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末日土匪与流浪汉 作者:暗金   文案:   每晚九点半左右更新~~~   流氓坏土匪vs冷漠流浪汉   互攻!互攻!互攻!/斜眼笑   问:末日求生,什么最重要?   答:生存物资!   问:获得物资最快的方式是什么?   答:打劫!   问:那比打劫更快的方式呢?   答:打劫土匪!!!   作为土匪中的土匪,许久未开张的赛特看见远处一窝打劫商队的土匪,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准备来个黑吃黑,   谁想,一个凭空出现的流浪汉搅黄了买卖不说,还废了他的宝贝座驾。   “偷鸡不成蚀把米,大哥,我们出门是不是忘翻黄历了。”   “世界都快玩完了,还翻什么黄历。”   望着驾驶摩托远去流浪汉,赛特踩着冒烟的车架,勾起一抹坏笑:“跑,跑远点!坏了老子的生意,老子早晚把你绑回来!”   ps:   1.末世异能设定,文中所有人名、地名等全为虚构,切勿较真,如有雷同......你来打我啊,略略略~~~   2.文中不足之处,欢迎批评指正(不一定会改/斜眼笑),欢迎交流(勿撕逼,勿剧透/认真脸),希望大家喜欢(开坑不易,努力更新)!   3.正剧剧情流,感情剧情各一半,注意排雷。   以上,正文开始!!! 第一章 末世   ======================   夜色如墨,寂静深邃的海水映照万里星辰;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下烈焰覆盖焦土。   浓烟汹涌如浪潮,黑色、灰色与白色混杂的烟浪涌向夜空,炽热的火光吞噬大地,潜藏的异动静默窥视,阴影随着火舌间窜动,尖叫和呼喊被海风蹂躏消散,在黑与红疯狂的肆虐撕扯下,四散奔逃的人影如风过麦田,没有挣扎便争先恐后的倒下。   少年挣扎着起身,茫然望向身后,大风过境,烈焰吞噬了目光所及的一切,包括少年的意识和思绪,他木讷得犹如行尸走肉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焦黑的尸体,颤抖的双腿不受控制的靠近,双眼模糊,鼻息间是呛人的烟火和烤糊的肉糜的味道。   “爸,爸爸......”   仅差一步之遥,少年靠近尸体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开。他眼前一黑,还未看清推开他的人影,只觉得眼角一热,温热的液体阻挡了他的视线,沿着侧脸滑落,在黑白难辨的衣襟上炸开一朵暗色的水花。   “活下去......”   少年被另一个黑影拽着离开,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只剩下一个绝望的虚无缥缈的声音:“你一定要活下去......”   “!”   修猛地惊醒,如溺水者般剧烈的呼吸,良久才梦魇中脱身。   他单手遮住双瞳,光透过指缝时明时暗的刺在他的眼睑上,风粗鲁的抽打他的脸,耳边传来重物碾压的摩擦声和些许窃窃私语。   修缓了缓神,调匀呼吸,抹去冷汗,睁开双眼。   这是一处昏暗狭小的空间,身下是金属,后腰处顶着同样质地且冰凉的金属,背部依着粗糙厚实的帆布,光和风从右侧的缝隙间闯入,落在他对面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   男人戴着帽子,黑色的背心马甲下是呼之欲出的壮实肌肉,胳膊上攀附着粗壮的青筋和大片大片的色彩不明的刺青。昏暗的空间内,修看不清男人的脸,借着从帆布缝隙间闯进的光,他能看到对方来者不善的面部线条和怀中紧握的热熔霰弹枪。   修与大汉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应该是对视吧。   他心想。   帆布缝隙中闯进来的光实属有限,即便被风撑开半掌的宽度,光也只能照亮他裤脚的一隅。   于是,他约莫大汉的身高,盯着暗处隐隐的两个黑点,继续这份僵持的沉默。   “诶,别,别去,你回来......”   窃窃私语从大汉右侧的暗处传来,修看见两个人在拉扯,一个刚起身便被拉住,焦躁不安的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修的耳中:“我不同意......刚才我就不同意......你不听......万一......你不要命了......”   “没事,我有分寸......”   听声音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年长的妇人。   青年挣脱了拉着他的手,在妇人不住的反对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你醒了?”   青年有些紧张,脸上的表情不自主的在温和和警惕中切换,微扬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抽,是极力保持友善隐藏不安的表现:“你,还好吗?”   “恩。”修闷声应了句。   “要,要喝点水吗?”   修看着小心翼翼递来的水瓶,很小,手掌大的小瓶子,在光线下闪动的纯净光芒格外的清澈。   “我看你的嘴唇有些干裂了。”   修没有拒绝,接过水瓶拧开,一口气喝了个见底。   青年见状又递给修一支水,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修可以感觉到暗处的妇人在捶胸顿足。如果不是忌惮他这个陌生人,妇人恐怕早就上前抢走他手中的水了。   修没有拒绝,接过水的同时,另一只手摸向裤管处的口袋。   “别动。”   大汉举枪,黑漆漆的枪口直指青年。   青年吓得一缩,暗处的妇人更是险些惊呼出声,本就狭小的空间内顿时笼上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和紧张,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修盯着枪口,试着缓缓抬起双臂,微微把两手张开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然后在大汉的注视下拉开裤管处的口袋,掏出两枚银闪闪的东西递给青年,青年心惊胆颤的接下——是两枚银币。   “水,算我买你的,多了我也拿不出来。”   修一口气又喝了半支水,将剩下的小心翼翼收好:“还有,谢谢你的顺风车。”   青年愣愣的点头,几乎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脱身。   修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端着枪的大汉:“也谢谢你,没有趁我睡着把我绑起来,或者一枪崩了我。”   大汉没理他,沉默的放下枪。青年这次松了口气,而暗处的妇人似乎在念叨什么,声音细碎杂乱,像是在祷告,或者求神拜佛。   青年收好银币后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与修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坐下:“你好,我叫默里,他是凯恩,护送我们的雇佣兵。”   “修,一个差点死翘翘的流浪汉。”   修言简意赅的说完,眼神看向暗处的妇人。   “她是我母亲。”默里说道。   修点头,不再多言,靠着身后不安分的帆布,回忆陷入梦魇之前的事。   他记得自己推着摩托车,在烈日下漫无目的的前行,没有水,没有食物,体力也几乎耗尽。他在荒无人烟的废楼残骸间不知道走了多久,倒下与否仅凭意念支撑,看着远处驶来的车队与他擦身而过,扬起尘土,径直离去。   被阳光和饥饿折磨的他来不及伸手求援,也不认为对方会好心的停下。   如今这个世界,谁都可能是猎手,谁都可以是猎物。   车队的离开是幸事还是不幸,他无力思考,虚弱的他跌坐在地,慢半拍的庆幸失去平衡的摩托车是朝另一边倒去,而没有砸在他身上。这重量应该能将他砸个半身不遂,然后,昂面朝天睁着眼等死。   他叹了口气,自嘲命运是如此的恶趣味,接着周身扬起一阵烟黄色的尘埃,一辆货车停在他身前......   “你很虚弱,”默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的食物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压缩饼干。”   默里递过来一个塑封袋,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半个拇指厚的压缩饼干。   默里的手又凑近了一点:“吃吧。”   “我,我没钱了,”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咽着唾沫,“如果你们想要我的摩托车,我也只能说声抱歉。”   听闻如此,默里楞了一下,然后笑着将压缩饼干塞进修的手里:“我们不要你的东西,吃吧,你不是付过钱了吗。”   话已至此,修没再客气,粗鲁的撕开包装,两口将饼干塞进嘴里,迫不及待的嚼了嚼囫囵吞枣的咽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塑封袋里和漏在身上的饼干碎屑拢进手掌中间,一点不落全部送进嘴里,细细嚼着,良久后才舍不得似的咽下,又掏出怀中的水倒进塑封袋中,扎紧口袋摇了摇,喝干净,舔了舔挂着水珠的嘴唇,一点也不敢落下。   “谢谢。”勉强填饱了肚子,修恢复了一些力气。   默里笑了笑:“你很久没进食了吧。”   “三天。”修说。   “哦,”默里点头,“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不知道。”修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坐在轻型货车的车斗里,被粗糙的帆布包裹起来的空间,加修一共四个人。除了他赖以为生的摩托车,剩下的空间被大量堆积成山的木质箱子填满。   “你们......是商队?”   话音刚落,凯恩握着枪的手一紧,默里眼神闪躲,他的母亲更是被吓得不敢吱声,倒是修轻笑了一下,示意他们放松点。   “当我没问,总之谢谢你们,我也该走了,免得你们担心,我也糟心。”   “停,停车,马上停车......”   默里的母亲马上朝驾驶室喊道,恨不得立刻赶走这个不速之客,却在修起身的瞬间,又吓得不敢说话了。   修看着缩在角落,试图藏在木箱后的妇人,觉得有点想笑:“你母亲这么害怕,怎么还跟你出来跑商队?”   “最近匪患猖獗,人手不够,我也劝了她,”默里小声叹了口气,“民间商队没有军方的庇护,想来往运货,只能仰仗雇佣兵。”   默里很年轻,感觉比自己还小个几岁,但为人办事十分熟稔,应该是在这条商路上跑了多年,但他在说雇佣兵时,看向凯恩的眼神有几分藏不住的忌惮和紧张,并没有十足的信任。   这也正常。   末世当头,法律道德早已被自然法则践踏的体无完肤,在这个“活着就是王道,转眼就丢了小命”的世界,谁更野蛮、谁更有暴力才有话语权,这么多物资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所以,谁都信不过,谁都不能信。   没准眼前的“兵”和猖獗的“匪”是一窝,准备把他们连骨头带渣一起吞了呢?   “不仅如此,”默里说,“听说前线战事似乎也不容乐观,军方的防线不到半月后撤了三十公里,跑完这一趟,估计商路会被暂时封锁,什么时候解封都是个未知数。”   “那就是说,我们离人类的城市不远了。”   修跨上摩托车,拉紧手套,简单的检查车况:“你人好,帮忙指个方向吧。”   “你也要去提尼斯城?”   “管他什么城,想活下去,总得找点补给,”修补充了一句,“别的话就不必了,有机会我会感谢你们的。”   修执意离开,默里没多言挽留,指了个方向:“东北方向,快的话三个小时就能到。”   修点头道谢,戴好面罩,发动摩托车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你是跑商路的,麻烦问一下,这个东西你有没有见过?”   那是一个瓷白色鸡蛋大的小球,小球的手感细腻,质地硬实,浑然一体,透过光隐隐看到白色球身上闪闪发亮的金色斑点,但不像值钱的物件,默里看了两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没见过。”他说。   默里把小球还给修,修向凯恩举了举。   凯恩伸手,修把球扔了过去。   数秒后,凯恩把球扔了回来:“不知道。”   “你呢?”修拿着白球又朝妇人挥了挥。   妇人连连摇头,估计连他手中有什么都没看清,只一个劲的用摇头催他下车。   修不再难为这个可怜胆小的女人,货车却突然一个急刹,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阵阵车笛和巨大的排气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逼近,转眼便封住车队的去路,不祥的预感瞬间掐住他们的呼吸。   “这动静......”   凯恩端起枪,眉头紧锁:“是土匪。”   【作者有话说:新文开更,每日更新~~~】 第二章 土匪   ======================   凯恩当机立断示意几人蹲下找掩体,压低身形,枪口直指车外,修被默里拉下摩托车,藏在一堆木箱之后,他母亲从暗处爬到默里身边,紧紧拽着他的胳膊。   “大白天杀人越货,”修岔开脚蹲着,双臂架在膝盖上,盯着车尾部随时可能被掀开的帆布,“拿得下吗?”   凯恩没有回答,沉默数秒后,车外毫无征兆的传来两声车笛,惊得几人心脏一紧。   “车上的人听着,识相的老实出来,大家和气生财,没必要弄得两败俱伤,是吧!”   粗狂的嗓音在耳边炸响,凯恩端着枪,枪口撩开帆布一角往外瞥了一眼,回头跟默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是拦路的。”   默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口袋,似乎早有准备。   “这是?”   “过路费,”默里打开口袋数了数,然后扎紧,“商路常年盘踞匪患,运气不好的时候,这种拦路的一趟就要碰上三四回,只拦进城的,不拦出城的,一般不伤人,孝敬一下,再损失点货物,基本不会有事。”   修有些好奇,凑到默里耳边小声问:“路一栏就掏钱,那些雇佣兵请来当花瓶吗?”   修的窃窃私语还是飘进了凯恩的耳朵里,他也不怒,正经八百的架枪准备下车:“我们只负责保护雇主的命。”   默里点头,默许了凯恩的说法:“土匪都是小事,请雇佣兵主要是为了应付异兽。”   异兽,末世的产物。   自末世降临,人类一直在异兽的恐怖阴影下艰难求生。虽然尝试过反抗,想从这末世之中杀出一条生路,但不论是阻击战还是反击战,人类一败涂地,最后只能固守在几座幸存都市中苟延残喘。   一晃两百余年光阴,人类科技停滞,文明崩坏,人口数量一减再减,早已无力正面对抗异兽。军方尚且如此,雇佣兵们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商队逃跑,跑不跑得掉另说。   相比之下,土匪称得上是“可爱”的代名词。   “尽量避免冲突,要是打起来,两败俱伤是小,万一动静太大招来了异兽,到时候谁都跑不掉。”   默里揣好布口袋跟着凯恩下车,修是外人,不掺和其中,默里的母亲担心儿子犹豫着想跟下去,被修拦住了。   “还是在车上等着吧,你下去只会连累他。”   默里的母亲看着修,想反驳,却只能抱紧单薄的身子,缩在木箱子后面默默祈祷。   商队被一众五花八门的改装车团团围住,除了基本的运输功能,车上还安装了不少千奇百怪的破铜烂铁,铁板、铆钉、钩锁、倒刺......极力武装得犹如行走在地面的巨大异兽,车笛震响,眼冒红光,蠢蠢欲动,就像看到肉的狼,留着口水,磨砺着饥饿难耐的后糟牙,贪婪的盯着车上下来的二人。   佣兵队的队长凯恩下车,其他车上的佣兵也纷纷下车,子弹上膛,枪口直指匪患,虽比不上土匪人数众多,但真要火拼,鹿死谁手,还没有定数。   双方剑拔弩张,土匪狂妄嚣张,口中污言秽语横飞,叫嚣着挑衅;佣兵队聪耳不闻,手扣扳机,青筋爆起从小臂一直蔓延向上。双方都不敢懈怠,眼神凶狠警觉,火药味浓如烟云,只差一触即发的轻微火星。   远处的废弃大楼上,一双眼睛在望远镜后注视着土匪们的一举一动,然后按下手里的对讲机:“大哥,黑熊帮的人好像要开张了。”   大楼后方,一辆鲜红的改装越野车停在阴影处,男人懒散的躺靠在驾驶座上,被工装裤包裹的两条大长腿交叠架在方向盘上,脸上盖着顶破了个小洞黑色牛仔帽,语气中略带嘲讽的笑意,拿起手边的对讲机:“行啊,昨天才被我们抢了,今天又能开张,跟着光头熊我们能吃喝不愁了。”   “又抢他们?”   赛特打了个哈欠:“心软了?”   “不是,”普林说,“我怕连抢他们两天,他们要是哭了,会不会太丢人了?”   “说的也是,”赛特想了想,一打响指,“这样吧,回头把这一带的土匪都抢一遍,光头熊就不会觉得丢人了。”   “哈哈,还是大哥聪明。”   “呵,少拍马屁,盯好了,”赛特轻笑,问,“现在到哪一步了?”   “我看看,佣兵队和商队的负责人下车......大哥,我看到黑熊了!”   三声闷锤落地,土匪们住了声让开一条大道,伴着雷鸣般金属碰撞的巨响,长相状如黑熊的男人肩扛一人高的重锤,每走一步,地面都跟着颤抖。他在距两人两三米的地方停下,巨锤往身侧一立,“通”的一声在地上震出一个几寸深的裂坑。   黑熊穿着厚实的毛皮坎肩,锃光的大黑脑门上是或深或浅的伤疤,孔武有力,面容凶狠,黑紫色的嘴唇外翻肿胀,隐隐可见一口黑黄发烂的碎牙,浓密的络腮胡延伸到胸口,巨大臃肿的肚子上缠着三四根褶皱起皮的腰带,裤子根本拉不上,缝隙间露出乌黑的浓密毛发,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令人作呕。   “哟,二位,舍得下来了?”   黑熊扯着嘴角发笑,满眼蔑视的盯着二人,即便凯恩的枪口一直冲着他,他也没有一丝畏惧,好像指着他的是小孩的玩具枪。   “别这么紧张嘛。”   黑熊撑着巨锤,贪婪的视线扫了眼一排六辆满满当当的货车,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嗷嗷待哺的手下,开门见山的说:“远到就是客,我们本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各位,可惜啊,兄弟们自身难保,只能先向贵客们讨要点粮米路费,想必诸位不会吝啬吧。”   默里深吸一口气,按照惯例献上准备好的布口袋,极尽卑微恭敬的说:“大哥有难,小弟不帮自然说不去,这些是孝敬您的,还有车上货,您随意挑两成,就当是给兄弟打打牙祭。”   黑熊颠了颠布口袋,冷哼一声,甩手砸在默里身上,十数根刺眼的金条滚落在地。默里急忙去捡,却被黑熊一把揪住衣领:“这么点玩意儿,打发要饭的呢!”   “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   默里慌了手脚,眼看双脚离地,揪住他的手突然被一只刺满纹身的手按住。   “说话,可以,动手,你可以试试。”   黑熊微眯双眼,瞟了眼顶在腹部的枪,回瞪凯恩。   默里夹在两人之间,踮着脚牢牢抓住黑熊的手,岌岌可危自己的小命,余光被滚落在地的金条刺得发痛。可当他转过视线时,却对上一双野兽般凶恶的眼神。   “呵,新人,不懂规矩。”   最后,还是黑熊退了一步,松开默里的衣领,如盆大的脸上凝结愠色,盯着在地上狼狈收拾金条的默里:“口袋里的翻一番,车上的再加五成,这条路我让你们过。”   “再加五成?!”默里惊讶得几乎喊出声。   袋中的金条本就比以往多了一成,再加五成的货,岂不是等于这一趟白走,还要倒搭几十根金条!   “有意见?”   黑熊声音很低,低沉沙哑的嗓音听着像野兽的低吼。   “三成。”凯恩挡在默里身前。   “四成,”黑熊不肯罢休,对凯恩又所有顾忌,恨得咬牙切齿,“让你们一成,别得寸进尺。”   “三成,”凯恩不让分毫,从默里手中拿过装金条的口袋,“就这么多,要不要随你。”   黑熊翻了个白眼,烦躁的掏了掏耳朵,暗骂了句穷鬼,挥手示意手下搬货。   土匪们蜂拥上前,用刀割开固定货物的绳索帆布,熟练的上蹿下跳开始卸货,凯恩将默里带到一旁,不让人靠近他们乘坐的货车,剩下的兄弟们紧盯匪徒。直到他们搬走三成的货物,凯恩用肩膀撞了下默里。   默里回头,见凯恩的下巴一点朝自己的怀里一指,哆嗦着立即将布口袋重新递向黑熊。   黑熊扬头,离他身后不远,一个绑着脏辫的高瘦麻杆一把抢走了布口袋扔给身后的兄弟。   “您,您看,东西我们都孝敬您了,是不是可以......”   “哼,”黑熊冷哼一把,摸了把锃光瓦亮的黑脑门,指尖一弹弹出了去一搓泥,“走吧。”   “谢谢,谢谢。”   默里连忙低头哈腰的道谢,转身还没两步,几个土匪却将二人拦住。   默里下意识的躲在凯恩身侧,凯恩回头盯着黑熊:“什么意思?”   “我说可以走,但没说都可以走。”   黑熊一语刚落,佣兵队的人瞬间被包围,借着刚才搬货的间隙,土匪们消无声息的分散得到处都是,佣兵队的人顿时捉襟见肘,腹背受敌。   “反悔?”   黑熊明知故问的装糊涂:“我刚才有答应过什么吗?”   在土匪们的哄堂大笑中,黑熊拍了拍硕大的肚皮,像在拍一面巨鼓:“要走也行,可这点金条,我开口放人,兄弟们也不答应啊。”   “可,可是我真没有东西能给您了啊。”   默里回头看了眼货车,想到躲在车里的母亲如果被土匪们发现......   “放心,我嘛也不想干这种赶尽杀绝的事,”黑熊瞄了凯恩,贪婪的眼神落在他手中的武器上,“只是兄弟们流浪在外,手里没点家伙儿,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原来你们想要这个,”凯恩冷笑,“这事,我说的也不算,得问问我兄弟们答不答应。”   “那就是没得谈喽。”   黑熊举起巨锤,力拔山河般宛如巨兽,却听“轰”得一声,闪烁的红光将巨锤击穿,像一只巨型的金属马蜂窝,融化的铁削滴落在黑熊的马甲上,兽类皮毛散发出燃烧般的恶臭,凯恩的枪口正冒着滚滚白烟。   众土匪一惊,黑熊却气得脸黑如炭,只听一声咆哮,飞尘四起。   “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第三章 红尾蝎   ========================   熔岩散弹齐发,土匪一排排的倒下。   尽管重武器在手,但佣兵们腹背受敌,熔岩弹威力大,近距离高密度射击,就如同一颗颗原地爆炸的炸弹,不分敌我的烧成焦炭,有些更是一枪都来不及发射,便先一步被土匪砍了手,抹了脖子。   凯恩连开数枪,带着默里后撤,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他下意识侧臂抵挡,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车上,剧烈的疼痛令他窒息,半边身子在落地的瞬间没了直觉,一口咸腥从他口中溢出,撒了一地鲜红。   “妈的!”   凯恩暗喊一声,举枪对准反击,尖锐的刺痛却直接贯穿他的小臂,钉死在地上,鲜血四溅,痛疼几乎令他昏厥。咫尺间,他看到了麻花般垂落的脏脏辫,以及窃笑贪婪的双眼:“不好意思,这宝贝,是我的了。”   “啧啧啧,太惨了,雇佣兵几乎全军覆没啊。”   普林端着望远镜频频咂嘴,比起惋惜,更多的是好奇和兴奋:“大哥,他们的实力也不咋地嘛,一伙人拿着重武器居然被黑熊帮干掉了。”   “他们是上了光头熊的当,”赛特默哀到,“这帮雇佣兵就是太相信土匪的‘规矩’才着了光头熊的道,以为手持重武器他们就不敢乱来,但距离一拉近,枪的优势反而小了,光头熊是有备而来。”   “大哥,你的意思,光头熊的目标不是商队,他们是冲着佣兵队去的?”   “更准确的说,是冲着佣兵队手里的重武器去的。”   赛特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红发,倦怠的打过哈欠后,打正座椅,发动车子:“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也就光头熊想得出来。”   “可黑熊帮的人要重武器干嘛?他们要对付异兽?”   “你什么时候成异兽了?”赛特笑着反问。   “大哥,我怎么就......操!”普林猛地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他是准备对付我们的?”   赛特揉了揉被喊声折磨的耳朵:“对的,不加分,反应太慢,扣十分。”   普林对这种幼稚把戏没兴趣,追问:“不是,大哥,这什么仇什么怨啊,他们要拿对付异兽玩意儿轰我们?”   “废话,当土匪的天天被抢,换做是你,你不上头?他没去抢炮轰我们,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拉倒吧,就拿他熊样,送他门炮,他都不会使。”   “少贫,”赛特脚踩油门,指尖不安的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普林,盯着点光头熊,别让伤及无辜。要是他坏了规矩,你知道怎么做。”   “放心,”普林放下望远镜,目光透过高倍狙击镜,顺着火红的越野车驶去的方向,紧盯黑熊发亮的光头,“保证枪枪入魂。”   “老大,你看这宝贝。”   一个鸡冠头发型的男人捧着熔岩枪,邀功似的递到黑熊面前:“都数过了,除了损坏的,熔岩枪7把,熔岩散弹枪3把,熔岩手雷12个,弹夹半箱,我们这回赚大了。”   “就为了这个,老子死了二十多个兄弟,”黑熊把枪握在手里,眼神里带着凶狠的兽性,“不过有了这些,从今以后,老子什么都不怕了!”   “是啊,有了这些,看谁还敢在咱们头上动土!”   “老大威武!老大威武!老大威武!”   土匪们齐声呼喊,黑熊更是笑得张狂:“把人给我带上来!”   凯恩被两人压上前,狼狈的跪倒在地,脸上头上沾满了灰,手臂不住流着血。   黑熊一脚踩在凯恩的后肩上,将他挺直身子再度按在脚下:“看不出来,骨头还挺硬的嘛。”   凯恩咬牙,眼神死死盯着黑熊:“要杀就杀,拿来这么多废话!”   黑熊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凯恩,嘿嘿一笑:“恩,不错,有点骨气。”   鸡冠头一脚踩在那只还在流血的胳膊上,凯恩疼得紧绷后槽牙,强忍着不出声,身子却不住的打颤,看得黑熊不住的兴奋。   “呵呵,老子就爱啃硬骨头。”   黑熊弯下身,一把按住凯恩的脑袋,揪起来跟自己对视:“好久被遇到你这样的货色,等到了床上希望你也这么硬气,能让老子好好爽爽。”   “呸!”   黑熊摸掉脸上的血痰,眼睛一眯,起身,一脚踢在凯恩的腹部,凯恩顿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股咸腥再次从口中溢出。   “硬,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黑熊兴致勃勃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手下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一个人往地上一扔:“老大,他怎么处置?”   “他?”   黑熊扫了眼吓得瑟瑟发抖的默里,目光又移到凯恩身上,狡黠一笑:“之前就听说雇佣兵讲究什么契约精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天正好有个机会,咱们玩个游戏。”   黑熊拿起熔岩枪,对准趴在地上的默里:“你们不是要保证雇主的安全吗,要是人死了,你又会怎样呢?”   “别,别杀我,别杀我......”   “你!”   凯恩挣扎起身,却被两个土匪死死按在地上,掰着他的头逼他看着被枪口直指的默里。   “呵呵,你这反应倒挺有意思的!别急,等我先解决了商队的人,再送你的下手上路,至于你......我会留到最后的。”   黑熊满意凯恩的拼死挣扎,枪口一点点逼近默里的两眉中间,对上他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再见了,小朋友,要怪,就怪你眼光太差,请了这么位没本事的雇佣兵,我可是在帮你解脱,省的你在这末世求生太艰难。不过,你放心,等我玩腻了就会让他下去陪你,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怨,下辈子投胎可要选个好人家。”   “操!”   普林暗骂一声,急忙对着对讲机里喊:“大哥,你说对了,光头熊真打算坏规矩!”   “妈的!果然!”   赛特加快了油门,飞速在废弃的街道上穿梭:“对准他的光头,一枪必中听到没有!”   “没问题!”   普林装弹上膛,狙击镜正对光头熊的后脑勺,屏住呼吸,计算风速和距离,然后勾上扳机......   “嘭!”   扬尘四起,一声枪声徘徊在上空,白色的烟雾炸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般的殷红。   赛特心下一惊,猛踩油门。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炸开的烟雾不是狙击枪,而是熔岩枪!   难道!   “大哥!”对讲机里的声音印证了赛特的猜想,“有情况!”   “操!谁干的!”   “老大!老大!”   “大家都别慌!拿好武器!”   “妈的,这小子还有后手!”   黑熊大骂,对着默里趴着的地方连开数枪。   火光穿破白烟击穿大地,没有击中人体的实感,炸裂的白烟没有火药或烟火的气息,反而充斥着淡淡的水汽,更像水汽炸开后形成的水雾。   诡异的氛围弥漫,白雾笼罩中突然一阵劲风扫过,紧接着两声惨嚎。   一个影子在雾中一闪,黑熊再次开枪,光火击碎白雾正中他的两个手下,他追着那个影子又是连开数枪,依然没有命中,白雾却因熔岩弹的热量逐渐消散。   “人?人呢!”   “那两个人不见了!”   “老大!商队和雇佣兵的人也不见了!”   “妈的!老子长了眼睛,用不着你废话!”   黑熊气急败坏,地上血渍从他脚边一直延伸到一辆货车的后车厢:“来人!给我把那块布扯了!谁先抓到人,老子就赏他金条!”   土匪一听金条顿时都红了眼,争先恐后的拿出匕首砍刀去割帆布。但人还未靠近,只听车内一阵轰鸣,一辆摩托闪着刺眼的车灯冲出车厢,风卷残云将围上来的土匪尽数掀翻。   “快走!”   修一声大喊,货车立刻发动引擎,一头撞开土匪改装的牛头马面冲了出去。   “妈的!哪来的兔崽子!开枪!都他妈开枪!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就让你变筛子!”   土匪们举起抢来的热熔枪,就在他们疯狂倾泻弹药的瞬间,黑熊身边的手下毫无征兆的倒地,热血在他脚边喷溅,后脑被开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狙击枪?!   “是狙击枪!”   慌乱中,不知谁大喊一声,跟着“嗖”的一声,又一个手下在黑熊眼前突然倒地,血溅当场。   这伤口,这枪法,不会错,这是,是......   “红尾蝎!是红尾蝎!”   “老大,红色的改装车!是红尾蝎来了!!!”   土匪们仿佛受到巨大惊吓,顿时乱作一团。   “怕什么!老子现在手里有枪,就算是红尾蝎......”   黑熊话还没说完,一阵劲风从他耳边穿过,在他身后地上击出一个浅坑。   “老大!快走吧!再不走,再不走,我们就走不掉了!”   纵有千百个不愿,千万个不甘,火红的越野车正在逼近,蝎尾般阴狠毒辣的狙击枪如影随形,黑熊只能咬牙,狼狈的骂道:“撤!都给老子撤退!”   土匪们争先扒上车,顾不上什么货和金条,仓皇逃离,抱头鼠窜。   等赛特赶到只剩下一地鸡毛,还有几个半死不活的土匪。   “跑得够快。”   赛特拿起对讲机:“光头熊呢?”   对讲机里没有回应。   “操,距离超了,”赛特暗骂一声,脚下油门不减,直接冲了出去,“等着,看老子给你追回来!”   “喂,喂,大哥!”   高楼之上,普林放下狙击枪,抓着对讲机大喊,可不管他怎么喊,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完了,超出范围了。”   普林举着望远镜,望着一路远去的扬尘挠头:“怎么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哥,他追错人了。” 第四章 截胡   ======================   “默里,默里,你没事吧,伤哪了,快让妈妈看看。”   “妈,我没事。”   默里安抚好母亲,叮嘱她帮凯恩包扎,一边查看其他人员的伤势。   修骑着摩托跟在货车旁边,风灌进车厢,默里抓住绳索重新固定帆布,突然惊恐的盯着后方远处。   修察觉到异样,摩托车的后视镜里一辆火红的越野车正在紧逼:“操!这帮土匪竟然追过来了!”   “不对!那是他们!”默里朝修大喊,“那跟刚才的土匪不是一伙的!”   疾驰的风声太大,两人只能靠喊声交流:“你认识?!”   “听说过!”   默里费力的绑好一角在风中凌乱的帆布,忙不停的去绑下一角:“在城外盘踞的土匪中有一伙儿最凶狠无情的土匪,他们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不仅其他土匪害怕,连军方的人都对他们忌惮三分!没人清楚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装备,只知道他们被称作红尾蝎,头领是长着一头红发的男人,开着显眼的红色越野车。”   红尾蝎,红发,红车越野车?   这边的土匪都这么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吗?!   修觉得纳闷,后视镜里那辆红色越野车却越来越近,距离车队仅剩百米之遥,不削数秒就会被追上。   默里顾不上帆布,急忙赶到车前敲打驾驶室:“快点!再快点!红尾蝎来了!”   “领队!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可恶!”   默里重砸了一下车架,感觉自己倒了大血霉,刚从熊掌下里捡回一条命,要是落在红尾蝎手上,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我们,还有武器吗?”   凯恩强撑着起身,抓住一个下手的兄弟问。   “没有了,我们的武器全被......”   “你们先走,”修冲车上大喊,“我来断后。”   “喂,你别去送死!”   然而,修已经掉转车头,脱离车队而去。   越野车内,赛特微眯双眼,探头盯着前方的车队:“嘿,奇了怪了,光头熊他们的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朴素了?”   赛特又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都跟黑熊帮的‘牛鬼蛇神’对不上。   “靠,难道老子追错了?”   赛特暗骂一声,心想出门是不是忘了翻黄历,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操!都是那阵烟,害得老子白跑一趟。”   空手而归属实有损他‘红尾蝎’的名号,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作罢。   土匪之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抢商队要抢小头留大头,最忌讳贪得无厌。一来商队都会聘请雇佣兵,抢的太多会引起冲突,甚至血本无归;二来是不想引起军方的注意,虽然军方不会管民间商队,但太猖獗也会引发军队围剿。在这种活得过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末世,一顿饱和顿顿饱,没脑子的人都分得清楚。   但抢土匪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只要老子拳头够硬,下手够狠,抢就抢了,拿就拿了,没人管,没人问,你能怎么滴?   所以,赛特一向只抢土匪,一抢必定抢个彻底,一粒米都不会给人留下。正因如此,黑熊帮的人才急了眼,谋划对雇佣兵下手,准备抢军火对付自己。   想到这,赛特更来气了:“不行,光头熊胆敢谋反,老子必须得回去给他们上一课。”   赛特放缓油门,准备调头直奔黑熊帮的老窝。   这时,他看到了一辆摩托车。   一辆跟他并驾齐驱的摩托车,可在几秒钟之前,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时候......”赛特微微皱眉看向车窗外。   那是辆黑灰色的摩托车,有些年头了,但保养的不错。光溜的脚踏上踩着一双磨到泛白的靴子,裤子的皮质掉得七七八八,包裹着紧致修长的大腿,一路延伸到富有曲线的臀部,黑色的夹克衫斜拉着拉链,衣领是立的,遮住了那人的脖颈,黑色的针织面罩遮着脸,手上的手套由数不清的碎布缝合而成,双眼藏在墨镜之后,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在阳光之下。   挺神秘啊。   赛特心想:这人是雇佣兵中的一员吗?刚才被光头熊按在地上锤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号牛逼的人物?   “嗨,兄弟。”   他摇下车窗,跟那人招了招手。   对方没有理他,保持均速跟在他身侧。   “姐妹?”   对方依旧没理他,但那人的脸一直对着自己,让赛特觉得有些毛毛的。   “怪人一个。”   他心里嘀咕。   尽管有些奇怪,但这人不是他的目标,收拾光头熊才是正事。   赛特准备调头,那辆摩托车却突然提速冲了出去,一骑绝尘,将他甩在身后。   “什么毛病。”赛特埋怨了一声。   下一刻,突然一阵恶寒直窜后脊,赛特一脚急刹,车身还未停稳,一道冰锥凭空拔地而起,车头被扎了个对穿,车身高高抬起当场熄火。   巨大的惯性让赛特一头磕在方向盘上,顿时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那辆摩托车不知何时停在他车旁,车手抬起墨镜,似乎看了他一眼,随后重新发动车子径直离开。   “咳咳咳......”   车内浓烟滚滚,赛特推门下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向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悻悻的发笑:“马失前蹄,老子竟然被人摆了一道。”   “大哥!哇喔~~~这冰柱好帅啊!”   普林驾车姗姗来迟,赛特嫌弃的掸着车轮扬起的尘土,对着普林的脑门就是一下:“帅你大爷!那车上有异能者,干嘛不早跟老子说!”   “我哪知道啊?”普林一脸无辜,“对讲机超范围了,我喊破了嗓子你也听不见啊。”   “你还敢顶嘴!”   赛特气不打一处来,扬起的手半道又折了回去,一拳砸在车上。   “妈的,白跑一趟不说,车还给老子废了,今天真是亏大发喽。”   “没亏,没亏,”普林嬉皮笑脸,眨着两只财迷心窍的小眼睛,“大哥,光头熊他们急着逃跑落了好多货,商队也有两辆货车没开走,我检查过了都是好货,不管卖货还是卖车,我们都能大捞一笔!哎呦......”   “瞧你那点出息。”   嘴上不说,赛特心里也乐开了花:“看在你今天干得还不错的份上,老子就不罚你了,走,扶老子上车。”   “好嘞。”   普林把赛特扶上车,调头返程,赛特再次望了眼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   “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早晚得把你绑回来!”   车队一路向东,从废弃的钢铁丛林到广袤无人的平原,越过锈蚀斑斑的跨江大桥,历经了两个小时奔波,又穿过了一阵山路,终于看见人类的都市。   那是一座要塞城,城池临海而建,是由巨大的高墙所包裹的一处三角洲。灰白色的城墙高过百米,河口自城墙之下汇入大海,要塞中高楼林立,城中人头攒动,路上行车,水上行船,跟墙外的无人之境天差地别。只是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可见都市之上闪着奇异的反光,仿佛笼罩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像一颗半边沉入海中的巨蛋。   “快到了,”默里望着山下的要塞城,脸上是克制不住的喜悦,“那就是提尼斯城。”   “提尼斯城......”   修曾在流浪中听过这座名叫提尼斯的城市,但没想到在末世之下,竟然还有如此辉宏的人类要塞。   “是啊,”默里说,“从山上下去,再有二十分钟就能进城了。”   修朝着默里所指的方向看去,提尼斯城东面临海,北面、西面和南面各有一道出入大门,西北面有一道供水路通行的大门,每处大门都有重兵把守,漫长的进城队伍蔓延百米。   “进城要排队?”   “对,提尼斯城虽大,但人口容纳能力也快到达临界点,要塞城的大门由军方把守,进城的人都要检查证件。”   默里看了眼修:“只要有身份证明,外邦人还好说,但是......”   “我懂了。”   修没有多言,一踩刹车,掉转车头:“剩下的路应该不会有危险,哦,对了,还有这个。”   修从摩托车侧面的口袋中拎出一个布袋子扔给默里。   默里急忙接住,熟悉的重量让他不由的一惊。   “我趁乱从土匪堆里捡的,没记错的话是你的东西,你数数,应该没少。”   “你要去哪?”   “流浪汉要是有目的地的话,还叫流浪汉吗?”修耸肩,一拧油门,“走了。”   “等等。”   凯恩从车内抬头,一个下手扶着他:“如果你想进城,从这往西南方向两百多公里,有一个叫暗巷的黑市,你去找一个叫罗丹的老人,他那能弄到进城的证件。”   随后,他令手下拿来一个腰包扔给修:“里面钱不多,但弄到张进城的证件绰绰有余,就当是还你的人情。”   修颠了颠凯恩扔来的腰包,没有拒绝,爽快的塞进摩托车的侧边口袋:“谢了,好好养伤。”   “有需要的话,来城南A区13号巷找我!”   修没做声,单手一挥,骑着摩托沿着破碎的山路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第五章 暗巷   ======================   暗巷在提尼斯城西南方向,是一座盘踞在废弃地下交通管道中的黑市。   准确的说是沿着废弃的地铁线,被一群地痞无赖、流氓土匪盘踞的阴沟里的耗子窝。   这里鱼龙混杂,没有规矩,不讲道理,即是情报点,也是交易站,即是温柔乡,也是蛇蝎窝,想来就来,想走......呵呵,那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手上没点家伙或者防身的手段,进去了就是羊入虎口,被生吞活剥,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翻过简易的铁丝网,从隐蔽的废弃地铁口一路往下,漆黑的通道内传来微光,顺着光的方向一路前行,拐个弯就是是灯红酒绿、如蛛网般密布的地下黑市。   “操!真他妈晦气!”   暗巷一角,黑熊跟兄弟们坐在一家名叫“娉婷袅娜”的酒吧里吵吵骂骂。   地下管道中没法做隔断,所谓的酒吧无非是摆两张参差不齐的桌子,凑几张东拼西补的沙发,弄个简易吧台,再配上暧昧不明的灯光,塞两张风马牛不相及的凳子就成了。   当然,作为暗巷里最有名的“温柔乡”,酒吧后面还是细心的弄了几个小隔间,里面有床有酒有缠绵,条件简陋,但不影响在这末世中享受片刻的快活赛神仙。   黑熊一口豪饮下肚,嘴边的酒沫浸满了毛躁的络腮胡,手中的杯子还没落桌,冲着里面的隔间一阵骂:“你妈叫魂呢!阳台没下山就急着办事,上辈子没见过女人啊!”   “老大,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脏脏辫拍桌起身,却撞上了一片绵软,一声娇柔妩媚的“哎呦”听得他骨头苏到发颤。   “哎呦,这谁啊,走路都不看人的~~~”   “哟,鸟姐,撞疼了吧,我帮你揉揉。”   脏脏辫眼睛发亮,盯着人胸前的绵软直冒绿光,借着油头往人身上蹭。   老板娘轻巧一躲,手中的托盘往他面前一推:“人没事,但这酒要是洒了,你赔吗?”   “鸟姐,管管你的人,这东一嗓子西一嗓子的,还让不让人喝酒了。”   “熊哥,你管谁叫鸟姐呢,”袅婀娜放下酒,眼尾朝墙边粉红色招牌一挑,“看见没,那叫娉婷袅娜,我叫袅婀娜,你张口闭口就是鸟姐,说得我跟拉皮条的似的。”   “你干不就是皮肉生意吗?怎么,不叫你鸟姐,难道要叫你老鸨吗,哈哈哈。”   黑熊一伙哄堂大笑,袅婀娜借势往他腿上一坐,熟稔的开酒替他满上:“只要熊哥高兴,别说老鸨,您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这暗巷里的一亩三分地不都得仰仗熊哥罩着呢。”   “哈哈哈,还是老板娘说话中听!”   见黑熊兴头正高,袅婀娜不停给他们灌酒,数杯下肚后,她娇柔的贴在黑熊身上,轻声问:“熊哥,听说您今天又干了一票大的,连城里的佣兵队都被您干翻了,牛啊!”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黑熊脸一沉,酒瞬间醒了大半。   “呦,这是怎么了?”袅婀娜问。   “哎,鸟姐,别提了,本来今天我们是满载而归,重武器都搞了好几把,结果,哎......”鸡冠头没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看着表情,袅婀娜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这杀千刀的红尾蝎!”袅婀娜替他们忿忿不平。   黑熊阴着脸干了一大杯,其他弟兄们嚼着红尾蝎的名号,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但对他的恐惧没有削减分毫。   脏脏辫骂的最凶,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总之都怪红尾蝎,抢我们的货和黄金不说,还搅我们的生意,杀我们的人。”   袅婀娜眼神一转,从黑熊怀里起来,清了清嗓子:“好了,熊哥,这次就当买个教训,有句古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坏了规矩对佣兵队的人下手,就不怕别人来找你麻烦?”   黑熊冷哼一声:“什么叫我坏了规矩?要说坏规矩,也是他红尾蝎先坏的规矩!你自己算算,那铁笼子外百余公里有多少匪帮,大家都是画了地盘立了界的,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他红尾蝎一来就专霸我们的地盘,抢我们的货!”   “瞧您说的,他哪只抢您一家啊,”袅婀娜苦笑一声,“来我们这的多少客人都说他红尾蝎欺人太甚,见货抢货,见人杀人,别说您了,我还被他抢好几回了。”   “放心,老板娘,这次咱们弄到了好家伙,他要是敢来,我们就把他脑袋剁了,挂在你店里给你驱邪避凶!”   “行,就冲熊哥这句话,哥几个就在我这好好休息,晚点我再找两个会来事的好好陪陪您,走了。”   袅婀娜抛了个媚眼,端着空酒杯酒瓶回到吧台,脸色一变,叫来手下:“把这些都收了。”   “老板娘,他们都说什么了?”   袅婀娜点上一支烟,眼神轻佻的吸了一口:“没什么,一群痴人在说梦话罢了。”   酒保似懂非懂的点头:“老板娘,那他们真动了佣兵队的人?”   “哼,兔子被逼急了都知道咬人,何况是熊瞎子,”袅婀娜说,“最近都盯着点,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别去惹一身骚,咱只认钱不认人,他们伤了死了跟咱可没关系。这熊瞎子爱作死,早晚有他受的。”   袅婀娜吸着烟,将刚才的酒一一记下,专心想着怎么捞回本。   “老板娘,老板娘......”   “别少,算账呢。”   “老板娘,来客了。”   袅婀娜回过神,夹烟的手轻轻一弹。   “来客了”是句暗语,意思是来了生人。   生人的话......   袅婀娜眼尖,匆匆一撇便能看出来人皮肉紧致、骨相不俗,又是孤身一人,顿时计上心头,急忙灭了烟,双臂往胸前稍稍夹紧,凹出傲人的线条,妩媚的撑在吧台上冲那人微微一笑:“小哥,要来杯酒吗?”   “不用,一杯水,谢谢。”   修坐在吧台前,长途奔波加上漫无目的的寻找,他有些口渴了。   这座地下黑市的规模超出他的想象,管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光线偏暗,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盘踞在这的店铺布局更是错综复杂,拥挤到寸步难行,还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下一刻有人突然拿着把刀冲出来捅他都不足为奇。   他只能一边警惕,一边寻找叫罗丹的老人,还要防止迷路。   “放松点。”   袅婀娜倒了杯水推到修面前:“这里是黑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越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越容易惹祸身上。喏,你看边上的角落,那一团黑的昨天流的血,现在还没干透呢,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有个手脚不太干净的混混跟人对视了一眼,那人二话没说直接剁了他一只手,血流得啊止都止不住,兴许这会儿人已经死了,尸体都被外面的野乌鸦吃得一干二净。”   修对袅婀娜的惊悚故事没什么兴趣,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时,对方又替他添满。   “小哥面生啊,第一次来这吧。”   修没搭腔,反问:“老板娘,找你打听个人。”   “哦,是找女人吗?”不等修说完,袅婀娜急不可耐的凑上前,“小哥眼光正好,我这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只要你出得起价,要我亲自作陪也可以啊。”   修面无表情的退开几分:“不。”   “哦~~~原来客人好这口,”袅婀娜笑笑,别有意味的搓了搓指尖,“算你走运,男的我们这也有,客人是喜欢前面还是后面......”   修打断道:“我在找一个叫罗丹的老人。”   “罗丹,没听过。”   袅婀娜摆了摆手,没兴趣的走开,却听“啪”的一声脆响,一枚亮闪闪的金币拍在陈旧的吧台上。   “告诉我哪能找到他。”   “诶,老大,老大,”鸡冠头拍了拍黑熊的大腿,“快看那小子,那不是白天坏我们好事的家伙吗!”   众人一听都来了劲,齐刷刷盯着吧台边孤身一人的男子,还有桌上隐隐发光的金币。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老大,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要你他妈算什么账,去把人给我带来,”黑熊抬手指着脏脏辫,“你们俩一起去,弄砸了,今晚老子就拿你们泡酒!”   “是!”   吧台后,袅婀娜装作不在意的拿起那枚金币,轻咳一声收好,然后换了副笑脸,又故作为难点着鬓角:“罗丹,罗丹,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听过,还是没听过?”   袅婀娜眼珠一转,欺身上前:“我倒是知道他在哪,可这地方吧不太好找,从那一直往前走,遇见第一个拐弯是左转还是右转来着,哎,你看我这记性......”   修又摸出两枚金币捏在手上:“这样,够吗?”   “够,够!”   袅婀娜立刻伸手去抢,只握到了一手空气。   “带我找到罗丹,好处费不会少你的。”   袅婀娜收回手,笑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双手环在胸前,眉尖若蹙,带着几分戏谑:“我想帮你忙,就怕有人不答应啊。”   修皱眉,忽然觉得肩上一沉,一只细瘦的胳膊搭在他肩上:“兄弟,我们老大想请你过去喝一杯。” 第六章 乱战   ======================   修回头,肩上这只手属于一个绑着脏脏辫的瘦麻杆,顺着瘦麻杆的视线,他看见一堆泡在酒气和匪气中奇奇怪怪的脑袋,什么奇葩发型、奇葩颜色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正常的,唯一一个肚子比胸大的光头胖子,一脸络腮胡割下来织件毛衣还富裕。   是白天那伙土匪。   修认出了他们,之前因为光线太暗,他还以为是一堆没人处理的垃圾。   “真背。”修心想。   他甩开那只胳膊,金币捏在手心往口袋里一收,转身就走,又被一个鸡冠头拦住。   “怎么,不给面子。”   “不好意思,”修再次避开,“不会喝酒。”   “不会?那可不行。”   鸡冠头和脏脏辫一前一后前后断了修的去路,头高高地昂着用鼻孔看人:“我们老大可从来不轻易请别人喝酒,给你脸你就乖乖兜着,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修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两人,视线又越过他们瞅了眼窝在沙发上的大光头,语气凉薄的说:“我不认识你们老大,也没有卖他面子的必要,借过,谢谢。”   说罢,修直接撞开两人。   还没走出一步,他的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小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鸡冠头贴在修的耳边,令人作呕的酒臭熏得他眉尖一拧。   “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能四肢健全的离开这。”   “如果,我非要走呢?”修淡淡的问。   脏脏辫掐着修的下巴,用力在他脸上拍了拍:“走,你走一个我看看?”   吧台前的骚动引来了不少看客,他们对而言,打个架斗个殴见怪不怪,这是专属于暗巷的娱乐消遣,就怕打不起来,打得不够刺激,不中个刀流个血都不叫打架,叫过家家,要是能断个手断个脚,或者死了人那才有意思呢。   围观者越来越多,借着酒劲,两人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怎么,刚才不是挺横的吗,怎么不说话了。”   脏脏辫盯着修,发现这小子长得还不错,尤其是那张波澜不惊的死人脸,真想看看他害怕的时候,是不是还能淡定的面不改色。   他一把揪住修的头发,凑到他唇边嗅了嗅,带着几分恶趣味的笑:“当然,你要走也可以。不过,你得当着大家伙的面让老子爽爽,你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就放你走。”   他贴在修的耳边,一只手缓缓拉开他的拉链:“好久没碰过这么干净的货色了,放心,老子会很温柔的,不会让你疼得喊爸爸,嘻嘻嘻!”   看客们哄堂大笑,有些甚至比他们还迫不及待,污言秽语难以入耳,只差亲自上手替他们办事。袅婀娜也是一副好事的姿态倚在吧台后看戏,倒是酒保表现出几分担心。   “老板娘,我们不管吗?”   “老娘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袅婀娜眼睛一瞪,反手在酒保头上敲了一下,“黑熊的人想玩,就让他们玩,有人帮我们给这雏儿做岗前培训还不好。等他们玩完了,老娘就能直接让他接客赚钱了。”   “哦,好的,老板娘。”   袅婀娜盘算着坐收渔翁之利,又不免觉得有些可惜:真浪费,这么好的货被竟然这群熊瞎子糟蹋了,要是留着第一次,一定能卖个更好价。   修没做声,从头到尾没给脏脏辫一个正眼。脏脏辫没了耐性,张口骂了句,直接去扒他的衣服。   修一把按住架刀的手,脑袋往后一撞,接着又往前一顶,一前一后正好撞在两人鼻骨上。脏脏辫和鸡冠头顿时鼻梁一酸,两眼发黑,眼泪水止不住往外涌。   修捡起掉在地上的刀,随后一甩,刀锋直插在吧台上。   “怎么样,舒服吗?”   “你,你他妈......”   “我操你......”   “哦,看来是还不够舒服。”   修抓住两人的头发往吧台上一撞,动作之快,下手之狠,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听“通”得一声,两人抱着脸鬼哭狼嚎的跪倒在地。   “现在呢?”修问。   “你,你......”   “我,我......”   “还不够?”   修揪着两人的后颈,鼻梁对准吧台又是一下,一下,再一下,眼看吧台快被震碎了才松了手。   脏脏辫和鸡冠头死狗般昏在地上一动不动,鼻梁肿的比拳头还大,紫到发黑,鼻血沿着吧台流了一地,没死也废了。   “现在舒服了吗?”修拍了拍手,理好衣服,“既然舒服了,爸爸能走了吗?”   “操!敢动老子的人,兄弟们,做了他!”   人群中突然一声怒吼,土匪们一拥而上。   修一脚踹开一个土匪,躲开一个飞来的酒瓶,然后抓住另一个扑过来的土匪反手一拧,对准腰迹就是一脚,然后拔出刀,将那人钉在酒吧上。   那人一阵惨嚎,又被修拿来当肉盾,“啪”的一声,酒瓶在那人的脑袋上炸开了花。   拳脚无眼,何况漫天乱飞的酒瓶,一砸就误伤一片,小骚动瞬间演变成了混战,管他谁是谁,管老子跟你有没有仇,先打在说!   叫骂声,殴打声,杯盘相撞,噼里啪啦乱作一团,随时可能胳膊腿横飞。   袅婀娜和酒保躲在吧台下面,打是打不到,但:“老板娘,你还不赶紧劝劝,再这么下去酒吧要被他们拆了!”   “劝?怎么劝?你敢露个头,下个脑袋开花的就是你!”   袅婀娜又气又恼,耳边叮铃咣啷的声响听得她心在淌血,血压蹭蹭蹭的往上窜。以前看别人店里打架闹事,她没少幸灾乐祸,这下倒好,轮到自己了。   “妈的,这帮败家玩意儿!”袅婀娜气得咬牙,“都他妈那小子害得,好端端怎么跟黑熊帮的人扛上了?”   “不知道啊,”酒保说,“好像是黑熊帮的人先来挑事的。”   “哎,这叫什么事啊!”   袅婀娜心情复杂,难得来个好货,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悄悄探头,躲在吧台后往外望了一眼。   混战中,修全然不把那些小喽喽放在眼里,一连弄翻了几个杂毛,只受了一些擦伤。他不恋战,但骚乱的人群阻碍了他的去路,他只能挤开人群往前冲,却忽然一阵晕眩,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四肢也变得不受控制,脑袋昏昏沉沉,一股温热的触感顺下鬓角滑落,暗色的液体低落在他的手心。   是血。   “在那!那小子受了伤!别让他跑了!”   修回头看了眼冲开人群的光头胖子,摇头定了定神,拖着脚步继续往前挤,脚下却越来越虚。   “小心!”   修下意识回头,一只破碎的酒瓶直冲他面门而来,下一刻却击中离他最近的土匪后脑,土匪立刻倒地,抽了两下,不动了。   “喂!打人别打脸啊!”   前一秒还说不管闲事的袅婀娜,下一秒急得拼命往土匪身上扔酒瓶子,还不停朝缩在吧台下面的酒保喊:“还傻愣着干嘛,快帮忙啊!那张脸值不少钱呢,他破了相,老娘的损失要怎么赚回来啊!”   “哦,哦。”   酒保没撤,只能从吧台下面拖出一箱箱酒瓶跟着老板娘加入混战,场间愈发混乱,谁都不知道酒瓶是哪来的,只知道红的绿的漫天乱飞,酒精、血液还有独属于暗巷的莫名气味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修的状态越来越糟,他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酒是汗还是血,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追!快追!别让他跑了!”   修的呼吸越发粗重,他用尽全力冲开人群,反手一撒,酒也好,汗也好,血也好,场间所有的液体顷刻间化作道道寒冰,污秽的暗巷顿时变成冰霜覆盖。   那一刻,所有人停下了动作,极度惊恐的四散逃窜,黑熊和袅婀娜震惊的瞪大双眼,几乎同时喊道:“异能者?!”   混乱的战场眨眼间散了个干净,黑熊的手下也是胆战心惊:“老大,我们也赶紧逃吧!异能者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抬抬手,我们就没命了!”   “怕什么!”   黑熊盯着修逃走的方向,比起恐慌,他脸上更多的是兴奋:“异能者?呵,哈哈!要是异能者能为我们所用,什么佣兵队,什么红尾蝎,不,就算是军方和异兽来了老子都不怕!追!必须把人追到手!”   “是!”   眼看黑熊帮的人追了出去,袅婀娜也按捺不住,一脚踢在躲在吧台后的酒保身上:“起来!抖什么抖!赶紧去抢人啊!”   “啊,啊?!”   酒保瑟瑟发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老,老板娘,让异能者接客,也没人敢点他的单吧?”   “你有病啊!”袅婀娜恨铁不成钢的戳着酒保的脑袋,“那是异能者!让异能者接客,你脑子里有屎吗!你也不想想,要是他站在我们这边,那以后我们在暗巷还不是横着走!谁见了老娘都得下跪,你懂不懂啊!”   “可是,你,我,我们......哎,就算把后面的兄弟全叫上,我们也抢不过黑熊帮的人啊。”   “谁让你跟人正面抢了!”袅婀娜气得又是一巴掌,“暗巷里四通八达,他不认识路又被我下了药,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他一定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赶紧让几个兄弟抄近路引开黑熊的人,剩下的人散开来找,专找那些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记住,不许伤他性命,先把人弄到手再说。”   “是,老板娘,我这就去!” 第七章 意外之喜   ==========================   “大哥,今天收获不错嘛,整整一包金币呢。”   赛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鬓角:“要不是突然出现的那家伙害得我们花了一大笔修车费,现在你抱着的可是一整袋金条。”   “啊,是可惜了,”普林紧紧揣着背包,沉甸甸的感觉能他倍加兴奋,倒不觉得遗憾,“不过,这也够用好久了,加上昨天抢来的货,我们都可以休息好几个月了。”   “呵,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赛特抢走普林怀里的包跨在自己肩上,“别忘了你的正事。”   “喂,你怎么全拿走了,好歹留两个给我啊!”   普林不干了,扒着赛特的衣服去抢包,可惜他个子太矮,赛特单手按着他的脑袋,嘲笑的看着张牙舞爪的小矮子。   “老子是冻着你了还是饿着你了,要钱干嘛?”   “要你管!”普林吼道。   “老子不管,你能长这么大?”   “滚,”普林冷哼一声,斜眼撇着赛特,小声嘟囔,“土匪无赖。”   赛特不住抽笑,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呵,你不是土匪啊。”   两人在暗巷里打打闹闹,忽然听到一阵异常的骚动,夹杂着叮铃咣啷东西被撞倒推翻、人群推搡拥挤和谩骂叫喊的声音。   “打架,还是有人偷东西了?”   “谁知道呢?”   赛特看向骚动的方向,这种闹剧在暗巷是稀松平常,他懒得掺和,准备走另一条道绕开,但通道深处传来一丝水汽和违和的寒意让他停住脚步。   “大哥,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普林把手放在耳朵旁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光头熊和他手下那帮土匪。”   “看来老天是要我弥补一下白天的遗憾了。   赛特单手架在普林肩上,活动了一下被金币压酸的脖颈:“你先回去,我去会会光头熊。”   “快!动作快点!”   “妈的!滚开!别挡老子道!”   “在那!别让他跑了!”   修在通道中跌跌撞撞的逃,视线忽明忽暗,脚下不稳,只能不时往身后放出冰柱,周围的人或惊讶或害怕,没人敢阻拦,更没人敢凑热闹,身后土匪紧跟不止,唯有在冰柱释放的瞬间,才能稍稍拉开些许距离。   “让!快让开!”   修意识越发模糊,凭借微弱的光,他逃出通道往暗处一拐,迎面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一撞让他脑子一沉,视线天旋地转,意识在短暂陷入黑暗后,他强撑着没有晕厥,却觉得四周的空间变得狭窄且温暖。   “往这边走。”   修意识到自己好像撞到了人,那人揽着他退进暗处,接着捂住了他的嘴。   “嘘,别出声。”   修有些费力的喘着,半靠在那人的怀里,模糊的视线中黑压压的人群一闪而过,嘈杂的声音很快远去。   修松了口气,身体随着他的放松完全脱力,在大脑几乎宕机的瞬间,他看见通道昏暗的光线落在一簇火红的发丝上。   “渍渍,这一脸血呼啦的,差点都没认出你。”   “红,红尾蝎......”   “哟,没想到你还认识我。也对,毕竟某人轻轻一抬手,我的宝贝座驾可就彻底报废了。”   男人的脸从暗处浮现,修的视线难以聚焦,只看见一抹痞气十足的坏笑,琥珀色的瞳孔,还有忽然拧紧双眉。   “喂,喂,醒醒,你别睡啊。”   “不,不关你事,请,请让开......”   修一把推开赛特,蹒跚着刚迈出一步,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赛特拦腰一把将人揽入怀中,盯着被血染红半边的侧脸,笑意加深了几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意外收获啊。”   他把人往肩上一抗,接着黑暗的掩护拐入另一条通道。   暗巷深处,泛黄的老旧门帘被人掀开,门框的挂铃响起一声沙哑的‘叮当’。   这是一家开在废弃地铁车厢里的杂货店,简单改装的货架塞满了杂七杂八的商品——或者叫垃圾更为贴切,店内拥挤到无处落脚,灯光更是透不进来。   杂货店最里面的柜台坐着一位骏黑的老人,他的头顶寸草不生,油光发亮,两鬓顽强的长着几丝花白鬓发,干瘦干瘦的,佝偻着背,左眼上夹着一只污浊的独目镜,不到半米宽的桌面上塞满了杂物,眼前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放着密密麻麻的零件和工具,手中是一块拆开的金属机械表。   赛特轻车熟路的杂货店中穿行,弯腰倚在柜台前没出声。   老人借着孱弱的小灯泡挤出的微光,黝黑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轻巧的利用极细的镊子拨弄错位的零件,更换齿轮,打磨表盘,安装指针......他的呼吸很轻,似乎秉着一口气,一颗颗将螺丝拧好,封好后盖,用一块黑到发亮的油布擦拭表面。   “来了。”老人头也没抬,将修好的手表递给赛特。   赛特的手穿过柜台窗口,那块手表的表面和表带布满大大小小的磕痕、磨痕,细腻的指针却精确的记录着时间的点点流逝,分秒不差。   “这种精细活儿,整个暗巷除了您,没有第二个人做得来。”   “少拍马屁。”   罗丹取下独目镜,换了副眼镜,从手边的盒子里挑出几块铁片细细打磨:“你小子夸人从来没好事,说吧,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瞧您说的,我哪敢给您添麻烦,”赛特笑笑,把手表揣进兜里,“就是想借您楼上那间废屋子一用。”   “干嘛?”罗丹问。   赛特直说:“藏个人。”   罗丹停下动作,抬眼看向赛特,老人的眼窝凹陷,脸上就一层皮,黑色的眼袋垂至颧骨附近,被镜片压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记:“大名鼎鼎的红尾蝎什么时候做起皮肉生意了?”   “我是土匪,不是拉皮条的,皮肉生意我可做不来。”   罗丹不置可否的笑笑,重新打磨手中的铁片,视线里却被塞进了一个油纸包,散发着淡淡的油腥味。   “这个,孝敬您的。”   “哼,臭小子。”   老人还是低着头,下巴朝柜台边一处相对平整的杂物堆上一指,笑着说:“借可以,但房费不能少。”   “您放心。”   赛特又给了老人一布袋,落在桌上能听到金属轻微摩擦的清响。   老人放下铁片,拎起布袋顿了顿,满意的收好。   “普林呢?”   “在后面捣鼓呢。”   老人拉下窗口边的细绳,柜台后忽然开了条缝。数秒后,普林从里面钻了出来,鼻尖嗅了嗅,闻着味盯上了杂物堆上的油纸包。   “哇!好香啊!闻得我都饿了。”   普林兴冲冲的打开油纸包,两眼放光:“炭烤蜥蜴,油炸沙蛇,还有卤山羊肉,老大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下这么大的血本!”   “去去去,又不是给你吃的,一边待着去。”   罗丹嗅了嗅肉香,别有深意的瞟了赛特一眼,把手上的铁片和其他工具都收好,搓了搓手,夹起一片山羊肉塞进嘴里,细细嚼着迟迟不咽下,馋得两人直咽口水。   “肉是好肉,要有酒就更好了。”   “可不是嘛,好肉得有好酒配。”   女人妩媚的声音穿过拥挤的货架,伴着门帘沙哑的铃声,紫红色的婀娜声线为暗沉狭小的杂货店平添了一抹亮色。   “罗老板,好久不见,这可是我专门拿来孝敬您的。”   罗丹微微起身,头探出窗口盯着袅婀娜手中暗棕色的清澈液体,眼睛都直了。   袅婀娜视若无睹的挤开赛特,为罗丹早已准备好的玻璃杯中倒入一指酒液,焦香微苦,带有浓烈的烟草气息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内缓缓扩散,普林愁眉捂着鼻子,其余几人却沉迷在这股浓郁的香气之中。   罗丹捧着杯子,借着光欣赏杯中暗棕带红的液体,鼻尖凑近杯子边缘轻轻一嗅,视如珍宝的贴着唇齿将酒液灌下,陶醉的紧闭双眼,似痛苦又享受,然后回味无穷的长叹。   “好酒,好酒,离天堂就差一块透明的冰了。”   一提到‘冰’,赛特和袅婀娜的表情同时一顿,心中顿时冒出千百个念头,只见罗丹放下杯子,少有的露出倦怠安逸的神情,目光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尖锐毒辣。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又是肉又是酒的,你们商量好的吧。”   罗丹话里有话,赛特明白暗巷中的大事小情,没有能逃过老人耳目的,索性把话挑明,袅婀娜却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来了出恶人先告状。   “罗老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他臭不要脸的红尾蝎欺负人!”   普林一副“卧槽,老大你这衣冠禽兽!”的表情瞪着他,罗丹眨了眨眼,边喝酒边问:“你白嫖她手下的姑娘了?”   赛特摇头憋笑,靠在柜台上看袅婀娜表演。   “那你白嫖他手下的小伙了?”   赛特还是笑着摇头。   罗丹糊涂了,看了看哭得连眼泪都没有袅婀娜,又看了看快憋不住笑喷了的赛特,抓了抓锃亮的脑门:“总不能你白嫖了她吧?”   “噗,哈哈哈,”赛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罗,罗老板,您评评理,我们俩往这一站,论姿色,我才是被白嫖的那一个吧。”   “呸!”   袅婀娜气急败坏的踩了赛特一脚,立刻从受尽委屈的小女人变成张牙舞爪的泼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少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我还等着开张呢!” 第八章 第一次接触   ============================   “老板娘,你又给谁下药了?”   普林鬼鬼祟祟的躲在柜台后面偷吃,被罗丹发现打了手,只能委屈的吐了吐舌头,耷拉着眉问袅婀娜。   “新来的鲜儿,”袅婀娜沉醉的搓了搓手,表情跟过了酒瘾的罗丹一样,“长得那叫一标志,真的,我从没见过蓝眼睛的男人,皮肤又白,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   赛特冷笑:“抓个异能者来做皮肉买卖,你也不怕他砸了你的招牌。”   “异能者?”   罗丹盯着袅婀娜,与之前的尖锐毒辣不同,他的眼神带着十足的警告和威胁:“老板娘,你这皮肉买卖不想干了吧?”   老人此话一出,袅婀娜明显僵了一下,转而又传来的哭腔,哭哭啼啼的挤出两滴眼泪:“罗老板,瞧您说的,我做的可是正经买卖,怎么可能去干那种鸡鸣狗盗的勾当。我一妇道人家孤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打拼,整日提心吊胆不说,还要被那些臭男人欺负,您,您又不替人家做主。”   她顶着胸前的两团雪白挤了挤,露出一道险峻的沟壑,白皙的双手托住酒瓶,娇滴滴的给见底的杯子再度添上酒液:“前有狼后有虎,您让人家怎么活得下去嘛。”   罗丹盯着那条渗人的沟壑,闻着被杯中醉人的浓香,色眯眯的笑得忘了神,袅婀娜趁机在赛特的胳膊上拧了一下,讨债似的逼问道:“人呢,赶紧交出来。”   “嘶~~~人走了。”赛特揉着被掐疼的胳膊,信口开河。   “少跟老娘放屁,”袅婀娜不依不饶,“明明有人看见你把人扛走了,赶紧的,你把人藏哪了?”   “人真走了,”赛特说,“我赤手空拳的哪抓得住一个异能者。”   “滚蛋,喝了老娘的药,十个男人能放倒十一个,他能走出这暗巷老娘跟你姓,赶紧把人交出来。”   “呵,我就知道是你下的药,”赛特无所谓的耸耸肩,“人已经走了,不信你自己搜。”   “你!”   袅婀娜插着腰准备破口大骂,赛特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样东西拍在柜台上。   “特效的抗生素,今天新到的货,便宜你了。”   袅婀娜一把抢过药盒,反复确认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坏笑着在赛特胸口上锤了一下:“讨厌,你早说嘛,人不就让给你了吗。”   袅婀娜心情大好,揣着药盒如获至宝,看表情好像她不是来要人,而是借着要人的油头从赛特身上弄点好东西。   “诶,看在我们是旧相识的份上,我免费透露你点消息,那个异能者好像是特地来找罗老板的。”   “是吗?”   “当然了,我袅婀娜什么时候骗过人。”   袅婀娜冲他抛了个媚眼,满心欢喜走了。   “很少见你对外人感兴趣,”罗丹珍惜又贪念的品着酒,伴着肉质充盈的口感,悠闲的享受着,“那个异能者是什么人?”   “没什么,”赛特说得轻描淡写,“他搅了我的生意。”   “总之,你别给我惹什么麻烦。”   赛特嘿嘿一笑,一把拎着普林的脖领子,后者正猫着头偷吃,嘴上油光水滑的:“明天我俩要去趟城里,需要带什么吗?”   罗丹想了想,用铅块在碎布上写了密密麻麻的一串,然后从赛特给他的布包里挑挑拣拣出几枚金币一起包好:“就这些吧,多了你也带不回来。”   “得嘞。”   赛特收好东西,转头又朝罗丹伸手。   “干嘛?”罗丹问,“金币不都给你了吗?”   “这是货款,”赛特理所应当的说,“跑腿费呢?”   “呵,不愧是红尾蝎,雁过拔毛都拔到我老人家头上来了,”罗丹喝着酒,“我就没听过你红尾蝎手上的东西是用钱换来的,怎么,想玩两头吃啊?”   “瞧您说的,我在外面抢是被逼无奈,进了城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啊。”   “呸。”   罗丹抽笑,不由分说的啐了他一口:“要钱我可没有,最多留你吃餐饭。”   “您也太抠了,再说了,这些也是我买的。”   “不想吃就别吃,把你的哈喇子收收,别滴在我店里。”   罗丹起身,敲了敲酸疼的后背,赛特言不由衷的夹着烤山羊肉往嘴里塞,普林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偷吃的机会。   “一帮没吃过肉的穷鬼。”   罗丹赶苍蝇似的与赶走了两人,把桌上的油纸包和酒全部揣好:“普林,帮我帮店门锁好,店里要是少了东西,我就把你的手砍下来。”   说完,罗丹颤颤悠悠从小门出去了,普林朝老人消失的方向摆个了鬼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拿链条锁门。   “大哥,这臭老头不会一个人躲后面吃光了吧。”   “谁知道呢,老东西没几天了,能做个饱死鬼,也不枉他死皮赖脸活了这么久。”   赛特颠了颠手中的金币,揣进衣兜里:“饭好了叫我,我出去一趟。”   “大哥,你去哪啊?”   赛特没回话,一出小门就不见了。   “嘎吱~~~”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电,房顶的灯泡被凝结的灰撑大了一圈,窗外的月光漏进屋子里,墙边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赛特走进房间,地面一层厚厚的灰,踩上去是一串脚印。他单膝跪着,把人轻轻抱起枕在自己另一条腿上,用水打湿一块布,擦拭他头上、脸上的血污,一边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两百年前,自末世降临后,这个星球的生物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生变异,从开始昆虫、小型的啮齿类动物和藻类和苔藓类植物,到大型的肉食类动物和种植类植物,最后是人类自身。   眼前的异能者就是个典型案例。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长得不错,皮肤冷白,薄唇鼻挺,消瘦的脸型使他的眼窝更显深邃,睫毛很长但不显秀气,倒有几分清冽的感觉。   “袅婀娜的眼光挺毒的,一个皮肉买卖都能整出花来,还不惜下药。”   不过,跟那些上杆子往前凑的妖艳贱货不同,这种类型禁欲的长相容易激起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让人有种想在上面画点什么冲动。”   赛特替他包扎好伤口,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你还要继续装睡吗?”   话音刚落,赛特半边身体被封入冰中,一支冰锥钉在他的喉头,淡淡的血色染红了冰锥的尖端,修的脖子上却同样架着一把匕首,反光的刀锋逐渐被暗色的液体侵蚀。   “我不求你知恩图报,但对救命恩人刀剑相向不太合适吧?”   修不说话,目光中潜伏的杀意丝毫不减。   “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吧,”赛特说,“不如我们放下刀好好聊聊?我觉得你似乎对我有着不小的误会。”   “你是红尾蝎?”修警觉的问。   “如假包换。”赛特回答。   “土匪?”修又问。   “地地道道。”赛特又答。   “跟臭名昭著的土匪,我没什么可聊的。”   修手上的冰锥加深了几分,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同样也一点点在加重。   “咱们没必要弄个两败俱伤吧。”   刺痛从颈部传来,跳动的脉搏能清晰感到尖锐的压力,赛特却依旧风轻云淡的笑着:“我是土匪不假,但我这土匪也算当的光明正大,比如,没有趁你睡着占你便宜。要知道,你这种类型那位鸟老板可是喜欢得不得了。”   修微微愁眉,他不知道这个土匪是心大还是脑子有病,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竟然还能镇定自若的开黄腔。   不仅如此,修注意到,这个土匪的笑里还带着挑衅和某种气势上居高临下。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不要以为人人都怕异能者。虽然,我半边身子被冻住,但你大可试试是你的冰渣子快,还是我的刀快。你想这么耗下去也行,但我不保证时间长了,我的手被冻麻了会拿不稳刀。”   修不甘示弱:“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亏。”   “呵呵,账可没有你这么算的,”赛特轻声笑着,脖子上顶着冰锥也不妨碍他满嘴跑火车,“人死了还有什么亏了赚了,都是嗝屁了,还是你想跟我一起共赴黄泉?渍渍渍,小哥啊,我知道我这人挺有魅力的,想跟我双宿双飞的男男女女排着队能绕地球两圈,看你长得不错,我倒不介意你插个队,但你这种舍身求‘人’的思想我可得好好批评批评你。”   这话在修的耳朵里越听越不对劲,明明是你死我亡的境地,怎么突然变成长辈训话了?   “诶,认真点。”   修意识到自己分了神,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加深,他脖子传来的力道也随着他的动作在加深。而他重新与赛特对视时,对方的眼里多了几分嘲讽。   “我说活着不好吗?现在环境是艰苦了点,但不是有句老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干嘛这么想不开。诶,你是不是还没有享受过生活?恩,我估计也是,看你这穷酸样,该不会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没碰过吧?” 第九章 吃瘪   ======================   修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他去过无数人类幸存的都市和村落,也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如此聒噪、如此自恋、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他从来没见过!   从刚才到现在,哪怕他加深握紧冰锥的力度也没能阻止这个土匪的滔滔不绝,即便不回答他的问题,他都能自问自答,无休无止的说个不停!   “不说话?哦,我懂了,”赛特心领神会的点头,自顾自的说,“你不喜欢女人?那男人呢,你抱过男人吗?还是,你是喜欢被......”   “你他妈是苍蝇投胎还是蚊子转世!草垛里的蛐蛐都被没你能逼逼!树上的蝉见了你都要咬舌自尽!人家打劫靠手,你打劫靠嘴吗!”   修被他逼得忍无可忍,一顿炮火输出后,赛特楞了一下,笑得更欢了。   “哟,小嘴挺利索的嘛,难道戳到你的痛楚了?”赛特笑声不止,“看你半天打不出一个闷屁,我还是以为你是个小结巴。”   修黑着脸,后悔没把他的嘴冻上。   “既然能沟通,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坐下来聊聊,没必要非得你死我亡,对吧?”赛特说,“而且,你现在还靠在我的腿上,我的腿真的快麻了。”   修满脸不耐烦,但眼中杀意退了许多,眼神也不再那么凶狠。   于是,赛特先一步放下匕首,缓缓举起双手:“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修无意取他性命,虽然不知道红尾蝎的目的为何,但确实是他救了自己,不但没有困住他的手脚,还帮自己包扎......   犹豫片刻,修收回了异能。   可就在红尾蝎恢复自由的瞬间,修敏锐的铺捉到他眼里的一丝凶光,他猛地扑到红尾蝎,重新凝结冰锥抵在他喉头,脚尖踢开匕首,将人死死压在身下。   “看来,你不值得信任。”   “噗,哈哈哈,”赛特仰面朝天,无奈的举起双手,“投降,这回真的投降了。”   “哼,我还以为红尾蝎有多厉害,没想到只是个怂......”   话音未落,他握着冰锥的手被一股力道向外一撇,整个人朝反方向被掀翻重重的砸在地上,双手被反扣禁锢,背部传来的重量让他无法动弹。   “放开!你个王八蛋!快放开我!”   “嘿嘿,宝贝,你反应不错,就是注意力差点。”   赛特压在修身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束缚,身下人越是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他越是得意。   “宝贝,别乱动,你再这么蹭下去,哥哥会起反应的。”   赛特轻笑,贴在修的耳边,眼看着他的耳郭一圈圈变红。   “如果你临死前想体会一下被抱的滋味,哥哥可以勉为其难满足你的心愿,要是你让我舒服了,没准.......疼,疼疼疼!”   修粗喘着起,回头瞪着痛到变形的红尾蝎:“怎么样,现在舒服了吗?”   “大,大哥,我投降,我认输,我小人,我卑鄙,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我一定给您做牛做马,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难忘!”   修冷哼一声,松了手。   赛特狼狈捂着自己的兄弟,蜷缩在地上打滚,心里一千个后悔一万个恨:妈的,这小子手可太黑了,老子跟他开个玩笑,他差点把老子废了,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赛特怨念的盯着修,这么多年他从没吃过瘪,没想到今天却两次栽在了同一个流浪汉手里,还被掐住了要害,这要传出去,他红尾蝎哪还有脸见人啊。   “说话算话,”修捡起赛特的匕首,蹲在他身旁说,“现在是你该报恩的时候了。”   “你,你想怎么样,”赛特试着起身,但修那一下卯足了劲,他到现在都浑身发软,只能趴在地上任人宰割,“先,先说好啊,我卖艺不卖身的啊。”   “呸,别以为是个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黄色废料。”   “什么叫黄色废料,我这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人类的天性。”   “我是第一次听人把好色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这怎么是好色呢,你听我跟你说......”   赛特抬头,凛冽的刀锋落下,直接插进离他眼睛不过几厘米的地方,他能感觉到风从他眼睑划过,再近一点他就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您,您说,我闭嘴,我闭嘴。”   修冷哼一声,拨出匕首,细细打量一番,然后用刀面在他脸上拍了拍:“我要找一个叫罗丹的人,你知道他在哪吗?”   “罗丹,我......”   “谁找我?”   两人回过头,门口站着个佝偻着背的黑瘦老人,眯着眼,费解的看着他们,然后别有意味的笑了笑:“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赛特,你是个m啊?”   “我,他......”赛特百口莫辩,吃痛的趴在地上。   “嘿嘿嘿,不用解释,大名鼎鼎的红尾蝎私下里是个m,这种事没有人会说出去的~~~”   “喂,站住,臭老头!”   “嘿嘿,那你们先忙,完事了记得下来吃饭,”罗丹无视赛特的咆哮,关门前特意嘱咐道,“哦,对了,你们办事的时候动静小点,这看着结实,实际上是栋危楼,小心别塌了。”   罗丹在“动静小点”上加了重音,就差没拿个扩音器对着赛特耳朵喊,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窃笑着走了。   修转身去追,可想到老人说这是危楼,顿时觉得如履薄冰,生怕一脚一个洞。   “等,等等!”   修刚追出门,老人站在天井边,腰间的铁环往铁索上一扣,顺着天井滑了下去。   修暗骂一声,矫健的身影在楼梯间穿梭,楼梯却在三楼戛然而止,他急忙寻找老人的身影,看见一个黑黑小小的身影在夜幕中远去。   修凌空抬手凝结出冰梯,一路滑到地面,老人已不知去向,目光所及只剩碎石破瓦,断壁残垣,废墟残骸。   他跟丢了。   “操!”   修奔向老人最后离开的方向,追到了一片废弃的建筑群。   建筑群的地势由低向高,基本都是两层小楼,有的三层或四层,建筑间的小路错综复杂,从外面看这片区域方方正正,里面却像个迷宫,很容易被绕得晕头转向。   住在这种地方防的是生人,不是异兽,老人存心隐藏踪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找到他的行踪。   修喘着气,一身热汗令他有些烦躁,脑中思索办法:“回去找那个土匪问问?”   他回头,夜色笼罩着一栋突兀的高耸在地面上的大楼,层高近百米,外墙的边缘垂着几根锈蚀的钢架,墙体外饰的瓷砖和玻璃碎了个干净,陈年的雨水侵蚀和风蚀污渍挂满了外楼的各个角落,楼顶空洞洞的,浸满了黑色,穿堂风吹过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听得人心里发寒。   “现在回去,估计人早跑了。”   热汗退去,晚风一吹有些微凉,修不自觉的抱住双臂,肚子也很配合的响了一下。   又冷又渴又饿,还挂了彩,在末世里这些算不上什么,但没头没脑的找下去肯定不行,他身上的金币空了,十有八九被红尾蝎搜刮走了,好在带的不多。   进入暗巷前,修找了个地方把摩托车藏起来,只是他没有食物和水,在暗巷里闹了一出也不能再去一趟,先找个地方撑过今晚再做打算。   借着月亮,修勉强弄清方向,朝建筑群外走去。   风忽然吹过。   除了干燥的凉意,修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肉的香味。   他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在风中搜寻馋人的香气,不知不觉来到一栋三层小屋前,蕴含着肉香的白色水汽从小屋楼顶缓缓消散。   他咽着口水敲了敲门,楼上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来了就上来吧,再磨叽汤都要凉了。”   那个声音如是说道,可一楼大门紧闭,也没有开门的迹象。   修绕着小屋转了一圈,借着外墙上有几个立足点,助跑爬上了三楼,翻身落在一处平台上。   “动作挺快的,就完事了。”   老人背对着修,在锅前搅动着汤匙,香气从锅里冒出来,闻得修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   “先干活,再吃饭,”老人舀了一勺汤汁,尝了尝吧唧着嘴说,“天台边种这葱,摘一点掐碎了给我,摘绿的那一节就行了,别给我连根摘了。”   葱?   哪有葱?   修四周望了一圈,在自己的下脚发现了被踩烂的葱......   “摘个葱这么磨叽,你还想不想......哦,是你?”   罗丹看了看修,又看了看他脚下被踩烂的葱,微微愁眉:“把土给我垄好,根埋在土里还能长,上面的叶子摘下来洗干净。”   “哦,好。”   修按照老人的吩咐垄好土堆,埋好根,再把没踩烂的部分摘下来递到老人手边。   “洗干净。”   老人往旁边一指,墙角有个水龙头:“那是过滤的雨水,想喝请便。”   修舔了舔嘴唇。   他很渴,但简单过滤的雨水喝了要闹肚子。他只好忍着洗干净葱,掐碎递给老人。   “扔锅里,给我干嘛。”   修照做,把狗啃似的葱花扔进肉汤里,锅中冒出的香气变得更加丰富诱人。   修按着肚子里的馋虫,把视线从肉汤强制转移到老人身上:“请问,您就是罗丹?”   “先吃饭。”   老人盖上锅盖,连锅一起端到天台中央的矮桌上:“你还傻站在哪里干嘛?”   “啊,”修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吗?”   罗丹盘腿坐在桌前,说话间添了满满一碗肉:“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不吃,待会儿就连汤都喝不上。”   “还有别人?”   下一秒,一个人影从他刚才的地方翻身上楼,将垄好的土堆一脚踩了个稀烂。 第十章 晚餐   ======================   “哟,吃着呢?”   赛特往前走了一步,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谁这么缺德,在楼上弄这么多土。”   “那是我种的葱。”   “啊?”赛特抬腿,葱苗的根茎在他脚下碾成了一团渣,“哈哈,抱歉了,回头我给你弄点回来。”   罗丹摇了摇头,全神贯注的往嘴里塞肉:“窗台上有碗。”   这话好像是对修说的,因为赛特“道完歉”就盘腿坐在了桌前,还热情的朝他打招呼:“帮我也拿一副碗筷。”   修面无表情的只拿了一副碗筷,坐在罗丹对面,从锅里夹了块肉。   赛特抓住修夹肉的手,半笑着问:“诶,不是让你帮个忙吗?”   “我们很熟吗?”   修不削看他,挣开那只咸猪手,赛特却直接起身咬住了筷子上的肉,还恬不知耻的把筷子的前端全含进嘴里,当着他的面又慢慢吐出来,看着修又青又黑的脸幸灾乐祸的嚼着。   “谢谢,”某人得意的说,“这么贴心,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客气,”修咬牙彻齿,要不是为了避免无伤食物,他恨不得把碗拍他脸上,“我没一筷子给你脑袋捅个对穿,你真该好好谢谢我。”   说罢,他起身又去拿了一副碗筷,回来的时候,锅里只剩下肉汤和漂浮泡胀的馒头块,最后一点肉渣都被这土匪剥捞得一干二净。   “哟,不好意思,肉没给你留啊。”   赛特故意端着碗在修眼前晃了一圈,又摆出一副关切至深的表情:“不过,肉吃多了伤肠胃,我看你面黄肌瘦的,刚才......”   赛特说到一半顿了一下,朝他抛了个暧昧感十足的媚眼:“刚才那什么的时候,我都被你的骨头膈疼了。”   “怎么没膈死你呢?”   “那不至于,我皮厚。”赛特笑着说。   修发觉跟脸皮厚的人吵架生气的只会是自己,于是他放弃了无意义的斗嘴,将锅中仅剩的馒头块全塞进碗中,不管装不装得下,先塞满了再说。   “慢点,野猪拱食都比你斯文。”   “¥%*¥%23%40!”   修嘴里塞满了叽里咕噜说了一推,赛特也没听懂,就看见他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他好笑的护着手里的碗,问:“罗老板,普林呢?”   “那小子趁我不在偷吃了小半锅,哼,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他。”   罗丹吃完最后一块肉,放下碗筷打了个饱隔,然后意犹未尽的用小指挑着牙缝,咂吧着嘴:“小子,你找我有事?”   修急忙咽下嘴里的馒头块,差点被噎到:“恩,对,听说从您这能弄到进城的证件。”   “你要去提尼斯城?”罗丹问。   修点头:“是。”   “你去干嘛?”赛特问。   修没理他。   “作为居住地,提尼斯城很安全,但太拥挤了。如果是为了生存,你待在暗巷更合适。”   罗丹扶着腰缓缓起身,蹲在天台边费力的清土:“暗巷里蛇鼠一窝,什么臭鱼烂虾都有,对普通人来说是狼窝虎穴,对异能者就像黄鼠狼进了鸡窝,有吃有喝还能女%2F票,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修皱了皱眉:“暗巷里的人想的都是这些吗?”   “不然呢?”赛特理所当然的说,“暗巷里的生活用十个字就能概括:吃喝女%2F票赌抽,坑蒙拐骗偷,再加个抢。”   “那是十一个字。”罗丹说。   “还少了个下药。”修冷着脸补充道。   “你倒学得挺快的,”赛特笑眯了眼,端着碗蹭到修旁边,“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看在你还有两下子的份上,干脆跟我混得了,以后抢来的东西我们一人一半。”   “我要是一个人单干,岂不是能得百分之百?”   “诶,这你就不懂了。”   修怀疑这土匪不仅满脑子黄色废料,还特自来熟,没说两句话就勾肩搭背喊兄弟:“这出门在外什么重要,是兄弟最重要。你杀个人放个火,抢个东西女%2F票个娼不都得有个望风把门的吗?”   修白了他一眼:“业务挺熟练的。”   “必须的,”赛特自豪的拍着胸膛,“专业土匪三十年,来吧,跟哥混,以后哥罩你。”   “抱歉,”修甩开赛特的手,用筷子抽在他企图偷馒头块的手背上,“我现在看见土匪就有种把他们阉了的冲动。”   “嘶,啊~~~”   赛特吃痛的捂着手,有些忌惮的离他远了几分:“你,你,你这反人类的想法得改改,你的行为会影响到人类繁衍。”   “你们这种人多了,才会影响人类繁衍。”   修不再跟赛特拌嘴,三两下吃完了碗里的馒头块,连带锅里的汤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光,久违的打了个饱嗝。   “您不用管我去城里的目的,我只想知道您这里能不能弄到进城的证件。”   “你是从城里的佣兵队那听来的吧?”   夜里有些凉,罗丹轻轻咳了咳,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指挥赛特收拾碗筷:“人类都市不比外面,所有的物质储备和武器弹药都管理得很严格,有人想弄点不正规的玩意儿就会来找我,只要肯花钱。”   “您开价。”修说。   老人弹了弹指甲,似乎对修的大方没什么兴趣,慢条斯理的说:“你要是早来几天,我还有办法。可惜,最近城门口的岗哨查得严,我做的那些再想蒙混过关怕是难喽。”   言下之意,老人帮不了他。   修有些失望,如果罗丹帮不了他,找其他人也于事无补。   修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球:“我能不能再问您一个问题,您见过这个东西吗?”   罗丹接过白球仔细看了看,一番打量后问道:“这是从哪弄来的?”   “我......捡的。”   “哦。”   罗丹没有追问,把小白球还给了修:“这东西我不认识,但用材讲究,做工细腻,不知道用途的话值不了几个钱。”   “是吗。”   修盯着手中的白球,紧紧攥着,然后揣回怀里。   “谢谢,麻烦您了。”   “我没帮上什么忙,用不着谢我。”   修微微鞠躬准备道别,老人却叫住了他:“如果你想去提尼斯城,他可以帮你。”   修的目光顺着老人的指尖落在赛特身上。   “你?”修嫌弃的盯着他。   赛特拉长脸,摆出一副严肃认真又为难的表情冲他点头。   “赛特和他的一个兄弟明天要去提尼斯城,你跟他们一起,进城的时候赛特有办法帮你混进去。”   有一瞬间,修在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合伙串通起来诓他,但细想又不太像,而且,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晚上你就住这吧,”罗丹打着哈欠进了屋,“这里很安全,就我一个老头子,前提是你自愿的话。”   修没有答应,转头看了眼赛特。   “他不住这。”罗丹说。   “想跟哥睡啊,”赛特听闻,又舔着脸凑上来了,“行啊,哥正愁晚上没人暖床。”   修面无表情的往旁边退了两步:“不了,我另找地方,明早我再过来。”   “我们天亮就走,过期不候啊。”   修直接无视了赛特,再次向老人道谢。   “还有,走之前先把饭钱结一下,”罗丹转身从屋里出来,朝修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看在你是异能者的份上,这餐饭就收你三枚金币吧。”   “......”   “哈哈哈,罗老板,您雁过拔毛的本事可一点也不比我差。”   “我在暗巷混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满街跑呢。”   罗丹收好金币进屋,赛特跟在他身后,把碗筷放进柜子里。   老人窝在床上,躺进被窝里蜷紧身子:“最近降温降得厉害,一到晚上就觉得冷。”   “觉得冷把窗户修好,大晚上漏风能不冷吗?”   赛特捡了两块柴火扔进壁炉,火光燃起照亮了昏暗的房间,渐渐驱散屋内的凉意。   罗丹看得清楚,赛特没有用打火石或其他助燃工具,只是一打响指,壁炉里就窜出了火苗。   “这不是等你买材料回来吗。”   老人望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困意如潮水缓缓袭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再坐会儿%2C”赛特坐在壁炉前烤火,暖意和饱腹感令他也有些犯困,“那小子麻烦一个,您刚才应该把他打发走。”   罗丹的呼吸变得绵长,梦呓般喃喃道:“流浪汉常见,异能者少见,何况还是个老实孩子,你少欺负人家。”   赛特不满:“我欺负他?明明是他欺负我。”   “这种蹩脚的谎话就免了。”   “我没打算带他进城,”赛特盯着橙黄的火苗伸了个懒腰,“要被人发现他是异能者,指不定又得捅出什么篓子。”   “喂。”   “恩?”   赛特回头,一枚亮闪闪的东西正好落入他的手中。   是枚金币。   “拿了钱快滚,别打扰我休息。”   罗丹翻了个身,被子盖头,眨眼的功夫呼声响彻云霄。   赛特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带上房门,简单的找了块木板挡住漏风的窗户,摩挲着手中的金币出神,最后把金币往空中一弹,一把接住揣进兜里。   “哎,麻烦。” 第十一章 移民   ========================   第二天一早,迎着地平线升起的阳光,黑色的改装皮卡穿过废弃城市,一路向提尼斯城的方向驶去。   普林窝在后座,三不五时的回头看看坐在后车斗里的人,扒着前座的座椅悄声问赛特:“大哥,那人是谁啊?”   “一个麻烦,罗老板介绍的,”赛特看了眼后视镜,那人带着面罩,面无表情的坐在车斗里吃灰,“顺路,带他进城。”   “哦。”   普林若有所思的点头,闷声想了会儿,不解的问:“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做起偷渡的生意了?”   赛特干笑,反手拍在普林的脑门上:“坐好吧你,话这么多,小心闪了舌头。”   “好嘛。”   修低着头,紧紧攥着白色小球,思绪闪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汹涌的大火,滚滚黑烟,被狂风淹没的呼喊,以及冰冷彻骨的海水。   “活下去,哪怕只有你一个,你也要活下去......”   修吸着鼻子,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结满茧的手。   “吃吗?”   修擦了擦眼睛,那只手里是一块拆开的压缩饼干。   “不......”   “拿着,别跟我客气。”   普林把饼干塞进修的手里,自来熟的坐在他身旁:“你要去提尼斯城吗?我们也是,正好路上有个照应。”   “恩。”修咬着饼干,食不知味的点头。   “我叫普林,开车那个是我大哥,赛特。”   “修。”   见对方答应,普林更来了劲,追着他问:“诶,你去城里干嘛?如果是采购补给的话,在暗巷里就够了。最近城里查得严,普通的物资城里不比暗巷便宜,有些东西城里还没得卖,打听情报也没有暗巷方便。不过,你是罗老板介绍的,罗老板都不知道的情报,暗巷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修无言的听着普林一个人叽里呱啦,心想这对土匪不愧是兄弟,自来熟和呱躁的本事如出一辙。   “诶,你是异能者吧?”   修手上一顿,对上普林一双好奇宝宝似的大眼睛。   “你一定能厉害吧?”   “还,还好。”修咽了饼干,勉强应道。   “恩恩,你一定很厉害,”普林眨巴着星星眼,一脸崇拜的说,“我都看到了,昨天是你挡下了热熔弹,还有那道拔地而起的冰柱,你是能力是冰,对不对?”   “啊,啊。”   面对如此热情的普林,修有些招架不住:“不,不好意思,我把你们的车......”   普林大方的摆手:“没事,没事,车坏了再抢一辆就行了。”   “......”   修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他早该想到这辆车也是他们抢来的。   “你真的很厉害,但跟我大哥比还差点。”   “你大哥?”   修看向车内,赛特带着墨镜和一顶破洞牛仔帽,全神贯注的开车。   “那是,”普林自豪的说,“我大哥当年可是......”   “还有两个小时到提尼斯,”赛特的声音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普林,“有闲扯的功夫不如多看两眼书,这次要是再考不上,你就自我了断吧。”   “知道啦。”   普林不耐烦的应道,冲赛特做了个鬼脸,又朝修笑笑,钻进车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稿纸埋头苦读。   忽然,一阵风吹过,一张稿纸被圈出车外,修眼急手快一把抓住。   “谢谢,”普林从车里探出身,“这要是被风吹走了,我大哥会骂死我。”   修没有急着把稿纸还给普林,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异兽的分类、辨别及应对手段......你这是考什么?”   “移民考试。”   “移民?”   “对啊,你不知道?”   普林接过稿纸,解释道:“自从异兽开始出现,人类的生存空间一减再减,像提尼斯那样的人类要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完蛋,更不用提暗巷一类的地下聚居地,所有的安全都是暂时。”   “连那座固若金汤的要塞城都不安全吗。”   “谁知道呢,”普林叹了口气,“五年前,被誉为世间净土的阿尔比昂城被异兽潮灭族的事,你听说过吧。”   修沉默着点头。   “那段时间,提尼斯城里的人被吓得不轻,都觉得马上就要轮到自己,因此还发生了暴动。虽然被镇压下来了,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地上已经没有绝对的安全,除了一个地方。”   普林伸手指了指上方,顺着他的手,修看见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天空。   “天上?”   “对,”普林望着天空,眼中是无限的崇拜和向往,“漂浮在天空的白垩之城,人们称为最后的理想乡——阿瓦隆。”   远离大地,远离自然生物能够到达的极限,即便是飞行类异兽也绝对无法触及的高度,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下,远离残破的大地焦土,漂浮在空中的白垩之城,人类梦寐以求的最后净土。   “你想移民去阿瓦隆?”   “对啊,”普林瞥了眼开车的赛特,瘪着嘴说,“谁不想拥有绝对的安全,但移民哪有这么简单,地上要塞都要限制人口数量,何况是飘在天上的巨大都市。”   “我记得阿瓦隆从来不接纳外人。”   “五年前是这样的,”普林说,“自从阿尔比昂覆灭之后,阿瓦隆忽然开始向各大人类要塞发放移民指标,但每个要塞城每年的名额都是个位数,需要通过巨难的考试和资格认定才能进入阿瓦隆,通过率不到千分之一,但报名参加的人一年比一年多,据说今年一共有三万人报名。”   “所以,是你那千万分之一?”   “是啊,这么多人,想想都觉得恐怖,”普林点了点头,但似乎没有什么信心,“我已经考两年了,今年是第三年,我真的能考上吗?”   “肯定能,”修说,“你是千万人中的万分之一,已经战胜了一万个人,还怕一千个人吗?”   普林想了想,感觉醍醐灌顶:“诶,对啊,你说的有道理。”   “噗,呵呵~~~”   普林刚找回一点信心,却被一个不和谐的笑声打断。他扭头,怨念的盯着传来笑声的背影。   “你笑什么?”   “没笑你,赶紧复习去,”赛特微微低头,双眼从墨镜后露了出来,透过后视镜正好与修对视,“我只是在笑有人这么算概率,这颗星球上仅剩的人口不过几万,还千万分之一,哈哈哈。”   “那应该怎么算?”修不爽的问。   “不知道,”赛特说得理所应当,“我要是会算就不会去当土匪了。”   “切,净说废话。”   修冷哼,普林夹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笑笑说:“总之,我会加油的,要是能移民到阿瓦隆,说不定还能研究出对抗异兽的办法,再不济也能保住一条小命,不用待在地上成天担心被异兽生吞活剥,还有饥饿、疾病、庇护所和土匪。”   “你们是土匪,还怕土匪?”   “当然怕,”赛特接嘴,“比如你,万一像你这样的异能者当了土匪,我们还有饭吃吗。”   “诶,对啊,”普林突然一拍大脑,趴在窗口上看着修,“你要不要入伙啊?如果我移民成功了,那我大哥以后就只能一个人当土匪,你要是来帮他,我们的生意一定能做到更大,说不定能称霸整条暗巷。”   “一个人?”修有些诧异,“别的土匪帮少说十几号人,你们两个人当土匪还能专门强土匪?”   “怎么不敢,我大哥也是......”   普林正得意洋洋,车子突然压过一块碎石,后车斗一颠,普林狠狠咬了下舌头,疼得直流泪,捂着嘴唔唔叫唤。   “你没事吧?”   普林摇了摇头,没好气的一脚踹在驾驶座上。   赛特笑得肚子疼,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赶紧复习吧,小朋友,人类的未来可就在你手上了。”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相安无事。   太阳逐渐地平线上升起,黑色的皮卡圈起一路扬尘,他们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废弃的城市,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一座灰白色的要塞都市。   “到了。”   赛特把车停在城墙外,修翻身下车,普林也收拾好稿纸,背着满是补丁的双肩包下车。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普林拍了拍背包,“放心吧,大哥。”   “加油,给大哥争口气。”   赛特把普林的包取下来,让他反着背,能把包抱在怀里,然后又往包里塞了点东西。   修没看清赛特塞了什么,只听到他说:“别乱花,要是敢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知道了,婆婆妈妈。”   赛特在普林脑袋上拍了一下,凶神恶煞的又数落了他几句,普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耐烦的一一答应,然后冲修挥了挥手,抱着背包挤进了排队人群。   “普林能考上吗?”   “管他,”赛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考不上扔他出去喂异兽。”   “口是心非。”   赛特瞥了眼修,胳膊往他肩上一架:“走吧,咱们也该进城了。”   “进城归进城,你少跟我动手动脚。”   修嫌弃的顶开那只烦人的胳膊,朝排队的人群走去。   “喂。”   “又干嘛?”   修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赛特靠在车上,双手环胸的看着他:“你走错了,那边是‘考生通道’,没看到四周都是值守的哨兵吗。”   修黑着脸,压着怒火又走了回来:“这种事你不会早说啊。”   “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赛特轻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无视背后生气的某人,心情大好。   “跟上吧,流浪汉。” 第十二章 进城   ========================   “下一个!”   修站在人群中,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眼前都快到他们了,赛特在他身旁优哉游哉的吹着口哨,一点不像有准备的样子。   “喂。”   修用胳膊顶了下赛特,赛特一脸问号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少装蒜!”   修压低声音,遮着嘴怕巡逻的士兵听到:“马上到我们了。”   “啊,我知道啊。”   “你!”   修气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你,你准备怎么帮我混进去?”   “啊,”赛特挠了挠鬓角,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忘了你没有证件哈。”   修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   忘了?!   你他妈一脸坏笑的跟我说忘了?!   “下一个!”   队伍又往前走了几步,修瞪红了双眼,恨不得活扒了把眼前这个土匪的皮。   “是啊,老子没有证件,你准备怎么办。”   “哎呀,别生气嘛。”   赛特嬉皮笑脸的搭着修的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放心,这几天城门口查得严,但实际上是‘考生通道’查得严,大部分兵力都被安排去了那,相对来说这边倒宽松了不少,但是得打点一下......”   赛特说着,在修眼前搓了搓手指。   妈的,原来在这等老子!   修不停的深呼吸,控制住想掐死他的冲动:“要多少?”   “二十个金币。”   “二十!”   修脱口而出,猛地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急忙捂住嘴,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再次小声说道。   “二十?你怎么不去抢钱好了!”   “啊,我是在抢钱啊,”赛特憋着笑,“你不是早知道我是土匪吗?”   “你!”修气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信不信老子跟你翻脸!”   “翻脸?你想叫人?”   赛特不仅不害怕,还循循善诱的帮修分析到:“你可以喊‘这里有土匪’,但军方的人不一定会信。这种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混进城的手段早被人玩烂了。退一万步来说军方的人信了,我被抓走了,你也就失去了进城的机会。你确定,要跟我鱼死网破吗?”   赛特说完还不忘往他的耳边吹了口气,惹得修的前额不禁青筋暴起一阵阵狂跳。   一次两次就算了,但三番四次的调戏,修严重怀疑这土匪的取向有问题。   在末世中,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情况不少,修对此没有异议,但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探究自己的取向,更受不了一个好感度为负数的无耻男人不间断的骚扰和X暗示。   就算他可以接受男人,也绝对,绝绝对对不可能跟这个变态土匪产生任何瓜葛!   就算把他五马分尸,剥皮拆骨扔出去喂异兽,也绝对不可能!!!   “下一个!”   哨兵的声音再度传来,两人距离岗哨已近在咫尺。   “诶,你想好了没,”塞特的声音再次钻入修的耳朵,“还有三五个人就到我们喽。”   修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把剩下的金币全给了赛特:“十个,只有这么多了。”   “啊~~~”赛特为难的收好金币,不住摇头,“十个就十个吧。”   修嘴角抽搐,身体都气僵了。   “放轻松,”赛特把人又搂紧了点,轻声提醒,“一会儿你别说话,跟我走就行。”   “呵,呵呵,你认为我现在还有话对你说吗?”   “有啊,你不是刚说了一句吗?”   “......”   “下一个!”   两人并肩走到哨岗前,哨兵拦住二人,机械性的开口:“证件。”   修低头不语,赛特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两张证件递了过去,哨兵放在仪器上扫了扫,“嘀嘀”两声,亮了绿灯。   这是可以通过的信号。   修松了口气,心想废了这么多功夫终于可以进城了。但哨兵却没有放两人通行,而是在核对证件上的信息。   “塞特里克,和,卡罗尔。”   “对,我是塞特里克,他是卡罗尔。”   赛特碰了修一下,修一惊,僵硬的点头,心跳直窜180以上,手心蹭蹭蹭的冒冷汗。   ‘不会临门一脚的时候翻车吧。’   修在心里打鼓,目光偷偷瞥了眼守门的哨兵。   哨兵的视线不断在证件和他俩的脸上徘徊,然后又盯着证件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长,长得不错。”   “呵呵,还行,爹妈赏的。”赛特笑呵呵的打趣道。   “行了,进去吧。下一个!”   赛特拿回证件,半推半就的拉着修进城。   修回头看了眼哨兵,他注意到哨兵在开口的一瞬似乎想把话咽回去,失败后强行转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短短的一句话却特别刺耳,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长,长......   那个哨兵到底想说什么?   “喂,人傻了?”   修回过神,对上了赛特的视线:“你看我们进来了,十块金币没有白花吧。”   不提还好,一提修就来或:“你说要花钱打点,结果一个子都没出,十个金币全进了你的口袋。”   “喂喂喂,我收点必要的手续费,还有承担风险的报酬不过分吧。”   “行,钱给过了,证件给我。”修不吃他那套,伸手往赛特衣服里掏证件。   赛特一把按住他的手,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修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就听见他朝着人群大喊:“老板!我,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怎么能得寸进尺,大庭观众得要我出卖肉体呢!”   卧槽!   修当时就炸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赛特死不松手,人群瞬间涌了上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哟,男人和男人也就算了,光天化日敢这种事真不害臊。”   “谁说不是呢,真是世风日下,大白天的就当街叫卖。”   “看到没,我们穷得饭都吃不起,有钱人却骄奢淫逸,净干些不要脸的勾当。”   “诶诶,这人穿得也不像有钱人啊。”   “哦,一个穷鬼还想学人花天酒地,真不要脸!”   赛特装得一脸委屈,修被批得头皮发麻,一个劲的被人戳脊梁骨还百口莫辩,只能认栽,又上了这无耻土匪的当!   “行,你有种!”   修瞪了眼赛特,奋力抽手扭头挤开人群。   “喂,喂,你等等我。”   赛特追了上去,人群也散了,刚才的骚动仿佛没发生过,出了这条街,谁都不认识谁。   “喂,你走慢点。”   “滚!”   修头也不回,只想让这个无赖土匪离他远点:“老子的口袋被你掏空了,脸被你丢尽了,你还想干嘛!”   赛特笑而不答,一步不落的跟着:“老板,您花了钱,我得保证用户体验嘛。”   “不需要!”   修咬牙切齿的轰人,身后那人一步不落的跟着,他只能步伐加快,就差没用跑的。一连走了两条街,修累得有些喘气,回头才发现身后没人,人影都看不到。   “终于把这个无赖甩掉了。”   修擦了擦汗,一转身,又是那张令人火大的脸。   “你属跟屁虫的?”   “累了吧,”赛特不知从哪弄来个苹果,“走了这么久,渴了吧。”   修皱着眉,半信半疑的接过苹果,凑到鼻尖嗅了嗅,狐疑的咬了一口,香甜的果汁溢满他的口腔,被某人毁掉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甜吧?”赛特问。   “恩,”修冷漠应到,“苹果哪来的,别跟我说是你花钱买的。”   “没,这是......”   “哇哇哇!爸爸,刚才有个坏叔叔抢走了我的苹果!!!”   “谁这么不要脸,小孩子的苹果都抢!”   “就是他们!!!”   手中的苹果还没啃第二口,街对面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的指着自己,一群大汉跟着就往这边冲。   “尼玛!”   修骂了一句,把苹果塞回赛特,拔腿就跑。   “站住!”   “快来人!抓住那两个无赖!”   “别让他们跑了!”   修玩了命的在人群中狂奔,赛特手里还攥着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紧跟其后。   “苹果,你不吃了吗?”   “吃你大爷!”   修破口大骂:“小孩子的东西都抢,你还是不是人啊!”   “没抢,我征求过她同意的!”   “放屁!”   “真的!”赛特说,“我问她,‘小妹妹,你手里的苹果可以给叔叔吃一口吗?’,她点头我才拿的!”   “......”   两人在城中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在一条巷子里摆脱追杀。   修蹲在地上拼命的喘,汗水落了一地,赛特靠着墙,双手撑着膝盖也在喘:“看,看不出来你跑得挺快的,我都差点没跟上。”   修缓了好一会儿,扶着墙起身,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苹果又递了过来:“渴,渴了吧,还吃吗?”   修眉尖一跳,甩手冻住了赛特的双腿:“你,你要是再敢出现,老子直接废了你!”   说完,修一边喘着一边离开的巷子。   “喂,喂!”   赛特喊了两声,忍不住笑出声,低头看着束缚双腿的冰,轻轻一动,冰碎成了冰屑,然后弹了弹裤腿冰渣,出了巷子,在人群中轻松锁定修的背影,砸了咂嘴。   “渍渍,人不坏,就是不经逗。”   他笑了笑,咬着苹果跟了上去。 第十三章 公告   ========================   “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吗?”   “没见过。”   “不知道。”   “不清楚,你去别家打听吧。”   “不买东西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哟,这是什么宝贝,挺漂亮的。卖吗?我出四个银币。”   修推门离开,站在街边长叹一声。   日上三竿,万里无云,刺眼的阳光照耀要塞城。进城时的闹剧和一上午的奔波让修饥渴交加,但是身上的钱都被赛特黑走了,两袖清风,肚子空空,消息没打听到还四处碰壁,要塞城里的生活不比野外轻松多少,尤其是对他这个“黑户”而言。   修有些丧气,坐在护城河旁的石椅上,躲在树荫下擦了擦汗。   根据公共区域的石雕地图显示,提尼斯城囊括了整个入海口,占地辽阔,城内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北区、西区、南区以及东部入海口的江心洲,每个区域划分了不同街区,每个街区又以街区中央的公告栏为核心向外呈辐射分布。从地图上看,提尼斯城呈现出大圈包裹无数小圈的状态,拥挤但井然有序。   奔波一上午,修还没跑完一个街区,如果要跑遍提尼斯城的小街小巷,可能要花上一周甚至更长时间,修的体力再好也不可能一周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尤其是昨晚饱餐过后,身体的饥饿反应更强烈,这会儿胃已经饿得直抽抽。   修揉了揉肚子:“还是先想办法活下去,打听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急于一时。”   修舒了口气,手摸到肋骨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   “......刚才那什么的时候,我都被你肋骨膈疼了。”   有那么膈人吗?   修顺着胸侧摸了摸,一条、两条、三条......别说,一根根数得一清二楚,摸起来骨感十足。   修回想起流浪的经历,仔细数数,能饱餐的次数实属不多,维持一日三餐已经是他的极限,忍饥挨饿是家常便饭,他没在意过,如今被人冷不丁提了一句,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谁不想一日三餐顿顿有着落,可是......   城里很拥挤,街头巷尾的到处都是人,有的人忙碌奔波,有的人游手好闲,有的人随遇而安,有的人欺行霸市,他们生活在这座要塞里,有城墙的庇护,有江河的滋养,有食物有水,更重要的是社会状态的维系。   有人。   有很多人。   有很多同类。   对人类这种拥有社会属性的生物而言,没有比群居生活更能带来安全感的事。他也想结束这种流浪的生活,即便不是在这,即便是在暗巷,他都愿意留下。   但是,他无法留下。   他是一个异能者。   末世降临后,这个星球小到昆虫真菌,大到飞禽走兽,包括人类自身都发生了变异,这种变异在百年前逐渐趋于稳定,并诞生了两类新的物种。   异兽和异能者。   对于异兽,人类恨之入骨;对于异能者,人类的感情更为复杂。   两百年来,人类一直再跟异兽抗争,直到异能者的出现才勉强挽回颓势,但人类始终处于劣势的一方,最后不得不修建要塞城并龟缩其中,苟且求生。   相较普通人,异能者过于强大,一个普通的异能者可以抵上一支普通人组建的军队。人类需要异能者的保护,对异能者极度依赖,但这种压到性的力量又会使人类产生不安和恐慌,再加上生活在末世中的压抑、异兽的侵袭还有迟迟看不到人类文明再度繁荣的绝望,异能者便成为了人类指责的对象和情绪的发泄口。   人类需要异能者,却无法真正接纳异能者,甚至在他们眼里异能者早已不是人类,而是异类。   人可以接纳异类,但人类不行。   这是修成为流浪者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正揣在他的怀里。   “别去想了。”   修摇摇头,把赛特的声音赶出去:“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怎样都好。”   他收回所有的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吃饭和住宿问题,他在城里少说要待一周,在打听到消息前至少得先活下去才行。   修四周看了看,找了家生意最好的餐馆走了进去。   “哟,先生几个人啊,要吃点什么?”伙计见人上门,热情的上前招呼道。   “不,不需要,”修咽了咽口水,强行把视线从别人的餐桌上挪开,“请问你们这招人吗?”   “招人?”   见人不是来吃饭的,伙计立刻换了副面孔,不耐烦的挑眉:“你?你能干什么啊?”   “我什么都可以干,我也不要工钱,只要能包吃就行了。”   伙计一声冷哼:“呵,又来个想白吃白喝。”   “喂,你杵在门口干嘛,赶紧让客人进来啊。”   伙计提着嗓子朝后头喊:“老板,人不是来吃饭的,问我们这还招不招人。”   餐厅老人肥头大耳,挺着不输黑熊的肚子晃晃悠悠的从后厨出来:“你找活儿干?”   “对,”修颔首道,“老板,请问你这还招人吗?”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口气勉强的说:“长得还不错,留下来吧,先试用一个月,不过证件得压我这。”   “证件?”   老板瞟了修一眼:“有问题?”   “不,没问题,”修硬着头皮说,“不过,我只在这里呆一周......”   “一周?去去去,赶紧给我滚,浪费时间。”   老板摆手走了,伙计也不客气,甩脸招呼其他客人。   修只能退出餐馆,闻着餐厅里飘出来的香气,肚子又叫了一声。   城里的生活似乎比城外更难啊。   修叹了口气,又找了几家店试试,无一例外被当成骗吃骗喝的无赖轰了出来,直到第五家店的老板给他指了条路。   “我们这不招人,你可以去街区的公告栏上看看,那里有时候会贴告示招短工,钱少但工资日结,想去的话尽早,晚了就没了。”   修道了谢,急忙赶去公告栏。   公告栏立在街区中心的小广场上,人很多但鲜少有人去看公告栏,修没看到招工信息,也可能是晚了一步。   他有些沮丧,公告栏几乎被贴满了:前线战事、逝者讣告、遗失公告、新店促销、征婚启事、通缉令......内容五花八门,唯独没有招聘信息。   修匆匆扫过,忽然被一张泛黄的通缉令吸引了注意力,上面写着:红尾蝎,男,年龄未知,此人系常年盘踞在提尼斯城外的土匪,生性凶残,极度危险,请外出人员特别注意!另,如有人能协助缉捕该人,军方将予以金条150根作为酬劳!落款:提尼斯城圣殿塔,xx年x月x日。   修把通缉令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然后盯着纸张中央的画像——一张无赖土匪的脸。而那张脸的所有人,几个小时之前就在自己身边。   “操!早知道直接把他弄晕,交给军方的人就行了!”   修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不仅着了他的道,还放跑了一个‘身价不菲’的通缉犯,他要是早看到这通缉令,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饿肚子。   但他不知道赛特现在在哪,再加上他欺软怕硬、扮猪吃虎的性格,也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有可能他就是不想自己看到这张通缉令,所以一进城就粘着自己,想玩个灯下黑。   对,一定是这样!   修笃信不疑,感觉被气饱了。   气过之后,他又觉得没必要。   与其在一个无赖身上浪费时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填饱肚子。   修找了处阴处休息,离公告栏不远。   在这等会儿好了,兴许一会儿有人来贴招工信息。   “诶,你听说了吗,这次的异兽潮异常凶猛,前线节节败退,军方的防线后撤了十公里。”   “嗯?不对吧,我听说的是军方后撤了三十公里。”   “那都是两天前的消息了。”   “什么?你是说军方已经后撤了四十公里?!”   “可不是吗!再这么下去异兽潮马上就要逼近‘四十日防线’,离我们也不远了!”   “不可能,你少这在胡说八道!”   “就是,提尼斯城安全得很,那么高那么厚的城墙,上空又有防护罩,就算‘四十日防线’破了又怎样,只要城墙不倒,我们就不会有事。”   “我,我不是担心吗。”   “用得着你担心吗,前线是军方考虑的事,他们没用所以才节节被退。”   “依我看肯定是那帮异能者在偷懒,军方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结果呢?真是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嘘,你小声点,万一让异能者听到,当心小命不保。”   “有本事让他们来,他敢来,老子就敢告到军方破产!战场上不行,手里的狗链还牵不住,要他们这帮废物有屁用!”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有人来了。”   那人刚说完,围坐在公告栏周围的人一股脑的都站了起来,等来人贴完了告示,立刻蜂拥而上,乌泱泱的跟一群苍蝇似的,修两三下就被挤到了人群外围。   感情这些都是在等招工的人?   修咋舌,难怪公告栏附近会有这么多人,但为了肚子,他深吸一口气,同那些人一样奋不顾身往前挤,最后挤到了最前排。公告栏上还是那些旧公告,唯独在红尾蝎的通缉令旁边多了一张通缉令,悬赏价值100根金条。   “这么多钱?”   修来了兴致,虽然不一定能抓到,但他还是有些好奇。   排名第二的悬赏额度,我倒想看看这十恶不赦的通缉犯长了张什么样的......   操!   这,这不是我吗! 第十四章 通缉犯   ==========================   “操!这不是我吗!老子什么时候成通缉犯了!”   修震惊之余,庆幸自己没有喊出声,周围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注意力都在那张通缉令上。   “趁现在,赶紧溜吧。”   修微微低下头,抬手挡着脸,以最小的动作慢慢退出人群。可人群还在不停往里挤,他没退几步,又被推了回来,只能再次逆着人群往外退。   来回数次有个妇人不满的冲他喊:“诶,你这人怎么回事,老实挤来挤去,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修低着头,不敢与那人对视:“不,不好意思,我是想出去。”   “要出去你就快走,老在这挤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   修借着说话的空档往外退,后面又有人往里挤,人潮一推,那妇人跟着往前一仰,修的手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妇人的胸。   “啊!流氓!有流氓啊!”   那妇人叫得跟杀猪似的,修本就紧张,这下更慌了手脚,急忙辩解:“没,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摸了老娘的胸,还说什么没有!”   “我真没有,是她的胸自己撞上来的。”   妇人一听就急了,指着修的鼻子破口大骂:“嘿!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老娘能上杆子倒贴你!”   妇人的体型比两个修还有余,叉腰骂人的架势妥妥的一个泼妇,围观的人跟着起哄。   “是啊,不要脸也有个限度,摸了就摸了,不承认就等于没摸吗?”   “可不是吗,这年头什么人都有,阴沟里的烂泥,真恶心!”   “我说这人刚才就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会是小偷吧?”   “很有可能!你看他一直不敢抬头,绝对偷了东西!大家快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少东西!”   “没,真没有,我没有摸她的胸,更没有偷东西。”   修一边解释,一边努力逃离人群,但他死死被围在人群中,根本没有出路。   “呸,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偷!就该把你那双不干净的手剁下来!”   “抓住他,绑起来打一顿,看他还老不老实!”   “对,不承认就打,打到他承认为止!”   人群蜂拥而上,修想使用异能逃脱。可这么多人,他要是使用异能势必会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不仅逃不掉,还无异于告诉城中所有人包括军方他是个异能者,到时候引火烧身,他更是插翅难逃。   修只能极力挣扎,想硬闯出一条生路。但双拳难敌四手,那个妇人又死抓着他不放,修疲于应付,突然人群中一声惊呼:“他,他是公告栏上的通缉犯!”   众人立刻停手,那个妇人也不再纠缠。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修低头遮着脸,疯似的逃出人群,只留下心有余悸的众人愣在原地。   “诶,我,我们就这么放走他了?”   “废话!悬赏金第二的通缉犯,天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抓他?你不想活了!”   那人后怕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他,他是因为什么被通缉的?”   “他是......”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说不上来这个通缉犯犯了什么事,通缉令上除了画像和赏金外,其他信息一片空白。   “不过,我觉得他长得好帅啊。”   “你疯了,竟然对一个杀人犯有好感!”   “通缉令上又没说他杀了人,万一别的事呢!”   对啊,如果他不是杀人犯呢?   就算他是杀人犯,这里是提尼斯城内,不是城外的废郊荒野,他们人多还怕对方一个人吗?   “愣什么快追啊!那可是100根金条啊!”   “让让!麻烦都让让!”   “喂,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不好意思!”   “你小心点,没看见撞到人了!”   “对不起!”   “你魂丢了!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抱歉!我赶时间!”   修刚跑出小广场,身后人潮汹涌而至。他感觉自己倒了大血霉,一个上午不是被人追,就是被人赶,现在还莫名其妙成了通缉犯!   修百思不得其解,但无暇顾及,他不熟悉的提尼斯城,只能凭借对地图的粗糙记忆玩命的跑。   街道拥挤,修在人群中跌跌撞撞,街上的人看疯子似的看着他,却不想这人前脚走,后脚跟着一群人拼命的追。   “站住!”   “快点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只见一群人发疯似的在追一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追。   有人从追逐的人群中认出了熟人,抓住一问,对方急急忙忙蹦出了‘通缉犯’、‘金条’、‘100’几个词后,甩手就追。   于是乎,追的人越来越多,本就不宽的街道顿时跟血栓一样堵得死死的,除了前头的几个人,后排的人完全是抓瞎跟着跑,连通缉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哈,哈,这帮人有完没完!”   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体力很快被消耗的差不多,身后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   “不行,这么跑下去,跑死了都逃不掉。”   修望向街边四周,看到路边一处工地的水阀,橡胶水管横摆在路上面,一直延伸到路对面的护城河。   “有了!”   修灵机一动,挥手冻住路中心的水管,人群踏上去的瞬间,脆化的水管爆开,水流炸裂,水花迷眼,众人还未来得及弄明白发了什么,就看见一只黄白难辨的蛇形物体在人群中四处乱窜,接着是阵阵惨嚎。   “蛇!有蛇!是蛇型异兽!”   “不可能,城里怎么可能有......啊!我被它咬了!”   “散开!大家快散开!”   “啊!救命,救命啊!”   “我!我也被它咬了!怎么办,它不会有毒吧,我是不是要死了!”   “妈的!怎么回事!”   人群中乱作一团,还是稍外圈的人看清了,大喊:“是水管!别害怕!那只是根断掉的水管!”   “没有异兽!是水管断了!”   “操!水管都怕!赶紧抓人啊!”   众人定睛一看,通缉犯早没影了。   “人呢?”   “人不见了!”   “不对!人肯定没跑远,大家快找!散开来找!”   人群的重心很快回到金条的诱惑上,浩浩荡荡的人群沿着路两边散开,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数秒后,街口突然有人喊:“这边!那人往C区跑了!快追啊!”   汹涌的人潮立刻涌向C区,却没人注意到一个戴着牛仔帽的人逆着人群,低头进了一旁的小巷。   “好了,暂时安全了。”   巷子里囤满了杂物,在一处隐蔽的视线死角,修流汗不止,脸色惨白,瘫在地上一个劲的喘。   “渍渍,几个小时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我亲爱的通缉犯先生。”   修无力言语,只能用一个白眼表达此刻日了狗般的美好心情。   赛特视若无睹,故意在他面前掏出一张崭新的通缉令:“姓名未知,性别男,年龄未知,如有人能协助缉捕该人,军方将予以金条100根作为酬劳!落款:提尼斯城圣殿塔,xx年x月x日。”   赛特一字一句的念完,板着脸,煞有介事的弹了弹通缉令上的画像,评价道:“恩,这幅画明显偷工减料啊,还没你本人一半好看。”   “需要我说声谢谢吗?”修粗喘着问。   “不用,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赛特笑笑,“如果你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夸我一句也行啊。”   修懒得吐槽赛特的厚脸皮,平复呼吸,盯着他:“是不是你搞得鬼?”   “我?呵,小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赛特把通缉令撕成碎片,语气诚恳,又带着略微嘲讽:“通缉令可是军方签发的,我看见他们躲都躲不及,哪有本事把你也变成通缉犯。”   修想想也是,赛特不要脸,是个杀人越货的无赖土匪,但他不傻,前脚向军方举报,后脚又跑来救人这种事......他应该做不出来吧。   没准,他做的出来呢?   修狐疑的盯着赛特,后者笑得暧昧,让他一身身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迷人,但你也不能老这么盯着我啊,我会觉得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呕。”修有些反胃。   “好好好,算我没你长得好看,”赛特踢了踢他的脚:“不过,我劝你还是起来走走,万一你心脏缺血昏了过去,为了100根金条,我不保证不会铤而走险把你卖了。”   赛特望了眼巷子口:“而且,这里也不安全。”   修没好气的冷哼,他想起身,但两腿发酸,胳膊也使不上劲:“没力气,动不了。”   赛特挠了挠头,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手:“行,你是老板,谁叫我收了你的钱呢。”   修抬头,瞥见了一只修长的伤痕累累的手,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握住。   赛特握紧,用力一拽将修拉起身,两人并肩往巷子深处走去。   “谢谢。”   平稳了呼吸,修纠结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虽然我对你没有好感,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   赛特有些意外,然后笑着搭在修的肩上:“有人照应的感觉,不错吧。” 第十五章 死性不改   ============================   修不否认,在难为关头有人照应的感觉确实不错,但这话从赛特嘴里说出来,明显另有含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修咳了咳,“但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别啊,”赛特没有放弃,“当土匪有什么不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缺啥抢啥,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总比你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要强。”   赛特和修的身高相近,赛特搭着他肩的时候,整个人都会靠在他身上,显得两人很亲密。修不习惯这种过度接触,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你不是真心劝我入伙,”修说,“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地盘。”   “诶,”赛特没有否认,无所谓似的笑笑,“瞧你说的,反正你的我的不都是我,不,是我们的。”   修瞟了眼嘴瓢的赛特,无心与他争辩:“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在这久留,也没兴趣插手的你‘生意’,你没必要拉拢我,更没必要担心你的地盘。”   赛特对他的拒绝没什么反应:“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修说,“反正,城里不能待了。”   提尼斯城是修流浪以来见过最大的人类都市,他满怀希望进城想打听点消息,结果落下个通缉犯的下场。   可惜归可惜,既然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动身寻找下一个人类都市才行。   “也对,刚才那一出势必会惊动军方的人,城门也会加强戒备,”赛特说,“还好你聪明,没有在城里使用异能,否则军方一定会尽全力抓捕你,然后强行让你为军方效力,直到把你榨干为止。”   “你很讨厌军方的人?”修问。   “废话,你见过哪个土匪喜欢跟军方打交道。”   赛特说着,在修的肩上拍了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晚点再想办法出城。”   “恩。”   两人在巷子中走着,突然,安静的巷子里两人的脚步声变成了三个人。   修心下一紧,用余光确认身后是否有人,却被赛特按住了肩。   “别回头。”赛特小声提醒。   “你也听到了?”   “恩,”赛特说,“跟了有一会儿了。”   “军方,还是普通居民?”   “不好说,”赛特收敛神色,镇定自若的说,“不过,可以确认我们后面只有一个人。对方没有贸然上前或者叫出声,说明他也在试探我们,或许是在确认我们的身份,又或许是想一直跟着,找到我们的藏身之所,再来个一网打尽。”   “甩开他%2C”修说,“你应该很熟悉这的地形。”   赛特眼神一转,微扬嘴角:“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修看见他的表情,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同意。”   赛特意外的看着修,发现被人跟踪时他都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笑得那么变态就能猜到。”   “我这叫敬业,”赛特一本正经的说,“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不行,”修一口否决,“这不是野外,不是暗巷,在城里抢劫你找死吗。”   赛特微微皱眉:“你是在怀疑我的业务水平?”   “我是在怀疑的智力水平。”   修没好气的说:“你也不四周看看,这里两边墙上都有窗户,离外面的街道又不远,万一你还没动手,别人先喊起来......”   赛特搭在修肩上的手一收,捂住了他的嘴:“放心,我不会给他喊的机会。”   “唔唔唔......”   修还想说话,但嘴被赛特封住,他不敢有太大动作,准备咬掉那只咸猪手,张口的瞬间,赛特却突然松了手。   “想咬我?”赛特笑着挑眉,“你属狗的啊?”   “我属你爹。”   修没换了口气,身后的脚步声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总之,你给我安分点,把人甩掉就行,别节外生枝。”   “这样吧,我换个说法,”赛特想了想,说,“你进城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又被人追着撵了几条街,对吧?”   “恩。”   “饿吗?”赛特问。   “饿。”   “有钱吗?”   “没有,”修看向赛特,“但你有。”   赛特被修噎了一下,好在没有露怯:“没了。”   “没了?!这么多钱?”   “恩,花光了。”   赛特看着他那双不可思议的大眼睛:“喂,难道你指望一个土匪会存钱不成?”   修无语,感觉身旁这个土匪不仅厚颜无耻,还自恋败家,除了长相,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个优点。   “你看,口渴了要喝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但水和食物都要花钱......”   “钱可以赚。”   “怎么赚,”赛特一边注意身后的脚步声,一边轻声说,“没有证件在城里找不到任何工作的,你的通缉令城里又贴的到处都是,别说去公告栏上找短工,你前脚出了这巷子,后脚就可能被人五花大绑捆去领赏金,还是你准备去吃牢饭?”   修沉默的低头,没说话。   “喂,你不会真在想‘牢饭好不好吃’这种问题吧?”   “......”   确实有那么一秒,修觉得这是个办法,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踢出脑外。   “没有,”修否认道,“总之,有我在你休想动歪脑筋。”   话音刚落,修的肚子很不配合的‘咕噜’了一声,接着身旁‘噗’的传来一声憋笑。   “就一次。”赛特说。   修没答应。   “你在旁边盯着总行吧。”   “咕噜~~~”   修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算了,跟你这个死木头说不清,我可不想饿死。”   修拽着赛特,几番纠结后,艰难的松了口:“一餐的饭钱,还有,不许伤人。”   赛特点头,眼神写满了疲惫和无奈。   “你准备怎么做。”修问。   赛特没说话,抓住修的手突然加速往巷子里冲,拐进岔路。   那个脚步声没有片刻犹豫,径直追了上去,往两人消失的拐角一转,迎面就是一拳。   “住手!”   修抓住了赛特的胳膊,他的拳头停在那人的面前,后者被吓得僵在原地。   “默里?”   “这边,前面就是我家。”   默里带着两人绕到一处独栋小楼的背后。   “快进来。”   默里让两人先进门,确认没有其他人跟踪,关上了后门。   “放心,这里很安全。”   默里带两人来到客厅,客厅很宽敞,装修朴实,色调温馨,中央摆着一张实木沙发,墙边立着挂钟,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一个伤痕累累的黑色巨人屹立在烟尘弥漫、暮色昏黄的末世下,暗色的血液浸没大地,异兽潮被击溃,破败的人类大军举旗高呼,见证着最后一抹夕阳缓缓沉入山间。   “这画的是......?”   “歌利亚,”默里给两人拿来两条毛巾,“先擦擦吧。”   修接过毛巾擦了把脸:“谢谢。”   “你不是这的人,应该不知道歌利亚和四十日防线,”默里一边倒水,一边解释道,“提尼斯城建立至今有一百多年,但现在这样安全的日子还不到二十年。”   默里把水递给修和赛特,看着画中的黑色巨人解释道:“二十年前,异兽潮大举进攻提尼斯城,人类固守警戒防线长达一个月之久。但是,持久战对人类太不利了,人员伤亡、食物匮乏还有一次又一次异兽潮的侵袭,直到第四十日,军方研制出了代号为‘歌利亚’的巨型人类机甲,才结束了这场漫长的攻防战。进攻提尼斯城的异兽潮被彻底击溃,为了纪念那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和牺牲的将士,那条警戒防线就被称为‘四十日防线’,也是提尼斯城最后的预警线。”   “可惜,四十日防线就要破了,我倒是好奇,你们口中固若金汤的提尼斯能不能守住四十天。”   修白撞了赛特一下,示意他闭嘴。   默里低头笑笑,看着墙上的画,神色黯淡:“他说得没错,如果四十日防线被破,城里恐怕要大乱了。”   “你们不是还有歌利亚吗?”修问。   “歌利亚不存在了。”   赛特插嘴道:“四十日防线确立后,军方想用歌利亚外扩领土,但启动的歌利亚成本过高,要塞城的能源储备很快被机甲消耗过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没有了歌利亚,但提尼斯城还有其他的防卫手段,”默里说,“跑商路的时候,我遇到过军方和军队中的异能者,他们并不像城中人口中的那般无能,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守住这座要塞城。”   赛特表情微妙的端着杯子,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嘲笑:“那就祝你和你的要塞城一直长存。”   默里朝特赛点了点头,然后将这些糟糕的情绪暂时抛在脑后:“你们中午还没吃吧,正好我们家快开饭了,一起吃吧。”   默里引两人去餐厅,赛特站在画前迟迟不动。   修退了回来,站在赛特身旁:“如果,四十日防线被攻破,你觉得这座要塞城能坚持多久?”   “越快越好,”赛特说,“这座城市完蛋的越早,老子能抢的东西就越多。”   “人都没了,抢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   修摸着画框,人类和异兽的尸体铺满了焦黑的大地:“这么多牺牲,换来的也只有二十年吗。”   “你还挺多愁善感的。”赛特说。   “那你呢,”修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赛特一口将杯中水饮尽,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这幅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无可救药。” 第十六章 交易   ========================   两人来到餐厅,餐桌上准备好了食物,一个中年男人已经落座。   默里向两人介绍:“这是我父亲。”   “伯父好。”   修颔首问候,赛特环顾着餐厅的装修,对默里的介绍聪耳不闻,修尴尬的笑笑,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赛特才冲男人微微点头。   “来,快坐。”   默里热心帮两人拉开椅子,赛特一屁股坐下,伸手钳了一大块肉就往嘴里送。   餐桌上,默里父子盯着狼吞虎咽的赛特,修汗颜,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干嘛,”赛特不舍的把咬了一半的肉递过来,“你吃吗?”   修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提醒:“这是在人家里,不是在暗巷,你规矩点。”   “天地良心,我还不规矩吗?”赛特一脸无辜,凑到修耳边小声说,“进门到现在,我可一样东西都没拿。”   “你好棒棒哦,”修朝他挤个了微笑,然后冷着脸嘀咕,“你怎么不把人一锅肉全端了。”   “我饿啊。”   “哈哈哈,没事,”默里父亲大方的笑笑,把肉碗推到两人面前,“到这就像到自己家一样,随便吃。”   修道谢,赛特听闻立刻放开肚子,饿狼般胡吃海塞,一点没给别人留的意思。   修强忍着亲自把人撵出去的冲动,对默里父亲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太饿了。”   “诶,说了跟自己家一样,不用这么见外。”   默里的父亲夹了块面包,伴着新鲜的蔬菜、熏制的肉片,再抹上黄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还不忘擦拭粘上肉汁的嘴角:“听我儿子说,昨天是你从匪帮手里救下车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感谢,只要给我们......”   赛特插嘴,被修狠狠踩了一脚,在他叫出来之前,又被修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把喊声瞪了回去。   “举手之劳,”摆平了赛特,修学着默里父亲的样子夹了块面包,试了几次感觉特别别扭,“是默里先救了我,我不过是还他个人情。”   “呵呵,你别谦虚,那小子是个愣头青,跑了这么久的商路还不能独当一面,再这么下去,别说这个家,他连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哪里,”修恭维道,“默里这么年轻,能在佣兵队和土匪之间周旋,已经优秀了。而且要不是他,现在小命不保的人是我才对。”   “呵呵,你过誉了。”   默里的父亲嘴里这么说,但听到儿子被人夸赞,脸上还是挂着几分笑意。   “对了,两位既然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招待。”   默里的父亲撑着桌边的拐杖,起身去了厨房,   “你父亲的腿?”   默里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几年前我父亲跑商路的时候受了伤,医生让他在床上静养一个月,他不肯,结果落下了病根。现在只能靠拐杖行走,阴天下雨的时候痛得站都站不起,更别提跑商路了。”   “那你母亲,她怎么没来吃饭。”   “她出去买点东西,走之前让他们不用等她。”   默里跟他父亲一样讲究的吃着面包,一边说:“昨晚真要谢谢你,现在战事紧张,军方已经封锁了商路,商会也暂停运营。多亏了你,我们才能保住剩下的货,不然我们可能熬不到商路解封了。”   “诶,那我们是不是得收你们一笔感谢费啊?”   修抓了块面包塞住赛特的嘴,然后对默里说:“他开玩笑,别理他。”   “修,你们俩的关系很好吧,”默里没有在意,嚼着面包好奇的问,“昨天在车上,你不是说你是个流浪汉吗?他,是你朋友?”   “我们俩是一对,”赛特一口水灌下面包,热情似火的搭着修的肩,把人往怀里拉,“怎么样,很般配吧!”   修感觉被雷劈了一下,黑着脸恨不得撕了他那张嘴,赛特还得意洋洋的冲他抛了个媚眼,   “真的?!”默里眨眼看着两人,一副听八卦的表情:“那你们谁上谁下啊?”   修感觉又被雷劈了一下。   默里看着老实,但他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啊。   “别听他放屁,我们只是偶然认识的。”   赛特举起手,很配合勾了勾两指:“对,我们只是‘偶然’认识的。”   默里会意,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朝赛特点了点头。   “......”   “别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没聊什么。”修无力吐槽,专心吃饭。   默里的父亲宝贝的揣着一瓶酒,又让仆人拿来酒杯,亲自给他们倒上:“这可是从科威尼恩城带回来的酒,你们一定要尝尝。”   “科威尼恩?”   默里解释道:“那是横跨大陆,位于西海岸的一座人类要塞,商路尽头的都市,那的繁荣程度不比提尼斯城差,可惜距离太远,车队往返一趟最快要半个月,我们也很少去。”   “千里迢迢从大陆另一端带回来的酒,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赛特迫不及待的接过酒杯,色泽晶莹透亮的酒液散发出淡淡的果香,口感细腻不厚重,清爽而回甘。   “味道很好。”   “你喜欢就好。”   餐厅里的人有吃有喝,大门忽然开了,女人哼着小曲,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餐厅。   “回来了,中午吃了吗。”   “哦,我随便才外面吃了点,恩?家里来客人了?”   默里的母亲往餐桌上一扫,看到修的瞬间,惊慌的连退数步:“他,他怎么在这里!”   “妈,”默里立刻上前安抚母亲,“他是修,你还记得吗,昨天是他帮了我们。”   “哦,哦......”   默里见母亲稍稍镇定了一些,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进厨房。   默里的母亲还是有些忌惮修,她贴着墙,几步一挪的走到默里父亲的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看来,你也挺不受别人待见的。”   修瞥了眼赛特,爽快的起身说道:“伯父,谢谢您的招待,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你们就走了吗?”   默里听闻急忙从厨房里出来:“爸爸,你答应我的事呢?”   默里的父亲在默里脸上拍了拍,对修说:“修先生,听说你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或许你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或许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但我们希望你能留下。”   “孩他爸......”   默里母亲有些激动,默里父亲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是默里的主意,当然,我也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我们商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是啊,修,我们商队真的很缺人手,留下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赛特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偷笑:“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挺抢手的。”   “闭嘴。”   修瞪了眼赛特,看着默里一家三口,三个人三幅不同的表情:“默里,伯父,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默里父亲说,“在商路解封前,你随时可以给我们答复。”   “不好意思,”赛特抹了抹嘴,起身一把揽住修,强硬的打断,“他是我的人,我去哪,他去哪。”   “喂,你别乱说话!”   默里的父亲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呵呵,看来你的男朋友不放心我们啊。”   “伯父,您别听他乱说,我跟他只是刚认识。”   “我懂,我都懂。”   你懂个锤子啊!!!   “既然你的朋友不放心你,你们都可以留下。我们家虽然没什么家底,可搭俩双筷子,坚持到商路解封还是可以的。”   “哦,那您是真的很感慨啊。”   “修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又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能亏待他。你又是他的朋友,我也相信你的人品和实力。”   赛特冷冷的一笑,取下牛仔帽,露出一头显眼红发的瞬间,目光突然染上不加掩饰的贪婪:“即便是这样,您也愿意相信我吗?”   默里的母亲盯着赛特惊呼:“是红,红尾蝎!”   “没错,是我。”   赛特一把拉开椅子,双脚往桌上一架,震得默里三人直颤:“修是我的人,我不可能放他去你的商队。不过,看在你的诚意上,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默里的父亲挡在母子二人身前,看似从容,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心中的恐惧:“什,什么交易?”   “昨天的事你们都清楚,那帮雇佣兵看着人高马大,实际上外强中干,太不靠谱了。不如你们请我,我来保证你们车队的安全,你们定期给我一定的费用,这个数,怎么样?”   赛特张开五指,前后翻了一番。   “一,一百金币?”   “一百根金条,”赛特说,“每个月,一百金条。”   赛特开价前,修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他报出价格,修才明白他是认真的。赛特的眼里是贪得无厌的匪气,如假包换的正是通缉令上恶毒狠辣的红尾蝎。   对于他,赛特收起钳子和毒针;对于普通人,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土匪。   不,或许赛特从始至终都没有收起钳子和毒针,他只是藏了起来,随时等待下手的那一刻。   他是个土匪。   他不该相信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   “你说什么疯说!赶紧给我滚!”   修一把拽起赛特,赛特没有反抗,乖乖任由他拽着,还悄悄冲他眨了眨眼。   修不知道他又想耍什么把戏,揪着他的衣领跟默里一家道歉:“对不起,我们这就离开。”   “修,”默里叫住了他:“你跟红尾蝎真的是一伙儿的?”   修回头看着默里,没有过多的解释:“放心,我们不会再出现。”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视线却开始模糊。   修倒在了地上,身旁是同样晕厥的赛特。 第十七章 猎物   ========================   “呼~~~呼~~~”   修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到了一片大海。   山崖之上,漆黑无垠的大海蔓延至天际,汹涌的浪潮击打石壁,寒意刺骨,耳边呼啸着风声,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深邃而幽怨的声音。   像远古飘来的钟声,像亘古绵延的天响。   “这,这是哪?”   修无法控制思绪,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夜幕深沉,他赤脚踩在光秃冰冷的灰白色山崖上,被一个白衣素袍的青年牵着,一点点靠近山崖边。   这个世界很慢,好像被人按下了减速键,动作、感觉、思绪......除了回响在天际深沉而辽阔的音色,其他的一切都十分缓慢。   修被青年拉着,他想看清青年的脸,视线中的青年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虚影,他想喊,想叫住青年,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忽然,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头,手背浸染上一片血色。   “我流血了?”   修仔细看着手背上不断蔓延的血,那不是他的血,是青年的血。   “喂,你受伤了。”   修还是发不出声音,他抬眼看向青年,青年干净的白袍被黑色的污浊侵蚀,鲜血布满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脚步踉跄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但他拉住自己的力度丝毫不减,离山崖越来越近。   “喂,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   修焦急的发问,身子忽然变得沉重,像灌满了铅块,他迈不开双腿,视线被大片大片的红与黑覆盖。   ***,恐慌,绝望......   无名的心慌占据了修的思维,熊熊大火吞噬了山崖下的城镇,滚滚浓烟遮蔽了穹顶,无处可退,摆在修面前的只有一条绝路。   终于,青年将修带到了山崖边,被鲜血模糊的身影抓住他的双肩,青年的双唇在动,修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感受到他的语气中的诀别和不甘。   青年抓住修的手,一颗白色的小球出现在手心,青年握住修的五指,让他攥紧小球千万不要松手,然后抱住了自己。   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和惶恐融化在青年的怀抱中,可片刻的温暖后,修的世界向后倒去,望着青年消失在喷涌的火舌之中。   “修,活下去......”   青年的声音伴着悠远的哀鸣,消散在呼啸的海风和浪潮之间:“就算只剩你一个,你也要活下去......”   “不,不要,不要走!”   修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他的前额鬓角,粗糙的空气不断涌入肺部。   阳光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四周很安静,没有大海和风声,也没有青年的身影。   修闭上眼,头贴着地面,深深叹了口气。   “醒了?”   修睁眼,看见一头被阳光照得如火般的红发。   “是你,”修又闭上了眼睛,“吓我一跳。”   “该说被吓一跳的人是我才对,”赛特盘腿坐在地上,悠闲的抖脚,“也不知道是谁,从刚才起就在喊‘不,不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地了。”   修垂着眼角,想起刚才的梦,心底涌上一股没落和哀伤。   “诶,你又做噩梦了。”   “又?”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第一次做噩梦,”赛特挪着屁股上前,“梦见什么了?”   “与你无关。”   修缓了口气起身,却发现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重如千斤使不上力,他底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被五花大绑:从颈到肩再到双臂被一指粗的麻绳捆绑,双手向后缚紧,双脚也被绳索捆了个结实,如同待宰的羔羊。   赛特也跟他一样被五花大绑,但他不知如何挣开了双腿的绳索,能坐起身跟他说话。   “我,是谁绑的我?”   “还有谁,”赛特冷笑,“你救了别人,这是别人的报恩方式。”   修只记得在餐厅里,赛特摘下帽子自爆身份,准备要挟默里一家,他拽着赛特准备离开,然后......   “***!”   又是下药的计量!   “行了,你有功夫在这骂人,不如赶紧想办法挣开绳索逃命,再耽误下去,军方来人上门取件,我们就插翅难逃了。”   修试了好几次,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挣不开绳索:“不,不行,我使不上劲。”   “你不是有异能吗?”   “力气都使不上,还有什么异能。”   “安眠药加上微量的肌肉松弛剂,这老东西把自己用的药下酒里了,”赛特了然的点点头,“估计一进餐厅,他就认出我是通缉犯,然后趁去厨房拿酒的时候,把用来治腿伤的药下到了酒里。”   “你们怎么能这样!”   门外突然传来默里的声音。   “默里,你怎么对你爸爸说话的!他们俩都是很危险的通缉犯,这次要不是你爸爸,说不定我们家......”   “不可能!”默里斩钉截铁的说,“修救了我,也救了佣兵队的人,妈,你当时也在车上,你应该最清楚!”   “默里,你清醒点,”默里的父亲厉声呵斥道,“他们俩是通缉犯,一个是臭名昭出的土匪,一个是来路不明的流浪汉,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人往家里带,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图谋不轨,现在被锁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就是我们。”   “不会的,修不会这么做,”默里梗着脖子说,“他要是图谋不轨,就不会帮我们摆脱土匪。妈,如果不是修拦着你下车,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天真,他们俩个明显就是一伙的。”   修和赛特对视一眼,彼此不屑的甩开了眼神。   默里似乎动摇了,语气逐渐弱了下去:“可是,他阻止了红尾蝎......”   “就因为他们是一伙的,所以他才能劝退红尾蝎,”默里的父亲说,“默里,爸爸不是不相信你,但你自己想想,一个流浪汉,一个土匪,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熟络的勾肩搭背,形影不离,你不觉得蹊跷吗?”   “对啊,默里,他们就是在你面前演戏,然后放长线钓大鱼,你千万不能被他们骗了!”   修听得心里百感交集,这其中误会可大了,他很想开口解释,但即便他说了,也没人会信。而且,默里父亲的假设并非说不通,再加上军方签发的两张价值不菲的通缉令佐证,他空口白牙的辩解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可,可是......”   “好了,默里,”默里的父亲打断了默里的话,“这次的事就当一个教训,以后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除了你的父母,任何人包括熟人你都不能完全相信,更不能随随便便带人回家,听到了没有。”   “默里,你爸爸跟你说话呢。”   “是,我知道了。”   默里答应,沉默数秒后,又问道:“爸,那他们,你准备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已经联系了军方的人,他们马上就到。”   默里父亲话音刚落,楼梯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爷,外面来了好多军方的人,说是找您的。”   这么快?!   修心中一惊,对上赛特同样不可思议的眼神。   “知道了,”默里父亲说,“孩他妈,你带他回屋里,我不叫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修再次尝试挣脱绳索,但还是徒劳无功。   “你快走吧。”   “恩?”   修缓了两口气,说:“他们抓了我,等药效过了,我还有办法逃。换做你,没准就地枪决了。”   “呵,呵呵。”   赛特抽着嘴角,真不知该谢他,还是怼他。   门外成群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地上是被捆成鱼干的修,赛特狠狠的砸了下嘴,认命似的说道:“早说了是个麻烦,你非要趟这滩浑水。”   “你在嘀咕什么,还不快跑。”   “丢下你一个跑,我不成狗熊了。”   赛特的肩膀动了动,紧缚的五花大绑立刻松了。   “你怎么......”   “小哥,当土匪可是个技术活,没两把刷子,对得起一百五十根金条的赏金吗?”   “轰!”   大门被一脚踢开,士兵们冲进屋内站成两排,惊起一阵浮尘。男人身穿白色军装,身姿挺拔高挑,指尖轻弹衣领处的薄灰,手中细长的黑色军杖指地,狭长的眉目扫视屋内一圈:“这就是你说的通缉犯?”   “对,首长,他们就在......恩,人呢?!”   默里的父亲瞪大了双眼,阁楼里空荡荡的,天窗大开,地上只剩几团松散的麻绳。   士兵朝男人敬了个军礼:“报告军长,屋内无人,确认通缉犯已脱逃。”   男人身后,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的男人捡起地上的麻绳和一顶黑色的牛仔帽。他身形魁梧,比男人还要高出半个头,却对男人极为恭敬:“军长,您看这个。”   断开的绳头处有黑色的焦痕,牛仔帽上是两指宽的破洞。   “错不了,是他。”   男人搓了搓绳头,嘴角不禁往上一扬:“人还没跑远。”   黑色军装的男人下令:“全员听令。”   “是!”   “立刻追捕红尾蝎及其疑似同伙,如有反抗,就地处决。”   “遵命!”   士兵冲了出去,军长拿着破洞的牛仔帽,对黑色军装的男人说:“巴洛,这位先生虽然没能帮我们抓到红尾蝎,但举报有功,回头记得派人送点赏金过来。”   “是,军长。”   “谢谢,谢谢首长,”默里的父亲不停道谢,脸上的担忧之色却多于喜悦,“可,可是首长,万一,万一他们回来报复我们......”   “放心。”   军长望着大开的天窗,军杖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哒哒哒’的脆响:“没有猎物,能逃过猎人的手心。” 第十八章 逃亡   ========================   午后的阳光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街上行人少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蜷缩在纸箱铁板搭建的简易窝棚里打盹,没人注意到潜行在小巷阴影处的身影。   “喂,没事吧。”   赛特背着修避开大路,在小巷中快速移动。   “你应该问我:喂,没死吧。”   修靠在赛特的肩上,一手捂着发痛的肋骨。   在阁楼里,赛特解开修的绳索,然后一声招呼不打的把人从天窗扔了出去......   “能开玩笑,看来是没有大碍。”   “对,没摔个筋断骨折让您老失望了哈。”   “哈哈,生气了?”   赛特笑着,在修的屁股上拍了拍:“我也是形势所迫,三层楼,不管是背还是抱,我们俩一起跳只能一起死。我扔的时候都看过了,二楼有雨棚,一楼有草丛做缓冲,摔不出什么大问题。”   “呵呵。”   修吃痛一声,捂着肋骨拍了拍赛特的肩。   “嘶,放我下来。”   赛特停下脚步,扶着修靠墙:“很疼?”   “恩,”修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   “我看看。”   赛特伸手去扯修的衣服,修急忙按住,却不小心碰到痛处,痛得他差点喊出声。   “不,不用,我没事。”   “痛成这样了还没事,”赛特知道修在想什么,妥协似的开口哄到,“我保证只帮你检查一下伤口,这总行了吧?”   修沉默了几秒没再阻止,赛特轻轻拉开他的衣角,在他左侧肋骨的位置有一块巴掌大的淤青。   “这里吗?”   赛特轻轻摸上了去,刚碰到那块淤青,修猛地往后缩了一下。   “稍微忍忍,”赛特抓住修的腰,手上的动作尽可能放轻,“我要确认你是不是真伤到了骨头。”   修没说话,赛特视作默许,骨节分明的满是伤痕的手指贴着冷白色的肌肤缓缓向上,力道轻柔的按在那块淤青上。   “嘶,啊......”   “别动。”   赛特一手抓着修的腰迹,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皮肤。   修微微咬牙,双手抵在赛特肩上,但凡他忍不住就死掐赛特的肩,疼得赛特跟着龇牙咧嘴。   “还好,没伤到肋骨,只是淤青。”   赛特感觉肩膀快被修废了,揉了揉被他抓疼的地方,准备开口‘安抚’一下,却看到修眼含水光,冷白的肌肤因疼痛泛起微红,一副克制又隐忍的模样。   赛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恶趣味,趁他不注意,捏了一下。   “喂!”   修撞开他的手,双手抱胸瞪着赛特:“你不是保证只帮我检查伤口吗!”   “呵呵,土匪的保证你也信?”   “你,你真行!”   修裹紧衣服,拉上外套拉链,脸上写满了嫌弃和鄙视,赛特饶有兴致的看着修害羞的模样,下一刻却眉间一紧,抓着修退进阴影处。   “你又想干嘛!”   “嘘,”赛特捂住修的嘴,“有人,不止一个。”   修不信赛特的说辞,但他表情严肃,巷子里也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往他们的方向逼近。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没有,你那边呢?”   “我这也没有。”   修被赛特挡在怀里,余光间瞥见三个身着军装的士兵,徘徊在巷口的位置交谈。   “不行,这一带还是A区的范围,犯人脱逃后不可能长时间逗留在A区,我们得扩大搜索范围。”   “这样,我去跟军长报告,申请加派人手往其他区域搜寻,你们俩散开来找,发现情况即使联系。记住,对方有两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知道了。”   “恩,随时联系。”   三人在巷口散开,等脚步声逐渐远去,赛特才探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人走了,我们得抓紧,你走得了吗?”   “可以。”   修点头,刚走出一步,立刻苦痛的捂着淤青处。不仅如此,他的四肢仍有些使不上劲,头也昏昏沉沉的。   “别逞强了,来,我背你。”   “不......”   赛特不由分说的把人背上,飞速的在小巷里穿行。   修咬牙忍着,看见赛特一头刺眼的红发,从怀中掏出面罩,卷了两圈套在他头上。   “恩?”   “遮一下,”修疼得咳了两声,“你这脑袋红得跟鸡冠似的,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赛特轻笑:“还不是拜某人所赐,只见过一次面就敢去别人家,这下惊动了军方,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了身喽。”   “没人要你去,是你自己心怀不轨硬要跟过来的,”修不甘示弱怼回去,“又是自爆身份,又是张口勒索,还把我拉下水,人家不通知军方的人,难道坐等被你抢吗?”   “诶诶,我对那种正经人家可没什么兴趣,我虽然是土匪,但我只抢土匪。”   “土匪用抢的,剩下的坑蒙拐骗,是吧。”   “小哥,这次被坑蒙拐骗的是我好吧。”   赛特故意颠了一下背,不满的说:“嘴上说好好招待,让我们安心住到商路解封,结果呢,扭头就往酒里下药。”   修吃痛得捂着肋骨,要是看在某人背他的份上,他恨不得现在就抹了他的脖子。   “你说默里的父亲往酒里下了药,你也喝了,为什么......”   “我没喝,”赛特听到了修刚才吃痛的轻哼,托着他的屁股,尽量让他靠着自己保持身子不晃,“他进厨房的时间太长了,倒酒的时候神色紧张,酒里还有不正常的小气泡。我怀疑被他认出来了,所以,做了个假动作,根本没喝那杯酒。”   “你早看出来了?”   “恩,要不是我机智,现在我们俩已经是死在军方手上的刀下鬼了,”赛特好笑的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俩一个一百,一个一百五,加起来......还真成二百五了。”   “原来你早就怀疑......那你自爆身份又有什么意义?”   “你就当做售后服务,收了你的钱,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赛特说,“在末世生活可是很危险的,不仅要谨防食物和水源的缺乏,防范异兽的侵袭,连人也要防。倒是你,别人给什么你吃什么,这么容易相信素未谋面的人,你就不怕被人卖了?”   “你见过经常跟人打交道的流浪汉吗?”修反问。   “啧,说的也是,”赛特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修,“你的父母家人呢?他们没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他们,都死了。”   “哦,是吗......”   赛特默默的回过头,背着修埋头赶路。   接下来,两人再无交谈,赛特小心避开搜索的士兵,逃离A区后来到治安混乱的C区,修的脑袋忽然靠在了他的肩上。   “那个,”赛特心里挣扎了许久,开口道,“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奇怪,同样是陌生人,你防我的时候那么谨慎,怎么别人往你杯子里下药,你却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因为我是土匪?”   赛特说完就感觉自己在说废话,人家不防土匪防什么?   正常情况下,在陌生人和土匪中,是个人都会选择相信陌生人,而不是土匪,何况默里是他救出来的。   也许,修一个人碰到默里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不对,不对,我想这些干嘛。”赛特在心里犯嘀咕。   修的通缉贴的到处都是,再多假设都是自寻烦恼,还是先过这一关再说。   背了一路,赛特有些累了,他回头看着修,他的脑袋还枕在自己肩上。   “呵,你倒是舒服了,让老子背了一路,这世上还没人享受过这待遇。”   修没回话,头塌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赛特感觉不对劲,动了动肩:“喂,喂,醒醒,别睡了。”   修还是没动静。   赛特有些慌了,急忙把人放下来。   修脸色惨白,额前冒着虚汗,好在呼吸平稳,瞳孔也正常,应该是残留的药效又上来,暂时陷入了昏迷。   赛特四周看了看,背着修来到一扇紧闭的铁门前,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咔啦”一声,铁门正中朝内开了一扇小窗,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赛特架着修,摸出五枚金币扔了进去。   片刻后,小窗关上,铁门旁边的砖瓦墙开了条缝。赛特推开墙缝,两人进去后,墙壁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赛特接住暗处扔来的钥匙,背着修上楼,打开房门将他放在床上,再度确认他只是因为药效而陷入昏迷后,掀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侧腹的淤青。   淤青开始发紫,但没有向外扩散的迹象。   赛特碰到淤青时,修会下意识动眉。   赛特坐在床边歇了口气,修沉沉的睡着,就像他在阁楼里昏睡时的模样。   “不,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修不安的呢喃,赛特目光暗淡,帮他脱掉了外套,盖上薄毯,然后悄声出门下楼。   一楼出口一片漆黑,昏黄的吊灯下,只能依稀辨别一个坐着的人影。   赛特朝那个人影又扔了一个金币:“帮忙照看一下。”   人影没有答复,悠闲的哼着小曲。   赛特推门离开,阳光刺痛双眼,身着白色军装的男人拄着军杖,似乎等候多时。   赛特微微皱眉,男人抬头,狭长的眉目染上一丝阴冷的笑意。   “红尾蝎,好久不见。” 第十九章 交锋   ========================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赛特低头离开,耳边寒风一扫,他后退半个身位,一柄漆黑的军杖刺穿墙面,极细的杖身离他的咽喉不过一拳之距。   赛特眼睛一眯,右手下摸抽出匕首,一股力量却钳住他的手往回一推,匕首归鞘,紧接着右手被反擒住,上压扣在背后,右膝后被一顶,重心偏离,单膝跪倒在地。   一套动作不到两秒,赛特被制服在地,无法动弹。   他愣神的笑笑,阳光射在他的眼睛上,抬眼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长官,你真的认错人了。”   男人没说话,一把扯下赛特头上的面罩,露出一头刺眼的红发:“还不承认吗?”   赛特低头一笑,突然左手一划,锐利的寒光从男人鼻尖划过,男人退后一步,赛特摆脱控制,匕首在手中一转反握接住,男人抬臂格挡,手刀击中赛特的手腕,匕首顺势滑向半空。   男人先赛特一步去夺匕首,赛特一拳挥向男人的面门,男人抬手挡开,迅速拔枪直指赛特,赛特一步跟上握紧枪身,反手一撇按住枪托,弹夹落地,他顺势一脚踩住,向后踢开。   男人直接放弃手枪,反擒住赛特的手腕向外一撇,赛特重心前倾,人往前倒的瞬间另一只手护住颈部挡下男人的顶膝,回头对着男人一勾嘴角,然后重心下沉挣脱束缚,接上一记扫腿。   男人轻松避开,赛特接着又是两拳,男人一一挡下,赛特一记飞腿直击男人侧颈,男人抬手接住,腿风却掀翻了男人的军帽。   “接不得错。”赛特赞许道。   男人眉尖微扬,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哼,弹开赛特的踢击,两拳直击赛特的面门,赛特逐一格挡,男人却也一记飞踢,姿势动作与赛特如出一辙。   赛特心念一动,以同样的造势接住男人的踢击,然后压低重点,扣住男人的小腿,借力一转将男人扔了出去。   男人即将倒地的一瞬,蓝白色的电流从他身体里涌现,空气中发出隐隐轰鸣,电光触地,男人稳稳地悬浮于地面之上。   赛特捡起地上的军帽拍了拍,似对眼前的一幕习以为常:“不好意思,又是我赢了。”   男人平稳落地,不甘的咂嘴:“每次都差你一招。”   “输给我不丢人。”   赛特把帽子扔回男人手里:“反正,你也没赢过我一次。”   “哼,你少得意。”   男人戴上军帽,在赛特的注视下拔出钉在墙上的军杖:“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康罗伊,你嘴犟的毛病还没改。”   “你自恋的毛病不也一样没改吗。”   两人针锋相对,又彼此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张开臂膀来了个大大拥抱。   “我还以为你不在城里。”   “你这个恶贯满盈的土匪要来,我怎么敢不在。”   两人来到一处天台,遮阳伞下是一瓶准备好的冰镇起泡酒:“托人从科威尼恩城带回来的,你有口福了。”   “这么隆重?”   “你这人嘴刁得很,只喝贵的,不喝对的,当土匪养成的臭毛病吧。”   康罗伊起身去开酒,被赛特按住了。   “恩?”康罗伊皱眉。   “留着,”赛特说,“普林考过了再开。”   康罗伊没有异议,重新坐回椅子上:“第三年了,他有把握吗?”   “谁知道呢,我没功夫管他,全凭他自觉。”   “口是心非,”康罗伊嘲笑道,“哪年考试不是你来回来去的接送,比有钱人家的管家还专业。”   “哪也没见有钱人来找我给他们当管家啊。”   “呵呵,人是管家,你是偷家,能一样吗?”   赛特跟着笑笑,手撑着下巴看了眼楼下,七八个士兵身姿笔挺的在楼下站岗,风吹日晒一动不动。   “新兵蛋子。”   “看出来了?”康罗伊问。   “看他们站姿就知道了。”   赛特活动了一下脖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康罗伊。   康罗伊伸手接住,是一块机械表:“我要是没接住,这玩意儿不是白修了。”   “赶紧扔了吧,”赛特说,“这东西容易坏又难修,留着干嘛。”   康罗伊笑笑,把手表收进内口袋:“人活着不就图个念想。”   “舍不得扔?”赛特问。   “恩,”康罗伊说,“就像你舍不得这座要塞城一样。”   “这么好的地盘我怎么舍得离开,”赛特双手枕在脑后,悠闲的抖脚,“没准哪天整座城都是我的囊中物呢。”   “呵,你就嘴硬吧。”   赛特笑而不语,随后又将一块碎布扔给康罗伊,康罗伊看都没看,一吹口哨叫来手下。   卫兵朝康罗伊敬了个军礼,看见一旁坐着的赛特时,微微一愣,然后装作没看见。   “军长,有何吩咐。”   康罗伊把碎布交给卫兵:“明早之前,这上面写的东西准备好。”   “是。”   卫兵再次敬了个军礼,将冰镇的起泡酒一并带走了。   “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卫兵走后,康罗伊问道。   “能吃能喝,呼噜打得震天响。”   赛特满腹牢骚的说道,神色却有些黯淡,过了许久才问:“夫人......”   “她很好,”康罗伊说,“就是时常会念叨你。”   “念叨我?”赛特不由的一颤,好像听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那只母老虎没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康罗伊苦笑着摇头,问:“城门口的哨兵跟我说,你帮一个陌生男人混进了提尼斯城,还因为他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那个男人是什么情况?新认识的兄弟?你这人不是挺守旧的吗?”   “不是,”赛特说,“只是一个客户。”   “客户?”康罗伊奇怪,“你一个打劫的土匪什么转行当起保镖了?”   “不是保镖,他也不需要保镖。”   从他俩的角度低头可以看见一扇开启的窗,修还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但睡得很不安分,似乎被梦魇纠缠。   “他是个流浪汉,也是个异能者。”   “流浪的异能者,”康罗伊若有所思,“那你对他这么上心,是有心拉他入伙,准备说服人家一起当土匪?”   “别逗了,”赛特摆手笑笑,“我当土匪不过是混口饭吃,人家正义凛然,怎么可能看上土匪这勾当。”   “懂了,你碰到了一个爱出风头的傻子。”   赛特没有回答,反问康罗伊:“知道他被通缉的原因吗?”   康罗伊摇了摇头:“他的通缉令是今早突然签发的,据说越过了军方的权限,夫人都不知道这回事儿。”   “长老会什么时候开始签署通缉令了?”   “我也觉得奇怪,”康罗伊说,“除了画像和赏金,通缉令上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其他信息。价值一百金条的通缉犯,异能者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但异能者一定会有标注。大奸大恶的土匪,最高赏金不超过二十根金条,你经常抢的那帮人加起来还抵不过这流浪汉的一半。”   赛特不满的敲了敲桌子:“诶诶诶,你面前可坐着一个价值一百五的土匪。”   “你拉倒吧,要只是土匪,你投胎转世个十回八回都值不了这个价。”   “我没这么廉价吧。”   “你以为呢,”康罗伊好奇的打趣道,“你跟他不是挺亲密吗,有弄清楚他为什么值这个价吗?”   “或许吧,”赛特忽然认真的看着康罗伊,“你还记得阿尔比昂吗?”   午后的风带着炽热的温度,吹在两人身上却是阵阵寒意。   “你说的是被屠城的阿尔比昂?”   “恩。”   康罗伊倒吸一口凉气,回忆起当时的事。   “五年前,海崖城阿尔比昂突然遭受异兽潮的袭击,一夜间城内居民被屠戮殆尽,城池被毁,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救援就惨遭灭城。据说提尼斯城派去的救援队赶到阿尔比昂时,那里只剩下一地发黑的枯骨,一个活口都没有。   阿尔比昂城覆灭之后,城内引发了大规模的暴动和游行,居民们要求加强提尼斯城的防御手段,并要求拒绝外来人口和难民,称这样会加重提尼斯城的负担,不利于防备异兽。   这场暴动持续了近一周才平息,协调的后果是加固军方防线,加大重武器研制力度,还有“无证人员”一律不准进入提尼斯城。   “这个流浪汉难道跟阿尔比昂的覆灭有关?”   “恩,我怀疑他是阿尔比昂的幸存者。”   “你确定吗,阿尔比昂真的还是幸存者?”   赛特问:“你记着阿尔比昂人的特点吗?”   “阿尔比昂地处高纬度,那里的人最典型的特征是肤色冷白、白发和蓝眼珠,”康罗伊睡了眼昏睡的修,“他的肤色是没问题,但发色是黑色。眼睛呢?”   “是蓝色的。”赛特说。   “就凭这两点,你有把握他是阿尔比昂人?”   “暂时不能确定,那小子一点自己的事都不说,嘴严得很。”   “阿尔比昂覆灭距今五年,如果他真是从那场灾难中死里逃生,然后流浪至今,性格上多少会有些封闭,”康罗伊想了想,问赛特,“他身上有没有跟阿尔比昂有关的东西?”   “没有,但他一直揣着这个。”   赛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球。 第二十章 试探   ========================   康罗伊接过小球放在手心,手腕处的手环投射出一道蓝光将白球包裹,片刻后,小球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材质无法解析,从质量和密度上分析,这颗球体内部并非实心。”   康罗伊两指凌空滑动,放大全息投影,却无法进一步对小球进行分析:“微型仪器只能扫描出球体表层数据,无法穿透外壳扫描外部。”   康罗伊奇怪的盯着小球,捏在手里试图用微电流刺激,但小球没有反应。康罗伊加大电流输出,小球依然没有反应,连一点电流产生的焦痕都没有。   “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康罗伊摩挲着小球,有种说不上来的挫败感:“首先可以排除自然产物,也不是电子设备,提尼斯城不具备生产这东西的能力,别的人类都市应该也达不到这种科技水平,至于是不是阿尔比昂人的产物......”   “阿尔比昂城防备异兽的手段不是牢笼般的城墙或者重型武器,他们以海崖为根基,以自然天险为壁垒,没有污染,异兽也难以侵袭,所以才被称为世间净土。如果这是阿尔比昂城的产物,他不需要向外人打听这东西的来历吧?”   “有道理。”   康罗伊点头,将白色小球还给了赛特:“我会试着帮你调查这玩意儿的来历。”   “好,谢了。”   康罗伊伸手在赛特的肩上拍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你对阿尔比昂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赛特没说话,暗地里握紧拳头。   “行吧,那就祝你好运,希望你跟你的客户能培养出良好的感情。”   赛特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鸡婆了。”   “城里的生活太无聊,有时候真羡慕你在城墙外的生活。”   “欢迎啊,”赛特张开双臂,“红尾蝎永远欢迎你的加入。”   “滚蛋。”   两人相视而笑后,康罗伊撑着军杖起身:“好了,闲聊到此为止了,我还得回去监考,保障考场的安全。”   “渍渍,这种小事还劳烦军长亲力亲为?”   “移民工作关乎人类延续,哪有小事,”康罗伊招呼手下,拿来一顶黑色的牛仔帽扔给赛特,“本想等普林考完再好好招待你们,但前线战事紧急,两天的考试时间被压缩到一天,等晚上考试结束,我就要赶去前线了。”   “注意安全。”   “恩,彼此彼此。”   康罗伊挥手告别,赛特戴上破洞的牛仔帽,斜躺在椅子上注视着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转眼黄昏将近,赛特揣着一个牛皮纸袋返回房间,屋内漆黑一片,床上的薄毯被掀开,没看到修的身影。   “跑了?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赛特心想,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脖颈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寒意。   赛特缓缓举起手,轻笑开口:“放松点,是我。”   脖颈处的寒意撤去,赛特按下开关,灯光在屋内亮起。   修下身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水滴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分明的锁骨上,沿着微薄的胸膛在冷白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水痕,然后没入腰间的浴巾。   “咻~~~身材不错,就是瘦了点。”   赛特入骨的视线让修浑身不自在,同样是男人,被看两眼倒无所谓,但被一个男人不加掩饰的用调戏的眼神一直盯着,他觉得膈应。   修披上薄毯,抓起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这是哪儿?”   “旅馆。”   赛特将纸袋子放在桌上,房间的一角挂着修洗好的衣物。   修眉尖若蹙,盯着赛特。   “放心,你还在做梦的时候,我已经四周确认过了。”   “你不怕旅店老板向军方通风报信?”   “这座城里的人想的是怎么活下去,而不是怎么抓通缉犯。”   修没理解这两件事有什么矛盾,赛特解释道:“有人是赚的普通人的钱,有人是赚的有钱人的钱,还有人是赚的是见不得光的钱,懂了吗?”   “懂了,”修说,“黑店。”   赛特孺子可教的点点头,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球:“这是你的吧。”   修惊慌的一把抢过小球,紧张的收好。   “不用谢。”   修得反应有些过激,赛特心中记下,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试探:“这么宝贝,是哪个小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吧。”   “是遗物。”修收好小球,继续擦拭未干的头发,“你在哪找到的?”   “阁楼上,”赛特说,“我去找帽子的时候,顺便捡回来的。”   修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赛特头上带着他那顶破洞的牛仔帽:“你又去默里家了?”   “我去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不犯法吧。”   赛特回头对上修警告的眼神,他咂着嘴,无语的补充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是。”   “你.....”赛特又好气又好笑,将修的面罩扔还给他,“你真是,别人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人数钱,真不知道该说你善,还是说你蠢。”   “如果你是他们,家里来了两个通缉犯,你会怎么做?”   “我嘛......”   赛特想了想,感觉自己被修绕进去了,索性不跟他争辩:“行,你老人开心就好。”   赛特打开牛皮纸袋,拿出一块面包递了过去:“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吧,赶紧吃点。”   修盯着他递过来的面包,犹豫的咽了咽口水,没接。   赛特了然,将手中的面包咬了一大口,嚼了嚼咽下去,然后递给修:“可以了吧?”   修接过面包,两口塞进嘴里,吃得急差点被噎到。   “小祖宗,没人跟你抢。”   赛特开了瓶水,正要递过去的时候又是修警惕的眼神,他无语的喝了一口,然后递过去:“噎死你活该,疑心病这么重。”   修灌了两口水,把面包压下去,缓了口气说:“白天叫我不要乱吃东西的人,不是你吗?”   “呃,”赛特咳了咳,“那我改正一下,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有区别吗?”修问。   “我又不是别人。”   “你们当土匪的都这么自来熟吗?”   “得看人,”赛特坐在椅子上,一边剥鸡蛋一边说:“长得好看的就自来熟,长得不好看的就鬼见愁。”   修坐在床上,不削的冷哼:“说了半天,就是靠下半身思考呗。”   “哎,我是很有原则的,”赛特一本正经的说,“暗巷十大生存法则,我可就占两个。”   “女票和赌。”修不假思索的说。   “是吃跟喝!”   赛特气得无语,这家伙对别人老实巴交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就非要抬杠?要不是想从他身上打听点消息,鬼才管他死活。   赛特在心里把修骂了个遍,脸上挂着笑把剥好的鸡蛋递了过去:“看在我几次救你的份上,能不能试着信任我一下?”   修盯着圆润的鸡蛋,犹豫片刻,警惕的接过来闻了闻,然后一口塞进嘴里,鼓起了腮帮子。   赛特看着他的模样觉得好笑,想逗逗他:“哦,忘了跟你说,我在鸡蛋里下了药。”   “噗!”   话音刚落,赛特被修喷了一脸。   他伸手往眼睛上一抹,满手都是被嚼碎的蛋黄蛋白和潮软面包残渣,修坐在床边,捂着肚子一边咳一边笑,挥手扔了条毛巾过来。   “妈的,你这张贱嘴,没事去逗他干嘛。”   赛特在心里嘀咕,抓着毛巾进了卫生间冲了把脸,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外面是某人幸灾乐祸的笑声。   “活该。”   “你也不动脑筋想想,把你迷昏了我有什么好处。”   “少来,谁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修说,“土匪的钱你敢抢,土匪的人你敢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土匪跟军队能比吗?我要是干得过军队,还用得着当土匪?”   “所以,你被通缉的原因是这个?”   修的笑声突然止住,他在卫生间外,盯着镜中神色一滞的赛特:“你杀过军方的人?”   赛特拧干毛巾的水,避开与修对视:“为什么这么说?”   “公告栏上除了你的通缉令,还有其他土匪的通缉令。同样是杀人越货,他们赏金不到你的十分之一,只能假设你跟军队发生过冲突。来默里家围剿我们的那帮士兵,看阵仗也不是一般。除非你杀了军方的人,否则,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赛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心里却有些诧异。   这家伙在探自己的底。   “你很聪明,”赛特说,“观察力也不错。但你在探究别人的身份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呢?”   修的眼神突变,眼中是警惕和威胁:“你想说什么?”   赛特从容应对,盯着他的充满戾气的双眼:“仅次于我的赏金数,你又犯了什么事?流浪汉,异能者,你的身份不仅仅如此吧。”   赛特的话戳中了修的痛楚,他眼神黯淡,偏过了头:“跟你无关,不该问的别问。”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   赛特毫无笑意的勾着唇角:“我是土匪,不是管家婆,你的事我没兴趣,我在乎的只有钱。我们现在也算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出了城你想分道扬镳我不留你,至少在城内,我希望你对我可以保持一点基本的信任,好吗。”   赛特不等修的回应,抓住他肩上的薄毯替他披好:“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穿得这么露点,当心着凉。”   修挑眉,转身回到屋内:“谢谢关心。”   赛特笑笑:“不客气。” 第二十一章 夜话   ==========================   天黑了,于荒野不同,提尼斯城内的夜晚被灯火笼罩,街边是叫卖的摊贩和拥挤的人群,比白天还要喧闹,却没有白日里炽热的温度,也平添了几份夜的安宁。   夜晚和安宁。   这两个词语搭配在一起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修说不清自己流浪了多久,只知道每到夜晚,他就得为栖身之所而烦恼,露宿荒野不算什么,能避开异兽安全的睡一觉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他靠在窗前,看着窗外街边人声鼎沸,久违的烟火气息从窗外飘入屋内,思绪却飘到了不为人知的角落。   “是不是好久没看过人类都市的夜景了?”   修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始终看着窗外:“你不是只对钱感兴趣嘛。”   赛特沉默着点头,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听说动物的器官要是老不用就会退化,你说人要是老是不说话,会不会变成哑巴?”   修没吱声,从窗边走开,拿了块面包接着啃。   “诶,你流浪了多少年啊,”赛特牛皮糖似的粘着修,“你去过多少地方?跟我说说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赛特刚说完,嘴里突然被塞了半块面包。   “要是食物堵不住你的嘴,我只能把你的嘴冻上。”   赛特无声的摇了摇手,拨出塞进嘴里的面包,两口啃完了。   忽然,狂风破窗而入,旅馆在颤动,街边的人群在发出阵阵恐慌的惊呼。   修冲到窗前四处张望:“异兽?”   “不,是军方的直升机。”   说话间,一架墨绿色的直升机从低空掠过城内的建筑,提尼斯城上空的透明屏障开了一角,待直升机升起后,屏障又逐渐合在了一起。   “不是来抓我们的?”   “当然不是,我们俩加起来值二百五十根金条,但你还是太看得起我们了,”赛特说,“他们是去支援前线的。”   修记起之前好几次听人提及前线战事吃紧,直升机从他们头顶掠过的一刻,这种恐慌更是席卷全城,前一秒的安宁烟消云散,恐怖和慌乱逐渐笼罩整座要塞城。   赛特说:“这几个月异兽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而且不断向要塞城逼近,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四十日防线。”   修望向窗外,他眼中的都市繁华,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城市,呼啸的狂风以及寒冷彻骨的海水。   “也许可以坚持很久,也许就在一夜之间。但提尼斯城有城墙,有军方部队,还有零零散散的雇佣兵,你们来得及反抗。即使失败了,没能抵御住异兽潮的侵袭,你们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是为什么而死的。”   修的情绪被赛特尽收眼底,他没有说话,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我以为我活得够悲观了,没想到有人比我活得还悲观。”   修打掉了他的手,一副“我不是小孩,别安慰我”的表情瞥了他一眼。   “也对,你一个人流浪了这么多年,再要你乐观确实强人所难。”   赛特坐在修身旁,认真的看着他:“真的,听哥一句,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朝不保夕多危险啊,不如跟着我,保你一日三餐,还能睡个安稳觉。”   “如果真有你说得那么好,普林为什么还要参加移民考试?”   修问:“如果他移民考试通过了,你们兄弟俩就要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兴许再也见不到彼此,你舍得他吗?”   赛特沉默了,他走到窗前,向修指着窗外:“看到那两座高塔了吗?”   夜幕下,两座高塔矗立在要塞城的正中,耀眼的灯光在暗黑中煜煜生辉:“那是军方的圣殿塔,是普林他们参加移民考试的地方,也是阿瓦隆的运输艇停靠的空港。”   修站在赛特身旁,注视着灯火通明的两座高塔:“你舍得他,他又舍得你吗?”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说到底都想在这末世中活下去,”赛特说,“在这个世界太善良但没有能力的人只能被欺负,善良但有能力的人容易被欺骗。所以,他只能去天上,你,还是继续去流浪吧。”   修看着赛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他不是单纯的土匪,或者,他不是土匪。   “哈~~~”   窗外恢复了安静,赛特打着哈欠,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时间不早了,被人追了一天,我快累死了。”   修瞥了眼霸占整张床的人,不爽的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你睡床,我睡什么?”   赛特像蛆似的扭动身子,让出半个床位:“一起啊,我不嫌你。”   “我嫌你。”   “那我就没办法了,”赛特憋着嘴,重新躺回床中央,“军方派兵去了前线,明早又要加派人手盯着考生出城,我们得趁早从其他人少的岗哨溜出去,赶紧睡吧。”   说完,赛特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声。   修没辙,裹紧毯子席地而睡,看着床上鼾声不止的赛特,脑中回想他自相矛盾的话。   “别人给什么你吃什么,这么容易相信素未谋面的人,你就不怕被人卖了?”   “那我改正一下,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看在我几次救你的份上,你能不能试着信任我一下?”   “善良但又能力的人容易被欺骗。”   修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赛特,但他这个男人身上肯定有故事。   “成为土匪之前,他是怎样的人?”   修在心里嘀咕,但他很快摇了摇了头,把这个男人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明天自己就会离开这里,仅此一晚,两人不可能再有交集,想这么多干嘛。   修闭上眼睛,轻叹一声,缓缓睡去。   床上,赛特睁开眼睛,注视着睡熟的修,有些遗憾的笑了笑,翻身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赛特和修趁岗哨换班的间隙溜出了提尼斯城。   赛特让修先去车上等,过了会儿,自己扛着一个大麻袋扔进后座。   修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起得太早困意还没退去:“别跟我说,你抽空去抢了个劫。”   “这么早,狗都还在打盹,我去哪打劫啊。”   修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骂谁呢?”   赛特笑笑,钻进驾驶室,扔给修一个纸袋子:“刚出锅的煎饼和豆浆,小心烫。”   油滋滋的香气瞬间勾起了修的馋虫,他一边吹气,一边烫嘴的吃着烧饼:“普林什么时候出来?”   “估计还要一会儿,两天的考试时间压缩成一天,听说他们前半夜才考完,休息一晚,天亮离开圣殿塔,”赛特抓着修的手咬了一大口煎饼,烫得舌头打架,“那晓知南德莱一赤要腮撑,由得广呢。”   “烫死你算了。”   修把剩下的煎饼扔进嘴里,又拿了一块煎饼吹了吹:“袋子里这么多,你就非要抢我手上的,抢劫有瘾还是怎么着?”   “嘿嘿,刚才腾不出手嘛。”   赛特发动车子,停在考生通道岗哨的外围。   “诶,你听说了吗,军方的防线又被破了。”   “不会吧,昨天不是刚退十公里吗?”   “可不是吗,昨晚圣殿塔第一军团军长亲自率兵增援,听说刚到战场直升机就坠毁了,现在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直升机坠毁,难道这次还有飞行类异兽!?”   “肯定有啊,这次军方的防线脆的跟张纸一样,再这么下去,不到中午,四十日防线就会被破!”   “啊?!那,那我们快逃吧,四十日防线一破,异兽潮不就直逼提尼斯城来了吗!”   “快走!快走!再不走,等异兽潮来了,我们想走都走不掉!”   考生的对话一五一十传进修的耳中,他看了眼赛特,他的脸色阴沉如死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暴起了青筋。   直升机坠毁?   是昨晚那架直升机?   看到赛特的反应,直升机上有他认识的人?   修嚼着煎饼,赛特突然推门下车,修见势不对,急忙下车拦住他:“你去哪?”   “你都听到了,还需要解释吗。”   “普林怎么办?”   “他......”   “大哥!”   普林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说:“大,大哥,听,听说军方的直升机坠毁了,是康哥和洛哥坐的那架直升机吗!”   “不知道。”   赛特将普林推到修身旁:“帮个忙,替我送他回去。”   普林抓着赛特,宁死不从:“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赛特二话不说,一记手刀将普林击晕扔进车里。   “帮我送他回去,”赛特再次说道,“你去过暗巷,应该能找到路。”   “命令?”修问。   “是请求,”赛特没有太多心情,但还是冲修笑了笑,“看在我们微不足道的交情和免费的早餐上,你会帮我这个小忙,对吧。”   修不置可否的耸肩,坐上驾驶座:“别多想,我只是得回去找我的摩托车,没打算帮你。”   “知道,”赛特后退半步,看着修发动引擎,“谢谢。”   “土匪还会说谢谢,挺稀奇的,”修看着赛特问,“去自投罗网吗?”   “或许,是趁火打劫呢?”   “祝你好运。”   修驾驶越野车扬长而去,赛特四周看了一圈,当着岗哨的面抢了辆摩托车,引擎轰鸣,朝着四十日防线疾驰而去。 第二十二章 决战四十日防线 1   ======================================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荒野的风混杂着晨间未干的湿气,被时间锈蚀的钢架桥静静伫立在奔流的河水之上,桥边有一处黑石界碑,上面撰写着五个大字。   四十日防线。   “快点!动作再快点!”   “这边来两个人搭把手!”   “快!动作快!把弹药箱全给老子运上来!”   疾驰的摩托车冲进驻防岗哨,侦察兵两步冲上瞭望台,高声喊道:“报告队长!异兽潮正在朝四十日防线的方向逼近!距离正面交锋预计还有三十分钟!”   “妈的!这么快!”   分队长拿起望远镜对着地平线,远处扬尘遮天,密密麻麻的黑影如洪流般席卷而来。   是四足肉食类异兽!   “前线的部队呢?军长呢?有没有军长的消息!”   “报告,前线部队全军覆没,暂时还没有军长的消息。”   “操!该死的异兽!”   分队长一拳砸在墙上,拉响警笛,召集岗哨内的几百号士兵:“兄弟们,都给我听清楚,看仔细了!异兽马上就要逼近四十日防线!我知道你们害怕,老子也害怕,当初守在这里的将士们更他妈害怕!但是,他们守住了!他们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守住了四十日!守住了生我们、养我们的提尼斯城!现在,轮到了我们!我们就是四十日防线的城墙!就是提尼斯城的城墙!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誓死守卫提尼斯城!誓于防线共存亡!”   将士们高举右拳,铿锵的声浪势如破竹,面对数以万计的异兽潮也没有任何一名将士后退半步。   “好!今日,我们定于四十日防线共存亡!”   异兽潮正在疯狂的逼近,空气在颤抖,野兽的咆哮仿佛近在咫尺。士兵们潜伏在战壕内,手持各种重火力武器,全神贯注盯着黑压压的异兽潮。   “全员听令!”   分队长举起拳头,热汗从他的鬓角滑落。   异兽潮逐渐逼近,空气中是兽类独有浓烈的腥臭,肉眼可见渗人的獠牙和尖锐的利爪。   分队长的手还在半空中僵持,砂石在震动,士兵们屏住呼吸,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准备!”   异兽潮已经逼近,眼看距离战壕仅剩百米,分队长没有下令,盯着最前排的异兽,直到第一只异兽跨过了一条不起眼的黑线,分队长猛然挥手。   “点火!”   工兵立刻按下按钮,只听一串“轰隆”的巨响,砂石崩裂,大地突然出现一道深壑将异兽潮被一口吞没。   “第一波准备!放!!!”   分队长一声令下,几名工兵立刻按下起爆器,深壑内迸发出火光,异兽被炸得四散纷飞,血液和肉糜如骤雨般落下,漆黑和鲜活污染大地,化作一片焦土。   异兽潮没有退却,它们来势汹汹,就像看不到深壑一般拼命往里涌,仅仅数秒,几乎将深壑填平,埋藏在深壑内的炸弹被异兽的尸体掩埋,重新被炸出深坑,立刻又被新的异兽填平。   “妈的!这帮不怕死的畜生!”   分队长再度朝士兵们喊:“第二波!放!!!”   灼热的熔岩炮从战壕内一跃而出,异兽潮被炸得四分五裂,岩浆般的高温液体附着大地,异兽踏上去的一刻瞬间被大火吞噬,转眼大地燃起熊熊火海,凶恶的咆哮变成哀嚎遍野,一批又一批异兽被火海吞噬,烧灼的焦土和焦糊的肉糜味在空气中弥漫,滚滚浓烟覆盖了湛蓝的天空,如同黄昏将至,正如那副画中之景。   “成,成功了吗?”   战壕内的士兵们翘首以望,异兽的哀嚎渐止,耳边只剩炸裂的火声。   “应,应该成功了吧?”   “真的吗,我们成功了?我们守住了四十日防线?!”   众人欢呼雀跃,大地却发出颤抖,这次最先感受到的是战壕东西两侧!   “不好!是异兽!”   壕沟最外围的士兵大喊,下一刻,突然冲出的异兽将那个士兵拖出战壕,他甚至来不及求救,直接被异兽肢解生吞。   异兽张开血盆大口,瞪着猩红的双眼发出一声咆哮:“吼!!!”   “操!”   周围的士兵迅速开枪,但是更多的异兽袭来,它们绕过了燃烧的熊熊大火,从战壕两侧包围士兵。   “妈的!打!给老子狠狠的打!”   熔岩弹如雨幕般倾泻,勉强将两侧的异兽潮击退。不等众人缓口气,异兽潮大军突然冲破燃烧的大火直逼战壕正中,战壕瞬间被击溃,士兵们在拼死的挣扎和凄厉的惨叫中被异兽潮尽数淹没。   “队,队长......”   侦察兵看见自己的战友全数战死,红着眼眶,紧紧抓着分队长的胳膊:“他,他们......”   “炸桥。”   “您,您说什么?”   异兽潮越过了壕沟,眨眼间已经包围了驻防岗哨。   “炸桥。”   分队长忍住胸中的悲愤,一字一句的话:“把桥炸了,就算我们全部战死,也不能放过任何一只异兽突破四十日防线!”   “是!”   侦察兵跪在地上,打开引爆装置,解除安全保险:“祝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嗷呜!!!”   侦察兵即将引爆大桥的一刻,一声狼嚎划破天际,两人一惊,只见一只迅捷的高大狼型身影如刀锋般冲散异兽潮,尖锐的利爪撕碎异兽,凶猛的獠牙贯穿头骨和内脏,紧接着雷光一闪,高压电流从天而降,百米内的异兽皆化作焦炭。   “闪电和狼?”   “军长!是康罗伊军长和巴洛副军长!”   侦察兵惊呼,分队长立刻下令锁好引爆装置的安全保险,两列装甲车和越野车碾碎异兽,冲进驻防岗哨,将瞭望塔死死围住。   “圣殿塔第一军团亲卫队前来支援!”   “四十日防线驻防岗哨收到!”   分队长和侦察兵从瞭望塔下来,热泪浸湿了眼眶:“感谢亲卫队的支援,驻防岗哨仅剩两人,誓死守卫四十日防线!”   亲卫队队长没有过多的言语,朝着战壕的方向敬了个军礼,随后说道:“这次异兽潮非比寻常,我们要协助两位军长作战,尽可能的争取时间,现在有两件任务要由你们完成。”   “誓死完成任务!”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传两位军长的命令:第一,尽快赶回提尼斯城,向狄安娜将军汇报战况,通知全城做好一级战备;第二,坚守瞭望塔,随时准备引爆大桥,断绝四十日防线与提尼斯城的唯一通路。”   “是!”   分队长下令让侦察兵立即赶回提尼斯城报信,然后毅然决然的登上瞭望塔。   侦察兵欲言又止,咬着牙骑上摩托快速离开。   亲卫队的士兵重新回到车上,以瞭望塔为圆心呈三路将袭来的异兽潮阻断。   康罗伊浮在空中,有条不紊的指挥装甲车队和越野车队:“一队火力压制,严防异兽逼近四十日防线,将异兽潮赶进作战区域;二队配合我和巴洛军长歼灭异兽潮,死守四十日防线,等待提尼斯城支援!”   “是!”   装甲车队从异兽潮两翼发射熔岩弹及重火炮,将异兽潮的辐射范围收拢,越野车中从中路切进异兽潮,在重火力的掩护下朝异兽潮中央的巨型黑狼喷射金属丝。   “巴洛军长!”   黑狼巨尾一扫,冲开汹涌的异兽咬住金属丝,六辆越野车顿时朝四面八方加速,极细的金属丝瞬间将异兽一分为二,巨大的如一张蛛网在血污浸满的大地上绽开。   一分钟后,蛛网被拉伸到极致,巴洛死咬着金属丝巍然不动的站在蛛网正中,越野车队将金属丝的另一端借由钢钉打入地面。   “巴洛!”   康罗伊一声大喊,巴洛松开金属丝,奋力往空中一跃,跳上一辆装甲车顶,康罗伊双眼放出电光,灼热的电流注入金属丝铸成的蛛网中,异兽潮瞬间被压制,死伤过半,但还有一部分异兽强忍电流,企图破坏插入地底的钢钉。   巴洛变回人形,接过手下递来的披风围上:“保护电流网,支援康罗伊军长。”   “是!”   两列十二辆车散开,狙击手就位,紧盯企图破坏电流网的异兽一枪毙命。   异兽潮被成功压制,半空中康罗伊持续注入电流,眼看就要将异兽潮一网打尽,瞭望搭上却突然响起防空警报!   “异兽潮!是飞行类异兽!!!”   巴洛瞪大双眼望向天空,第一声鹰唳划破天际,不消数秒的功夫,天空被成群结队的异兽覆盖,目标直指半空中的康罗伊。   “康罗伊!天上!”   巴洛朝空中大喊,康罗伊盯着逼近异兽,咬牙将一只手的电流打向天空。   然而,异兽潮早已见识过电流的威力,它们没有急于靠近,而是盘旋在康罗伊的四周,等他耗尽电流。   “回收电流网,三辆装甲车重火力终结四足类异兽,剩余全员集中火力掩护我。”   巴洛当机立断,重新变成巨大的黑狼冲入电流网,康罗伊见状收回对地电流,全力在空中炸响闪电。   这种做法无疑加剧了康罗伊体力的消耗,盘旋的异兽伺机而动,终于随着一声尖锐的鹰唳,一只异兽直冲康罗伊而去,被熔岩弹击落。   枪声在空中炸响,盘旋在空中的异兽没有退却,反而冲向高空,如骤雨般朝地面俯冲,康罗伊的电力和对空火力应接不暇,如果说地上的电流网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那对空的就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网。   装甲车视野被铺天盖地的异兽遮住,越野车窗更是薄如白纸被利爪和喙轻松击碎,异兽冲入车内,车内顿时血肉模糊,分不清是异兽的血还是士兵的血。   巴洛紧盯空中疲于应付的康罗伊,一边对付还未死绝的四足类异兽,一边向康罗伊狂奔。   忽然,围困地面的飞行类异兽重新飞翔天际,紧盯明显减弱电流中心,准备二次进攻。   巴洛拼命加速,用尽全身的力气凌空一跃,将康罗伊叼入怀中紧紧掩护在身下。   “巴洛,巴洛你在干什么!”   康罗伊奋力推开巴洛,但不论他如何用力始终无法挪动巨狼一分一毫。   “巴洛!快放开!”   鹰唳声声,翅膀振动,异兽再度俯冲而下。   黑暗将天空紧缚,黑狼死死护着身下的人。   “巴洛!”   在康罗伊的喊声中,一道火光冲破天际,漆黑的羽翼轰然散去,异兽杂乱逃亡,一声响亮的口哨传入二人耳中。   赛特取下墨镜,手中燃着未熄的火光:“不好意思,没打扰你们卿卿我我吧。” 第二十三章 决战四十日防线2   =====================================   “来的正好,”康罗伊送巨狼身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们刚做热身运动。”   “啧啧啧,光天化日,一人一兽,不觉得有伤风化吗?”   赛特笑着伸手在黑狼背后揉了揉:“狗狗乖,刚才没烧着你吧。”   黑狼垂眼看着赛特,鼻子里传来一声轻哼,尾巴一扫,在赛特身上甩了一身灰。   “咳咳咳,老兄,你的欢迎方式可真够原始的。”   赛特连打两个喷嚏,不爽的醒了醒鼻子。   火光与高温散去,空中异兽再度集结,四足类异兽几乎被消灭殆尽,残留的数只没有聚集在一起,而是四散开来,伺机而动。   康罗伊稍作休整,刚才的冲击使得越野车队损失过半,还有两辆越野车尚可行动,装甲车队没有损伤,驻防岗哨也健在,在空中盘旋的异兽集结再次发起进攻。   康罗伊跨上巨狼的后背,与赛特并肩疾驰:“言归正传,你怎么来了?”   “来趁火打劫的,”赛特戴上墨镜,紧盯后视镜中穷追不舍的异兽潮,“不过,我好像来早了一点。”   “打劫不就要趁早,晚了黄花菜都凉了。”   异兽潮收翅俯冲,赛特与康罗伊左右避开,电光与火光交织,将夹在中间的异兽潮的轰碎成渣。   血液与残肢飞溅,黑棕色的羽毛随着爆发漫天飞舞,阻碍了两人视线。   赛特驱赶乱飞的羽毛,犹如浮在空中的迷幻阵,摩托车不得不减速,几道黑影在他减速瞬间从视线的死角冲出。   “小心!”   康罗伊一声大喊,赛特反应及时,驾驶摩托一记甩尾,偷袭的异兽被后车轮碾碎,其余两只被巨狼撕成碎片。   “这样下去不行,”康罗伊抓着巨狼的后颈毛,稳稳地骑在狼背上,“羽毛太碍事了,能一把火烧掉吗?”   “我一把火下去,烧着的羽毛怕是要把我们都烤熟了。”   赛特驾驶摩托往羽毛外围撤,康罗伊紧随其后,漫天的异兽没有因为两人的攻击放弃追逐。   “我可以命令车队从外围对异兽潮进行攻击,但是弹药量有限,如果只用于驱赶,加上我们三人合力应该能坚持到提尼斯城的援兵。只是......”   “怎么,准备先对付异兽,再对付我吗?”   康罗伊笑笑:“呵呵,被你看穿了。”   “你的方法可行,但变数太大,万一异兽看穿我们的意图,再想反击几乎不可能。”   赛特一边迂回躲避异兽潮的追击,一边观察周围局势:“这一代地形太开阔了,不尽快解决战斗的话,异兽的增援恐怕比军方的增援来的更迅速。”   “你有什么主意?”康罗伊问。   赛特思索片刻,在如海的异兽尸体间发现地上几个被钢钉凿出的大洞,顿时计上心头。   “知道鸟最怕什么吗?”   “怕枪声、怕火、怕人......鸟类害怕的东西不少,但凡大一点的动静都可以驱散鸟群。只是,我们身后这帮家伙可不是普通的鸟。”   “不普通的鸟也是鸟,如果不会飞,它们跟一群鹌鹑有什么区别?”   “你是想......”   康罗伊瞬间明白了赛特的意思,朝赛特扔了个指尖大小的耳麦,随后拍了拍巨狼的左肩,巴洛会意,迅速掉头返回车队,异兽潮跟着分裂成两波,却被一股炽热的烈焰击散,被激怒的异兽潮发出阵阵尖锐鸣叫,全数朝赛特追去。   “军长,你们没事吗?”   “没事。”   康罗伊翻身从狼背上下来,黑狼与车队周围的小股异兽潮纠缠,大部分异兽被赛特吸引过去。   “军长,那就是军队传闻中的异能者?可他怎么会是......”   “集中注意力,我们目标是歼灭异兽,各队汇报人员伤亡及弹药储备!”   “亲卫一队死亡八人,重伤四人,损失越野车四辆,剩余驱逐弹四枚,熔岩弹八枚,仍有六人可以参战,报告完毕!”   “亲卫二队重伤两人,无人员死亡,车辆设备完好,剩余驱逐弹十枚,熔岩弹十六枚,报告完毕!”   康罗伊简单检查完设备,立刻下令道:“亲卫二队派出一辆车收容伤员,其余每辆车留下驱逐弹一枚,熔岩弹两枚,剩余弹药全部交由一队,动作快!”   “是!”   士兵们没有丝毫怠慢,迅速按照康罗伊的指令重新分配人弹药,赛特仅凭一人之力还在与异兽潮周旋,但肉眼可见的处于下风。   巴洛歼灭盘踞在车队四周的四足类异兽,重新驮上康罗伊往赛特的方向冲去。   “操!怎么花了这么久!老子都快被这帮畜生薅秃了!”   “你想出来的计划,不得由你承认风险吗?”   “我!”   赛特无言的指着康罗伊,然后瞪着似笑非笑的黑狼:“你们俩每一个好东西!”   康罗伊不以为意的拍了拍巴洛,巴洛开始加速,赛特见状猛地一个掉头,与康罗伊相反疾驰,闪电与烈火同时击向空中,异兽四散逃离,却被炸响的驱逐弹逼了回去,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   “一队继续驱赶异兽潮,都给我看准了打,不准让异兽脱离包围圈!”   “是!”   两辆越野车对准天空炮火不断,将异兽潮束缚在包围圈内,逃无可逃的异兽疯狂对越野车发动突袭,被赛特和康罗伊用异能尽数击退。   “不用担心异兽,你们的任务是专心稳固包围圈!”   “是!”   炮火不断,异兽潮无法脱离,也无法攻击到越野车,便往高空飞去。然而,六枚熔岩弹从不同方向在包围圈的上空炸响,四溅的灼热高温将异兽潮唯一的去路彻底封死。   “趁现在!二队准备穿插!”   康罗伊一声令下,五辆装甲车从五个方向朝包围圈中心驶去,车身迅速而有序的擦肩而过,极细的金属丝在地面重新拉开一张大网。   “一队后撤!全体都有驱逐弹发射!”   “轰!”   七枚驱逐弹在高空炸响,异兽潮向下逃窜的瞬间,又是五声轰鸣,但这次不是炮火,而是一张由地面射向天空的巨大金属网,异兽潮顿时化为网中鱼,越是挣扎,金属丝便缠绕得越紧。   “巴洛!”   巨狼奋力猛冲,一个加速将康罗伊投向空中。   耀眼的电流在空中轰鸣,顺着空中绽放的巨大金属网彻底封住异兽潮的行动,紧接着,大地中央火柱喷涌,漫天的异兽连同金属网一起被烧成了焦炭,从空中落下。   “咳咳咳......”   巴洛驮着康罗伊站在包围圈外,看着黑头土脸的赛特从一堆灰烬里爬了出来。   “咳咳咳,你们他妈跑得真快,老子舍命救你们,你们不知道顺带拉老子一把吗!”   “我说了,谁想出来的计划,谁负责承认风险。”   “你!”赛特气得咬牙,“狗,你是真的狗!”   “吼!”黑狼在一旁吼了一声。   “没叫你,滚蛋。”   赛特怨念的盯着二人,他们俩干干净净的,自己落得个一身黑,身上还能闻到一股馋人烧烤味。   “报告军长!异兽已确认全数歼灭!”   “辛苦了。”   康罗伊从手下手里接过水和毛巾提给赛特:“擦擦吧,大功臣。”   “算你有点良心。”   赛特擦了把脸,但是擦不干净,脸上越擦越黑,弄得像一块刚出炉的碳。   “还是用水洗吧,黑脸猫。”   “算了算了,先这样吧。”   赛特往脸上泼了点水,胡乱擦了两把,不影响看东西,巴洛也变回了人形,裹着披风坐在车斗里休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谢谢,”康罗伊检查完伤员,对赛特说,“这是真心的。”   “少来,跟我这么说就是拿我当外人。”   “要不,你跟我回趟牢里,我就不用把你当外人了。”   “滚。”   赛特骂道,而后,两人又相视一笑。   “行了,你赶紧滚吧,我们也要尽快回都城复命。”   “这么急,”赛特微微皱眉,“至少要等到提尼斯城重新派兵驻守四十日防线吧。”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   赛特察觉到康罗伊语气不对,不仅如此,巴洛和其他士兵脸上也不见胜利的喜悦,反而凝结着一层浓重的阴郁。   赛特看着被歼灭的异兽潮,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听说前线战事不容乐观,军方的防线不到半月后撤了三十公里。”   “什么?你是说军方已经后撤了四十公里?!”   “这次军方的防线脆的跟张纸一样,再这么下去,不到中午,四十日防线就会被破。”   不对,这波异兽潮虽然来势汹汹,但远远达不到歌利亚防守战时的惨烈,军方不可能兵败如山倒,一路被逼到四十日防线!   还有,一定还有什么东西!   连康罗伊和巴洛都感到害怕的东西!   “康罗伊,你在前线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不是......”   赛特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剧烈颤抖,眨眼间已是地动山摇!   “撤!快撤退!”   康罗伊大喊,但为时已晚,大地轰然坍塌,巨大的深坑将异兽潮的尸体尽数吞没。   大地被撕开,土壤在蠕动,不,蠕动的不是土壤,是有什么的东西在大地下蠕动!   尘土飞扬,战车翻覆,巨大的生物从地底钻出,高过十米,状如牛肠,遮天蔽日,口器张合,露出无数交叠的尖锐的牙齿,涎液滴落在发出阵阵腐蚀的声响,仅一只堪比千万异兽侵袭。   赛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巨大的身影、压倒性的恐惧几乎令他寸步难行。   “死亡蠕虫,是死亡蠕虫!”   士兵们惊呼大喊,赛特只能在原地自我怀疑:“不,不可能,死亡蠕虫生活在科威尼恩,不可能横跨整片大陆出现在提尼斯城!”   “赛特!快跑!”   康罗伊惊呼,赛特狠踩油门,但是大地被掀开,众人被掀翻在地,碧蓝的穹顶被漆黑洞口覆盖。   死亡蠕虫在咆哮,张开的口器内是无数尖锐的獠牙!   赛特趴在地上艰难的起身,涎液从无数交叠的牙缝中低落,恶臭的口气几乎令他晕厥。   “呵,呵呵,这次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腐蚀液如细雨般滴落,赛特闭上双眼,凉意从他背后侵入骨髓。   他以为会痛,以为腐蚀液会穿透皮肤融化他的血肉,然而,他感觉到的只有一股凉意。   赛特回头,绵密的腐蚀液被冻结,死亡蠕虫被冰封死,化作了大地一尊粗狂的冰雕。   冰?   难道是......!   一辆摩托车停在赛特身旁,他看见一只修长的大腿,和一双冷淡的蓝色瞳孔。   “令人闻风丧胆的红尾蝎,原来也不过如此。” 第二十四章 决战四十日防线3   =====================================   “你,你不是已经......?!”   赛特难以置信的看着厚实的冰墙,惊异于修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看你笑话的。”   修单腿撑地,靠在摩托车上看着狼狈的赛特:“你信誓旦旦的走了,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赛特摇摇头,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瘫坐着扯了扯嘴角:“你啊,真小心眼。”   “我?哼,我就该等你被这玩意儿......小心!”   “轰隆!”   一声巨响,困住死亡蠕虫的冰出现裂痕,眼看巨大的碎冰即将崩塌,修一把抓住赛特的手,将人拉上后车座,猛踩油门,碎冰在他们身后炸响,死亡蠕虫对着二人出发愤怒咆哮,迅速钻回地底。   强大的惯性让赛特狠狠撞在修的后背,双手顺势搂上了他的腰,含着坏笑靠在他肩上。   “宝贝,才多久不见啊,这么主动,我受宠若惊啊。”   修黑着脸,右肩一抬撞在赛特下巴,却被他躲开了。   “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暂时清一清吗!”   “他要是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了,估计脑子里就没东西了。”   声音从两人右手边传来,一个军官骑着黑色巨狼与他们并驾齐驱。   修回头问赛特:“来抓你的?”   “恩,我这一身黑就是他们弄出来的,”赛特说,“你男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不替我出个头吗?”   修和康罗伊同时翻了个白眼,在赛特脑子有病这点上,两个第一次碰面也能对此保持高度一致。   “康罗伊,”康罗伊主动自我介绍,“提尼斯城圣殿塔第一军团长,他是副军团长巴洛。”   修从刚才开始一直注意康罗伊身下的黑色巨狼,面色凝重,直到康罗伊说出他是兽类异能者时,修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吓到了吧,”康罗伊说,“第一次看到巴洛这副模样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异兽。”   “还好。比起这个......”   突然,地面剧烈颤抖,大地延伸出的裂缝直奔四人而去,修挥手将身后的大地冰封,死亡蠕虫却直接冲出地面,冰面被击碎,飞沙走石,修和巴洛狼狈逃窜,赛特和康罗伊用火和闪电砂石击碎直逼死亡蠕虫而去,但二人合力也只能在它粗糙厚实的表皮上留下几条微不足道的伤痕。   “吼!”   死亡蠕虫一声咆哮,巨大的身躯挤开土壤,尖牙参差口器疯狂的扑向四人,眼看就要将四人吞噬,修紧盯后视镜中逼近渗人黑洞,突然掉转车头,再次挥手,巨大的冰块直接堵死渗人的口器。   “轰轰轰!!!”   接连几发巨响,紧追其后的车队火力全开,熔岩弹尽数命中目标,滚烫的岩浆烧灼死亡蠕虫的皮肤,浓烟四起,然而,一截黄棕色的身躯在黑烟中一扫,三辆装甲车被掀翻,浓烟被吹散,死亡蠕虫压缩口器,冰块被轻松碾碎成冰渣,接着一股散发着恶臭的黄绿色液体从它的口器中喷涌而出,车架被腐蚀,车上的士兵还未来得及脱身,瞬间被爆炸的火光吞噬,熔岩弹的攻击不过在死亡蠕虫的表面再多加几道浅显的伤痕而已。   “没用?!”   修难以置信,康罗伊和巴洛更是因它吃尽了苦头,赛特握着拳,瞪着发出咆哮的死亡蠕虫。   “妈的!这玩意儿吃什么东西长大的,这样都毫发无伤!”   修问康罗伊:“它没有弱点吗?”   “不清楚,”康罗伊惭愧的说,“我们也是第一次面对死亡蠕虫。”   “第一次?”   “恩,”康罗伊说,“死亡蠕虫的活动地域在大陆的西海岸,那里是科威尼恩管辖的地界。但科威尼恩和提尼斯气候差异悬殊,这里应该不合适死亡蠕虫生存才对,我实在想不通它是怎么横跨大陆出现在这的。”   死亡蠕虫挖入地下,对四人穷追不舍,赛特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大声吐槽:“拜托,我们现在该探讨的是怎么消灭他,不是研究这只叛逆畜生离家出走的心路历程!”   修一个急转弯,赛特急忙抱住修的腰,手碰到了修的侧腹,随即传来一声隐忍的吃痛。   赛特把手放下来一点,小声问:“你的淤青还很痛?”   “我没事。”   修缓了口气,猛踩油门加速,避开从渗人口器中喷射的腐蚀液,大声问康罗伊:“既然这什么什么虫生活在西海岸,那什么什么城都不知道它的弱点吗!”   赛特坐在后座,忍不住笑了:“宝贝,你耳朵漏风吗,两个词你都记不住。”   “闭嘴,再多说一句,老子甩你下去!”   赛特立刻住了声,光明正大搂的更紧了。   “没有弱点。”   “什么?”   “死亡蠕虫没有弱点!”   康罗伊大喊,好像怕修的耳朵真的会漏风一样:“西海岸虽然靠近海,但常年处在干旱少雨,一年之中只有一到两个月的雨季,海岸线又被科威尼恩山脉阻挡,内陆是成片成片的戈壁沙漠,那里是无人区,也是死亡蠕虫的领土。生活在科威尼恩城的人从不靠近那片戈壁沙漠,也正是因为科威尼恩山脉的阻挡,科威尼恩城才能免受死亡蠕虫的袭击。”   狂奔的黑狼忽然慢下脚步,巴洛的呼吸变得粗重,逐渐跟不上修的摩托车,死亡蠕虫乘机潜入地下,在巴洛身下一个猛冲,巴洛拼尽全力躲闪,却撞在死亡蠕虫的身躯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二人掀翻空中。   “吼!!!”   死亡蠕虫咆哮一声回首张开口器,一道冰柱猛然升起狠狠撞击死亡蠕虫的口器,康罗伊和巴洛侥幸逃脱被生吞的命运,但巨大的蠕动身躯依旧在将空中的二人击飞,落入奔涌的河水中。   修见状,立刻将下游的河水冰封接住二人,死亡蠕虫撞碎冰柱,冲着落入河中的二人咆哮,却不见它靠近河边。   此时,远处的天空再度被黑压压的异兽潮覆盖,鹰唳长鸣,不断朝这边逼近!   赛特用火焰灼烧死亡蠕虫,然后又向空中炸开火花,修看在眼里,不禁大喊:“喂!你知道这么做,它们会追着我们不放吧!”   “知道啊!”   “你不怕死吗?”   “怕啊!”   “那你他妈还作死!”   “哈哈哈,不作死,还能叫土匪吗!”   赛特坐在风驰电掣的摩托车上,抱着修的腰大笑着问:“倒是你,跟一个臭名昭著的土匪一起作死,你不怕吗!”   “怕!”修斩钉截铁的说。   “怕你还来?!”   “收了钱的。”   “啥?”赛特一惊。   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赛特听到几声沉闷的金属声,他好奇的摸了摸,修胸前挂着一个腰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了硬邦邦的东西。   “金条?”赛特问,“你哪来这么多金条?”   修轻哼道:“普林求我来帮你,这是报酬。”   “操!他把老子的积蓄全给你了?!”   “对啊!”   赛特差点气晕过去,辛辛苦苦好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普林这小子,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他!   普林:阿嚏!   赛特一边在心里怨念,一边琢磨着把金条......   “我警告你啊,”修大声警告赛特,“你要是敢打金条的主意,老子现在就把你甩下去喂异兽!”   赛特的小心思被拆穿,他欲盖弥彰的笑笑,一边用火焰吸引异兽的注意力,一边说:“在你眼里,我的心眼还没针尖大吧。”   “是,”修说,“你的心眼又小又多又黑,就跟火龙果一样。”   “你是在夸我美味又多汁吗?”   “......有空,你真应该去看看脑子。”   “哈哈哈。”   放声笑过,赛特忽然住了声,头靠在修的肩上,轻声说:“谢谢,有人照应的感觉,真好。”   赛特能感觉到修的身子一顿,有些僵硬,又很快恢复了放松,甚至还往他怀中陷了一点。   “不用谢我,”修说,“要谢你该谢普林,或者谢谢那些金条。”   “操,白感动了。”赛特叹了口气,受伤的说。   空中的异兽潮已经逼近,不仅死亡蠕虫紧追不放,小波的四足类异兽也成群袭来。   赛特用火为修作掩护,但陆空两波异兽潮来势汹汹,死亡蠕虫又如影随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连人带车被它生吞,最关键的是燃料不多了,再这样周旋下去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我有一个计划,”修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问赛特,“你敢不敢赌一把?”   “必须的,”赛特说,“不赌,还是土匪吗?”   修想了想,分析道:“这的地形太开阔了,不论是逃跑还是作战,对我们毫无优势。”   “所以?”   “这附近有没有废弃的人类都市?把异兽全部引到城市中,削弱它们的行动力,然后再想办法歼灭它们。”   “确实很赌啊。”   “我知道这个计划不详细,但是......”   “我赞同你的计划,”赛特说,“我想说的是,你见识了死亡蠕虫的厉害却还想着歼灭它,你是有把握,还是曾经见过跟它类似的巨型异兽?”   “你什么意思?”修的声音变得有些警觉。   赛特感受到了修的异常,没有进一步深挖,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拐进另一个方向:“宝贝,我拿命陪你赌,你总得告诉我有多少胜算吧?”   “如果我说没有,你赌吗?”   赛特没有丝毫迟疑:“赌!” 第二十五章 决战四十日防线4   =====================================   四十日防线西北方向十公里,废弃都市。   破败的建筑被浓密的藤蔓覆盖,腐朽的路灯只剩下残缺的底座,坑洼的路面时高时低,早已被人类放弃的城镇如今被茂盛的绿意占领,灰和绿混杂是荒凉和静谧的融合,被绿意遮挡的暗处更是潮湿而阴森。   摩托车呼啸而过,趟过水渍,撵碎低矮的灌木杂草,空中异兽盘旋,被腐朽的建筑阻挡在外,只有零星数只冲进城中,张开利爪扑向二人。   “轰轰轰!”   火焰在空中炸响,异兽被烧成黑炭,四散的羽毛也被烧成灰烬。   “嘿嘿,进了城就是老子的天下了!”   “少得意了。”   废弃城市阻挡了大部分异兽的侵袭,但市内的路面不比荒野,修不敢放慢车速,只能高度集中精神在城市中穿梭。   “这只是缓兵之计,不消灭异兽的话......”   修突然一个急刹停住,赛特搂着修的腰,险些被他甩出去。   “宝贝,你悠着点,知道什么叫人在地上飞,魂在后面追吗?”   “别贫了,”修撞了赛特一下,“你快看!”   塞特朝修指的方向看去,废弃的街道直通城外的荒野,但是除了盘旋在都市上空的异兽,没有看见死亡蠕虫的身影。   “它没跟过来?!”   赛特暗叫一声不好,他们只顾着将异兽引至废弃都市,但没注意到死亡蠕虫钻入底下后就不见了。   死亡蠕虫生活在干旱的荒野沙漠,换言之它们喜欢干燥土质松散的环境,人类的都市早已废弃,但地下坚固的地基显然是死亡蠕虫最讨厌的环境。   如果死亡蠕虫返回了四十日防线,凭他们四个异能者根本无法阻止它横行肆虐,更糟糕的是,如果死亡蠕虫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开了四十日防线,那就相当于它能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提尼斯城!   赛特看了眼修,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要求他陪自己冒险,但是:“我们回去。”   “好!”   修没有片刻犹豫,掉转车头发动引擎。   摩托车冲出去一瞬,四周的建筑内突然杀出几道黑影。   修微眯双眼,那黑影的速度极快,草丛发出沙沙声响,楼宇间垂落的藤蔓也在不安分的晃动,却始终无法捕捉到黑影的全貌。   “那是什么?”   “你也看到了?”   赛特竖起耳朵,沙沙的响声越来越密,始终游离在二人周围,听动静不止一只,而是成群结队!   “不好!是四足类异兽!”   赛特惊呼,黑影从草丛中一跃而出,朝二人张开血盆大口。   修猛踩油门,驾驶摩托一记甩尾将异兽掀飞,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异兽朝猛扑袭来,修一骑绝尘将异兽甩在身后,更多的异兽却从四面八方朝二人包围。与此同时,大量飞行类异兽也开始向都市内入侵,汹涌而至,整座废弃都市被黑压压的阴影笼罩。   “轰轰轰!”   赛特用火焰为修掩护,高温和烧灼的热浪却阻碍了修的视野:“大哥,你玩火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我看不清路了!”   “我已经很小心了!”   风声疾驰,赛特只能对着修的耳朵大喊:“把你的墨镜带上啊!”   “城里死角大多,带上就更看不清路了!”   “真事儿!”赛特轰飞逼近二人的异兽,“要不咱俩换换,我来开车!”   “你确定要现在停下来吗!”   空中与地面的异兽呈包夹之势向二人围攻,废弃都市的建筑替两人阻挡了大部分飞行类异兽的追击,却反而成了四足类异兽绝佳的狩猎场地,它们潜伏在城中注意不到的暗处和死角发动突袭,几次杀得二人措手不及。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看我甩开它们!”   修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车咆哮一声,直直的冲向一栋废弃大楼。   “喂!你说甩开它们,不会是甩开它们去阴间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   废弃大楼近在眼前,摩托车速却只增不减,赛特心里在打鼓,却听修大声一声:“抓紧!”   突然,一道冰桥凭空出现,摩托车冲上冰桥直接闯进二楼,冰桥消失,四足类异兽狠狠的撞上大楼外墙,飞行类异兽跟着冲进大楼。   大楼内摩托车不拐弯,不减速,从二楼一飞而出冲向对面大楼,空中又是一道冰桥将二人送上四楼,紧随其后的异兽又撞上大楼。   摩托在楼宇间飞驰,如履平地般在楼层间穿梭,追击的异兽几乎被甩了个干净,盘旋在空中异兽忌惮又愤恨的发出阵阵咆哮。   “操!牛逼啊!”   赛特坐在摩托车后座,抱紧修兴奋的大喊:“老子还是头一次见把摩托车开成过山车的人!佩服!老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哈哈哈!”   “等彻底甩开它们,再佩服老子也不迟!”   修话音刚落,摩托车再次飞出大楼,冰桥在空中显现,这次却直冲地下而去。赛特手中亮起火光,摩托车在黑暗潮湿的地下狂奔,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腐朽的霉味,巨大的地下管道被腐蚀得锈迹斑斑。   不消数秒,摩托车冲出黑暗的地下空间,一跃冲上相对宽阔的路面,异兽彻底被甩开,油箱却也到了红线的尽头。   “糟了,我们可能来不及了。”   摩托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离城市外的荒野还差不到百米。   “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赛特说,“你能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修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想在你这土匪面前耍帅,结果丢人了。”   “没,你很帅,”赛特笑着说,“虽然我们可能走不出这座废弃都市,不过,这位大帅哥,最后我想再采访你一下。”   “说。”   赛特沉默片刻,通过破碎的后视镜与修对视:“如果,我不是土匪,你也不是流浪汉,你觉得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吗?”   “可以考虑,”修说,“前提是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   “操!”赛特笑骂一声。   被二人甩开的异兽再次发起围攻,摩托车越来越慢,车身也变得不稳。   “停下吧,”赛特说,“飞车逃命八百里,我看你累得车龙头都控制不住了。”   “不对,不是车龙头的问题。”   车身又晃了一下。   这次两人看得很清楚,不是摩托车在晃,是地面,是大地在晃!   难道......!!!   下一刻,无数裂缝撕开大地,土壤翻涌,巨大的死亡蠕虫咆哮着钻出地面,长满獠牙的口器大开,黑洞洞的深渊巨口直逼二人而去!   “噼里啪啦!”   天空一道闪电击中死亡蠕虫,一道黑影救下二人,摩托车落入死亡蠕虫的口中,被无数利齿碾碎,“轰”的一声炸成了铁屑。   “康罗伊,巴洛!”   巴洛驮着二人一跃冲上一栋废弃建筑的平台,康罗伊浮在空中平稳落地。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赛特松了口气,不忘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们顺着河水被冲进海里了。”   “如果不是你那位朋友,我和巴洛真要去海里喂鱼了。”   四人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庆幸死里逃生,修心痛的看着自己的摩托车变成了一团废铁:“我的摩托车......”   但是,死亡蠕虫开始痛苦的挣扎,巨大的身躯撞向两边的大楼。   熔岩弹都无法击穿的身体,此时却因为摩托车引发的小小爆炸而痛苦挣扎。   “弱点!他的弱点在里面!”   死亡蠕虫似乎听到了修的大喊,疯狂的朝四人发动进攻,异兽们紧随其后,黑狼驮着修和赛特躲避死亡蠕虫的攻击,康罗伊浮在半空紧随其后,冰、火和闪电在废弃的都市中此起彼伏,这次却是由他们主动进攻,四人徘徊在废弃都市内,彼此掩护,合力进攻死亡蠕虫的口器。   死亡蠕虫招架不住,口器中不断喷出腐蚀液攻击四人,修以冰墙抵抗,腐蚀液没有伤到四人,却透过地表的缝隙渗入地下。   死亡蠕虫发出咆哮,众人以为它要再度发起攻击,它却迅速钻回地下。   “不能让它跑了!快阻止它!”   三人合力发起攻击,但死亡蠕虫已经逃回了地下,只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洞。   “操!”   赛特大骂,一拳捶地,却注意到地面湿漉漉的。   是融化的冰?   不对,修的冰大部分还没有融化,不可能有这么多水。   正当赛特思考之时,地面涌出了大量积水,甚至出现了泉眼,尤其是被腐蚀液渗透进地面的裂缝。   水,地下,腐蚀......是地下管道!   “康罗伊!”   赛特朝牵制飞行类异兽的康罗伊大喊:“攻击泉眼,把死亡蠕虫逼出来!”   康罗伊会意,立刻从闪电攻击泉眼,异兽们似乎知道他们的意图,疯狂朝康罗伊进攻,修直接为康罗伊建起一道冰墙抵挡进攻。   不消片刻,大地颤动,黑洞中迸发出水柱,死亡蠕虫被流水逼出地面,痛苦的挣扎。   “趁现在!”   赛特一声大喊,康罗伊拼尽全力放出电流,死亡蠕虫开始抽搐,即便如此,它还企图张开巨大口器准备逃回地下。   “休想逃!”   修冰封大地,冰霜沿着喷涌的水柱将死亡蠕虫彻底冰封:“交给你了!”   “嗷呜!”   大楼之间,巨大的黑狼凌空一跃,赛特从狼背上跳下,熊熊火光直冲死亡蠕虫体内,在凄厉的哀鸣和剧烈的挣扎中,死亡蠕虫迎来了它的死亡。   火光冲天,都市内的异兽发出一声悲鸣,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异兽们四散逃窜,从废弃都市中退去,死亡蠕虫则变成一只矗立在冰封大地上的胜利火炬。 第二十六章 金条   ==========================   艰苦卓绝的攻防战终于结束了,姗姗来迟的亲卫队将四人接回了驻防岗哨。分队长在为伤员包扎,剩下的亲卫队士兵三三两两组队在岗哨外打扫战场,从碎尸焦肉的灰烬中挖出战友的军牌,一条条收进麻布袋中。   修坐在岗哨外的一处土堆上,风中带着焦糊的恶臭,一万望去全是满是焦土和破碎烧焦的尸体。   人的,异兽的,混杂在一起。   就是难找出一具全尸。   “给,辛苦了。”   修接过赛特递来的水,咕咚咚灌了个干净。   “慢点,没人跟你抢。”   赛特蹲坐在修的身旁,看着在战壕中忙碌的士兵:“谢谢,这次要不是你,我们都得玩完。”   “不用谢。”   修喝完了水,拧紧瓶盖塞进赛特怀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   赛特不爽的撞了他一下:“诶,好歹我们算经历过生死,不说以身相许,你也别这么冷漠嘛。”   这一撞修没有防备,单手撑地沾了一手土。   赛特偷笑,挨了修一顿白眼。   “这就是我什么讨厌你的原因。”   修拍了拍手上的土,起身就走,赛特不由分说的追了上去:“喂,你去哪啊?”   “关你屁事。”   “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赛特抓了抓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腰包,拎在手中边晃边吹口哨。   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入修的耳中,他觉得耳熟,下意识的摸向胸口——空的,金条不见了!   他猛地回头,赛特手上正是他装金条的腰包!   “操!什么时候.....你个土匪无赖!把东西还我!”   赛特瞥了他一眼,贱兮兮的说:“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妈的!我看你是想死!”   “来啊!抓到我,我就还你!”   修转身去追,赛特撒腿就跑,两个成年人跟小孩子似的在驻防岗哨里你追我赶,嘴上还不停吵吵骂骂,引得周围的士兵们驻足观看,几个好事的跟着起哄架秧子,笑闹声撒了一片。   “你,你,你个土匪王八蛋......”   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死都追不上赛特,更气人的是不管修跑快跑慢,赛特始终跟他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好像伸手就能抓到,但死活就差一点点。   赛特拎着腰包在修眼前晃晃,黑色的花脸上挂着薄汗,轻喘呼吸:“说了,你抓到我,我就还你。”   “你,你他妈几岁啊,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几岁也改不了你抓不到我的事实”   “操!”   修的捶腿,拼了一口气冲向赛特,却没注意被脚下的碎石绊住,整个人往地上栽,好在赛特先一步将人接住,才没摔个狗吭泥。   “小心点,”赛特抱住修,小心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之前你从这栋楼飞到那栋楼都没事,这会儿被一块石子绊倒,丢不丢人啊。”   “丢也不是丢你的人!”   修没好气的撞开赛特,抓着腰包带就走,某人不肯撒手。   “松开。”   修瞪着赛特,赛特视若无睹,死乞白赖就是不撒手。   修压着火去抢赛特手中的包带,却被赛特按住双手:“别,别抢,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跟一个土匪无赖没什么好商量的。”   “诶诶,你轻点,勒我手了,疼。”   赛特嘴上喊疼,手上一点没松紧,他也不跟修硬抢,包带在一下在他左手,一下在他右手,就是抢不到。   修气得就差没上牙咬,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小哥,宝贝,咱们商量,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给我留点成么?”   修斩钉截铁的说:“不成!”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   赛特笑笑,修越急,他越不松手:“别抢,你再抢我可要喊人了。”   “喊破喉咙,今天你也别想拿走一根金条!”   “这可是你说的。”   赛特清了清嗓子,突然对着围观士兵大喊:“老板,你别这样,你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占我便宜呢!我知道我很有魅力,但你也不能这么心急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修又气又羞,脸上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尼玛!进城门的时候你就玩这套,现在又来,你有没有点新鲜招式啊!”   赛特朝修抛了个媚眼:“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现在见到了,”赛特嬉皮笑脸,能清晰的听见修气到磨牙的声音,“都跟你说了,这个世界活下来最重要,脸皮是什么,能吃吗?”   “你!”   修感觉自己早晚要被这个无赖气出内伤,但为了满满一包金条,他决定豁出去,跟这个无赖土匪死磕到底。   “行,不就是不要脸吗!”   修脖子一直,破罐子破摔的喊:“少跟老子装矜持!收了钱就乖乖办事,把爷伺候好了,回头爷给你多介绍点生意!”   赛特眼角一跳,笑中带着几分玩味:“宝贝,我对你一心一意,你这么说有点伤人吧。”   修听他满嘴放屁,他就是要以牙还牙,好好教训这个土匪无赖。   “怎么,被我说中了,小金针菇。”   赛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凑到修耳边小声说:“是不是你心里没数吗?”   修突然感觉身下一紧,浑身仿佛触电,他猛地一把推开赛特,吃痛的蹲下身,脸上一会儿黑一会儿红。   “这下,我们两清了。”   赛特心满意足的把腰包背在肩上,蹲在修面前,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宝贝,回头我给你买两斤金针菇补补吧,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手足相残啊。”   “你,你你!”   修被气得够呛,骂又骂不出声,心里早把这个泼皮无懒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康罗伊看了半天戏,见修被捉弄得太惨,上前打趣道:“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在讨论商务贸易,大名鼎鼎的红尾蝎什么时候也做起皮肉生意了?”   “没办法,生活所迫。”   赛特扶着修起身,不管他愿不愿意,半身将人挡在自己身后:“最近生意不好,只能想方设法拓展业务。”   “我以为你金盘洗手去当保镖,没想到是这个‘鸨’。”   康罗伊看着修,礼貌的向他伸手:“这次多亏了您的帮助,军方才能守住四十日防线。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康罗伊,提尼斯城圣殿塔第一军团军团长,这位是巴洛,我的副手。”   修朝两人微微点头,正要开口,被赛特打断:“干嘛,想抢客户啊?”   “恩?”康罗伊皱眉。   “告诉你,他可是老子的第一个客人,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   赛特拍掉了康罗伊的手,又默不作声的按住修企图偷金条的手,还趁机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修瞪着赛特,赛特恬不知耻朝他眨了眨眼。   修没脸看,闷声把手抽了回来。   康罗伊看在眼里,对上赛特的视线,若有所思的笑笑:“两位关系不错。”   “必须的,跟客人保持良好的关系是我的服务宗旨,你说对吧,宝贝。”   赛特亲密的搂着修的腰,轻轻在他耳边吹着气。   修一个激灵,嫌恶的推开赛特,讪讪地走了。   “喂,昨晚还搂搂抱抱,说两句悄悄话怎么还害羞了。”   康罗伊摇摇头,对赛特打了个响指:“行了,玩笑归玩笑,你别老欺负人家。”   赛特说:“你不懂,这种脸皮薄的逗得才有意思。”   “你就作吧,回头把人逼急了,跑了,我看你去哪再找这么个宝贝。”   “少操点心吧,康婆婆。”   康罗伊笑笑:“你真是。”   “报告军长,战场清扫完毕,共计回收351枚军牌,请指示。”   康罗伊看着士兵手中渗血的麻布袋,无声的长叹后,叮嘱道:“核对阵亡士兵名单,所有军牌收入彼世厅,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以最高标准发放抚恤金。”   “是!”   “351,”赛特目送装着军牌的麻布袋被送上装甲车,“这只是驻防岗哨的士兵吧。”   “恩,”康罗伊抬头,顺着焦黑大地望向远方,“这次侥幸赢了,但下次,再下次......”   赛特没说话,手搭在康罗伊肩上,用力捏了捏。   康罗伊无力的扯了下嘴角:“行了,知道你劳苦功高,就不用再安慰我了。”   康罗伊笑笑,打开装甲车的后车门,比了个请的手势:“走吧,送你们一程。”   “谢谢,我们也不劳您麻烦了。”   “应该的,”康罗伊时候,“你和你的客人昨晚一场‘大战’,今天又是一场大战肯定累坏了,赏个脸,作为感谢,我送两位回城如何?”   不等赛特作答,士兵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赛特轻笑,双手环胸盯着摩拳擦掌的康罗伊和巴洛:“哟,两位军爷也有需求?”   “大名鼎鼎的红尾蝎的味道,在场的恐怕没人不想尝尝吧。”   “诶,那就可惜了,”赛特惋惜的摸了摸下巴,“我这一单生意还没结束,再接新活不厚道啊。”   “如果我给双倍价钱,请两位一起呢?”康罗伊说道。   “好像有点意思。”   “同意了?”   赛特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朝人群外大喊:“宝贝,有人请我们回城里坐坐,你的意见呢?   赛特话音刚落,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冲开人群,赛特翻身上车,又是一声引擎轰鸣,摩托车直接冲出驻防岗哨,一路扬尘消失在众人眼前。   “咳咳咳,军长,他们抢了驻防岗哨备用的摩托车,我们......”   “算了,随他们去吧,全员上车,返回提尼斯城。”   “是!”   康罗伊摆手弹去扬尘:“走吧,巴洛,我们也回去了。”   巴洛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没动。   “巴洛?”   “那个流浪汉,”巴洛说,“你不觉得,他跟卡罗尔很像吗?” 第二十七章 圣殿塔   ============================   提尼斯城,圣殿塔。   康罗伊和巴洛将死去将士们军牌送入彼岸厅,返回作战室的路上,一路有人在向他们问好,却都只是泛泛点头,敬而远之,好像他们只是例行巡视归来。   康罗伊撑着军杖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哒’的声响,口中哼着小调,巴洛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比起副军长,更像是康罗伊的个人随从或贴身保镖。   “身份核实已通过,康罗伊军长,巴罗副军长,祝贺你们凯旋而归。”   “谢谢。”   电梯内,女性的机械声热情而恭敬:“两位军长已经持续工作三十二小时四十五分,圣殿塔暂无其他指令,需要送两位军长回住处休息吗?”   康罗伊说:“不用,去指挥室。”   “好的,已确定目标楼层,电梯即将关闭,请注意脚下。”   瓷白哑光的电梯缓缓上升,音乐悠扬舒缓,康罗伊靠着电梯壁,闭上眼睛,跟着轻柔的语调小声哼唱。   电梯逐渐远离地面,巴洛守在康罗伊身旁,全景玻璃外提尼斯城尽收眼底,拥挤的城市,高耸的城墙,以及在天空中汇聚的防护网。   “每次看到这张网,都有种诡异的感觉。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对吧。”   康罗伊闭着眼,呼气很轻,如果不是他忽然开口说话,巴洛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你也这么认为?”   “恩。”   康罗伊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穿过天空的防护网,均匀的撒在提尼斯城中。   “提尼斯城几乎将所有的能源储备都倾注在这张网上,到底是为了保护我们,还是为了囚禁我们。”   “防护网是由提尼斯城内的科学家在天空要塞阿瓦隆的技术支持下建成的,其能量供给来源于太阳能、风能及潮汐能转化,纯净无污染,可以保证城内居民免受异兽侵害,是提尼斯城必要防护手段之一......”   “行了,不用给我介绍了。”   康罗伊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机械音,看向灰白色的城墙之外连绵的群山,蜿蜒的河流穿城而过流入碧蓝的海湾。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情绪仿佛随着身体也被笼罩在防护网内,脸上是淡淡的苦笑:“真是令人安心的防护措施,连呼吸的空气都被净化的一尘不染。”   “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康罗伊没有回答,重新闭上眼睛,伸手抓着巴洛军装的一角,用力将人扯到自己身旁,歪头枕在他宽厚的肩上。   巴洛垂眼,康罗伊不再作声,他抬头望向提尼斯城外的旷阔天地,但他们的世界却只有入海口的一隅。   “目标楼层已到达。”   机械女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两位军长,庆功宴将于今晚八点于东区江心洲举行,请二位按时务必前往。”   “知道了。”   康罗伊睁开眼,倦怠和疲惫在电梯门开启的一刻烟消云散:“告诉长老会,我们会参加的。”   “好的,祝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康罗伊军长,巴洛副军长,祝贺你们凯旋。”   “谢谢。”   康罗伊和巴洛回到指挥室,提交过作战报告后,康罗伊问通信员:“将军呢?”   “一个小时前,长老会请将军前去商讨今晚庆功会的相关事宜。”   康罗伊双腿架在桌上,松开衣领,理所当然的点头:“也对,长老会嘛,哪能指望那帮老东西办正事。”   “军长?”   “没什么,自言自语。”   康罗伊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凌空一挥唤出操作台,例行性的审阅文件、签字盖章,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件东西,伸了个懒腰出门。   “帮我送三份午餐去实验室。”   “好的。”通信员回答。   “将军回来了通知我一声。”   “是,军长。”   康罗伊和巴洛离开指挥室,乘电梯下楼。   现在是午休时间,实验室内看不到半个人影。   康罗伊不着急,跟巴洛一起收拾出一张空桌,然后坐在桌前静等。   十分钟后,三份午餐被送进实验室,康罗伊打开餐盘盖,浓郁的黄油煎烤过的肉香在实验室中弥漫。不过数秒,楼上传来一阵机械臂伸缩的动静,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人从墙上一跃而下,身后的机械臂撑着地面,老人稳稳落地。   老人推了推眼前的镜框,不悦的瞪着二人:“说了多少次,不准在我的实验室里吃东西。”   “这不还没吃吗?”   康罗伊轻笑着,自顾自的将牛排切成小块,倒上适量的黑椒汁,推到老人面前:“弗兰兹博士,作为晚辈,我也提醒过你很多次,一日三餐一定按时吃。”   “哼,没大没小的东西。”   弗兰兹嘴上数落康罗伊,背后一只机械臂的前端变成叉子,叉着牛排往嘴里送:“今天比平常晚来了两个小时,你想饿死我老人家吗?”   “博士,按常理,您应该先祝贺我们能活着回来吧。”   “这有什么好祝贺的,”弗兰兹博士嚼着牛排,手上还在不停翻阅资料,“你们出去只有回来和回不来两种可能,既然结果已知,无论那种情况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   弗兰兹博士猛地合上书,机械臂前端的叉子直指康罗伊的鼻尖:“既然回来了,就该早点来给我送饭,这点常识还需要我教吗!”   说完,弗兰兹博士背对二人,但身后其余在机械臂还在跟康罗伊和巴洛打招呼。   康罗伊朝机械臂招招手,噙着笑问:“博士,您是在担心我们吗?”   “哼,少在这放屁,老夫才没工夫管你们是死是活。”   巴洛说:“博士,您放心,下次我们回来,一定先来您这报道。”   “得得得,我一个糟老头子,饿两餐也不会死,省得你们在背后嚼我舌根。”   弗兰兹博士转过身,臭着一张脸,见两人面前纹丝未动的餐盘,又是一阵指指点点:“哟,说你们两句还不服气,长本事了?不吃饭,绝食,做给谁看啊。”   康罗伊明知故问:“博士,您不是说实验室里不能吃东西吗?”   “不吃就滚,哪一天天怎么多破事。”   康罗伊笑笑,巴洛打开两人的餐盘盖,简单用过午餐,两人刚放下刀叉,博士又开始下逐客令。   “去去去,吃完了赶紧滚,别耽误我工作”   “博士,有样东西,麻烦您帮忙看看。”   弗兰兹头也不抬的翻着手中的资料,背后一只机械臂伸到康罗伊面前。   康罗伊摊开手心,指尖在全息屏上一划,一颗白色的小球出现在三人眼前。   弗兰兹博士瞟了眼白球,忽然正襟危坐,扶了扶镜框,三指捏住白球缩小放入手心,问:“你从哪弄来的?”   “一个朋友。”康罗伊说。   “放屁,什么朋友,你在这城里就没什么朋友吗,”弗兰兹博士冷哼,“是赛特那混小子要你查的吧。”   康罗伊笑而不语,弗兰兹博士没有追问,对着小球的全息投影研究片刻后,说:“你跟那小子说,要查就拿实物来,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好的,我知道了,”康罗伊说,“对了,这事......”   “快滚,婆婆妈妈。”   弗兰兹博士张开机械臂,三两下回到了二楼,不见了身影。   实验室的大门却忽然打开,六名士兵分两排站在两侧,女人身着黑金色军装,身姿高挑,眉峰如刀,踩着军靴,长发盘在脑后,身披凛冽的杀伐之气,连岁月时间都要对她退避三分。   康罗伊和巴洛立刻起身敬礼:“报告将军,提尼斯城圣殿塔第一军团成功击退异兽潮,固守四十日防线!”   “恩。”   狄安娜点头,挥手示意士兵离开。   实验室大门的重新合上,偌大的实验室只剩他们三人。   狄安娜看了眼桌上的餐盘,又抬眼看向楼上,对两人说:“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谢夫人关心。”   “谢我?”   狄安娜语气冰冷,不怒,但一字一句犹如凛冽隆冬,令人不寒而栗:“谢我,不如谢谢某个叛徒。”   此言一出,康罗伊和巴洛立刻单膝下跪,低头不敢与她直视:“夫人,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不明白?”   狄安娜两指一落,康罗伊的脸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康罗伊,你这是第几次放他走了?”   巴洛见状,双膝跪在狄安娜面前:“将军明鉴,红尾蝎生性狡猾,是下属办事不利,屡次让他脱逃,还请将军责罚。”   “生性狡猾?再猾,猾得过你们?”   狄安娜双眼一眯,两人肩上传来几声抽响,像鞭子抽打的声音,鲜血从二人袖口流出,双臂顿时没了知觉。   巴洛忍痛,意图将责任拦着自己身上:“将军明鉴,是属下的失误,愿意接受责罚。”   “保护军长不利,该罚。”   巴洛的肩上又挨了几鞭,额前渗出薄汗。   康罗伊清楚,虽然流了血,但自己只是皮外伤,几天就能恢复,倒是巴洛......狄安娜没有手下留情,但她脸上也是一片阴郁。   “起来吧,你们俩就没有让我省心的时候。”   康罗伊扶着巴洛起身,关切的看着他。巴洛微微摇头,示意他并无大碍。   康罗伊心中了然,决定实话实说:“夫人明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说吧。”   狄安娜坐下,眼中的戾气不觉消散了几分:“他最近怎么样?” 第二十八章 无赖   ==========================   “他很好,昨天还特地将夫人的东西送了回来。”   康罗伊从怀中拿出一块金属表递给狄安娜。   狄安娜摩挲着满是划痕的手表,眼底闪过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情愫,但还是被康罗伊敏锐的捕捉到了。   “夫人,您是不是也想他了?”   狄安娜面无表情,将手表收进口袋里:“你少往他脸上贴金,那个小兔崽子背地里肯定没少咒我死。”   康罗伊低头不做声,心里忍不住吐糟。   “这次成功守住四十日防线,你们俩功不可没。”   狄安娜起身,背对二人:“这次的事算你们将功抵过,还有下次,你们就提头来见。”   “是,夫人。”   狄安娜走向落地窗前,放眼城外的无人之境:“阵亡将士的军牌收集齐了吗?”   “驻防岗哨的已经齐了,送进了彼岸厅,其余各防线的还需要点时间。”   “通知清扫部队注意安全,圣殿塔不容许再有不必要的牺牲出现。”   “是,夫人。”   康罗伊说:“夫人,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说。”   “这次的攻防战与以往有所不同,不仅异兽潮的规模和增援速度有所提升,还出现了跨地域的异兽入侵,前线士兵没有对抗死亡蠕虫的经验,在它手上吃了不少亏。”   “弗兰兹博士。”   弗兰兹博士立刻从二楼下来,态度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恭敬的说:“夫人,请讲。”   “在圣殿塔的记录中,出现过异兽跨区域入侵的情况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弗兰兹博士操纵机械臂唤出全息屏,实验室内光线降低,四人中央出现了大型的立体影像:“从这几月异兽的活动频率上来看,异兽已经形成呈现大规模聚集的趋势,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都在增加,并且直奔提尼斯城而来。”   康罗伊不解:“直奔提尼斯城?难道,城里存在什么吸引异兽的东西?”   “提尼斯城防备设施健全,前期我组织过人员进行过勘查,没有发现损坏或漏洞的情况,如果真有什么吸引异兽的东西,恐怕是这座要塞城本身。”   弗兰兹博士调出各类异兽的解剖图,分析道:“常规的猎食动物通过视觉、听觉、触觉等传统的感知方式锁定猎物,异兽在此基础上进化出了另一种感知器官,它们可以感知到空气散发出声波和电磁波,并将特定频率的波段视为攻击对象,提尼斯城的防护罩能扰乱这两种波段的频率,防止提尼斯城被异兽感知。”   “但是,这只限定于没有人出城的情况。”   康罗伊补充道:“商队要在各个要塞城间往返,军队也要定期出城巡查,不排除人类活动吸引异兽的可能性。”   “对,而且,自从移民计划开启后,提尼斯城每年都会在阿瓦隆派出运输艇的时候解除防护罩,这无疑增加了提尼斯城被发现的风险。”   狄安娜沉思片刻,问:“这是你的结论?”   “不,这只是我的猜想,”弗兰兹博士说,“移民计划事关人类延续,不能终止。”   康罗伊问:“博士,按照您的推断,距离下次异兽潮进攻还有多久?”   “三十日左右,”弗兰兹博士说,“如果找不到吸引异兽的原因,异兽会不断向提尼斯城发起进攻,规模会一次比一次大,直到提尼斯城被攻陷。”   “被攻陷......”   众人望着脚下的城池,眼前浮现的是其他早已被废弃的人类都市。   破败,荒凉,蓬勃的建筑在风吹日晒中逐渐枯萎,人类又将失去一处栖身之所。   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距离正式移民工作还有二十日,这个时候异兽出现异常举动绝对不能忽视!”   狄安娜说:“从现在起,圣殿塔全面加强防线的修复和巡视工作。康罗伊,巴洛,你们去查清死亡蠕虫的来历,博士继续分析异兽行动轨迹及规律,并向其他要塞城发出警报,务必要确保提尼斯城的安全。”   “是!祝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阿嚏......”   赛特打了个喷嚏,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吸了吸鼻子。   “我说,你开慢点行吗,老子的发型都被吹乱了!”   修完全不理赛特,油门加到极致,一路风驰电掣驶回暗巷。   车身还未停稳,修一脚急刹掉转车头,企图将赛特甩下去,后者早有准备,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修身上。   “滚下去!”   “嘶,你这是对待伤员的态度吗?”   受伤了?   什么时候的事?   修下意识这么想,脑海中却浮现出赛特贱兮兮的嘴脸,笃定他又在骗人,果断开骂:“少跟老子放屁,快滚!”   “真的,我真受伤了。”   赛特突然痛苦的捂着心口,倒在修身上:“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到不能呼吸了。”   修气到打抖,回手一记肘击,被某人挡住了。   修黑着脸问:“你不是心痛吗,就好了?”   “开个玩笑嘛,别这么死板。”   修的脸更黑了,比赛特的花脸还黑:“你觉得这很好笑吗?”   赛特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你这家伙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什么?”   “没什么,”赛特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说,“说正经的,刚才我真伤到了,一直忍着没说而已。”   修狐疑的看了赛特一眼,他表情严肃,脸色......太黑,看不清。   他想了想,犹豫再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伤哪了?”   赛特用手遮着嘴,小声凑到修耳边:“刚才逃跑的时候,跳车太猛,压到了......”   “操!”   修回首就是一刀,赛特后仰一闪,冰刃擦着他的发丝而过,立刻又是当头一刀,赛特跳车躲开,还不忘抓着修的肩,将他一起拽下车。   修紧握冰刀,指着赛特的鼻尖:“你他妈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赛特举起双手,嬉皮笑脸,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说我说得都是实话。”   “放屁!”   修怒火中烧:“不是土匪!你是异能者,还是军方的人!”   “我......”   “别跟老子说不是,”修指着赛特腰间的匕首,“你匕首上的花纹分明是圣殿塔的徽章,跟其他士兵的一样。我还奇怪你和普林两个人怎么敢专抢土匪,合着你他妈一直在我面前扮猪吃虎!”   “我真没骗你,”赛特有些委屈的笑了笑,伸手去扯自己的裤腰带,“不信你自己看。”   “滚滚滚!你个变态离老子远点!”   “我不是变态,”赛特叹了口气,“而且,你也从来没问过我是不是异能者,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没骗你吧。”   “呵呵,你觉得这种咬文嚼字的把戏有意思吗?”   “好好好,这事算我错了,不,不,就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你,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赛特脸上一直挂着笑,好声好气的哄着修,但修总觉得这无赖还在戏弄自己。   “宝贝,咱把刀收了成吗,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你想知道什么,我一五一十都告诉你。”   “滚,老子对你没兴趣。”   修收起冰刀,加上摩托准备离开,赛特先一步按住龙头,拦住去路。   “生气了?”   修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滚!开!”   “别别别,别生气啊,”赛特死皮赖脸的缠着修,“我错了,我真知错了,我保证,我保证不再骗你了,行吗?”   “老子管你,赶紧给我让开,别以为我不敢从你身上压过去。”   “敢,你当然敢,”赛特说,“这样,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不能空着手上路吧,你看你车上什么都没有,这一开出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喝了饿了你怎么办?”   修嫌翻了赛特,可面对着他那张搞笑感十足的大花脸,他又讨厌又拿他没什么办法,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无赖赶又赶不走,自己走还粘着不放,跟着苍蝇似的围着他不停‘嗡嗡嗡’。   “老子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看,你看,还在说气话。”   不同于修,赛特耐心十足,不停的循循善诱:“从前天到现在,我们认识就算两天吧,这两天你正儿八经吃过什么?是,我知道你现在不饿,但过会儿你气消了,饿了,你又上哪找吃的去?你应该最清楚饿肚子是什么感觉吧?”   气归气,但赛特说的没错。   修现在两手空空,两袖清风,一辆抢来的摩托车还不知道能骑多远。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去哪......   “科威尼恩是横跨大陆,位于西海岸的一座人类要塞,商路尽头的都市”   或许可以把那里定位下一站的目标,但横跨大陆,更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贸然上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见修沉默了,赛特知道他开始动摇,心下暗喜,乘胜追击,继续用三寸不烂之舌说:“这样,你先下来,我请你吃一顿,再好好睡一晚,等你明天一早起来,我保准你驮着满满当当的物资上路,怎么样?”   “用不着,”修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抓他的腰包,“把金条给我,我自己去买。”   赛特轻巧避开:“哎,你老惦记金条干嘛?”   修瞬间暴怒:“那就是老子的东西!”   “你仔细想想,这些金条其实没什么用,”赛特装傻,连哄带骗的说,“比如说,你饿了能吃金条吗?不能吧。车子没燃料了,能把金条塞燃料箱里吗?也不能吧。所以,金条哪有实实在在的物资有用......”   赛特满嘴屁话,修懒得搭理他,直接上手抢。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时,普林浑身是伤的从废弃的地铁口跑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面具人   ============================   “普林!”   赛特冲向满身是伤的普林,修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普林按着渗血的肩膀,拖着脚步拼命跑向二人:“大,大哥......”   普林倒在赛特怀中,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快,快......”   “普林!普林!你看着我,告诉大哥是谁干的!”   修按住赛特的肩膀,一边检查普林的情况:“先看看普林的伤势,救人要紧。”   “好。”   赛特急忙照做,却挣不开普林抓着他的手。   “乖,大哥在这里,没人能伤得了你。”   普林意识模糊,手抓着赛特不放,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修凑到他嘴边,仔细听着,试图复述他的话:“黑,黑熊,杀死,快跑——黑熊杀死快跑是什么意思?”   “黑熊?一定是黑熊帮的人!”   赛特怒火中烧,将普林塞给修,单枪匹马冲向地铁口。   修去追赛特,但不能放下普林不管,朝他大喊道:“喂!你去哪!”   “去灭了黑熊帮!”   “你等会儿......”   修想阻止赛特,却发现普林的伤有些诡异。   他身上大部分的伤口很细密,像是某种擦伤,肩上的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了,鬓角有一块红肿,手脚等关节处是整片的淤青,看起来像逃跑时跌跌撞撞造成的伤。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骨折的迹象,不像是被人打的。   逃跑的话,会伤成这样吗?   修觉得奇怪,他注意到普林胳膊上一处擦伤粘了些棕褐色的颗粒,像是新鲜的树皮的碎屑。   树?   暗巷深藏地下,这里一带又是光秃秃的一片,哪来的树?   修越想越不对劲,他想警告赛特,却看见地铁口的暗处突然涌上密密麻麻蠕动的黑潮。   “小心!”   修大喊,一道冰墙陡然升起挡在赛特身前。   蠕动的黑潮撞上冰墙的瞬间,顿时如活物般迅速向四周扩散绕过冰墙,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赛特。   修暗叫一声不好,双手紧贴,张开手心往后一撤,冰墙顺着黑潮进攻的方向迅速生长,形成一处冰封的空间将三人护在其中。   蠕动的黑潮见状立刻退去,柔软的触手般的黑影冲向空中,化作道道尖刺猛冲击碎冰墙,厚实的冰墙脆如薄纸,被扎得千疮百孔。   修看得很清楚,尖刺的颜色跟普林伤口上的颗粒如出一辙,就是这些东西伤了普林。   “喂!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   修护着普林,一边修复被击碎的冰墙,一边朝赛特喊:“快过来!我撑不住多久了!”   赛特站在冰墙前,双拳紧握。   突然,一道尖刺击碎冰墙直冲他而去。   “白痴!快闪开!”   修朝着赛特大喊,赛特毫不避让,单手一伸抓住尖刺,紧接着火光冲天,爆发的火柱将冰墙与黑潮击得粉碎。   水汽弥漫,修被呛得不住咳嗽,白色的雾气中时不时有黑褐色的颗粒和碎块落下,还有一股木屑燃烧后的味道。   木屑?   修捡起一片碎块,果然是一段树枝的残片。   “是异能者!”   修恍然大悟,赛特也已察觉,他站在地铁口,手放在还在燃烧的断枝上:“不管是谁,敢动我的人,永远只有一个后果!”   火光四射,烈火熊熊吞噬断枝一路向地下延烧,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铁口被炸毁,地面塌陷,无数枝干从地下涌现。   赛特两步后撤跳开,抽条的枝干紧随而至,被空中落下的冰刀斩成数节。   两人对视一眼,回过头时,枝干已经抽出新条,不仅如此,被斩断的枝干落地便开始扎根,伸出新的枝干再度向二人发起攻势。   “妈的,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赛特退到修身旁,紧盯着四周向他们袭来的枝干:“那人一定藏在地下,必须把他逼出来才行!”   “你想怎么做?”   赛特瞥了眼修,修单膝跪地,普林靠在他腿上昏睡。   “保护自己和普林,剩下的交给我。”   赛特勾起嘴角,活动了一下脖颈,带上手套,抽出腰间的匕首:“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红尾蝎。”   下一秒,枝干抽长如狂蟒突袭,修单手一挥转出冰墙阻挡,烈焰先一步将袭来的枝干砍断,火焰吞噬断枝,不消几秒便只剩下一撮白灰。   修轻哼:“装蒜。”   赛特笑而不语,朝他抛了个媚眼。   枝干再度袭来,赛特直奔枝干而去,燃烧的匕首插进枝干,从中间一路破开被撕成两截,火焰沿着被撕开的裂口将整条枝干连根烧尽。   更多的枝干朝赛特袭来,赛特敏捷避开,仅凭一人一刀,在枝干见游刃有余,匕首刺进枝干,只要被火沾到的地方都会被火光吞噬,火焰汹涌一路燃烧至地下,转眼已是一片火海。   修看得应接不暇,眼睛竟赶不上赛特的速度。   突然,一道枝干从地下窜出,直冲修和普林而去,修手中凝结出冰刀,刀锋凛冽,还未斩到枝干,枝干便被烈火灼烧,一柄匕首正插在燃烧的枝干上。   “你走神了。”   “要你多事。”   赛特笑笑,修的身后又升起两道枝干。   “趴下!”   修立刻低头,一道劲风擦过他的发丝,两道枝干被懒腰斩断,被烈火烧成了白灰,而匕首不知道何时又回到了赛特手中,还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上隐隐发光。   赛特停下了动作,枝干被全数烧毁,热浪翻涌,大地被灰烬覆盖,塌陷的地面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   赛特掷出匕首,却听一声脆响,匕首被击飞,在空中转了几圈回到赛特手中。   修看清了,匕首的末端绑着一根极细的金属丝。   赛特握着匕首,紧盯黑洞:“到这个地步,还有躲躲藏藏的必要吗?”   黑洞深处缓缓伸出一只枝干,一个人踩在枝干的顶端,身穿一袭绿袍,看不出身材,身高中等,戴着藤条编织的面具,手里是一根木质的手杖,手杖的一端呈曲柄形,里面嵌着三个铃铛,另一端削得很尖,沾着黑色的污渍,形如击碎冰墙的尖刺。   “那小子口中喊的大哥,看来就是你了。”   面具人嗓音浑浊,声音十分沙哑,似乎是个老人。   “是我,而且,这里是我的地盘。”   赛特把玩着匕首,目光凶狠的瞪着面具人:“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老兄,你是嫌命太长,活腻了吧。”   面具人发出咳咳的笑声,有些说不来的阴森,听得二人浑身不自在:“小子,你挺狂的,这点我不讨厌。但是,我对你没兴趣。”   修抬头,突然对上了面具人的视线。   藏在面具后的双眼看不出情绪,但有几分似曾相识。   “你......”   “不好意思。”   赛特挡在两人之间:“咱们俩的账还没算清呢。”   “哦?你想替他出头?”面具人盯着修的视线移到了赛特身上,“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的他男人。”赛特脱口而出。   “喂,你脑子有病啊!”   赛特瞥了眼修,笑得不怀好意:“早晚的事,别害羞嘛。”   “滚蛋!”   面具人倚在枝干上,似对两人的争执充满了兴趣:“甜言蜜语,打情骂俏,你倒是挺乐得自在,要是你的族人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不知道他们会怎么......”   面具人话没说完,地上突然冲出几道冰锥将他封死。   “你说什么!”   修瞪着面具人,瞬间涨红了眼:“你再说一遍!”   “呵呵,生气了。”   面具人不为所动,哪怕冰锥在一点点挤压他的身体,他也丝毫不惧,好像这不是他的身体:“有个词叫气急败坏,形容你再适合不过了。”   “你!”   “快停下。”   赛特按住修的手,对上他通红的双眼:“宝贝,冷静,看着我,看着我,他还不能死,你还不能杀了他。”   “对啊,你确定要杀了我吗?”   面具人笑得轻佻:“我死了,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他们被杀的真相。不过,你不知道也好,就这么懵懵懂懂的活着,跟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在一起,我看你也挺开心的,是吧,修。”   “喂,你说谁不三不四呢!”   赛特不爽的朝面具人骂道,修却愣住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痴痴望着被冰锥锁死的面具人。   “你认识我?”   “当然,”面具人说,“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哥哥,你的族人。”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呵呵,呵呵呵......”   面具人放声大笑,手杖轻戳枝干。   突然,大地颤抖,比之前更粗壮枝干从地下升起击碎冰锥,面具人踩着枝干伸出的树冠,托着他不断离二人远去。   修追了上去,歇斯底里的大喊:“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燃烧的火光化为灰烬,回归大地,在故土中诞生,在故土中死去,就像那些曾经逝去的生命。”   大地被枝干覆盖,顷刻间,荒野变成茂密的树林。   无论两人如何阻挡,如何追赶,只能在面具人的笑声中,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第三十章 留言   ========================   “站住!你给我站住!”   修冲向面具人消失的方向,被赛特死死抱在怀里:“宝贝,宝贝,冷静,冷静下来。”   “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   “那是个陷阱!他是在骗你!”   “不可能!不可能!他认识我,他知道我是谁!”   “我也知道!”   “什么?”   修停下动作,转身揪住赛特的衣领:“你说什么?”   “宝,宝贝,轻点,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修没有放手,恶狠狠的瞪着赛特:“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赛特憋着一口气,抓着修的双手,说,“你是阿尔比昂人,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这是常识,蓝色的眼睛,冷白的肤色,包括,包括阿尔比昂的覆灭,你们被一夜之间屠城的事,全世界都知道。”   修愣住了,缓缓松开了手。   赛特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咳嗽:“他,他是在骗你,你要是追上去,就上当了。”   “不,不对。”   修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他认识我,他知道我的父母,还知道我有一个哥哥。”   “他们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对不对。”   赛特粗喘着,吃力的起身:“那都是骗人的话术,不说得真一点,你怎么会信他。”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也在骗我。”   “我......”   赛特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跟修解释。   他自问没有对修说过谎,只是在某些事上含糊其辞一点,油嘴滑舌一点,没事喜欢逗他一下,怎么就变成骗子了?   “说到底,你们不过一丘之貉。”   修甩开赛特,跨上摩托车:“就算他是在骗我,我也要去。”   “我去过阿尔比昂。”   “你说什么?”   赛特站直身子,认命的叹了口气,对修说:“我去过阿尔比昂,五年前,就在你们被屠城之后。”   “五年前,我还在提尼斯城的圣殿塔服役。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深秋的晚上,圣殿塔熄灯不久,突然接到通信兵传来的一条噩耗——阿尔比昂被屠城了。”   赛特给修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消息传出去的当晚,提尼斯城就因恐慌发生了暴动。平息之后,圣殿塔立刻派遣小分队前往调查搜救,希望能救出幸存者,查清阿尔比昂被屠城的原因,我就是小分队中的一员。”   “你,都看到了。”   “抱歉,等我们赶到的时候......”   赛特沉默着低下了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我没想到五年后竟然能遇见阿尔比昂的幸存者。”   “所以,你早知道我是阿尔比昂人?”   “只是怀疑,”赛特说,“直到刚才,你对待面具人的态度,我才敢百分之百确认你是阿尔比昂人。”   “你千方百计不让我走,就是想确认我的身份?”   “是,”赛特直言,“我一直想查清楚阿尔比昂覆灭的真相,可惜,五年过去了,我什么都没查到。所以,当我怀疑你是阿尔比昂人时,我就决定一定要查个清楚。当然,希望你留下来这点也是出于真心的。”   “为什么?”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赛特挠了挠头,也说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就感觉跟你挺投缘的,虽然第一次见面,你就差点要了我的命。”   “不是这个,”修面无表情的说,“你不是阿尔比昂人,阿尔比昂离这更是天南地北,你为什么会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赛特说,“那么多人,那么多同胞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法,我怎么能不在意。而且......”   “大,大哥......”   “普林,普林?”   赛特赶回床边,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普林,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大哥快被你吓死了。”   普林眨了眨眼,看了看赛特,又看了眼昏黄的天花板:“这是在哪啊?我,我怎么了,我感觉,嘶,啊......”   “别动,”赛特按住普林,让他重新躺好,“这是罗老板的住处,很安全。”   “你身上到处都是伤,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修说。   “哦,”普林看向修,缓缓说道,“你是帮我包扎的吗?”   “恩。”修点头。   “谢谢,”普林扯着惨白的嘴角,虚弱的笑笑,“谢谢你答应去帮我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修摇了摇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   “普林,大哥问你,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普林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回忆到:“我求修去帮大哥后,准备去罗老板的店里等你们的消息,半路碰到了黑熊帮的人。然后,我就赶紧跑,但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赛特皱眉:“他们对你动手了?”   普林停了一会儿,神情晕晕乎乎的,说的很慢:“他们抓住了我,想用我来对付大哥,还逼问我们的住处,但是,他,他突然出现了。”   “面具人?”修问。   普林微微点头,声音越来越小:“他手里拿着一根奇怪的手杖,走路能听到铃铛的声音......”   “普林,普林?”   “他睡着了。”   “罗老板。”   罗丹端着一个缺口的瓷碗,从门外进来:“普林的伤没有大碍,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让他睡会儿,别吵他,等他醒了拿这药酒给他擦擦,那点淤青很快就能下去。”   “谢谢,罗老板。”   “恩。”   罗丹把碗放在桌上,回头看着修:“你也擦擦,听赛特说你也受伤了。”   “没事,我,嘶......”   修正想说自己不要紧,罗丹突然抽出一根木棒往修的侧腹一捅,疼得他差点双膝跪地。   “嘴硬。”罗丹说。   修痛苦的捂着侧腹,赛特坐在床边偷笑,被罗丹当头一棍。   “笑笑笑,你还有脸笑,这里最该打的就是你。”   “是,是,我该打,该打。”   赛特抱着脑袋,让老人随便打。   老人在他背上敲了两棍,恨铁不成钢的骂:“嬉皮笑脸,你这幅德行不知道跟谁学得。”   “天生的,无师自通。”   “哼。”   罗丹又在赛特肩上敲了一下,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出去了。   赛特目送老人出门,人刚踏出门框,赛特突然痛苦的揉着肩膀,无声的对着老人的背影骂娘。   “出来,我有话跟你们讲。”   “来了。”   赛特朝老人的背影做了鬼脸,起身朝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一起出去。   “啥事啊,非要来天台上说。”   罗丹没说话,转身就是一棍砸在地上,‘通’的一声响,要不是赛特眼疾手快,这会儿脚指头已经被砸断。   赛特连退几步,不忘拉着修一起后退:“您想说啥直说呗,这是干嘛,打击报复?砸脚趾是小孩子的把戏,您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童趣呢。”   “黑熊帮全死了。”   “什么?”二人异口同声的问。   “昨天,有人看见你们三个一起往提尼斯城的方向去了,今天一早,黑熊就带人在暗巷里埋伏,准备收拾你们。普林这小子机灵,在暗巷里跟他们绕了几圈,跑出去的时候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他们对普林动手了?”   “没有,”罗丹说,“黑熊抓住了普林,逼问你们的下落和住处,说是要以牙还牙。普林死都不说,黑熊准备用蛮力的时候,被那个面具人打断了。”   “请问,你刚才提到的修,是不是一个骑着摩托、蓝眼黑发的流浪汉?”   “滚开!臭老头!敢打扰大爷办正事,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揍!”   “然后,黑熊的脑袋就被面具人的手杖扎了个对穿。”   “那普林的伤?”   “黑熊帮的人见自己的老大死了,就用从佣兵那抢来的武器报仇,结果,呵,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   罗丹蹲在天台边,整理新长出来的葱苗:“普林是被波及到的,暗巷狭窄阴暗,就那么大点地方,又是热熔弹又是奇形怪状的树枝,被迫及的人不在少数,普林离得最近,算是伤得比较重的了。”   得知事情始末的二人各有所思,赛特一拳砸在手心,不解气的说:“黑熊帮的人死有余辜,留着他们就是个祸患。现在不死,早晚我也要收拾他们。”   “孩子死了,你知道来奶了,早干嘛去了。”   罗丹撑着膝盖缓缓起身,吃力的在后腰上敲了敲:“暗巷的入口塌了,修起来可能要花不少时间。”   “我会修好的。”修说。   “不是我,是我们,”赛特搭着修的肩,笑笑,“军功章,我们一人一半。”   “用不着你们在这帮倒忙。”   罗丹伸出苍老干枯的手指,指了指修:“听当时在场的人说,面具人收拾完黑熊帮,离开前留了一句话。”   “替我转告那个流浪汉,他的老朋友一直在海边等他。”   “朋友?海边?”   赛特不爽的皱眉,在修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朋友?你还有别的朋友?男的女的?多大了?你有没有......”   罗丹一棍在敲在赛特头上:“你这个混球,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哦,对对对,”赛特后知后觉的揉着脑袋,“我是想问,阿尔比昂还有别的幸存者?”   “我,我不知道。”   修苦思冥想,眉头凝成了一团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号人物:“朋友,我的老朋友......”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赛特安慰道,“我说了,那家伙就是个骗子。”   “不行,我得回去。”   修说:“我要回一趟阿尔比昂。” 第三十一章 归途   ==========================   “啊~~~还有多久到啊?”   普林咸鱼似的瘫在汽车后座上,刚下过一阵小雨,越野车穿行在树林中,河流轻淌,空气中熏染着淡淡水汽和绿意,无人的静谧带着一丝清幽,安静得令人犯困。   “早着呢。”   赛特打开车窗,湿润微凉的空气涌入车内,驱散了不少困意。   “我们出来还不到半天,日夜兼程的话大概要五天左右。”   普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啊,怎么远?”   “这还是在不迷路不走弯路的情况下,”赛特轻笑着说,“跟你说了我们要出一趟远门,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走回暗巷两天就够了。”   普林瘪了瘪嘴,重新倒回椅子上躺尸:“大哥,你去过阿尔比昂还会迷路吗?”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而且,我就去过一次。”   赛特放慢车速,停在岔道口思索片刻后,回头问修:“往哪走?”   “恩......左边吧。”   赛特左拐上了山路,打趣道:“宝贝,你不会也不记得回去的路了吧。”   “我在外面流浪了五年,你觉得呢?”   “你在外面流浪这么久,没有回去过吗?”   修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赛特了然,没有再问,普林却突然嘚瑟起来:“哼哼,这个时候就突显出我的重要性了。”   普林从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皱巴巴的地图:“这是我从罗老头杂货店里淘来的,有了它,我们就不用担心迷路了。”   “等会儿,”赛特叫住普林,“我刚刚没听清楚,你说的是偷啊,还是淘啊?”   普林眨巴着眼睛:“有区别吗?”   赛特忍不住笑出声:“胆够肥的,罗老头要是发现了,保准把你的手剁下来。”   “啊呀,没事啦,杂货店里垃圾都堆的塞不下了,多一样少一样没差。”   说着,普林趴在座椅上研究地图,偶尔又看着窗外:“前面上坡后右拐,下山后沿着小路一直开就能上国道了。”   “嘿,看来带你出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普林翘着鼻子,头快昂到天上去了:“哼,之前谁死活不让我来的?”   赛特瞟了眼后视镜,轻踩刹车往下山走:“那昨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又是谁啊?”   普林露怯的结巴了两下:“我,我,那点伤睡一晚就好了,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啊哟!”   “叫你嘚瑟。”   普林黑着脸,揉了揉撞到车顶的脑袋,盯着赛特背影碎碎念。   “赶紧坐好,再在车上乱蹦就赶你下去。”   “好嘛~~~”   普林窝回自己的座位上,见修望着窗外一直没说话,从包里翻出几颗野果递给他:“吃吧,很甜的。”   “谢谢。”   修接过小野果,红红的,握着手里却没有一点食欲:“你们没必要跑这一趟。”   “那怎么行,你帮了我和大哥,这个人情我们一定要还的。”   普林往嘴里塞着野果,一边说:“我也好久没有出来浪了,成天待着暗巷里又挤又黑,还是外面好,青山绿水,空气又清新,心情都开阔了不少。”   赛特吐糟:“我也没见你有过心情不好的时候。”   “要你多嘴。”   普林扒着驾驶座椅,往赛特嘴里塞了颗野果。   赛特咬破野果,渗出的果汁酸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死小子,你故意的!”   普林朝他做了鬼脸,继续跟修说话:“我看那个面具人来者不善,又指名道姓要找你,如果是陷阱,多个人没准还多份力呢。”   面具人......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阿尔比昂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修想得头疼,索性暂时放到一旁。   车子在路上开了两天,三个人轮流休息,日夜兼程,很快路程走了过半。   清晨,赛特从后座上醒来,用力搓了搓脸,在修的肩上拍了一下:“我来吧,你去休息,车子也该补充燃料了。”   “恩。”   越野车在路边停下,修伸了个懒腰,晨间的空气有些凉,微风吹过,修微微哆嗦了一下。   “去车上等吧,”赛特说,“你一夜没睡,小心着凉。”   “没事。”   修看见路基下流淌的小河,从后车斗里拿出塑料桶:“我去洗把脸,顺便装点水回来。”   “叫普林一起去吧,我看这里的水源干净,干脆吃点东西再走。”   “好。”   修叫醒普林,两人打水回来的时候,赛特已经升起来篝火,架起了锅子。   “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吃饭的时候,赛特说:“我们的燃料不多了。”   “还剩多少?”修问。   “加上备用的勉强能支撑到阿尔比昂,回头肯定是不够了,”塞特说,“还有,山间湿气太重,部分食物也受潮发霉了,剩余的口粮只够我们三个人吃一天半。”   普林端着碗,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是一个坏消息吗?这分明是两个。”   赛特在普林脑袋上敲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补充食物和燃料。”   “我多嘴问一句,你说的补充是用抢的吗?”   赛特和普林同时看着修:“不然呢?”   修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   “不用抢的,用什么,”赛特说,“宝贝,你不会指望有人心愿情愿的把食物和燃料‘捐’给我们吧。”   普林说:“我倒是带了些金条,但出了提尼斯城的地界,金条还有用吗?”   “可以以物换物,”修放下碗,从车上拿来地图,画了个圈,“我现在的位置在这,根据地图显示,往东三十公里有一处人类的幸存地,在那应该能换到燃料,食物就不要去换了,我们可以采点野菜野果,肉类可以靠打猎......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普林喝着罐头汤,眼中又好奇又期待,“突然换了种生活方式,感觉挺新鲜的。”   “......”   普林想了想,忽然举手:“报告老师!”   “说。”   “如果他们不换呢?”普林问。   “会的,”修说,“以物换物,各取所需,他们会同意的。”   赛特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的问:“如果他们就是不同意呢?”   修挑眉,感觉某人在找茬:“好好跟他们说,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没有恶意的话,会同意的。”   赛特不放弃,追着修问:“如果我们好说歹说,他们死活就是不同意呢?”   “......”   “是啊,修老师,万一他们不同意,我们该怎么办?”   修按了按发痛的鬓角,感觉跟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说话身心俱疲:“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别伤人,拿走我们需要的量就停手。”   “好嘞。”赛特和普林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但是,”修强调,“交换品必须留下。”   “好......”   用过早饭,三人整装再次上路。   越野车行驶在还算完整的国道上,一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地图中所指的人类幸存地。   但是,这里跟三人想象的不太一样。   幸存地在一处河谷山坳中,四周是苍翠的山林,湍急的流水穿城而过,山间回荡着鸟鸣,废弃的建筑爬满了青苔和藤蔓,灯杆锈迹斑斑,水泥地面被杂草挤破填满泥泞,随处可见残缺的车框车架,却不见烟火,不见人影。   “这里不会已经废弃了吧?”   普林捧着地图,仔细核对地点:“就是这,没走错啊。”   赛特放慢车速,朝身后问:“你那是什么时候的地图?”   “我看看,三......”   “三年前?”修问。   普林放下地图,对着修嘿嘿一笑:“三十年前。”   “三十!我......”   修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想想这也不是普林的错,地图都这么旧了,明显不可能近期产物。再说,现在是末世,提尼斯城这样的要塞城都可能随时不保,可况一个小小的人类幸存地。   只是......   “现在该怎么办?”   普林感觉手中的地图跟一张废纸无差:“就算绕道再去下一个人类幸存地,也不能保证那里有活人啊。”   “先在这里找找吧,”赛特说,“这里是人类幸存地,就算被废弃了,多少应该还能发现点有用的东西。”   “那也只能,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普林探出车窗,一手抓着车筐,一手贴在耳郭旁仔细听着:“好像有人。”   “救......救命......”   “我也听到了!”修瞪大双眼,“有人在喊救命,就在前面!”   “你们两个抓稳!”   赛特一脚油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越野车在城中疾驰,过了一个拐弯后,他们看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捂着流血的肩膀,双腿一瘸一拐的拼命呼救,身后两只异兽张开血盆大口穷追不舍。   “是异兽!大哥,快!快去救人!”   “等等,有点不对劲。”   赛特正要挂挡,修却按住了他的手:“这里明明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还有,异兽袭击人类往往都是成群结队,这里才两只,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   “我知道,”赛特说,“这是个陷阱。” 第三十二章 陷阱   ==========================   “这种低级的陷阱,骗小孩还差不多。”   赛特挂上倒挡,车子飞速后退,男人拖着流血的身子,不停向他们招手,声嘶力竭的呼救。异兽就要追上男人,尖锐的獠牙和利爪蓄势待发,疯狂咆哮要撕碎男人的血肉。   赛特犹豫了,他确信这是个陷阱,但男人受伤也是事实。   殷红血液浸湿了男人的衣料,在地上映出大块大块的鲜红,他的眼中是惊恐和绝望,嗓音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却还在用最后的力气大喊求救:“救,救命,救救我......”   “大哥!”   “妈的!就算是陷阱,老子也跳了!”   赛特暗骂一声,停车,挂挡,加速,直冲受伤的男人:“普林,准备好家伙,给我瞄准了打!”   “好嘞!”   普林早已准备就绪,子弹上膛,抓住车筐半身探出窗外,瞄准异兽的脑袋......   “嘭!”   突然,一发子弹击穿车顶,普林下意识的缩头,被修拽回车内。   “狙、狙击手!”   死里逃生,普林吓得瘫在后座上瞪大双眼直喘:“大哥,是陷阱!”   赛特此时顾不上陷阱不陷阱,急忙回头问:“你伤到没!”   “没有,”普林说,“子弹打穿了车顶,没伤到我。”   “嘭!嘭!”   又是两枪,子弹击穿了后车窗和车轮,‘咚’得一声,车胎爆裂,车身剧烈打滑,赛特费劲全力才能勉强控制方向盘。   “操!一群王八蛋!你们两个躲好,都给我抓紧了!”   赛特猛踩油门,一个急刹调头,加速逃离。   余光中,赛特看见男人倒在血泊中,两只异兽没有撕扯男人,它们踩着男人的尸体直冲而来。   “大哥,你看见了吗!异兽竟然没有吃掉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饵,”赛特吃力的控制方向盘,车轮钢圈在破碎的地面上滑行,溅出一路火花,“有人用那个男人当诱饵吸引异兽,引我们上钩。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男人就是被他们打伤的,说不定异兽也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至于异兽为什么没有吃掉饵料,只能用异兽本能会倾向于追击活的猎物来解释了。”   “小心!异兽追上来了!”   “快趴下!”   赛特大喊,普林急忙按住修,两发子弹几乎擦着他们的头顶而过,将车身击出两个大洞。   “你不要命了!现在冒头跟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我是想帮......”   “用不着,看好自己的小命就行!”   “危险,快趴好。”   普林拉着修,小声说:“你要相信大哥,他会带我们平安离开这里的。”   “普林!”   “在!”普林一惊,急忙应道。   “分析射程!”   “是!”   普林趴下身,简单检车车身的弹孔,迅速计算到:“5.8mm口径,有效射程五百米,从弹道方向来看,对面至少有两名狙击手,应该藏在前面的废大楼里!”   赛特看了眼普林所说的方向,咬牙握紧方向盘往左一打,越野车冲进一旁的小巷,车身狠擦在建筑物外墙,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音。   普林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被金属音折磨得发痛的耳朵:“这里应该是狙击手的死角了。”   “注意警戒!”   赛特不敢放松,全神贯注集中在车头:“你们俩做好跳车的准备,车可能刹不住了!”   “那你呢!”修问。   赛特轻笑,汗水早已浸湿了他的前额:“呵,怕我出事?”   “没,”修偏过头,“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切,点个头很难吗?”   修沉默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看见修的反应,赛特满意的勾了下嘴角:“放心,老子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大哥,异兽追来了!”   后视镜中,两只异兽穿过小巷直奔仓皇逃窜的越野车,看姿态已经有跳上车的准备!   “操!这两只畜生跑得真快!坐稳,看老子碾死它们!”   修和普林压低重心,赛特猛打方向盘,车身剧烈摇晃,异兽见状迅速后撤,追了两步后,明显放慢了速度。   “大哥,它们好像停下了。”   赛特看了眼后视镜,巷道狭长,两只异兽停在巷子里,望着越野车的方向,没有撤,也没有追,只是站着原地喘气吐舌头。   赛特皱眉,一股不祥的预感直蹿脊背。   下一刻,“通!通!”两声巨响,尖锐的钢锥钻入车身,倒刺炸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撕开车门,车身剧烈晃动,两人被甩出车外,越野车不受控制的巷道中剐蹭滑行。   “普林!修!”   赛特的双手瞬间被方向盘弹开,他只能猛踩刹车,车身却挣扎得越发强烈,突然,一声轰鸣,一辆装甲车撞穿大楼,狠狠撞上越野车,赛特两眼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醒醒,醒醒......”   赛特吃力的睁开双眼,头疼欲裂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四肢又沉又重,浑身仿佛散架,好像这个身体不是他的。   “你醒了?”   赛特眯着眼,无力的摇了摇头,手撑着地面想起身。一用力,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晕厥,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不由的一声苦笑。   “真是报应,天天抢土匪,这下好了,被土匪包圆了。”   “你没事吧?”   赛特摇了摇手,被男人搀扶着坐起身:“你真命大,被他们的装甲车撞上了竟然没变成肉渣。”   “你好像挺失望的?”   男人愣住了,接不住赛特的话。   “开个玩笑,别当真。”   男人叹了口气,坐在赛特身旁塌着身子:“你要是看过这四周,应该不会想开玩笑了。”   赛特用力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四周。   他正身处一座铁质的监笼,不大的空间里关了几十号人,每个人都面黄肌瘦,手脚溃烂,疲惫苍老,身上穿得破破烂烂,有些甚至衣不蔽体,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酸腐味,死气沉沉,犹如一群行尸走肉。   不仅如此,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带着一个铁项圈。   “你们的打扮......挺新潮的。”   男人没心思回应赛特的玩笑,有气无力的说:“他们把你丢进来的时候,你还有气,我以为你会睡上个一天半天,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他们?”   男人朝铁笼子外抬了抬下巴,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暴力拆解凹陷变形的越野车,车上的物资早不见了踪影。   “那伙儿土匪霸占了我们的幸存地,把我们关起来,逼我们没日没夜的干活,做奴隶,还给我们带上这铁环,敢摘下来,我们就得死。”   “这么霸道。”   男人话里没有任何感情,好像只是在复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你在城里看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吧?他悄悄摘下铁环,逃跑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按照常理,应该一枪了事,但为了引你上钩,所以才将他打伤。不过,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如果小孩子听到这个故事,应该会吓得做噩梦吧。”   “或许吧,至少这里没有小孩。”   男人耷拉着眼皮,手里攥着一个发黑的小玩偶,不知道是手工太粗糙,还是磨损得太厉害。   “这是......”   男人匆匆藏起了玩偶,紧紧揣在胸口,看着赛特的眼神呆滞木讷:“你不是第一个被抓来的外人,想活下去的话,最好不要反抗。不然,你只会成为那帮畜生的饲料。”   “他们还吃人?”   男人不知道赛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犹豫片刻后,伸手指了指铁笼外:“他们抓了几只异兽,我们中间要是有人病了,死了,干不动活了,就会被喂给异兽。”   “谢谢提醒,”赛特笑笑,对男人伸出手,“赛特,姑且算是一个流浪汉。”   男人看着赛特的手,迟疑了半秒,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的伸过去握了握:“根。”   “幸会。”   赛特左右看了一眼,问:“根,我一起的还有两个同伴,你有没有看到他们?”   根摇了摇头:“没有,他们带回来的只有你一个。”   “铛铛铛!”   一阵沉闷的金属声打断了两人谈话,铁笼被打开,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端着铁盆进来,盆中隆起的灰黄色往地上一倒,像倒了一堆石头。   “开饭了!”   话音刚落,根和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围上去疯抢。   男人满脸横肉,嫌恶的朝地上啐了口痰:“一群好吃懒做的东西,下午都给我卖力点,听见没有!”   没人回应,所有人都在抢‘石头’,不管上面是灰还是土,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男人见状,一脚踢翻身旁的女奴隶,女奴隶被地倒在地,‘石头’从手中滚落,她急忙去捡,却被男人一脚踩在手上,疼得哇哇直叫。   没有人理她,没有人帮她,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紧紧抱着‘石头’,眼神怯弱的盯着被踩在脚下的女人。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听见了!我会好好干活,我会好好干活!”   “哈!哈哈哈!”   男人放声大笑,一脚踩憋了‘石头’,女人熟视无睹一般,抓起来疯啃,被踩的那只手甚至抓不住,只能小心翼翼的托着。   “喂!你!”   男人走到赛特面前,蹲下身,用力在他脸上拍了拍:“不错嘛,就醒了。既然醒了,下午就给老子乖乖干活儿,要是敢逃跑......”   “不敢,不敢。”   赛特放低身子,忙说:“绝,绝对不跑,我会好好干活儿。”   “恩。”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铁项圈扔在赛特面前:“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   赛特拿起铁项圈,没有丝毫犹豫套上了脖子。   “算你识相。”   “当然,”赛特笑笑,悄悄环视一圈,低声说,“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第三十三章 潜行   ==========================   “快点!往这边看看!”   “都仔细点!那两个小子肯定跑不远!快找!”   “你们两个去下面,你们两个去河边,剩下的往山上找!掘地三尺都得给我把他们抓回来!”   “是!”   修和普林躲在山坡树林的灌木丛中,背上披着草皮,脸上抹着黑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的外开,几个土匪拿着刀,回来在树林间巡视,时不时用砍刀在灌木丛中乱挥,‘锵锵’的脆响听得普林心头发颤。   更恐怖的是,他们手中还牵着一只异兽!   “嘘......”   修按在普林的手,朝他比了个禁言的手势,双眼紧盯不断靠近异兽,异兽似乎发现了修的存在,抬眼与他对视。   “二当家,黑背怎么不走了?”   “当心!草里有东西!”   几个土匪散开,从两侧慢慢往上包围。   普林的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动,背上蹭蹭的冒汗,修紧盯着异兽,目露凶光,异兽不敢吠叫,不敢靠近,一直在原地徘徊跺脚。   土匪们相互以眼神沟通,眼看就要发现二人。   突然,草丛中一动,众人一惊,一只野兔‘嗖’的一下蹿出树林,异兽猛地挣脱牵制,朝野兔消失的方向冲了出去。   “黑背!黑背!”   包围圈瞬间瓦解,土匪们追着异兽大喊。   “让它!一只畜生,吃饱了它会自己回来的!”   带头的土匪呵斥众人,刀扛在肩上:“妈的!活见鬼了!找了半天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喂!下面的!找到人没有!”   “没有啊!”   “我这也没看到!”   山下的土匪匆匆赶上来跟他们汇合:“二当家,这一带我们都找遍了,什么都没发现啊。”   “是啊,二当家,我们会不会找错方向了!”   二当家望着浓密的树林,不甘心的暗骂一声:“我就不信了!抓了一个,那两个人肯定不会跑远!喊人把白眼和金钩放出来!”   “是!”   白眼和金钩是什么东西?   修和普林正疑惑,只见其中一个土匪单手捏住下嘴唇,一声嘹亮婉转的口哨声后,茂密的树林上空忽然传来两声鹰唳!   “二当家!东边!它们往东边去了!”   “走!快跟上!”   土匪们匆匆下山,两人藏在灌木丛中,直到看见山下远去的土匪身影,才四肢疲软的长舒一口气。   “妈的!吓死我了!”   普林按着自己的胸口,生怕心脏一个不小心跳出来:“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抱歉,”修在普林的肩头拍了一下,“在掌握他们的人数和装备之前,我不好随意动手。”   “理解,理解,要是大哥在的话,肯定也不会同意我们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我们土匪有的就是耐心。”   普林得意的说,似乎不太着急赛特的情况。   “你不担心他吗?”   “担心?我大哥?”普林嘿嘿一笑,盘腿坐在地上,“没事啦,只要他不死,死的就是对面啦。放心,我大哥命硬的很。”   修了然,低头一笑:“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   “屁嘞,他总是欺负我,”普林愤愤地说,“隔三差五我们就要打一架,但我每次打不赢他,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晾在外面的衣服给剪了。”   “噗,哈哈哈,我说他衣服上怎么那么多补丁,帽子也是破的。”   普林也跟着笑了:“解气嘛,不过,他事后发现了又会揍我一顿。”   “我哥哥也经常揍我。”   修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的说:“我从小被他揍到大,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我也从没赢过他。”   “你那么厉害还会被揍,你哥哥一定会厉害吧。”   “恩,都是过去的事了。”   修吸了吸鼻子,换了语气说:“先去找到他们的老巢,往这边,我看见他们把车子往河流上流的方向拖走了。”   “好,找到他们,救出大哥,然后连锅端!”   修和普林披着草皮,小心翼翼在树林间移动,沿着幸存地的外围绕到了河流上游。   山坡下,河流的上流,沿着河谷两岸立着一面巨大的木门,木门由粗壮木桩并排拼接形成,木桩的顶端被削尖,门面上钉着大块的金属铁片,木门后大约十米是两个岗哨。河水从岗哨中间穿过,两侧是大片大片农田,田里种满了作物,农田外围的矮山坡上还种着蔬菜和果树,田间地头养了不少家禽,河流的水被引到四周的池塘中,点点泛起的波纹说明水中还有鱼。   河谷中的幸存地完全做到了自给自足,山清水秀,又有天险被屏障,即安全又安逸,不比高墙耸立的要塞城差多少。   本该是如此。   两人看见,顺着河流往下,一处宽阔的庭院被高墙铁门紧紧包裹,高墙之上嵌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墙内四角各有一处岗哨,持枪的土匪趴在岗哨中酣睡,四层高的建筑中人影幢幢,随处可见枪械火炮。   那好像是一座废弃的学校,围墙加高后改建成了这幅固若金汤的模样。   “那里就是土匪的老巢。”   与其说那是土匪的老巢,修觉得那更像是一座监狱,跟碧绿青翠的河谷田园完全是两个画风。   “修,我怎么不信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会老老实实种田,怎么看他们也不是会干活儿的人啊。”   “我也不信。”   修仔细观察监狱,围墙太高,他看不见庭院中的景象,也没有发现赛特的身影,但隐隐觉得这里远不止他们所看到的模样。   两人潜行在林中,悄悄勘查四周地形,饿了就以树上野果充饥。   山坳中水汽弥漫,正午过后,阳光终于穿透水雾照进河谷。   “铛铛铛!”   低鸣的钟声在河谷中回荡,两人急忙躲进灌木丛中,监狱的大门缓缓开启,几个土匪在前,一群骨瘦如柴的人死尸般跟在他们身后慢悠悠的出来,然后游魂似的分散到田间地头,埋头耕作。   “原来如此,”修攒着拳头,岗哨上的土匪依旧睡得跟死猪一样,“一帮鸠占鹊巢的畜生。”   “修,你看他们的脖子上好像戴了什么东西。”   “是铁项圈,”修说,“他们根本不把这里的人当人,而是当做奴隶,当成耕地的牛马。”   修望着山下被压榨到直不起腰的人,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赛特?   赛特握着铁锹,挽着裤腿,赤脚在田间耕地,根和他分配在同一块田里,赛特刨土,根负责把挖出来的土豆收进箩筐中。   赛特刨了一排土豆,伤痛加苦力累得他不得不稍作休息。   他刚停下来喘口气,背上突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疼得他差点一铁锹砸在那个土匪的头上。   “看什么看!谁让你停下来了!赶紧干活!”   “是,是......”   赛特压着火笑笑,继续埋头刨土,却忽然对上了藏在不远处树林里的俩双眼睛。”   普林朝赛特微微招手,特赛装作没看见,手藏在身后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你没干过农活儿吧。”   根没有注意到树林中藏着人,他凑到赛特身旁,一边收土豆一边小声的提醒:“铁锹不是你这么握的,刨地的时候别用蛮劲,像你这样,多少力气都不够使。”   赛特重新调整姿势,故意背对二人,低声说:“我现在能体会到,罗老头的葱被踩烂时候的感觉了。”   “噼!”   鞭子挥落,两人旁边的田里,一个男人昏倒在地,土豆滚落,鞭子一下下抽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面如死灰,无论如何鞭打,一点反应都没有。   “妈的,装死!”   土匪一脚踢在男人身上,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还是没有反应。   土匪蹲下身,在男人脸上扇了两巴掌,然后冷哼道:“操,真死了,没用的东西。”   土匪晦气的拍了拍手,吹了声口哨,几个黑影迅速监狱中窜上田埂。   电光火石间,异兽已经撕开那个男人的胸膛,挖出内脏,鲜血四溢,白骨森森,土豆被异兽踩成了残渣,疯狂撕咬咀嚼的声音令人寒毛倒立,但所有人都熟视无睹,甚至没有害怕,麻木的埋头只顾着干活儿。   “别看了,”根说,“我们早晚都是这个下场。”   “妈的!我忍不了了!”   “回来!”   修死死按住普林,捂住他的嘴:“你现在出去,其他人都得死。”   “可是......”   忽然,河谷上空传来几声鹰唳。   两人急忙停下动作,抬眼看见一只飞行类异兽飞进了树林,正停在他们身旁的树冠上,尖锐的喙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   两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分毫。   不知道等了多久,两人感觉手脚已经麻木,男人的尸体也被吃了个干净,山下一声口哨唤走了异兽,停在他们头顶的异兽也飞出了树林,落在一个土匪的手臂上。   “你看到了吗,”普林费力的伸直被压麻的双腿,“那些土匪竟然能使唤异兽?怎么做到的?”   “驯服。”修说。   “有可能吗?”   普林费解的看着对土匪俯首帖耳的异兽们:“异兽以人类为敌,怎么可能被人类驯服,我从来听说过这样的事。”   修沉默片刻,盯着那个能使唤异兽的土匪:“你认识那两种异兽吗?”   “认识,黑鬃狼和黑冠隼,”普林说,“这一带很常见的异兽,生性凶残,夜晚视力极佳。”   修想了想,望了眼河谷上空:“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黑天再想办法救他们。”   普林赞同,趁土匪们分心的时候,扔了块石子打在赛特的脚踝上,朝他比了两个手势,然后带着修退进了树林中。   “走,我知道有个更好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浓烟   ==========================   “呼,呼,这一天,真他妈操蛋。”   夜幕降临,河谷升起薄雾,黑暗吞噬大地,四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赛特躺倒在地上,累到无法动弹,手心被磨得隐隐作痛。   铁笼外亮着篝火,谷物和烤肉的香味四溢,土匪们坐在庭院中央大快朵颐,铁笼中的奴隶只能啃食硬邦邦的‘石头’。   “吃点吧。”   根拿来了一个‘石头’,在身上擦了擦,递给赛特。   赛特勉强撑起身体,看着根手中灰黄的‘石头’,推了回去:“没胃口,你吃吧。”   根没说什么,把‘石头’塞进赛特手中:“这才是第一天,不管你在想什么,活下去最重要。”   赛特攥着石头,试着咬了一口。   没有味道,很硬,很干,很粗糙,还能吃到混在其中谷壳,难以下咽。   “你们每天就吃这个吗?”赛特问。   “恩,”根啃着石头,食不知味的说,“这还算能吃,他们刚来那会儿我们什么都没得吃,水也没有,每天都在挨饿。后来,他们怕我们全饿死了,没人干活儿,就会给我们一点吃的,但从不让我们吃饱。”   “不吃饱,就没力气反抗了。”   赛特吃不下去,把‘石头’扔在了地上:“他们来这多久了?”   “冬天的时候来的,现在是秋天,有大半年了吧。”   根慢了一步,‘石头’被其他人抢走了。   “他们霸占了这里之后,就逼着我们干活儿,加固围墙,修建岗哨。有外来人经过的时候,就那我们当诱饵,引他们上钩。那些人不是杀了,就是抓回来当苦力,前前后后,我也记不清死了多少人,但大部分活下来的都是原来就生活在这里的人。”   “有人逃出去了吗?”   “不知道,”根说,“最初的时候,逃跑的人不在少数,大多数没跑多远就被异兽追上,吃了,或者咬死了,剩下的估计也没能活下来。”   笼子边一群人在排队,等着用双手接水管里的水喝,水流很细,半天才能轮到一个人。   根啃完‘石头’,口干舌燥也想喝水,看见还有那么多人,只好暂时放弃,吞咽口水润湿喉咙。   “一般要等多久?”赛特问。   根摇头:“没算过,入睡前应该能喝到。”   赛特不再作声,视线穿过铁笼,看着庭院中有吃有喝的土匪们。   为首的土匪戴着一顶兽皮帽,混色的背心外套着一件毛质背心,都是黑鬃狼的皮做的。他的一只眼睛戴着眼罩,嘴里嚼着烤鹅腿,脚边趴在两只黑鬃狼,肩上停着黑冠隼,连其他土匪都不敢轻易靠近。   “人找到了吗?”那人问道。   “没有,”坐在他右手边的男人说,“大当家,我们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另外两个人。”   “废物!”   大当家一脚将男人踢翻,其余土匪去扶那个男人,口中喊着二当家,却被龇牙咧嘴的黑鬃狼吓退,不敢靠近。   大当家撑着腿起身,手中的骨头一扔,立刻被黑鬃狼吞入腹中。   “找不到?你们这么多人,连两个人都找不到。”   “大,大当家,我真的尽力了!”   二当家跪在大当家面前,苦苦哀求:“我们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黑背,还有白眼和金钩也都用上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的东西!”   大当家一脚踢开二当家,一把抓住肩上黑冠隼的脖子,黑冠隼吓得不停惨叫,被男人直接扔进火中,扑腾两下,被大火吞噬。黑鬃狼盯着燃起的大火,夹紧尾巴,唯唯若若的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大当家拿着火钳在火堆中拨弄黑冠隼的尸体:“你带上黑背和金钩,天亮前,给我把那两个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我马上去!一定把那两个人抓回来!”   二当家举着火把,带着一小队土匪和几只异兽离开了监狱。   大当家坐在火堆边,把白眼烤糊的羽毛拔了,撕下它的肉喂给脚边另一只黑鬃狼。   “有些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赛特躺在地上,悠闲的闭上双眼:“我只是在想,能不能安全的度过今晚。”   “你在担心你的同伴吗?”根问。   赛特没有回答,根也没有追问,盯着还在排队的其他人,咽了咽口水。   夜色正浓,山间弥漫的雾气连黑夜都要退避三舍。   监狱中的人已经睡下,鼾声震天,篝火隐隐窜动。   院中熟睡的黑鬃狼动了动耳朵,忽然起身,冲着门外狂吠,叫声惊醒了熟睡的土匪。   “出什么事了!”   大当家推开房门,迎面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清。   “是二当家回来了吗!”   “不是,”岗哨上的土匪说,“大当家,门外没有人啊!不是二当家!”   众人奇怪,黑鬃狼还在狂吠,不管土匪怎样呵斥,它始终紧盯着大门的方向狂吠不止。   “咻~~~”   大当家吹了口哨,没有回应。   他又吹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金钩不见了?”   大当家心里嘀咕,挥手招来下手:“看紧大门!点火!把院里的火都点起来!”   院中一片慌乱嘈杂,铁笼中的奴隶们惊恐的缩成一团,六神无主的看着乱做一团的土匪,窃窃私语。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他们不会要杀了我们啊。”   “不,好像有土匪不见了,他们养的异兽也不见了。”   “不见了?难道被其他异兽吃了吗?有其他异兽发现了这里吗?”   恐慌开始蔓延,根急忙叫醒呼呼大睡的赛特,后者揉了揉眼睛,一脸困顿的坐起身。   “干嘛,就天亮了?”   “好,好像出事了,有几个土匪和异兽不见了。”   赛特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弥漫的雾气,嗤笑着挠了挠脑袋:“终于,老子还以为他们把我给忘了。”   “你,你在说什么?”   庭院中火光四溢,雾气却越来越浓,越来越呛人,还夹杂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不对,这不是雾,是烟!是烟!”   岗哨上的土匪大喊:“大当家!火!粮仓着火了!”   “什么!”   下一刻,围墙外火舌喷涌,白烟变成了滚滚黑烟。   大当家翻身下楼,急忙喊道:“快!快救火!赶紧救火!”   “是!”   监狱的大门开启,土匪们驾车纷纷冲向着火的方向,只剩几个土匪看守。   笼中人忧心忡忡的望着围墙外,离铁笼最近的几个土匪突然被大火吞噬,他们来不及挣扎呼救,很快被烧成了焦炭。   铁笼中的人跟见了鬼一样,纷纷惊呼后撤,楼上的土匪更是瞪直了眼,黑鬃狼叫得比之前跟凶,但这次是因为恐惧。   赛特活动着筋骨,站在紧锁的铁笼前,嘴角微扬,瞪着楼上的大当家:“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各位,准备好了吗!”   众人瞪大双眼,看见赛特手中燃起的火焰烧断了铁锁,然后一脚踹塌了铁门。   “异,异能者!”   大当家惊呼:“开枪!快开枪!”   霎时间,枪林弹雨。   赛特不动分毫,一堵冰墙挡在众人身前,细密的弹雨只能在冰面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你装逼之前,就不能先考虑一下其他人的安全问题吗?”   “这不是知道你会来吗?”   赛特笑笑,给了修一个大大的拥抱:“宝贝,我快想死你了。”   “少肉麻。”   修嫌弃的推开赛特,忽然听到赛特传来两声吃痛的轻喊。   “你受伤了?”   “小伤,没事,”赛特抱着修,头埋在他的肩上,“差点我们就要阴阳两隔了。”   “阴阳两隔还叫小伤吗。”   修无力吐糟,不忍再推开他,只好轻轻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喂,能放开了吧,那么多人看着呢。”   “哦,我忘了,哈哈,有点得意忘形了。”   赛特松开了修,搭着他的肩膀向笼中的众人介绍:“他是修,我的另一半,特地来救我,顺便救你们的。”   “......”   修开始后悔救了这个没脸没皮的无赖,突然,冰墙后传来一阵强光,‘轰’的一声,冰墙轰然倒塌,黑漆漆的炮筒对准二人。   大当家站在装甲车上,狂妄的指着二人大喊:“异能者?去你妈的异能者!敢破坏老子的堡垒,老子今天就要把你们轰成碎片!”   “宝贝,他说什么?”赛特看着修问。   “他说要把我们轰成碎片。”   “哇喔,我好害怕啊。”   两人面对炮口悠闲的一唱一和,大当家气得怒不可遏,疯狂跺着车顶。   “开炮!开炮!给我......”   “轰!!!”   话音未落,炮筒突然炸膛,大当家被炸飞,装甲车当即被大火吞噬,成了一堆废铁。   剩余的土匪见状,纷纷丢盔弃甲,跳楼逃跑,被笼中众人抓住,在惨嚎和求饶声中被五马分尸。   “带他们赶紧走吧,”修说,“我没有烧粮仓,只是在粮仓附近点了一把火,那帮土匪发现后很快会赶来的。”   “这里是他们建立起来的幸存地,要走,也不是他们走。”   赛特慢悠悠的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这里就麻烦你了,给他们一个报仇的机会。记住,别伤着车子,不然我们只能用脚走去阿尔比昂了。”   “你去哪?”修问。   赛特架着刀,黑夜中,熊熊烈火点燃了他的背影。   “我得去把大当家的头带回来。” 第三十五章 仁慈   ==========================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子的城堡!老子的一切怎么能轻易的被他们毁掉啊!”   大当家狼狈的在黑暗中逃窜,泥土中的脚印印着血色,身后火光冲天,一声声枪炮在黑夜的迷雾中回荡。   他靠着墙,回头看向枪炮声的方向,可是那声响却如同在夜晚绽放的礼花,响了几声后,彻底哑了火。   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传来阵阵痛苦的嘶吼和哀嚎。   “呼,呼......”   大当家调整着呼吸,抹着了把脸上的汗,不管他怎么擦拭,脸上越发黏腻,浓郁的咸腥味直冲鼻腔。   “呸!呸!”   大当家拽着袖口,胡乱蹭掉脸上的血继续逃跑,突然被脚下的黑影绊住,重重的摔倒在地。   “操!妈的!”   大当家吃力的翻身,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朝绊倒他的黑影踢了两脚,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他大骂一声,定睛一眼——是尸体。   二当家的,跟他一起出去的土匪的,还有黑背和金钩。   “这,这怎么会,怎么会,死了,都死了......”   大当家悲从中来,不是因为他的兄弟和驯服的异兽都死了,而是他失去了一切,从称霸一方的霸王陡然间沦为阶下囚。   他不允许!不允许自己建立的一切轰然倒塌!   但是......   “出来吧,我要来抓你了哦。”   男人的声音如鬼魅在迷雾中回荡,伴随着那个声音,刀刃划过墙面的响声接踵而至。   “哐啷,哐啷......”   一下,又一下。   很轻,很浅。   就像刀子划在他的皮肤上。   一下,又一下。   “出来吧,别怕,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   “谁!是谁!”   大当家惊恐的大喊,迷雾在黑暗中勾勒出无数影影绰绰,好像到处都是人,到处是磨刀霍霍的声响。   “你别过来!别过来!”   大当家手脚并用的爬向二当家的尸体,扒下他身上的枪,朝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停扫射。   火舌喷涌,迷雾被子弹穿透,浓烈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却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   “咳,咳咳,来啊,来啊!我管你是人是鬼,你敢来,老子就把你打成筛子!来啊!”   没有回应,寂静的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大当家端着枪,热汗混着鲜血,大获全胜般放肆的狂笑:“哈哈,哈哈哈!死!都给我死!你们都给老子去死!”   “咻,咻咻~~~”   突然,迷雾中传出悦耳的口哨。   轻快,活泼,吹出了一只悠闲欢快的小曲。   “你!你还不死!还不死!”   大当家极度惊恐的盯着迷雾,恐惧化作愤怒,指尖死死的扣住扳机,子弹打光了就换一把枪,没有目标,不清楚对象,只是不停扣动扳机,哪怕指尖麻木了,肩膀因后坐力震得没了知觉,枪声一直不断。   他甚至不知道是想解决吹口哨的人,还是想用枪声掩盖黑暗中诡异口哨声。   很快,所有的子弹耗尽,大当家呼吸混乱,紧盯着烟雾弥漫的黑暗。   “呵,呵呵,这会儿,你该死了吧!”   “咻,咻咻~~~”   轻快的小曲穿透迷雾再次转来,大当家的热汗瞬间变成冷汗,寒意直窜脊背,惊恐的热血直冲大脑。   “哐啷,哐啷......”   磨刀的声响伴着小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边!   大当家惊恐的看着四周,到处都是白烟鬼影,到处都是口哨和磨刀的声音。   他吓得抓起地上的枪疯狂扔向那些鬼影,然后捡起一把刀,靠着墙,顺着漆黑的楼道爬上一栋废弃大楼。   “轰!”   天空发出隐隐雷鸣,电光闪动,狂风大作,雨毫无征兆的倾盆而下,迷雾被驱散,黑夜露出了它本来的样貌。   大当家一连爬上十几层,血流了一路。   他爬不动了。   寒气侵入他的身体,他觉得冷,手脚并用的在落满灰尘的地上挣扎,爬到墙边,黑暗的楼道里回荡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赛特哼着小曲,跟着楼道上血迹到了十四楼,电光照亮黑夜,却没有看到大当家的身影。   “还挺能藏的,不过,也就到这了。跟一个大老粗玩捉迷藏,实在是令人想吐。”   话音刚落,赛特抬刀一架,‘哐啷’一声伴着雷鸣在楼宇间发出一声巨响。   大当家双手紧握刀柄,死咬着牙,拼尽全力落刀,被赛特单手挡住,用力一弹,接着当胸就是一脚。   大当家被踢翻在地,大刀脱手,蛆一般在地上爬行逃命,留下一片歪歪扭扭的血痕。   “别逃了,累不累啊。”   赛特扛着刀,眼神冰冷的跟在大当家身后。   “我,我不会死的,我还不能死......”   大当家喃喃道,被赛特一脚踢中腹部,仰面躺倒在地上。   大雨如注,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在空中炸响,夜黑亮如白昼。   “是你!”   大当家呼吸凌乱,目眦欲裂的瞪着赛特,发出一声冷笑:“早知,我就应该用装甲车碾死你。”   “是啊,你碾死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赛特笑笑,蹲在地上,用刀刃拍了拍大当家的脸:“恨吗?就像被你关在笼子里的人那样恨吗?”   “你懂什么!我是在保护他们!没有我,他们迟早要变成那些异兽的盘中餐!”   “那他们是不是该感谢你啊?”   “废话!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都应该感谢我!他们的命都是我给的!”   “哼,死到临头,你还真是冥顽不灵。”   赛特一把抓起大当家,拎着他到走大楼外围:“看看!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感谢你的!”   大楼外,雨幕下,监狱的庭院中央,所有土匪都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一声枪响,一个土匪应声倒地,尸体躺了一片,血流成河。   “他,他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竟敢,竟敢!”   赛特揪住大当家的头发,薅起他的脑袋:“无可救药!知道吗,你这种人千刀万剐对你来说都是仁慈!”   “呵,呵呵,呵呵呵......”   大当家笑了,血污盖脸,也无法遮住他眼中的癫狂和卑鄙:“你以为仁慈就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吗?”   赛特愁眉。   大当家缓缓抬手,揭开了左眼的眼罩。   赛特看见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爪痕。   “这个,就是那些畜生在我脸上留下来的。仁慈?你跟那些长着獠牙的畜生出谈仁慈啊!”   大当家一把推开赛特,差点倒地的,却是大当家自己。   “你的眼睛,是被异兽抓伤的?”   “对的,就是那些畜生。”   大当家的手慌乱的扶着墙,勉强站稳身子:“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死在异兽手上,就因为他们仁慈的救了一只受伤的异兽!该死!它们该死!”   “所以,你把它们抓了起来,不断的虐待它们,折磨它们,让它们变成你的爪牙去迫害其他无辜的人?!你跟那些异兽又有什么区别!”   “噗,哈哈,哈哈哈!”   大当家靠着墙面,大雨吹了进来,将两人的衣襟全部打湿。   “正义?道德?你们这些异能者别笑死人了!你们能轻松的活下去,你们能轻易的凌驾所有普通人,可是我们呢!我们被异兽攻击的时候,我们被土匪袭击的时候,你又在哪?!现在,你还跟我谈道德,哈哈,哈哈哈!呸!少让大爷发笑了!”   “你这个疯子。”   赛特冷眼看着大当家,抓住他的领子,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你就跪在这里,等你的兄弟们都死光了,我在送你上路。”   说完,赛特后退两步,给大当家保持最好的视野。   尽管他心里清楚,大当家可能撑不了那么久。   “呵,呵呵,这就是你的仁慈吗?”   大当家跪在地上,暗色的血几乎流尽,他双眼涣散,却还在不停的抽笑。   “我还能再仁慈一点,”赛特说,“给我个理由,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大当家呼气渐弱,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死就死了,我早晚都会死,还在乎什么全尸不全尸。”   赛特闻言,手起刀落。   突然,黑影一闪,赛特猛然收刀,反手往身后一斩,鲜血四溢,一只黑鬃狼倒在地上,哀嚎两声,不动了。   黑鬃狼的尸体,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还望着大当家的方向。   “畜生养久了都有感情,都知道报恩,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雷声退去,大雨停歇。   “对,我是畜生......”   大当家盯着黑鬃狼的尸体,突然瞪大眼睛,发出一声狞笑:“我就算死了,也要拉你当陪葬!”   “嘭!”   楼外一声枪响,子弹越过赛特的肩头,钻入扑向赛特的大当家的脑袋。   他脚下一空,直着身子,从大楼坠落。 第三十六章 异兽   ==========================   “回来了。”   修站在们外,赛特架着刀和普林一起回到了监狱。   “恩,我们回来了。”   修叹了口气,张开手臂抱了下赛特。   赛特有些受宠若惊,扔了刀,回抱住修:“宝贝,怎么了?”   “闭嘴,别让我后悔我的决定。”   赛特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眼普林,普林耸了耸肩,表示你们俩随意,我非礼勿视,然后推门进了监狱。   赛特瞪了眼普林,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些不对劲。普林推开大门一刻,浓到呛人的血腥味直冲天际。   普林急忙掩住口鼻,赛特眉头紧皱,感觉修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发抖。   “是血让他回想起那晚的事了?”   赛特心里想着,急忙横抱起修来到河边,还没落地,修冲着河水哇哇直吐,赛特看着眼里,轻轻在他背上拍着。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都结束了。”   修吐了好一会儿,赛特感觉他快把自己的胆汁和胃液都吐了出来,心疼的叹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怪我,不该让你留在那里。”   修吐完,脸埋在水里用力的搓了搓,然后抹了把脸上的水:“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赛特笑笑,卷起袖子帮修擦掉脸上的水渍:“我说你辛苦了,又救了我一命。”   “恩。”   “恩?”   赛特不满的盯着修:“喂,我诚心诚意的谢你,你一个‘恩’就没了?”   “那你想怎样?”   “我......”   赛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不是个开黄腔的好时候,不能逗他,别的也没啥意思。   “算了,恩就恩吧。”   谁想,修却忽然起身,没辙的张开双臂:“抱一下,当做你感谢的回礼,行了吧?”   赛特笑笑,搂住修,靠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根:“谢谢,这次是真心的,单纯的谢谢你。”   “恩。”   修闭着眼睛,试着把脑袋枕在他的肩头:“把你的手从我屁股上拿下来再说这话吧。”   “哈哈哈。”   两人相拥站着河边,云雾散去,无数繁星闪耀,月光洒在流淌的河水中,虫鸣声声,空气中是雨后特有的凉爽湿意,静谧而安心。   赛特抱着修,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   “你哼的是什么?”   “好听吗?”赛特问。   “还行。”修说。   “singing in the Rain,”赛特说,“我,我一个朋友很喜欢这曲子,以前听着挺烦的,时间久了觉得还有味道的。”   “听久了,是挺烦的。”   “哈哈哈,有吗?”   赛特松开了修,看他脸色恢复的差不多了:“饿了一天吧,我去找点吃的,你在这等我。”   “一起回去吧。”   “好。”   赛特取下了脖子上的铁项圈,两人沿着泥巴路走回监狱,血融在雨水中,顺着门缝流进田埂,在门外都能听到土匪的求饶声。   “求,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我都是被逼的,都是他们逼我的,跟我没有关系!放了我吧!我保证立刻消失,马上消失,绝对不会再出现!求求你!求求你!”   赛特挡住修的视线,修没说话,淡然的推开赛特挡住自己双眼的手。   庭院中堆满了尸体,最后一个土匪跪在众人面前,抱着一个瘦弱女人的大腿苦苦哀求。   周围的人不为所动,冷眼旁观,女人踢开男人,径直走了。   回来的时候,女人手中拿着一个灰黄色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这是他们被关在笼子里时,土匪给他们吃的东西。”赛特小声解释。   女人抓着‘石头’,递给跪在地上土匪:“吃了它。”   “好,我吃,我吃,只要你们能放了我,要我干什么都行!”   土匪立刻去接女人手上的‘石头’,女人松了手,‘石头’掉在地上,沾满了血、雨水和泥土。   “吃了它。”女人重复道。   土匪楞了一下,抬头看了眼众人。   在夜色和篝火的印染下,围着他的好像不是人,而是一幅幅干瘦枯死的骷髅。   “我,我吃,我吃......”   土匪声音颤抖,他盯着那块‘石头’,双手颤抖着一点点靠近,却始终没有捡起‘石头’。   土匪没有动,女人一脚踩在‘石头’上,浸泡在血水和泥水中的‘石头’被软化,尽管如此,女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石头’踩烂,同满地血水烂泥化为一滩。   “你,你......”   “吃了它。”   女人停下动作,近乎虚脱的说:“吃了它。”   土匪不干了,他突然起身冲向女人,却被其他人按倒在地,挣扎着大喊:“放开我!你们谁敢动老子!谁敢动我!告诉你们!老子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给我唔唔唔......”   女人冷漠的蹲下,捡起被踩烂的‘石头’塞进土匪的嘴里。   土匪吐出来,她再塞。   吐出来,再塞。   庭院中,只有土匪叫骂挣扎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没出声。   然后,脑满肥肠的土匪没了动静,倒在地上,死了。   随着他一声倒地,所有人都哭了。   呜咽,抽泣,嚎啕大哭。   半年来,所有的恐惧、痛苦、不甘和麻木,在这一刻化成了哭声和泪水。   解脱了。   他们终于解脱了。   哭过之后,那些人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取下铁项圈,认真的清理院子,把土匪和异兽的尸体堆在一起,点了把火,全部烧了。   “谢谢。”   根和其他人跪在赛特和修的面前,连磕几个响头:“谢谢。”   “快起来。”   修急忙扶着根起身,赛特不咸不淡的说:“不用谢,我们只是路过。现在你们解脱了,我们也该走了。”   “你们要走?”   听到这个,所有人的脸上重新露出惶恐的神情:“不能留下来吗?”   “抱歉,”修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可是,你们走了,我们该怎么办,要是再来其他土匪,异兽,甚至其他异能者......”   “打住,打住。”   赛特好笑的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异能者,就算有,也不会跟我们一样闲的没事跑到山沟里来。至于土匪和异兽,你们修建的岗哨,这监狱,还有河谷的大门足够抵挡那些家伙,还有武器......”   赛特捡起地上的枪检查一番:“不错,还能用。”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忧郁担忧,显然还是不放心。   “大哥!”   监狱后院突然传来普林的喊声。   赛特急忙循声赶过去,担心普林出事,却见他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普林,出什么事了?”   “我,我没事。”   普林一边喘着,一边挥开赛特想要检查他是否受伤的手:“后面,后面有异兽!”   众人听闻,立刻往后退,慌忙从地上找武器,紧紧攥着,赛特和修赶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赶到后院,几个人正手持大刀铁棍围着一只黑鬃狼。   人类拥有绝对的优势,黑鬃狼在害怕,它死盯瞪着那些人手中的大刀铁棍,不逃跑,也不攻击,就是死守后院的一角,低声暗吼,露出獠牙和利爪,不准任何人靠近。   “杀了它,”有人喊道,“快杀了它,不然它会杀了我们!”   所有人高声大喊:“杀了它,杀了它!”   赛特不想插手,普林没有受伤,那只黑鬃狼也比死掉的那些小了一圈,不足为惧。   修却走出人群,他挥手示意众人闭嘴,然后蹲下,慢慢靠近黑鬃狼。   “修,你在干嘛!”   赛特有些慌了,即便修是异能者,但这么近的距离,如果黑鬃狼发起攻击,少说也会咬掉修一块肉。   修不为所动,朝赛特比了个禁言的手势,又让众人放下手中的武器。   赛特隐约猜到修的意图,按住根手中的武器,众人见状,虽心有胆怯,但还是将信将疑的跟着放下了武器,慢慢退开,给修让出一大块空间。   “吼,吼......”   黑鬃狼低声嘶吼,朝修露着獠牙,尾巴却紧紧夹着。   “他,他在干嘛?”   “他在跟异兽交流?”   “他疯了吧,异兽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在质疑声中,修不断靠近黑鬃狼,怒目直视。黑鬃狼慢慢后退,不再敢跟修对视,獠牙也渐渐收了起来。   “他,他在驯服异兽?”   众人难以置信,赛特和普林也对视一眼,不敢相信的盯着修的一举一动。   修还在不断逼近黑鬃狼,黑鬃狼趴在地上,盯着那只不断靠近的手,突然就是一口。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修先一步按住黑鬃狼,把它压在地上,直视着它的双眼,另一只手在它身上轻抚。   等黑鬃狼冷静下来之后,修松了手。   黑鬃狼挣扎起身,盯着修抖了抖毛发,胆怯的退开,然后小心翼翼的对着修闻了闻,试着一点点靠近。   修又叫人拿来了一些骨头和肉,几次之后,黑鬃狼不再对修抱有敌意,臣服在了他的脚下。   修站起身,拍了拍手:“没事了。”   “天啊,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普林瞪大了双眼,感觉像看了一场魔术。   “它已经被驯化了。”   说话时,黑鬃狼跟在修的脚边,鼻尖蹭了蹭他的手。   “虽然还有野性,但能被驯化一次,就能被驯化第二次。”   修在黑鬃狼的头上揉了揉,目光柔和,黑鬃狼似乎也对修放下了戒心,安静的趴在他脚边。   这时,从黑鬃狼不让人靠近的角落中,有几个黑黑小小的东西叫唤着在蠕动。   黑鬃狼急忙起身,众人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只见黑鬃狼叼着那些小东西回到暗处,然后躺在地上露出腹部,那些小东西立刻围了上来,发出‘唔唔唔’的呢喃。   普林蹲下身,仔细看着暗处:“这是小狼崽?是它的孩子吗?”   “恩,这是只母狼,它只是想保护它的孩子。”   修沉默的看着那只母狼和它的孩子们,转身离开。   “它不会再伤人了,至于你们要怎么处置,随意。” 第三十七章 夜话   ==========================   第二天,三人重新修整好行装,填满补给,离开了幸存地。   赛特的越野车被装甲车撞废了,然后又被土匪们大卸八块,这辆是土匪们的车,比之前的那辆小了点,也没有后车斗,但内部十分宽敞,补给放在后车厢,完全不用担心被雨淋湿,也算弥补了损失。   经过一天的心惊动魄,三人行进的速度明显放缓。   普林没了离开暗巷时的兴奋,躺在后座上呼呼大睡,修坐在副驾驶研究地图,没一会儿也睡着了。赛特为两人打上车窗,自己这边的窗户留了些缝通风,一边适应新车的手感,越野车在无人广袤的平野上行进着,阳光正好,风和日丽,漫不经心的悠闲。   一天慢悠悠的过去了。   夜晚,越野车停在一处流水旁。   普林在篝火旁架锅准备晚饭,修坐在溪水边帮赛特上药。   “嘶,宝贝,你轻点。”   赛特痛得嘶哑咧嘴,修一眼看穿他浮夸的演技,但手上还是控制着力度。   “这就是你扮猪吃老虎的代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装疯卖傻。”   “我那叫卧薪尝胆,你看我这脖子,背上,还有我手上的水泡,要没有我的牺牲,能把他们一锅端了吗,嘶,轻点,轻点......”   “是是是,你最伟大,别动,转过去。”   修懒得跟赛特争辩,专心给他上药。   赛特背后是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伤痕已经发紫,微微有些肿,碰上去的时候赛特会下意识的往后缩。   “也真亏你忍得住。”   “你说啥?”   “我说,”修长吁一声,“你就不怕他们把你折磨死?”   “嘿嘿,心疼了......啊!你谋杀亲夫啊!”   赛特突然跳了起来,抓耳饶腮的捂着背上的伤口,但又碰不到,只能原地跳脚,一脸幽怨的盯着修。   “让你再胡说八道,”修视若无睹的吐槽道,“你那张嘴,我早晚要给你冻起来。”   赛特穿上背心,坐回修身旁,小声埋怨:“没人性。”   “我怎么没人性了?”   “你看着我被他们逼着干活,被他们用鞭子抽,带上那个什么铁项圈,还不给东西吃,你就没有一点点心疼?你看,我的脖子和锁骨都被磨破了。”   “行了,行了,你那就是点擦伤,两天就好了。坐过来,我帮你脸上上药。”   “哦。”   赛特面对着修坐着,他修长的被磨得几乎看不到指纹的手,用碎布沾着药酒小心翼翼的替他伤口上药。   “根,就是昨晚跟我们说话的那个人。”   “恩。”   “临走前,他跟我说,他们决定把那只母狼和小狼都留下,试着把它们养大。”   “是吗。”   修目不转睛的给赛特擦着药酒,好像根本没听在说什么,只是在礼貌性的回应。   “这种事,你没必要特地告诉我。”   赛特微微垂眼,小心观察修的表情:“我以为你会想知道。昨晚,你......”   “想问什么直说。”   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两人间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能驯服异兽吧?”   修直言直语,赛特也不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的问:“是你会驯服异兽,还是阿尔比昂人都会驯服异兽?”   修突然顿住了,手僵在半空,盯着赛特的眼神中是警惕和抗拒:“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你现在态度,还有,你对待那只黑鬃狼的反应。”   赛特说:“在外界眼中,造成阿尔比昂的覆灭直接原因就是异兽潮的侵袭。普通人对待异兽的态度不是逃就是杀,即便是没有经历过灭族之仇的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对异兽都是先杀之而后快。你作为阿尔比昂的唯一幸存者,对待异兽的态度却恰恰相反,我这样的猜想不算错觉吧。”   修不说话,起身就走,赛特一把抓住。   “能跟我说说,那晚,在阿尔比昂,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想说。”   赛特没有逼迫修,只是抓着修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这人挺不靠谱的,但我们两次一起经历生死,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吧。”   修还是不说话,低着头,挣开了赛特的手,把药酒塞回他的手上:“剩下的,你自己可以上药。”   说完,顺着流水往下游走去。   “行,你不说,那让我猜猜你不肯说的理由。”   赛特揣着药瓶,与修保持着一定距离,慢条斯理的跟着:“这一嘛,是困惑,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二嘛,是后悔,觉得当初要是及时做了或没做某些事,也许就不会这样;三,就是愧疚......”   修突然加快了脚步,赛特没有紧追,而是故意放大了声量:“觉得自己贪生怕死,是偷了别人的命自己才能活下来,把自己的生建立在其他人的死亡......”   “够了!”   修一声大喊,打断了赛特的话。   赛特站住脚跟,无声的轻叹:“修,那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对他们的死负责。”   修在颤抖。   赛特以为他在哭,却看见他慢慢弯下腰,双手撑膝,身子颤抖得越累越厉害。   赛特见势不对,急忙上前死死握住修的手,抓住他的后颈,让他与自己对视。   “宝贝,宝贝,看着我,看着我!”   赛特焦急的呼喊,修的双瞳中充满了恐惧,他没有在看自己,双眼无神,深陷在自己的回忆,身体在战栗,冷汗不住的往外冒。   那一刻的他,不是孤独冷漠的流浪汉,不是心生怜悯的异能者,他变回了一个孩子。   一个即将溺死在恐惧和回忆中的孩子。   “修!修!”   赛特大喊,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换回他的意识:“看着我,看着我!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我在这里!你很安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你!”   “我,我......”   “没事的,没事的,宝贝,你看着我,深呼吸,来,跟着我深呼吸,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慢慢的,修恢复了一些神志。   赛特紧紧抱着修,一直在耳边安抚他的情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就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没事的,修,没事的。”   赛特有些后悔,他原以为这是个探究阿尔比昂覆灭的好机会,没想到差点把修整崩溃了。   但是,修的反应也说明了一点。   这五年来,他不是在流浪,而是在逃避。   逃避那个夜晚,逃避故乡,逃避回忆,逃避一切有关于阿尔比昂的事,不对任何人提及。   所以,这五年来,他没有回过一次阿尔比昂,甚至忘记了回家的路。   “我的战友,死在一次异兽潮的侵袭中,就在我眼前,异兽的爪子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赛特抱着修,等怀中人逐渐平稳的情绪,缓缓开口:“我知道,这点过往,在你面前不值一提。但那时的我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懊悔,自责,愧疚,我总是在想,如果,如果我当时的动作能快一点,或许,他就不会死。”   修从赛特的怀中出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赛特从口袋里拿出两本证件递给修,然后,手中亮起火光,凑到他眼前,示意他打开。   修吸了吸鼻子,打开了第一本。   照片中的赛特穿着军装,很年轻,青涩,脸上也很干净,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线条刚毅分明,眼里有光,比现在的他少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军人的简洁硬朗和英姿飒爽,判若两人。   “塞特里克。”   “这是我原来的名字,”赛特说,“离开圣殿塔后,我就把名字改了,算是跟过去作个道别。”   “你道别的也不是很彻底嘛。”   赛特尴尬的笑笑:“呵呵,被你看出来了。”   修翻开了第二本。   照片中的男子同样身着军装,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温润俊秀,如果不是眼神中透出来的那份坚强和果决,修实在没法把他跟上阵杀敌的战士联系在一起。   “卡罗尔。”   赛特看着照片中的人,言语中是深深的怀念:“你很像他。”   “一点也不像。”修说。   “你们的性格很像。”   赛特一只手托着火,一只手在修的鼻尖上划了一下:“你们都很善良,又容易心软,同样的把戏被骗了第一次,还会被骗第二次。”   修不爽的瞪了赛特一眼。   “但是相处久了,我发现你跟他不一样,”赛特笑笑,“你比他单纯。”   “你就是说我蠢喽?”   “哈哈哈,这么理解也行。”   “你他妈!”   修扬手要打,赛特没躲,修也只是报复性的在他的伤口上戳了一下。   “嘶......”   特赛吃痛的喊一声:“爱记仇这点也一模一样。”   “是啊,所以,你最好少惹我。”   修合上两本证件,塞回赛特手中。   赛特灭了手中的火,四周归回黑暗的静谧,星光坠入河中,熠熠生辉。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比他心思重。”   赛特看着修,夜黑中,他蓝色的瞳孔如大海般深邃。   “你知道吗,有些事,你不逼一个人硬抗。” 第三十八章 悸动   ==========================   流水轻淌,风随树影。   修低着头,水面星光点点浮动,在他身上笼罩出一丝孤寂的没落。   “那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赛特微垂双眼,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目光不觉暗淡:“其实,我也没法做到完全释怀,更没有说教的资格。”   他叹了口气,手在修的后颈上揉了揉:“灭族之痛,血海深仇,我没有立场也权利让你抛在脑后,但是,我希望你能偶尔停一停,慢下脚步,看看身边的风景,身边的人,做一些积极的事情。”   修耷拉着眼皮,虽然神色迷茫,但看向赛特的眼神多了几分打趣:“比如说打劫土匪,欺骗流浪汉,顺带诱拐某个好骗的家伙一起同流合污?”   “哈哈哈,那都是生活所迫。”   赛特放声大笑,笑过后,眼中泛起微微水光:“毕竟,只有活着我们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只有活着最重要。”   赛特在修的肩上拍了拍,随后把药瓶交给修:“帮个忙?”   修欣然接过药瓶,拧开瓶盖,小心的帮赛特上药。   “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赛特忍着上药的刺痛感,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你肯定在想:啊,这个人说得对啊,我干嘛要那么想不开呢,有个人帮我分担不好嘛,可况他长得又帅,身材又好,能说会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过土匪,打得过流氓,这样的好男人上哪找去啊,我不得好好珍惜吗。”   修翻了白眼:“你自卖自夸的本领见长啊。”   “哈哈,你就说我有没有猜中吧。”   “肤浅,”修叹了口气,说,“我突然想喝点酒。”   “酒?好办啊。”   修疑惑的看着赛特:“车里有酒吗?我怎么不知道?”   赛特指了指修的手里:“这不就是吗。”   修无语的说:“拜托,这是药酒。”   “药酒不也是酒吗。”   “喂,你别......”   赛特抢走了药瓶,修来不及阻止,赛特已经伸手沾了点,放进嘴里尝味道。   “味道,怎么样?”   赛特没说话,表情正常,把药瓶递给修,示意他尝尝看。   修狐疑的接过药瓶,用小指尖沾了点透亮的液体,走到鼻尖闻了闻。   闻着还行,跟普通的白酒没什么区别。   他又看了赛特,赛特耸了耸肩,眼神好像再说‘不信就算了,你不喝,我自己喝’,然后伸手来拿药瓶,被修躲开了。   “真的能喝?”   修回想到赛特的劣迹斑斑,不得不怀疑他在演戏的可能性。   “万一他骗我怎么办?”   修心里嘀咕,又闻了闻小指尖上的液体。   凉凉的,闻起来有股淡淡的甜味,挺好闻的味道。   “......我多虑了?”   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相信赛特,舔了舔指尖上的酒液。   酒液入口的一瞬,一股呛人的凉意直冲脑门,就像是迎面挨了一懵棍,接着以舌尖为中心,整个口腔仿佛被火烧着一般,又热又麻,好像舌头都没了。   “噗,呸呸呸......”   修急忙冲到流水边猛灌清水漱口,赛特趴在地上,痛并快乐的哈哈大笑,笑到肚子痛。   “哈哈!哈哈哈!”   “笑,我要你笑!”   修气得咬牙彻齿,接起一捧水就往赛特身上泼。   凉水刺骨,赛特差点跳起来,看着恼羞成怒的修,捂着肚子又笑喷了:“哈哈,都,都说了你单纯,没想到你这么单纯,哈哈哈!”   “你!你这个王八蛋!”   修气得牙根痒痒,冲上去追着赛特打。   赛特不还手,绕着水边一边笑一边逃,然后趁修不注意,悄悄在他脚下一绊,顺势将他压在地上。   赛特得意洋洋的看着修,笑得根本止不住:“哈哈,怎么样,认不认输?”   “不认!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叫爸爸,老子就跟你姓!”   说是如此,但修被压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完全是单方面的被碾压,动都动不了。   赛特压在修的双手,欣赏他无能狂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笑眯眯的问:“怎么样,认输吗?”   力量耗尽,修气喘吁吁的瞪着赛特。   那人还噙着笑,眼神里带着略微的挑逗和挑衅,修一看就来火,但偏偏动弹不了,被赛特压制得死死的。   “认输,我就放了你。”   “哼。”   修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还挺倔的。”   赛特笑笑,语气软了几分,哄到:“行,行,是我错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   修冷着脸,不看他。   “哎,”赛特认栽的叹了口气,低三下四的说,“宝贝,咱不生气了行吗?我错了,我不该逗你,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成吗?”   “哼~”   修梗着脖子,死活不开口。   “修?宝贝?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再也不逗你了。你闻,普林把饭都做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回去吃饭好不好?”   不管赛特怎么哄,这么说好话,甚至放开了修,修还是躺在地上装死,一言不发。   “行,不说话是吧,你可别后悔啊。”   说着,赛特的双手凑到嘴边哈了口气,然后伸到修的腰间挠痒痒。   修强忍,憋着气,脸涨得通红。   赛特见状,嘴角一勾:“挺能忍啊,宝贝,那我不客气了啊。”   说罢,赛特突然撩开修的衣摆,双手贴着他腰间的软肉不停骚痒。   这回修忍了没两下就绷不住了,笑得满地打滚,抓着赛特的手求饶:“我,哈哈,我认输,哈哈哈,我认输了,哈哈哈......”   赛特停了手,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躺在地上,脸颊绯红,笑骂道:“你这个滚球,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无赖?”   “哈哈哈,当然有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我。”   赛特笑笑,伸手抹去修眼角的泪痕。   晚风忽起,林间沙沙作响,繁星点点,天空是纯净的紫罗兰色。   修望着身上的人,他的手很宽厚,亮眼的红发在夜空下暗淡了不少,像暗藏在炉中隐隐燃烧的火,温暖而持久。   星光越过他结实的肩背,勾勒出饱满的线条,阴影却模糊了他分明的轮廓,多了几分深邃的朦胧。   修对上了赛特的双眼,他的双瞳透亮,深沉而认真,眼中似有某种情绪在暗涌。   修忽然感觉心跳在加速,空气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暧昧:“好,好了,我......”   “别动。”   赛特按住修,双手摩挲着蹭进他的指缝之间,与他十指紧扣。   修想推开他,但心尖忽然涌出微微的酸麻感夺走了他的力量,火一般的温暖渐渐将他包裹,轻柔而缓慢,明明一用力就能推开,修却犹豫和徘徊中逐渐沦陷。   这,这样,真的行吗......   修慢慢放弃了思考,他闭上眼睛,心跳快如轰鸣,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尽在咫尺......   “大哥!”   修猛地惊醒,一把推开赛特,手背贴着双唇,低着头迅速离开。   “修,你在这呢,看到我大哥了吗,饭好了,再不吃可就......”   “哦,好,知道了。”   修脚下生风,普林还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咋了这是?饿了,也不用这么急吧。”   普林不解的挠了挠头,一回头,赛特黑着脸站在自己身后。   “卧槽!大哥,你吓我一跳!恩?你的脸怎么了?这么黑?要不要去河里洗洗?”   “不用,我好得很。”   赛特咬着牙,在普林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走,吃饭去。”   “哦,哦......”   普林不明所以的揉了揉脑袋,朝他们出现的地方看了眼,一脸懵逼的跟了上去。   梦。   修不知道第几次在梦中见到那时的场景。   漆黑的夜晚,黑潮拍岸,火光冲天,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   “爸!妈!哥哥!”   黑夜中,修奋力的呼喊,拼命的奔跑,终于在一片火海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   “爸!妈!哥哥!逃!快逃啊!”   火海中的三人没有动,他们静静的注视着自己,嘴角上挂着诀别的微笑。   “修,活下去,就算只有你一个,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爸!妈!哥哥!你们等我,我马上就来......”   然而,跟无数次梦中的场景一样,他们在火海中渐渐化成了飞灰。   修跌坐在地上,刻骨的疼痛钻心,泪水夺眶而出:“爸,妈,哥哥,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没事的,修。”   身后,一个声音忽然抱住自己。   四周的火焰在向他们靠近,没有炽热的高温,没有呛人浓烟,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暖意和润物无声的安心。   “修,我在,我一直都在。”   “赛特......”   修回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瞳孔。   “修,有我在,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赛特抹去了他的泪痕,捧着他的脸,暖润的呼吸一点点靠近......   “!”   修从梦中惊醒,天微微亮,篝火还冒着淡淡的轻烟。   “原来是梦......”   修闭上眼,慢慢调匀呼吸,心里有些微微抽疼,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不是因为梦见了自己的家人,而是,而是......   “恩,不对,我在想什么呢,一个梦而已,醒了就赶紧醒过来。”   修埋着头,不停的深呼吸,将那个梦抛在脑后。   然而,他一抬头,赛特睡颜近在咫尺。   “啊!!!” 第三十九章 过往   ==========================   “前面两百米,下一个路口右转。”   普林对着地图看路,指挥修开车。   修握着方向盘,一想起早上的事,脑子就乱成一锅粥,根本没听见普林说了什么,完全在凭肌肉记忆开车。   “右转,修,该右转了。”   普林连喊了好几声,修愣愣的点了下头,方向盘右打,呆呆的像丢了魂似的。   早上,一觉醒来,修就看见赛特的脸近到几乎跟他贴在一起!   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赛特的怀里,两人盖着同一床薄毯!   修的大脑当场宕机,愣了两秒,然后用尽了吃奶的劲一把推开赛特,接着,就是某人的惨嚎......   “喂喂,好好开车,稳着点,再这么晃悠下去,老子的脖子都要废了。”   赛特躺在后座上,双腿一架,悠哉指手画脚:“我渴了,拿水来。”   “真事儿。”   普林不满的一甩地图,把水瓶扔给赛特。   “开盖啊。”   普林阴着脸,从副驾驶爬起来,接过赛特手中的水瓶,打开,面带微笑的伺候他喝完,然后狠狠的拧紧瓶盖,塞进边坐,重新拿起地图。   “我饿了,拿吃的来。”   普林面无表情的说:“后备箱里有,你爬起来就能够到了。”   “我受伤了,”耍横没用,赛特又开始装委屈,“我现在是个伤员,需要照顾。”   普林气得咬牙,双手都快把地图抠破了。   修心虚的看了眼后视镜,提议道:“要不,停车休息一会儿吧。”   “好......”   “不用,”普林打断道,“修,你开你的,不用管这个家伙儿。”   “喂喂喂,你就是这么对待伤员的吗?”   “你算个屁的伤员,自己睡觉落枕了就来折腾我们?活该!没扭断你的脖子,你就该感恩戴德的好好谢谢我和修了。”   “是啊,我真该好好谢谢某些人啊。”   修听得红根发红,心里一阵阵冒虚汗,要是普林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他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   普林蒙在鼓里,以为赛特闲得又在作妖,主动替修打抱不平:“受了伤屁话还这么多,要么闭嘴,要么下车,大清早的,烦不烦。”   “得,我这个大哥当得还不如小弟,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有没有天理啊~~~”   修越听越臊得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整整一个上午,修被夹在赛特的“言语调戏”和普林的义正言辞的中,他从来没感受到如此煎熬。   途中普林还好几次问他为什么脸红,是缺氧了,还是中毒了,赛特也跟着“关心”了好几句,他只能勉强硬着头皮的应付,然后偷偷瞟着赛特,后者笑得春风得意,时不时还朝他抛个媚眼,令人又气又恼又羞愧,还拿他没办法。   着实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了,这样就行了。”   中午,普林升起篝火,因为某人一路吵嚷着脖子痛,他们只能停下来稍作休息。   修从后备箱里翻出谷类和肉干,又拎着水桶来到篝火旁。   “辛苦了,修,今天都得让你来开车。”   “应该的。”   修说着,回头看了眼还躺在车里的赛特。   “没事,你别管他,”普林拉着修在身旁坐下,“你现在回去,指不定又要被他呼来喝去。”   修有些不放心:“他扭伤了脖子,行动上还是不太方便。”   “屁嘞,我猜十有八九是装的,一个落枕而已,能有多严重,之前他......”   普林说到一半,突然把话咽了回去,用树枝拨弄篝火,挖出烤好红薯:“总之,你不用管他,他这个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皮厚着呢,死不了。来,快尝尝,小心烫。”   修点点头,拍掉红薯上的灰,小心的拿在手里,掰开,火一般明亮透红的色泽散发出薯类烧烤过后独特的甘甜香气,修迫不及待的吹了吹,咬了一口,烫得舌头直打颤。   “嘶,好,好甜啊。”   “那当然了,这种野红薯最好吃了。”   普林也掰开一个红薯,津津有味的啃着,一边在篝火上架好锅,抓了一把谷类洗干净,扔进锅里加水煮沸,又挑了两个生红薯削皮切块扔进锅中,盖上锅盖,然后割下几根肉干,放在篝火旁烤了烤。   修在一旁看着井井有条的普林,完全插不上手,不一会儿的功夫,香气四溢,红薯粥煮得咕嘟咕嘟冒泡,肉干也烤出一股焦香。   “好了,可以开饭了。”   普林嗅了嗅香气,怀揣着满满的骄傲,替修装满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粥。   “谢谢。”   修尝了一口,浓稠香甜的红薯粥,配上热乎乎的烤肉,虽然口感有些粗糙,烹饪方式也很简单原始,但能在末世喝上一口热粥,吃上一口烤肉,幸福感从心底溢出,好像心头也点亮了一团火。   “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哈哈,你喜欢就好。”   普林笑笑,把剩下的粥分到两个不同的碗里:“越往北走,感觉越冷,虽然可以一次性煮好一大锅,但我还是觉得吃多少煮多少最好,又新鲜又不会浪费。”   修喝着粥,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哎,我哪有什么手艺,随便弄弄。”   普林被夸得不好意思,有些害羞的说:“末世食物紧缺是常事,学会怎么保存食物很重要,不浪费食物更重要。你是没尝过我大哥做的东西,我的天,那完全就是在糟践食物,所以,也只能我来弄饭了。”   “赛特做饭很难吃吗?”修好奇的问。   “呵,岂止是难吃,跟你打个比方吧,就这碗粥,知道的他是在煮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炼药想毒死谁呢。”   普林光是想想就浑身打颤,看得修一阵阵发笑。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夸我帅啊?”   车里,忽然传来赛特的声音:“你们忍心让一个受伤的帅哥饿肚子吗?!”   “是是是,全天下你最帅。”   普林对着车子做了个鬼脸,端起赛特那份粥和烤肉,示意修慢慢吃,自己给他送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修捧着碗,心不在焉的戳着粥里的红薯,热气都散的差不多了。   “修,你是吃不下了,还是不合你的胃口?”   “哦,不,没有。”   修连舀了几口粥塞进嘴里,嚼了嚼,又停下了动作:“普林,我能问你点事吗?”   “能啊,你随便问,我知无不言。”   修抱着碗,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卡罗尔的人?”   普林握着勺子的手突然一僵,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你说谁?”   “卡罗尔,”修看了眼车子的方向,压低声音说,“他是赛特的战友,不过,已经牺牲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   普林瞪着修,他的表情令修觉得有些奇怪。   “赛特跟我告诉的,”修说,“他帮我混进提尼斯城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叫卡罗尔的证件。”   听修如此说道,普林沉默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碗,似乎也没了食欲。   “抱歉,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个问题。”   普林摇了摇头,良久后,缓缓说道:“赛特,我大哥从来不提这事,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卡罗尔’这个名字。每次有人提到他,我大哥就会发火,脸色黑得像要吃人一样。我们刚到暗巷那会儿,本来是想以私人雇佣兵的身份谋生,但有一伙土匪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我们的来历,故意拿这个消息挑衅我大哥,结果第二天,我大哥就找到他们老巢,一把火把他们全烧成了焦炭。”   “他,很在意卡罗尔吗?”   “在圣殿塔出生长大的孩子,很多父母都战死在野外,赛特是,卡罗尔也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像亲兄弟一样,但是,赛特是异能者,卡罗尔只是个普通人。”   普林抱着碗有些出神:“异能者是军方着力培养的对象,但普通人早早就会被扔上战场。卡罗尔第一次执行任务是16岁,赛特那时17,还在军营里接受训练。每次卡罗尔离开提尼斯城,赛特就担心的寝食难安,为了早一天上战场,他不惜加倍训练,强行压缩军方课程,提前参加军方的毕业考试,结果......”   结果,卡罗尔死在他面前,赛特只能眼睁睁看着异兽的爪子贯穿他的胸膛。   想到这,修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到一样。   “你知道卡罗尔,我大哥肯定也跟你说了他以前是军人吧。”   “恩。”修点头。   “卡罗尔死后,我大哥背着他的尸体回到提尼斯城,事后他们才发现,他自己也是伤痕累累。他晕倒在城门外,昏迷了七天,圣殿塔废了好大的气力,几次把他从死亡线上抢回来。醒来之后,他性情大变,易怒善疑,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残,嘴上总说要是我动作快一点就好了,动作快一点就好了......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普林说着,几次哽咽说不下去。   修搂着他的肩,轻轻安抚。   普林微微摇头,缓和了一下,继续说:“我大哥情况好转之后,毅然决然离开了圣殿塔,选择背上叛徒的骂名,在暗巷干起了土匪的行当。其实,挺可惜的,现在圣殿塔的将军很看重我大哥,如果他还留在提尼斯城,也许已经当上了军长了也说不定。” 第四十章 归乡   ========================   这餐午饭,两人吃得很压抑。   修知道了赛特的许多往事,隐约明白了他那张玩世不恭的皮囊下,深藏着一个同样千疮百孔的心。   午饭过后,修让普林好好睡一会儿,自己收拾好锅碗瓢盆,先一步回到车上。   “你的脖子还疼吗?”   “还行,”赛特轻轻活动着脖子,“嘶,比上午好了点。”   修在手中凝结出一小块冰,包在碎布中递给赛特:“冰敷一下,应该会好的快一点。”   赛特欣然接受,冰包覆在脖颈处,冷得他哆嗦了一下。   修低着头,表情像一个干了坏事的孩子:“那个,早上的事,对不起,不小心弄伤了你的脖子。”   “呵呵,我挺意外的。”   “什么?”   修抬头,赛特一副很新鲜的表情看着自己,发出两声轻笑:“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   修眉尖一跳,感觉又被嘲笑了:“很稀奇吗?”   “恩,”赛特一本正经的看着修,手托着冰包,朝他靠近了一点,“我以为你是那种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脑筋,看来你也学会相信其他人了嘛。”   修一听,当即后悔给了赛特好脸色,直接开怼:“我一直都会,是某人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这么难让人相信。”   赛特憋着偷笑,看着修气呼呼的表情,忍不住又想逗逗他:“诶,宝贝,你最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提到梦,修想起了昨晚在梦中他和赛特差点......顿时觉得脸上发烧,急忙避开了赛特的视线。   “没,没有,昨晚我睡得好得很,没,没有做梦。”   “还没有,”赛特靠着座背,冰包在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滚着,装腔作势的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后半夜叫得厉害,一会儿喊爸爸,一会儿喊妈妈,要不就是喊哥哥,喊什么快逃,快点逃,一边还不安的乱抓,两只脚乱蹬,吓得我还以为你魔障了。”   那确实是修梦中的场景,他也依稀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难不成,赛特说的都是真的?   但这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两人会盖同一张毯子,为什么赛特会抱着自己入睡。   修狐疑的看着赛特,赛特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的半信半疑,接着演:“怎么,你不信?”   “不是不信,就是,”修有些难以启齿,回想起梦中的场景,脸上一圈圈的泛红,“你,我,我为什么会睡在你怀里。”   修的表情羞耻,赛特变成了一只老狐狸,欲拒还迎的端着表情,一副我很被动,是你主动靠上来的样子,说:“我怕你出事,本来想叫醒你,可我刚碰到你,你就死抓着我不放,还拼命往我怀里钻,抱着我不塞手,嘴里还拼命的喊‘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好孤独,好寂寞’,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哄着呗。”   赛特夹着嗓子,一副娇喘做作的嗓音听得修头皮发麻,但除去明显的夸大其词,大体情况都能和梦境对上的。   修感觉更羞耻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可不,”赛特装出一脸憔悴,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你看看,我哄你一直哄到天光,你倒睡得舒坦,我好不容易眯一会儿,你老人家抬手一推,我差点没死在你手里。”   修自认有愧,朝赛特鞠了一躬:“那,那个,是,是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眼看自己占领了道德高地,赛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大爷的做派,斜瞟了眼修:“哦,一句道歉就完了。”   修被问蒙了,诚惶诚恐的看着赛特:“那,那你想怎样?”   赛特不急着提要求,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给修算账:“你看,我千里迢迢陪你回家,半路被土匪打劫,还受了伤,好心好意哄你吧,又被你伤了脖子,你还质疑我......”   “好好好,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赛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故作为难的开口:“我嘛,也不难为你,省得你说我趁火打劫。”   “行行行,您最高尚,您最大公无私,能给个痛快话吗?”   “哎呀,这个嘛~~~”   赛特欣赏着修的表情,磨磨唧唧了半天,直到修快忍不住揍他了,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那你就给我捏个肩捶个腿,这不过分吧。”   过分倒不算过分,但修从来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只能硬着头皮咬牙认了:“行,我有错在先,该罚。”   赛特立刻扔了冰包,得意洋洋的背过身,指了指肩膀。   修长舒一口起,认命的帮他捏肩。   “再用点劲,恩,对,再下面点,对,就是这里,哎呀,舒服~~~”   赛特一脸享受,嘴里还振振有词。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越想越可疑,试着加重了力道,在赛特肩上狠狠一捏。   “哎呦!你轻点,我这是脖子,肉做的,不是......”   赛特说道一半,忽然尴尬的看着修,憨憨的笑了笑。   修看得清清楚楚,赛特逃开时脖子灵活得很,根本没有扭伤!   妈的!这狗操的玩意儿!老子要是再信他,老子就是狗!   恩?好像有哪里不对?   “呃,呵呵,呵呵呵......”   修黑着脸,抄起赛特吃空的碗,赛特捂脸求饶,谁想人转身走了,压根不理他。   “宝贝,宝贝,修,喂!”   赛特望着修的背影,笑了笑,重新躺回后座上,眼前浮现出昨晚的情景。   “修,修?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逃,快逃,快点逃......”   “修,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有我在这,没人能伤害你。”   “不,不要走,不要走......”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哎,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赛特轻笑两声,帽子盖脸,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闭上了双眼。   三人一路向北,地势越来越开阔平缓,退去了繁密的山川丘陵,北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空气是冷的,远处的山峰落着积雪,绿草繁盛,不知名的黄色或紫色的小花点缀其中,流水映出湛蓝的天空,少了些婉转的灵动,多了几分绵延的静谧,   又开了两日,车子沿着宽阔的水面来到了一处海湾。碧蓝的海水拍岸,风中带着淡淡的海腥味,白色的断崖孤零零的矗立在海边,隐约可见断崖之下藏着绿意的中白色建筑,还有断崖之上破败孤独的灯塔。   “到了。”   修望向窗外,呼吸很沉,暗暗握紧双拳:“前面往左,沿着流水的方向一直开就行了。”   “好。”   赛特放缓车速,风吹进车窗呼呼作响,好似呜咽,车轮在茂盛的草坪上留下车辙,停在一处空地上。   从海边到山崖,平缓的高原上雪白的乱石嶙峋,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类似房屋的建筑废墟背着北风成排而立,杂草生长其中,放眼望去一片沉寂的荒芜。   “这里就是阿尔比昂城?”   普林看着修,小心翼翼的问:“城墙也没了吗?”   “阿尔比昂......没有城墙。”   修寻着从前的记忆,缓缓踏上了被绿草掩盖的破碎的石阶。   “没有,什么叫没......”   普林还要追问,被赛特捂住了嘴,瞪着他示意不要乱说话,然后默默的跟在修身后。   踩着石阶一点点往上,修偶尔停下脚步,看看四周,然后又迈开步子,重新踩上石阶。   最后,他停在了高处一栋白色的两层小楼前,握紧双拳,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   “这里,应该是修原来的家。”   赛特和普林进了房间,房间里有些暗,落满了灰,杂乱不堪,青苔附着墙面,藤蔓交错,墙角结着细小的蜘蛛网,木质家具倒在地上,压着一块渗人的黑色斑纹。   “那是......”   普林一开口便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赛特上前,蹲在修身边,手轻轻放在他肩上。   “那天夜里,我和哥哥在楼上睡觉。”   修说:“突然,一声巨响,接着是大火和浓烟,我被哥哥叫醒,逃到楼下时,这里,我父亲就倒在这个地方,被这个书柜压着,身下是一滩血,我母亲拼命想挪开书柜,可是,可是......”   “修。”   赛特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发凉的手:“都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我甚至都没法给他们收尸。”   赛特心疼的叹了口气,拉着修起身:“跟我来。”   赛特拉着修不由分说的走出了屋子,穿过白色的废墟,来到山崖的背面。   海风吹过,荡漾在碧波的草原上,一块块灰白色的石碑静静的矗立在海边,白花绽放,随风摇曳,远处的雪山与白云为伴,碧蓝色的天空色守护着消逝的亡魂,长埋于此。   “这,这是......”   “这是阿尔比昂所有遇难者的坟塚,一共2013人。”   修望着那些灰白色的石碑,泪水滑落,双膝跪地,长磕了一个响头:“爸,妈,哥哥,对不起,我回来了。” 第四十一章 故友   ==========================   那之后,修回到了废弃的白色小屋,将自己关在二楼。   赛特和普林在一楼打扫房间,时不时停下手上的活儿,听听楼上的动静。   二楼很安静,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修上了二楼,他们可以都不会相信楼上还有个人。   “大哥,修,他没事吧。”   清理完一楼的空间,普林抹了把汗,忧心忡忡的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我们放他一个人在上面好吗?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然后就......”   普林用两指在脖子上一抹,头一歪,翻着白眼,吐出舌头。   赛特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在这多留个心,我出去转转,也许面具人就在这附近。”   “好,我知道了,大哥,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恩。”   赛特离开白色小屋,在阿尔比昂的废墟中四处探查情况。   曾经的世间净土,如今只是一片被荒草覆盖的废墟。破败坍塌的房屋,随处可见风化的血污和漆黑的焦痕,那晚的惨绝人寰永远被铭刻在这片大地之上,赛特甚至能听到人们的惨叫,看到染红夜空的大火,以及迷失在那晚的修的背影。   海风呼啸,凛冽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气。   赛特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阿尔比昂,这座建立在海崖边的幸存地并不大,与其叫城池,不如叫聚落,从海岸边到山壁断崖,几个小时的时间赛特已经逛遍了阿尔比昂的每个角落。   没有面具人,也不见其他人类,更不用提面具人口中提到的‘老朋友’,赛特甚至连一只稍大点的动物都看不到,只有些昆虫和以它们为食的小型蜥蜴长居于此。   赛特从一间废弃的房屋中找到一把生锈的镰刀,挽起袖子,借着海边的礁石和海水磨了磨刀刃,让它勉强恢复到可以使用的状态,然后一点点将生长在石阶周围的杂草剔除干净,重新理出一条路。   这一干就是一下午。   夕阳西下,落日将海面染上一抹殷红色,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片海浪般的云絮,被霞光印上淡淡的昏黄,一眼望去,若不是海中矗立着一寸孤岛,海天好似融为一体,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就是这个世界的尽头,虚无缥缈,梦幻的有些不真实。   赛特架着镰刀,砍了些枯木搬回车上,将车停到白色小屋外。   普林把屋里屋外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屋内的壁炉可以正常使用,床桌椅一类的家具也比较齐全,就是清洗要花一些功夫。   在长达六天的风餐露宿后,终于有了一处可以挡风遮雨的地方可以落脚。   普林累得一头是汗,站在外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挺干净的。”赛特说。   “那可不,忙活了我一下午。”   普林长舒一口气,把车上的行囊物资搬进屋子里:“大哥,有发现什么情况吗?”   “没,连个耗子都看不到。”   赛特看了眼二楼:“没下来?”   普林点点头,小声的说:“一下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哥,我有点担心,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吧。”   “先做饭吧,我上去看看他。”   “好。”   赛特洗了把脸,重新把袖子挽回去,上了二楼。   落满灰尘的地面上清晰的印着修的鞋印,引着赛特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修,是我,赛特。”   屋子里没有回应,赛特凑到门边听了听,没有动静。   他又敲了敲门:“修,我进来了?”   赛特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吱呦’一声,木门朝内被赛特推开,修抱着双腿坐在窗前,窗外是雪白的海崖,断崖处像被刀砍斧劈似的垂直于翻涌的海水之上,没有沙滩,也没有海岸,断崖之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海水,看得令人心尖发颤。   “修。”   赛特念着修的名字,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修,别看了。”   “我没事。”   修转头看着赛特,微微勾了下嘴角,眼中是孤寂的落寞,消沉的仿佛深不见底的大海。   “修,别让我担心,好吗?”   “我没事。”   修重复了一遍,又望向窗外的断崖:“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赛特没在说别的,他低头吻在修的手背上,然后轻轻在他吻过的地方擦了擦,起身离开,替他关上了房门。   修看着那只被赛特吻过的手,用力握了握,依头靠着窗框,无声的轻叹。   “啊~~~”   夜幕深沉,普林守在壁炉的篝火旁,手撑着脑袋,晃头如捣蒜,直打瞌睡。   赛特用镰刀拨了拨壁炉里的火,又往里加了块柴,说:“先去睡吧。”   “我,我不困,再坐一会儿。”   普林吸了吸鼻子,用手在脸上搓了搓,强打精神:“大哥,都这么长时间了,修还在上面,你说我送上去的东西他吃了吗?”   赛特望了眼楼梯,心里也不是滋味:“估计没吃吧。”   “哎,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把身体饿坏了算谁的啊。”   说完,普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水都挤出来了。   “快睡吧,我在这守着,他不出了事的。”   “我,我还不困。”   “还不困,”赛特笑笑,“一会儿给我磕一个头,一会儿给我磕一个头,再这么磕下去,我都能多活个好几百岁。”   “滚蛋,”普林白了赛特一眼,“这种时候你还玩笑。”   “不开玩笑,难道讲鬼故事吗?”   赛特歪头看着普林,在火的光影下露出一副渗人的狞笑:“知道吗,每当月黑风高的时候,那些死去的冤魂都会徘徊在阿尔比昂的废墟中,没准就你在身后哦~~~”   “你,你,你别说了!”   普林抱紧胳膊,缩起脖子,一脸怨念的盯着赛特:“本来我还不觉得恐怖,现在一想到山崖背后全是......”   “呼~~~”   海风吹过夜晚废墟,门被风吹得哐哐做响,门缝里时不时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吓得普林缩在墙边,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门外。   “害怕啊?”   赛特靠着火,不厚道的嘲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来你没少背着我干坏事啊。”   “屁,我能干什么坏事。”   “没干坏事,你害怕什么?”   又是一阵海风,普林吓得又缩了缩。   “诶诶诶,小心点,再靠近你衣服可就要烧着了。”   普林拽着衣摆,头缩得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了:“害怕归害怕,干坏事归干坏事,这完全是两码事。”   “你就嘴硬吧,早晚要跟你秋后算账。”   又过了一会儿,普林终于熬不住,缩在墙边睡着了。   赛特把他抱到床上,盖好毯子,又盖了两件衣服,然后坐回壁炉边,往里面多扔了两块柴,手撑着下巴,眼皮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呼~~~呼~~~”   夜晚的海风比白天来得更加凛冽,窗外一片漆黑,天边依稀的微光下隐约能分辨出断崖的轮廓,寒意透过缝隙钻进屋内,呼出的热气在窗户上凝结出淡淡白雾。   修守在窗前,脚边碗里的食物一动没动,冷得发硬。   他望着黑夜中的断崖,眼前一次次闪过他被哥哥推下山崖的画面,心寒彻骨,但他一直没有挪开视线,就好像在等什么东西。   忽然,在呼啸的海风中,他听到了一丝悠远而绵长的声音。   那不是风声,是某种从大海深处传来的响声。   修猛地坐起身,一把推开窗户,迎着刺骨的海风,竖起耳朵聆听。   “呼~~~呼~~~”   幽静、深邃,带着某种古老的深刻在灵魂中的敬畏和恐惧。   “是你?真的是你?!”   修越出窗外,身体不自主的奔跑在夜色笼罩的阿尔比昂城中,直奔海边断崖而去。   “喂!你听得到吗!是我!修!我回来了!”   修冲着漆黑无垠的海面大喊,风声咆哮,黑如洗墨的浪潮击打石壁,但那个声音却消失了。   修有些慌了,他站在断崖之上不停的呼喊,回应他的始终只有海风和浪潮的声音。   “是我听错了吗?”   修望着海面,失魂落魄的跪坐在海崖之上,喃喃自语:“你不记得我的了吗,还是,你已经......”   “呼~~~呼~~~”   又是那个声音!   修听得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幻觉或者臆想!   真真切切的是从海里发出来的声音!   修再次望向大海,隐约间,他好像看见深邃的大海中缓缓游过一个巨大的身影。   声音便是从那传来,自远古而来,自深渊而来,安抚着逝去的亡灵。   “是你!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修喜出望外,可转眼间,他再看不到那个巨大的身影,声音也渐渐远去,消失在呼啸的海风中。   “不,别走!不要走!你要去哪?我不是想见我吗!”   修焦急的呼喊,但那个声音已经彻底没了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好,既然你不来找我......”   修脱去衣物和鞋袜,站在海崖之上,双手张开,闭上双眼:“那我就来找你!”   “修!不要!!!” 第四十二章 落海   ==========================   黑夜之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落入海中,溅起的浪花瞬间被浪潮击溃。   修从海中冒头,跳下断崖的那一刻,他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跟着自己一同跳进大海。   修浮在海面上,急忙抹去脸上的水花,他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却在浪潮上看到了一瞬即逝的火光。   赛特?!   修深呼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漆黑的海水中。   巨浪翻腾,暗潮涌动,昏暗的海水中修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他只能不断上浮,又不断下潜,拼命寻找赛特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修心急如焚,一次次潜入海中,但是没有音信,他根本找不到赛特的身影。   “赛特!赛特!”   修浮上海面,疯狂呼喊他的名字,却被海风和浪潮无情撕碎。   “不,不行,冷静,我必须冷静下来,我必须找到他!”   修不停的深呼吸,压强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一头扎进海中。   四周都是冰冷的海水,没有陆地,没有支撑,看不见亮光,脚下是涌动的无尽的黑暗深渊,暗流缠绕着他的双腿,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拽向海洋深处。   修还海水中奋力搜寻,拼尽全力也无法忤逆汹涌的暗流,可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赛特,赛特......”   海洋逐渐夺走了他的力气,寒凉侵入他的骨髓。   修牙尖微颤,焦急和恐惧再度涌上心头,惶恐中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潜入海中。   “赛特,赛特,你在哪,你究竟在哪!”   忽然,修看见海中似乎浮动着一个黑影。   他拼尽全力游向那个黑影,却发现那黑影在扩大,从远处的海中一直延伸到脚下,比海还深得墨色从深渊中缓缓浮现,逐渐扩散到整片海域。   “这,这是......”   他看不清黑影的边界,脚下被那片黑暗彻底占据,他下意识的想逃,以为黑影离自己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不过几秒的功夫,那黑影突然加速朝他逼近,他无法躲闪,双手挡在胸前。   下一刻,他只觉得身下传来一股无法抵挡的冲击力,海水猛然退去,翻腾的浪花如雨倾盆,他已身处松软的沙滩之上,刺骨的冷风源源不断的灌入肺中。   “咳咳咳......”   修翻身趴在沙滩上,缓了缓,在他不远处的沙滩上正躺在一个人。   “塞,赛特!”   修手脚并用的跑到赛特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赛特!赛特!”   赛特没有回应,脸色发白,嘴唇泛紫,体温也在一点点淡去。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修跪坐在赛特身旁,双手交叉,拼命按压他的胸膛。   “赛特!赛特!醒醒!快醒醒!”   修托着赛特的下巴,捏住他的鼻息,深一口气,封住他的双唇,然后再次按压他的胸膛。   “赛特!赛特!醒醒!我求你快醒过来!”   “咳咳咳......”   赛特吐出了海水,痛苦的不住咳嗽。   修如蒙大赦,眼眶不觉湿润,一把抱住醒过来的赛特:“太好了,醒了,你终于醒了。”   赛特一只手扶着修的肩,神智还有些不清楚:“我,我怎么......”   “你跳到海里,差点淹死了。”   “是,是吗......”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修的手脚到现在都因紧张和恐惧而发颤,他松开了赛特,心有余悸的问:“你明明不会水,为什么......”   “嘭!”   修还没问完,突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四肢离地,接着重重的摔在沙滩上,眼冒金星,脸上传来阵阵剧痛。   “妈的!你这个狗东西!真把老子一片真心扔进海里!”   “赛特,我......”   赛特一把揪起修,气得怒不可遏,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没有柔情,没有怜惜,甚至不能把它称之为一个吻,更像是惩罚,是一个人在对另一人单方面的发泄自己的愤怒、恐惧、不安和失望。   “你,你什么你!”   赛特粗喘着,气得狠咬后槽牙,手掐住修的脖子上,却不敢使劲。   “妈的!老子那么苦口婆心的劝你,你他妈全当耳旁风!当老子放屁!修!一块凉石头揣在怀里那么久都该捂热了!你的心怎么冷!你说!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赛特的眼眶渗出泪水,他的愤怒渐渐变成了某种无力的哀求,他紧紧的搂着修,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你非要我捆住你的双手,打断你的双腿,你才满意吗!”   修抱着赛特,轻抚着他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赛特克制住情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寻死。”   “我,没想寻死。”   修松开了赛特,转身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他在呼唤我,他在喊我的名字,却不肯出来见我,所以......”   “哼!少跟老子放屁!”   赛特不削的冷哼,死死抓着修的手腕,生怕他又犯病:“你当老子的脑子里进了水?编个寻死的理由还编的这么清新脱俗!有个声音再喊你,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海里跳?老子喊你那么多声,也没见你他妈的投怀送抱!”   修无意与赛特争辩,赛特却不依不饶,一把将人拽到背上,背着他往回走:“叹气?你还有脸给老子叹气!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信不信我把你用铁链锁起来,关进笼子里,让你一辈子不知道‘自由’两个字该怎么写。”   “我真没想寻死。”   修靠在赛特肩上,寒风呼啸,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冷得发抖。   赛特加快了脚步,嘴上还在不停骂道:“没想寻死你跳什么海,追求刺激啊!老子的命差点都交代在你手上,笑,你还有脸笑,闭嘴,抱紧点,一会儿冻死你。”   赛特的身体很暖和,修抱紧了一些,下巴枕在男人的肩上,贴着他的侧脸。   “还记得那只保护土匪的黑鬃狼吗?”   “不记得。”   修知道赛特在说气话,又问:“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能驯服异兽吗?”   “现在不好奇了。”   “外界都认为阿尔比昂是被异兽潮屠城,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修一声轻叹,也不管赛特想不想听,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因为,阿尔比昂是一座人类和异兽共生的海崖城。”   白色的小屋被温暖的火光填满,赛特端着碗,轻轻吹了吹递到修的手中,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小心烫,把它给我全喝了。”   修看着碗里黑不溜秋的液体,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你敢给我倒了试试。”   修无奈的瘪嘴,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姜汤?你哪来的生姜?”   “北边气温低,离开幸存地前我特地挖的,本来是以防万一,谁想到真能用上。”   说着,赛特给自己也添了一碗。   “谢谢。”   赛特没理他,随手找了块毯子扔在修身上。   修笑了笑,感觉赛特像一个赌气的孩子,裹上毯子,缓缓说道:“阿尔比昂是人类和异兽共同的城市,不论天空、陆地还是海洋,那些异兽都是生活在这座海崖城的居民,是阿尔比昂族的一份子。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   “为什么我从来没说听过。”   修说:“在我出生以前,阿尔比昂城就有三条铁律:一、不准外人进入阿尔比昂,即便是外城来访的使者,也绝对不允许踏入阿尔比昂的地界;二、绝对不能对外界提及任何有关阿尔比昂的事;三、除非万不得已,不许伤害任何一只异兽。”   “照这么说,这三条铁律你不是都破了。”   “阿尔比昂城都没了,这些条条框框还有意义吗?”   修一口喝完了姜汤,热辣刺喉,却比不上心中的苦涩。   “原来,我也不懂阿尔比昂为什么要设立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但当我看着外面的世界后,我才明白这些都是迫不得已。如果外界知道真实的阿尔比昂城是这样的,他们一定会被吓死吧。”   “确实,”赛特说,“人类和异兽共生的城市,即便亲口听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荒谬。”   “所以,我从来不对任何人说,因为我知道,没人会相信。”   “我相信。”   赛特拿走修手中的空碗,细心的替他裹紧薄毯:“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第四十三章 回忆   ==========================   “既然阿尔比昂人天生与异兽为伴,那你们被屠城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修长舒一口气,回想起那晚的经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修!醒醒!快醒醒!”   “嗯?哥哥,怎么了?”   “嘭!”   一声爆炸将年少的修从梦中彻底惊醒,他扑进哥哥的怀中,惊恐的望着窗外燃起的熊熊大火和滚滚黑烟。   “这,怎么会?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修,别怕。”   青年强装镇定,搂着瑟瑟发抖的修。   “嘭!嘭!嘭!”   屋外爆炸声此起彼伏,烈火吞噬黑夜,浓烟遮蔽天空,人类的尖叫,异兽的哀鸣。   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夜晚,毫无征兆的成了人间地狱。   修死死抱着哥哥,祈求爆炸声的终结,但身处地狱,所有的希望都会化作绝望。   “哥......”   “修,别怕,你要坚强,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可以慌张,听到了吗!”   修迷茫的点头,克制着眼中的惊恐:“好,我,我知道。”   “嘭!”   又是一声炸响,修猛地抓紧哥哥的衣摆,兄弟俩躲在床底下,屋子在颤抖,大地在震动,灰尘和碎石噼里啪啦掉落在两人的头顶,好似天崩地裂。   “哥,我,我害怕。”   “修,没事的,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   修害怕的缩成一团,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哥,爸爸妈妈呢?”   青年心中一紧,握着拳,像在安抚修,又像在安抚自己:“没事的,爸妈会保护好自己,他们不会......”   “嘭!”   突然,一声轰鸣在两人耳边炸响,地动山摇,接着是一声闷响,屋内传来某种重物倒塌的声音,然后是母亲的尖叫呼喊。   “妈妈!哥,是妈妈的声音!”   “修,你待在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哥!”   青年用力的搂了下修,顶着如雨倾注的灰尘和碎石,毅然决然冲出房间。修望着大开的房门,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咬牙钻出床底,跟上哥哥的脚步,冲到一楼。   他的父亲倒在血泊中,身上压在他们父子三人一起做出来的柜子,母亲的一袭白衣沾满了鲜血和污浊,拼命想挪开压在父亲身上的柜子。   “爸!妈!”   兄弟俩立刻上前一人抬起柜子的一角,母亲将父亲拖了出来。   “嘭!”   又是一声炸响,门窗被炸碎,炽热的火舌涌入屋内,不削片刻,屋内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弥漫呛得三人几乎窒息。   “快!埃克,修,快出去!”   青年架起父亲的尸体,让修照顾好母亲。   三人刚迈出家外,爆炸引发的冲击波将他们狠狠的掀翻。   大地是烫的,风也是烫的,空气中充斥着烟火和焦糊的肉糜的味道。   修的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他挣扎着依循本能爬起身,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只有红与黑相互交融、相互污染的世界,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的父亲躺在大火中央,一点点在他眼前化为焦尸。   “爸,爸爸......”   修痴痴的望着父亲的尸体,失魂落魄,完全不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踏进火中。   “修!小心!”   惊呼声中,修被推倒在地。   母亲站在他身前,胸口处的鲜红慢慢扩散,温热黏腻的液体滴在修的脸上,缓缓滑落......   “妈!”   青年抱住母亲的身体,手足无措的看着她胸前的大洞,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妈,妈!”   “呼,呼,埃克......”   母亲的体温逐渐退去,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沾满鲜血的手轻轻划去他脸上的泪水:“快,快走,不要管我们......”   “妈!妈!”   如梦初醒的修跪在母亲身前,死死抓着母亲的手。   “傻,傻孩子,别,别哭,这,这不是你的错......”   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两个孩子的手,不甘和心疼的泪水混杂着血的污浊渐渐染红大地:“埃克,你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弟弟......”   青年含着泪水,拼命点头:“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弟弟......”   “修......”   修泪流不止,止不住的哭腔:“妈,妈,我在,我在这。”   “修,活下去,听哥哥的话,好好活下去......”   “爸妈去世之后,大火烧遍了阿尔比昂的每一寸土地,哥哥带着我在大火中逃亡,不知不觉我们俩上了断崖,然后他把我推到了海里。”   赛特安静的听着,他握着修的手:“你哥哥没有跟你一起......”   “没有,”修低下头,一滴泪水低落在赛特的手背上,“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得伤。他把唯一的生路给了我,然后,然后......”   赛特轻轻擦掉修的泪水,紧紧的搂着他。   “我掉进海里之后,被一只异兽救了,它驮着我逃离了阿尔比昂,在海上漂泊一天一夜。它把我扔在了海边,父母、兄弟、朋友什么都没了。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但是,我始终记得妈妈和哥哥临死前的话,‘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于是,我开始流浪,在这片大陆上游魂似的漂泊了五年,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说完了自己的故事,修仰着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望着壁炉内燃烧的篝火。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所以,伤害你们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修说:“至始至终,我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身形,只知道对方是在无差别屠城,不论是人类还是异兽,一夜之间全部死光了,连海里的也不放过。我现在还记得,落入海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片血池,冲天的血腥味,身边全是浮在海面上的异兽的尸体。我想,很多族人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不清不楚的死在了梦里,万幸的,可能是他们死的一点也不痛苦吧。”   “那所谓的老朋友?”   “是异兽,”修说,“它是一只黑鳍鲸,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救了我之后它就消失了,我以为它也死了,可是......”   “可是,你听到了它的叫声。”   “对,刚才在海里,也是它救了我们。”   赛特不解的问:“可是,它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你呢?”   “我也不知道,又或者,那只是一只跟它长得很像的黑鳍鲸罢了。”   “野生的黑鳍鲸也会救人吗?”   “会,”修说,“这是它们的天性,就像阿尔比昂人的天性就是跟异兽共生。”   尽管这些难以置信,但知道阿尔比昂城的真相后,赛特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我们在跟异兽厮杀的时候,谁能想到,在北方的海角,竟然存在着一片人类和异兽共生的土地,我真不知道该觉得羡慕,还是说这荒唐。”   修并不在意赛特如何评价这一切,只是落寞的低着头,从怀里掏出那颗白色的小球:“我醒来之后,这个是被海浪打上来的,我一直觉得这个东西跟阿尔比昂被屠城有关。可我辗转人类的幸存地,打听了这么久,一直也没弄懂这到底是什么,也许这只是垃圾,却被我当成了宝贝。”   修随手把小球扔进火里,小球撞在壁炉的边缘,弹了回来,被赛特接住了。   “留着吧,”赛特把小球递到修手边,“至少它陪了你这么久。”   “你喜欢,就送了你。”   “那我先替你收着。”   赛特把玩着白色的小球,若有所思的问修:“按照你所说,这些都是阿尔比昂人才知道的事,为什么那个面具人也知道?”   修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我印象里阿尔比昂没有这样的一个人,而且,他的衣着打扮我也从来没见过。”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阿尔比昂的覆灭远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可惜,五年过去了,现在我们想查清楚,都没有机会了。”   夜已深尽,火苗慢慢熄灭,寒意渐渐浸入屋内,赛特冷不防的打个哆嗦。   修掀开一角薄毯,搭在赛特肩上:“分你一半,别着凉了。”   “呵,你不怕我占你便宜吗?”   赛特刚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回想了在海边的那个吻,一股暧昧的尴尬的氛围顿时萦绕在两人之间。   赛特轻咳两声,一手抓着薄毯的一角,一手用刀挑了挑柴火,然后捡了几个红薯扔进壁炉里。   修无言的看着赛特的一举一动,壁炉中淡淡的火光映出他俊朗的侧脸,从坚挺的鼻梁到微微长出胡渣的双唇......   “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修快速的低下头,心跳的飞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赛特轻笑着,两人靠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安静的听着壁炉里偶尔传来的劈啪作响。   “好了,可以吃了。”   赛特从壁炉里挑出扔进去的红薯,修看到的却是几块黑漆麻乌的焦炭。   “啊哈哈,火候过了点,可能有点焦了。”   修扭着鼻子,隐约还能闻到一股焦糊味:“你确定这叫有点焦吗?” 第四十四章 临别   ==========================   “那个,味道还行吧?”   修看着手中的红薯,明明是一大个,但能咬的部分只有中间一点点,外围的一圈全烤糊了,能吃的部分塞进嘴里也是一股焦糊味。   “勉强吧,能填肚子。”   修撑着头,好奇的看向赛特:“你一个用火的异能者,居然掌握不好火候?”   “仅限做饭。”   赛特自己也剥了一个红薯,塞进嘴里脸色就变了,苦的直皱眉:“哎,我也不知道为啥我做的东西这么难吃。”   “那姜汤?”   “呃,那个只要把姜切碎扔进水里煮开就行。”   “行吧,我知道了,”修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做饭的水平只有把水烧开的程度吧。”   “啊哈哈......”   一天下来,又是打扫,又是修缮,又割草劈柴,大晚上还来了场海水浴。   折腾到现在,两人填饱了肚子,困意也上来了。   赛特和修睡在房间的另一头,枕着用换洗衣物卷成枕头。   “啊~~~”   赛特打了个哈欠,往壁炉里又扔着几块柴火,拍了拍手,睡在修身旁。   “晚上要是冷了,可以抱过来,仅限今晚,我不收费。”   修点了点头,半边脸埋在毯子里问:“你困了?”   “你不困?”   赛特帮修卷好薄毯,自己也躺下了:“我看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困,但是睡不着。”   修打了个哈欠,翻身看着赛特:“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爱过。”赛特张口就来。   “......”   赛特笑笑:“这个答案满意吗?”   修感觉自己脸上发烫,只敢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赛特:“我不是想问你这个。”   “没意思,”赛特咂嘴,“你问吧。”   “为什么你对阿尔比昂的事这么上心?”   修说:“提尼斯城与阿尔比昂城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明明相隔这么远......”   “明明相隔这么远,我们却还能相遇,除了命中注定,我实在想不到用别的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缘分。”   修白了他一眼:“用‘孽缘’这个词怎么样?”   “哈哈,也行啊,孽缘也是缘嘛。”   “滚滚滚,不想说拉倒,”修裹紧薄毯,转身背对赛特,“总之,你那套人类大义的说辞太没有可信度了。”   “喂,你别把毯子全卷走了,我要冻感冒怎么办?”   修没理他,靠墙边靠了靠,匀了些毯子给他。   赛特勾笑一下,抓着毯子的一角钻了进去,自然而然的将人圈在怀里。   修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也不白费力气,冷冷的说:“放手。”   “乖,别闹,晚上该着凉了。”   修懒得跟他费口舌,脖子一歪直接装死。   “小心眼。”   赛特轻笑一声,在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忽然抱紧了修:“‘你要当心,阿尔比昂的事绝对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这是卡罗尔临时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修心下一惊,困意顿时醒了大半,转身看着赛特:“卡罗尔也来过阿尔比昂?”   “当年,圣殿塔派出去的搜救小分队,卡罗尔是组长。”   赛特说:“我们赶到阿尔比昂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焦土,坍塌的房屋,还有一地的焦尸,但异兽的尸体只有零星几具,而且,也没发现你所说的类似于爆炸的痕迹。”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所以我觉得很奇怪,”赛特说,“你知道我是用火的,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火。”   “烤红薯都能烤焦的人,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赛特脸一黑,在修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还想不想听。”   “好好好,你说,我不插嘴。”   “火的燃烧必须同时具备三个条件:可燃物、助燃物还有火源。简单的说就是可以烧着的东西,空气和火源。阿尔比昂被烧得太彻底,从断崖到海岸,给我的感觉像是火沿着大地一寸一寸的烧过去。”   赛特分析道:“阿尔比昂常年吹北风,如果起火点在断崖,有可能一把火烧光全城,但我找不到起火点,或者说到处都可能是起火点。这不像失火,更像是放火,太刻意了,我不认为异兽有能耐做出这种事。”   “所以,你也在怀疑阿尔比昂被屠城另有隐情?”   “恩,”赛特说,“我把我的判断告诉了卡尔罗,种种迹象也说明阿尔比昂的覆灭可能与异兽无关,搜救小队递上去的报告也是这么写的。”   “然后呢?”修问。   “我们回到提尼斯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搜救小队的人全死了。”   “什么?!”   赛特捂住修的嘴,回头看了眼普林的方向,见他轻鼾不止,才松了口气。   修掰开了赛特的手,小声的问:“他们都死了?”   “恩,除了我,他们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修的情绪有些激动:“那也有人对你下手?”   “没有,”赛特摇头,“就因为没有,我才会离开圣殿塔。”   “这,这是为什么?”   “除了那支小队里的人,没人知道我去过阿尔比昂。”   赛特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阿尔比昂覆灭的消息传到提尼斯城后,城内爆发了一次暴动。我在镇压暴动的时候,被人控告滥用异能,伤及无辜,被罚在圣殿塔中关禁闭,但那种地方根本关不住我。”   “想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会乖乖认罚的人。”   赛特笑笑:“那时我比较狂,趁天黑弄坏了门锁,压着一肚子的火准备抓住那些控告我的白痴凑一顿发泄。半路上,我碰到了准备出城的卡罗尔。他怕我再惹是生非,所以把我作为编外人员,一起带去了阿尔比昂。”   “所以,正式的搜救队员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修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莫名的寒意直冲背脊。   “吓到了?”赛特问。   “有点。”   赛特抱紧了修,轻声说道:“当我确定有人再暗中杀人灭口时,我本来想用自己当诱饵,把藏在暗处的人引出来,然后碎尸万段。但是,我不能让普林跟着我一起冒险。”   “你怕没人照顾他?”   “我怕他会比我先被人灭口,”赛特说,“因为,他是卡尔罗的亲弟弟。”   “他?”   修瞪大了双眼,突然回忆起普林听到‘卡罗尔’这个名字时的反应,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是卡罗尔的弟弟。”   “恩,为了他的安全,说什么我也不能冒险。所以,我带着他离开了提尼斯城,在暗巷重新开始生活,一边想方设法调查卡罗尔的死因,然后,就碰到你了。”   “原来如此。”   修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现在看来,提尼斯城与阿尔比昂的覆灭存在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不是提尼斯城引起的,它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是,我们没线索,”赛特说,“唯一可能知情的那个面具人,引我们回到阿尔比昂后也没现过身,感觉不像陷阱,但我现在都没有弄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   “在等等。”   修说:“等他两天,如果他不出现,我们就回提尼斯城,总能想到办法查清当年的真相。”   “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困意慢慢占据上风,沉沉的睡去。   普林睁开眼睛,紧紧拽着衣角,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哥哥,等我,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第二天,三人醒来时已临近正午。   简单的吃过饭后,他们开始修缮房屋,清理杂草,归置家具。   第三天,他们在废墟中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第四天上午,面具人还是没有出现。   三人决定不再空等下去,准备启程返回提尼斯城。   在搬行囊的普林问道:“修,你确定我们现在回去吗?”   “玩野了,不想回去了?”   赛特在普林脑袋上拍了一下:“别忘了,过不了几天就该出成绩了,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   “啊呀,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跟你说了。”   普林跑回了屋子里,赛特检查完车况,站在小屋前轻叹一声。   “你也不想回去?”修问。   “有点,”赛特说,“好歹也算自己动手建好的房子,住了没两天就走了,感觉挺可惜的。”   “要点脸成吗?”修白了他一眼,“不过是做了点维修工作,怎么就成你动手建起来的房子了?”   “啊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赛特拦着修的肩,冲他笑笑:“其实,你也舍不得离开吧。”   “去了,又不是不回来。”   修不置可否的看着自己的家,神情没落:“知道了回家的路,随时都能回来。”   “恩。”   “赛特。”   “恩?”   “临走前,我想再去看看他们。”   “好,我陪你去。”   赛特跟普林打了个招呼,普林吵吵着也跟着去了。   上午的阳光有些淡,薄薄的雾气笼罩着阿尔比昂的大地。   修跪在族人的墓碑前,长磕了三个响头:“大家,我一定会查清真相,为你们报仇雪恨!爸!妈!哥哥!你们等我回来!”   “哥哥......”   普林握着拳,轻声呢喃。   赛特在他肩上按了按,将人抱进怀里,望着那成排的墓碑,目光如炬:“卡罗尔,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普林的。”   修起身,三人准备返程。   突然,远处一道白光射穿薄雾,直直的落在断崖之上。 第四十五章 来访者   ============================   “有人?”   三人望着薄雾中射出的白光,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汽车引擎声音。   普林拿出望远镜,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有一辆汽车,白色,偏大,其他的看不清,是直奔阿尔比昂过来的。”   “面具人?”   赛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那张戴着藤条面具的脸。   “不太像,”修说,“面具人行事作风小心诡异,我不认为他会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赛特看着修问:“除了他,还有谁会来阿尔比昂?”   “现在的阿尔比昂是一座废墟,谁来都有可能。”   “那我们该怎么办?”普林问。   “我和修去看看,你找个地方盯着点,带上对讲机。”   “好。”   普林从车上翻出狙击枪,背着抢往废墟中去。赛特和修并肩,朝着白光的方向走去。   那是辆白色的房车,车子稳稳的开进阿尔比昂的领土,在距离两人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关灯熄火。   车窗是黑色的,贴着防窥视的黑膜,看不到车内的模样。   赛特小声凑到修的耳边:“来者不善啊。”   “小心点。”修提醒道。   “大哥,我已经就位了。这里地形开阔,我看得很清楚。”   “注意观察,必要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收到。”   赛特双手背在身后,悄悄带上手套,修活动了一下脖子,往前走了一步。   哐啷一声。   车门开启,下来了两个人。   男人身形高大,比赛特高出一个头,头上的脏脏辫绑在一起扎在脑后,简单到有些简陋的薄布背心下是块状的线条坚硬的肌肉,手腕缠着一圈布条,紫灰的肤色偏暗,带着某种岩石的质感。   他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那人长发披肩,应该是个女人,身材有些消瘦,肤色不健康的惨白,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倒。   这样的组合令赛特和修感到诧异,对方也不像有敌意的样子——如果,他们没有带着由藤条编织的面具的话。   赛特微微皱眉:“面具人的同伙儿?”   修看了赛特一眼,冲两人大喊:“喂,你们......”   “三个人。”   坐在轮椅上的人突然抬手,指着阿尔比昂高地上破败的灯塔,开口说道:“还有一个人在那上面,手里似乎拿着很危险的东西。”   “!”   两人不动声色,心中却同时一惊。   那个人什么来头,竟然一下就能锁定普林的位置?!   “我们没有恶意,”那人说道,“能不能,也请你们不要对我们抱有敌意?”   赛特勾起唇角,目光紧盯在那个大汉身上:“你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他只是想保护我。”   女人苍白的手轻轻放在男人粗糙宽大的手背上,面具后的双眼看向赛特:“就像你想保护他们两个一样。”   女人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好像什么都逃不出她的双眼。   她是异能者。   冷静下来后,两人立刻下了判断。   她的异能似乎是某种感知类的能力,感知范围至少在八百米以上。   赛特和修对视一眼。   如果只是感知,这个女人不足以构成危险,但他们敢赤手空拳面对两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陌生人,想必真正有危险的是那个男人。   “可以的话,我们也不希望发生无畏的冲突,”修说,“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小鬼,在问别人之前,自报家门是最基础的礼仪。”   男人的语气低沉,嗓音像岩石摩擦时发出来的质感,空气随着男人的嗓音在震动,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哟,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挺合适的。”   赛特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们两手空空的来就算了。但敢这么跟主人横的客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修轻咳一声,掩着嘴说:“你这土匪的习气还能不能改了。”   “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你我。再说了,当土匪有什么不好的。”   “土匪?”   女人忽然紧张的握着男人的手:“他,他们是土匪!”   操!这么小的声音那个女人也能听到?!   “不,别听他瞎说,我们......”   修急忙辩解,那个男人却将女人护在身后,一拳砸在地上。   霎时间,地动山摇,大地被撕开一条裂缝,无数巨石从裂缝中钻出,气势汹涌直奔二人。   赛特和修分头撒开躲避,刚站稳身形,两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上升,转眼已高出地面十数米。   “宝贝,看来他是想摔死我们。”   “妈的!你亏还笑得出来!要不是你那张破嘴,能变成现在这么吗!”   “谁能想到说实话也有错啊!我就是土匪啊!”   “闭嘴吧你!”   两人从高处一跃而下,修抬手,冰梯浮现接住二人,地面接连窜出几道石柱将冰梯击碎,地面上更是冒出无数尖刺,誓要将两人扎成血呼啦的人棍。   修见状,挥手将整片大地冰封,厚实的冰面盖在石质的尖刺,两人摔在冰面上,勉强保住了小命。   “嘶,啊,我的屁股,”赛特揉着摔疼的臀部,一脸惨相的看着修,“宝贝,下次能变点软乎点东西吗,多来两次,我的尾椎骨都要碎成渣了。”   修气得朝赛特大喊:“先管好你的嘴吧!”   突然,冰面开裂,两人见势不妙急忙退开。   石柱再度升起,修分毫不让,凝结冰锥拔地而起,强行将石柱撞碎。   “小心,十一点钟方向。”   女人话音刚落,男人微微抬手,手掌渐渐被岩石包裹,只听‘咻’的一声,子弹被男人接住,轻轻一用力便成了一抹碎屑。   “十二点方向,向下三十度。”   又是‘咻咻’两声,男人的手不偏不倚挡在女人身前,再度接下两发子弹。   “别急,看准时机,对方是感知类异能者,不可能轻易得收。”   “收到。”   赛特说完,突然对上女人的视线。   接着,四周突然升起石壁挤压赛特,赛特手中燃起烈火,瞬间被岩石击碎,接着双手喷出火柱,直逼女人而去。   女人不慌不忙,双手扶在轮椅上往后一转,喷涌的火柱根本够不到女人,连一丝发梢都燎不到。   “这,这怎么可能,”赛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她不仅能感知到人,还能感知到火焰的射程?”   就在他愣神一瞬,男人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赛特!小心!”   修抬手一挥,一道冰墙斜挡在赛特身前。   借着透明的冰墙,赛特看见男人的手臂粗了一圈,上面包裹着一层厚重的岩石。   “杂种,有本事冲我来!动女人,算什么男人!”   “我等的就是现在!”   赛特嘴角一勾,在冰墙碎裂之前,两步后撤跳开,喷涌的火柱瞬间将男人吞噬。   “成功了?”修惊呼。   “怎么可能。”   赛特咬牙,从火柱中慢慢走出来一个浑身包裹着岩石的男人,炽热的高温无法伤他分毫。   “这是烦人的能力。”   赛特暗喊一声,男人挥拳落下,赛特从腰后摸出匕首抵抗,却仿佛螳臂当车,被砸得单膝跪地。   “哥们,用不着下死手吧。”   “我最恨的就是土匪。”   男人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赛特苦苦支撑,被压制直不起腰,嘴上还在打趣:“理解,理解,我也讨厌土匪。”   “但比起土匪,我更讨厌油腔滑调的人。”   “......”   赛特感觉这人就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不光能力上被压制,自己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精准踩雷,明显是被针对了。   “赛特!”   修见赛特危险,直接将男人冻住,赛特趁机滚开,冰只能困住男人数秒,轻松挣脱。   接着,他双拳捶地,大地被撕裂,无数石柱拔地而起,直接将二人狠狠掀飞。   太强了。   男人的能力和实力完全碾压二人,二打一竟然没占到一丝便宜。   冰和火面对岩石没有一点优势。   等等,冰和火......   修从地上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赛特,赛特也在看着自己。   仅一个眼神,两人瞬间明白彼此所想。   “土匪,土匪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再度挥拳落地,细碎的冰屑四散纷飞。   男人愣住了,一块冰柱挡在拳头与大地之间。   就在他愣住的瞬间,一把匕首直冲他而去,男人不削格挡,匕首却突然一拐弯,极细的钢丝瞬间将紧紧捆住。   “雕虫小......”   “快退后!”   女人大声喊道,男人不解的看着不过发丝粗细的钢丝,正要挣脱,空气凝结,男人直接被封进寒冰之中。   “这种程度,困得住我?!”   男人一用力,冰柱先一步消失,接着是喷涌的火柱。   男人只能躲在岩石后抵抗,却发现自己无法挣开钢丝。   他在蓄力,准备一口气强行挣开,但是,火焰消退,接着又是严寒冰封。   男人挣脱寒冰,瞬间又被大火吞噬。   接连数次,男人身上的岩石龟裂,裂口不断扩大,岩层缓缓脱落,在高温和严寒的强烈温差下,男人逐渐无法支撑,露出了属于人类的皮肤,发出痛苦的嘶吼。   “够,够了,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   女人苦苦哀求,赛特和修相视一眼,停止了攻击。   男人跪倒在地,几近晕厥的看着身后的女人,又看向二人:“别,别碰她,你们可以杀了我,但不许你们碰她。”   赛特越听越不对劲,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怎么自己和修倒成了恶人?   “呃,我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赛特蹲在两人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是土匪没错,但他,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土匪。”   “那,那他是谁?”男人问。   “他,这个嘛......”   “我是阿尔比昂的后裔,”修说,“这里是我的家。”   “阿尔比昂人......”   年迈的声音缓缓响起,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老人。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活的阿尔比昂人。” 第四十六章 来访者2   =============================   “面具人?!”   赛特和修紧盯着车上下来的老人。   很像,但身形气场与跟他们交手的面具人差距不小,手中也是根普通的拐杖,不像面具人的那么奇怪。   赛特和修没有放松警惕,老人撑着拐杖,一步一步靠近朝二人走来,女人突然大喊一声趴下。   “咻!嘭!”   一颗子弹被卡在厚实的冰墙之中,距离老人的前额不到一掌距离。   “普林,住手!”   “可是,大哥......”   “他不是面具人,”赛特盯着老人错愕的双眼,“放心,我有分寸。”   “好的,我知道了。”   赛特看了眼修,后者给了他一个默许的眼神。   “呼,差点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老人拍了拍胸口,言语中带着几分豁达的笑意,刚才的一幕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拄着拐杖一步步从冰墙后面出来:“许久不见,你可能不认识我了吧。”   赛特和修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老人再说什么。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   老人笑笑,取下脸上的面具:“现在有印象了吗?”   “卡夫卡博士?”   老人冲赛特微微摆手,露出一副温和慈祥的面容:“什么博士不博士的,叫我卡夫卡就行了。”   “你认识他?”修问。   “恩,”赛特说,“他原本是任职圣殿塔的研究员,我正式进入圣殿塔服役那年,他为了异兽相关的研究离开了提尼斯城,算起来有11年了。”   “啊,11年,真是弹指一挥间啊。”   卡夫卡叹了口气,如今的他早已一头发白,眉宇间是岁月刻下的痕迹:“赛特,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赛特上前扶着老人,少有的恭敬谦和,“五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   “五年前?他也......”   “对,五年前,圣殿塔的搜救小队到达阿尔比昂的第二天,卡夫卡博士也来到了这里。”   老人看着修,他的腿脚有些不便,但还是朝着修微微鞠了一躬:“阿尔比昂的末裔,我代表我的同伴向你致歉,请恕我们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踏入阿尔比昂的领土,多有冒犯之处,请你谅解。”   老人身后,男人和女人也向修微微鞠躬。   如此大礼,修怎么受得起,急忙扶着老人起身,连连抱歉:“不不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我们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伤您的同伴。”   “哪里,是我们冒犯在先。”   老人和修相互鞠躬,为了避免两人无止境的谦让,赛特挠了挠头,尴尬的打断道:“真要说起来,问题好像出在我身上。”   卡夫卡和修同时看向赛特,赛特一颤,顿时露怯的一阵干笑。   看赛特的表情,修猜到这其中肯定有问题,逼问到:“你有干了什么好事?”   “呃,这个嘛,”赛特眼神飘忽,不清不楚的开口,“其实刚才我就觉得这位老兄的异能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看到卡夫卡之后我才想起来,废墟后面那些墓碑都是这位老兄帮忙立的。”   “卧槽!”   修当场就炸了,打了半天,差点酿成大错!   他一把揪住赛特的耳朵,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我还以为那些石碑都是你立的,亏老子感动半天,合着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疼疼疼,宝贝,我错了,我错了,”赛特疼得龇牙咧嘴,握着修的手拼命求饶,“我,我也不能算完全没有关系,毕竟,我也帮忙挖了坑嘛......”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挖个坑把你埋了!”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嘛,”赛特委屈的看着修,小心翼翼的嘟囔道,“好歹两千多号人,用手挖得挖到猴年马月去,想也知道不可能纯手工......”   “你!你还强词夺理!老子今天非灭了你不可!!!”   打也打了,闹也闹了,赛特顶着一头的包,被修惩罚站在墙边面壁思过,普林在一旁幸灾乐祸,卡夫卡和他的同伴被修请进屋内治疗伤势。   “一点轻微的烫伤和冻伤,放心,没有大碍。”   修愧疚难当的对两人道歉,女人摇头,表示是她太敏感了,不该一时冲动。   赛特还想插嘴,修不客气的给了他一脚,立刻老实了。   卡夫卡坐在壁炉边烤火,看着互动的两人呵呵直乐:“没想到,当年狂放不羁的鬼见愁,也有被治得死死的一天。”   “哎,这就是命啊,”赛特叹了口气,“感情嘛,总有要相互妥协的地方。”   “少在那自我感动,老子跟你没有半点感情可言。”   “你看,这一生气就得哄,不然,晚上我就得睡地板。”   赛特舔着脸去抱修,被人一手打了一下,重新滚回墙边面壁思过,还不忘朝卡夫卡挤眉弄眼。   “哎,年轻真好。”   “卡夫卡博士,您别听他瞎说,他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看什么看,转过头去!”   赛特抵着墙,无奈的叹了口气。   “呵呵,你别叫我博士了,叫我卡夫卡就行。”   老人笑笑,接过普林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问:“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修,他是普林。”   “普林?”   卡夫卡握住普林的手:“我记得你的哥哥好像是叫卡罗尔。五年前,我也见过他一面,他现在怎么样了?”   修下意识的看向普林,普林没什么表情,很平静的说:“他去世很久了,死在战场上。”   “哦,还请节哀。”   普林摇了摇头,给老人的两个同伴也倒了热水。   老人介绍到:“他叫伊斯雷尔,是我的助手,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这位是......”   “我叫伊斯梅尔,”女人说,“三年前,博士和伊斯雷尔从一伙土匪手中救了我,还不嫌弃的收留了我,给我取了名字,为我治病,咳咳......”   女人轻轻咳了咳,男人守在她身旁,替她披上一件外套,女人冲男人笑笑,紧紧握着他的手。   “难怪你听到......会那么紧张。”   修转头狠狠瞪了赛特一眼,赛特表示自己也很无辜啊,但他的抗议只会招来更多人的白眼,只能低头继续面壁思过。   卡夫卡不解的问赛特:“你之前不是在圣殿塔服役吗,怎么突然变成土匪了。”   “这个,说来话长,有空再跟你慢慢解释吧。”   赛特见缝插针,自动解除了面壁思过,一点点蹭到篝火旁烤火:“我都有个问题想问您,您脸上戴得面具是怎么回事?”   “因为冷啊,”卡夫卡一本正经的说,“我年纪大了,伊斯梅尔身体弱,北方气温低,总得做点保暖措施啊。”   卡夫卡把面具反过来凑到两人眼前:“你们看,面具里面还缝了兔毛,天气冷的时候可好用了。马上快入冬了,我车上还有几个,送你们吧。”   老人说完提腿就往外走,被修急忙拉住了:“等等,这个不着急,我们想问的是,这个面具您是从哪弄来的。”   伊斯梅尔说:“是一个面具人教我们做的。”   普林忙问:“你们说的面具人是不是一个身高中等,拿着一个奇怪手掌的异能者?”   “对啊,你们也见过?”卡夫卡问。   “岂止是见过,”赛特撑着下巴,窝囊的叹了口气,“他不仅认识修,知道修是阿尔比昂的末裔,还打伤了普林,狠狠的嘲讽了我们两个,临走前又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堆奇怪的话,叫我们回到阿尔比昂,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打伤了你们?”   卡夫卡皱着眉头,他们三人相互交换眼神,好像听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你确定是他打伤你们的吗?”伊斯梅尔问。   “拿着奇怪手杖,戴面具,身穿绿袍,随意操纵植物的异能者不多见吧。”   赛特说完,忽然发现修正瞪着自己。   他低下头,准备乖乖回去面壁,被修拉了回来,撸起袖子,帮他上药。   卡夫卡说:“他人虽然有点怪,但挺和善的,不仅教我们手工编织,还教我们认识了不少草药,伊斯梅尔的病好了不少多亏他的功劳。”   这么一说,赛特三人更糊涂了。   他们说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修问:“你们会出现在这,也是因为他?”   “对,”卡夫卡说,“我们在大陆西北岸的森林里遇见了他,前后在他的树屋里待了几个月吧。他经常外出,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是常事。半个月前,我们在他的树屋里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信,信上要我们赶去阿尔比昂的遗址,叫我们在那里耐心的等,有人会来找我们。我们一路紧赶慢赶,现在想想,他叫我们等的应该就是你们吧,只是没想到你们比我们还先到了一步。”   修到达提尼斯城一带大概是十天前,也就是说,面具人在得到修的消息后,立刻飞鸽传信给了卡夫卡一行,让他们赶往阿尔比昂,然后在暗巷里遇见了修,留下奇怪的话后,指引他们也回到阿尔比昂。   他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四十七章 历史   ==========================   “是吗,原来阿尔比昂城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听完修的讲述,卡夫卡三人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吃惊,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修,从你记事起,阿尔比昂人就跟异兽一起生活吗?”   “是的。”修说。   赛特问:“卡夫卡博士,您是研究异兽方面的专家,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真的有可能吗?”   卡夫卡放下手中的杯子,壁炉中徐徐燃烧的火焰印在他年迈却睿智的脸庞上:“赛特,圣殿塔是提尼斯城的军事基地,也是教育机构的中枢。如果你系统的学习过人类历史,应该知道两百年前的人类与其他动物的关系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人类饲养动物、捕杀动物、保护动物,动物也在适应人类的都市,或者彻底避开人类生存。在这种相互依赖、相互交融的过程中,动物的物种依旧呈现出逐渐灭绝的趋势。”   听到大段大段的理论知识,赛特就觉得头疼犯困,趁着修帮他上药的空档,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臂架在修的大腿上,脑袋靠在他怀里,一脸听天书的表情。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文绉绉的理论课,要我听这些枯燥的东西,我宁愿出去跑十圈。”   “你去吧,现在就出去绕着阿尔比昂跑十圈,跑不完晚上不准吃饭。”   修不客气的赶人,赛特立刻换了副虚心受教的表情,抱着修的大腿不撒手,示意卡夫卡赶快讲。   “总之,在两百年前的大陆上,人类是这个星球上的主导者,人类的扩张严重影响到了其他动植物的生存空间,直到发生了那场灾难。”   普林问:“您是指这个星球的物种发生大规模变异的那场灾难吗?”   “是的。”   卡夫卡叹了口气,他没有经历过那场灾难,但仅从文字的记录中便能窥见那场灾难的惨绝人寰。   “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法弄清那场灾难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人类自诩牢不可破的社会秩序一夜间轰然倒塌,千万的历史也在那场浩劫中彻底迷失。我研究异兽四十年,一直想弄清楚这场变异的根源,弄清楚最早发生变异的动物是如何演变成现在的异兽。为此,我离开了提尼斯城,带着伊斯雷尔在这片大陆上寻找人类的遗址,寻找前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那您有什么发现吗?”修问。   “哎,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一天不如一天,等着,我去找一下我的笔记本。”   伊斯雷尔闻言,立刻起身去车上帮卡夫卡找笔记本。   伊斯梅尔担心他的伤势,虽然他伤得不重,但又是烫伤又是冻伤,两种伤势外敷用的草药不一样,于是他浑身上下包的像个木乃伊,看上去像得了不治之症,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的那种。   “我去吧,反正我也闲得没事。”   普林让伊斯雷尔躺好,自己扶着卡夫卡回到房车。   片刻后,老人在普林的搀扶下,揣着一本拼接缝合、夹满了无数笔记的老旧笔记本回到屋内。   翻开前,卡夫卡指了指普林的怀里:“面具剩了三个,你们三正好一人一个。”   赛特和修对这个面具不敢恭维,有点小阴影,普林倒很稀奇的把玩着面具,迫不及待的戴在脸上试了试。   “大哥,这玩意儿真的挺暖和的,戴着好舒服。”   赛特将信将疑戴上面具,兔毛的里衬十分柔软保暖,毛绒绒的质感舒服得让人戴上就舍不得拿下来。   “宝贝,我戴着好看吗?”   塞恩的双眼透过面具,看到修一脸‘你是智障吗’的表情。   “不好看?”赛特不死心的问。   “好看,山猪套上草裙都没你好看。”   赛特表示:“???”   “啊,有了有了,在这里。”   卡夫卡好容易找到笔记上的内容,借着跳动的火光说道:“在动物彻底变异成异兽之前,早先的人类对部分动物进行解剖时发现,它们位于大脑中的磁性晶体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最明显的例子是鸽子和海龟,他们发现鸽子归巢和海龟产卵时都无法回到最初的位置,就像是迷路了。”   “这个我知道,前几天考试还考了,”普林戴着面具,举手抢着说,“那就是异兽进化出的专属感知器官的前身,可以让它们感知到特定频率的声波和电磁波,并以此视为攻击目标。”   “哈哈哈,你记得很清楚嘛。”   卡夫卡轻轻摸着普林的头,难得听到夸奖,普林很快的翘了尾巴,但随后的一个问题直接将他打回原形。   “那你知道,为什么异兽会以声波和电磁波作为攻击目标吗?”   “不,不知道。”   “呵呵,孩子,别丧气,我研究了四十年,也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进化出这样的器官。”   卡夫卡翻动笔记,屋内安静的只有老人翻页和火苗跳动的声音:“动物与人类不同,它们的欲望相对单一,寿命也比较短。依照动物的行为本能,它们发起进攻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食物、领土、争夺配偶,还有就是自身遇到危险后的反击。”   赛特少有的耐心听进去了,提问道:“您的意思是,异兽发起进攻的原因,是人类对它们造成了威胁?但现在被赶到要塞城里苟且偷生的是人类啊。”   “你看到的结果,不是原因,”卡夫卡纠正道,“动物在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是逃跑,只有跳不掉,被逼入绝境后才会发起反击。”   修接着问道:“两百年前,人类组织过大规模的捕杀动物吗?”   “根据我游历大陆多年探究的结果,并没有证据能证实存在这么一场恶性捕杀。但结合动物的磁性晶体发生变异这点来看,或许能得到一定的解释。”   卡夫卡说:“要知道,在人类社会高度发达的时代,人造电磁场遍布了世界的每个角落,连外太空也飞满了各种人类制造的航天飞行器。在这东西在给人类社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方便的同时,也埋下了祸根。真要说来,这或许也是给人类的警告也不一定。”   修问:“人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战争,污染,盲目的扩张以及科技与伦理争辩。”普林说道。   “不错,这些是人类作为动物性本能的变种和延伸,究其根本是为了生存而迷失在了生存之中——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卡夫卡说:“在人类社会中曾出现过一种很特殊的疾病——电磁波过敏症。当时,大多数科学家都不认为存在这种过敏症,怀疑是其他病症的误诊,或者心理作用。但实际上,最初变异的动物,最开始进攻的就是人类的通讯基站、信号塔、大型矿区、油田、机场、军方设施、科研机构......凡是能释放出强电磁信号的地方无一幸免,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以全球化为发展趋势的人类突然被戳瞎了双眼,弄聋了双耳,就像传说中建造巴别塔的人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分崩离析。”   赛特问:“就算这样,人类也不应该轻易沦陷。”   “这点确实很奇怪,”卡夫卡说,“从人类保存完好的遗址上来看,人类和异兽之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正面冲突,或者说,人类几乎没有抵抗。我的猜想是人类本身也发现了某种变异,导致人类在适应变异的过程中丧失了抵抗能力,而成功适应了变异的人就成了如今的异能者。”   赛特和修看着彼此,头一次听闻自身能力的源来,或多或少有些迷茫和不可置信。   片刻的沉默后,两人才逐渐消化了这个信息。   普林问:“既然知道异兽的攻击目标是电磁波和声波,人类没有针对性的组织过有效的反击吗?”   “孩子,人类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异兽的攻击对象是电磁波和声波。”   卡夫卡合上笔记本,喝了口水,说:“通讯基站和信号塔普遍存在于人类的都市中,动物也是如此。早期的动物不像异兽能达到的规模,它们分散在人类都市的各个角落,又几乎是同时发起进攻,人类下意识的以为它们的攻击目标是人类本身,加上通讯的中断和莫名其妙的不抵抗,人类沦陷的速度比我们想象还要快。”   卡夫卡补充道:“部分激进的人类也曾想过使用热核武器反击,但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只会进一步压缩人类的生存空间,再加上异兽繁衍和变异速度远远超出人类的设想。至此,异兽崛起,人类从万灵之长的神坛跌落,专属于人类的末世降临在了这片星球之上。” 第四十八章 历史2   ===========================   从此,人类与异兽分道扬镳。   为了生存,人类建造了要塞城,固守在高耸的城墙之后繁衍生息,异兽则成了这颗星球的霸主。   每当人类想重拾科技,重新发展时,异兽便会对人类的幸存地发起进攻,在围剿之中将人类赶尽杀绝。   在这种末世的背景下,阿尔比昂城的特殊性显露无疑。   阿尔比昂人放弃了科技,在大陆北部的海崖之上建立城市,与外界隔离,断绝来往,回归人类原始的生活方式,与异兽共存,避免争端,同自然和解。   这种生存方式虽然质朴,但无疑是人类在末世求生的新方向。   阿尔比昂用事实证明异兽并非一群嗜血无脑的野兽,它们也有灵性,它们可以跟人类和平共处,既然有办法成为朋友,为什么非要势不两立?   就像河谷中的幸存地,根和其他人愿意尝试接纳异兽,异兽也比杀人越货的土匪更具人情味。   与其固守在城墙之后垂死挣扎,不如试着接纳异兽,试着与它们共存。   这不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斗争,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是人类在末世中求生的转机。   是的,本应该是如此。   修回忆起阿尔比昂城的铁律,觉得有些违和感:“卡夫卡博士,您对阿尔比昂城的存在方式似乎不觉得吃惊,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类幸存地也出现过人类和异兽共生的情况?”   “不,这只是我根据人类的历史做出来的推断。”   卡夫卡说:“人类和动物曾经有过共存的经历,那人类和异兽之间的共生从理论上来讲不是行不通的。在人类的原始社会,动物对人类的重要性会直接影响到人类的生存,人类利用动物狩猎、耕耘、护卫等等,甚至将动物视为家庭中的一份子。人与动物相生相伴是深深烙印在人类的历史和血脉之中不可否定的事实。不,人类是动物,异兽也是动物,我们本就同源,却不知不觉走上了一条势不两立的道路,哎,真是可悲、可叹、可惜啊。”   “不对啊,博士,”普林想了想,问道,“按照您的说法,人类与动物相生相伴贯穿了人类的历史,在末世降临后,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人类早就试着与异兽和平接触过,阿尔比昂城不是先例,也不是特例。”   “这点我也不清楚。”   卡夫卡叹了口气:“这十一年来,我们走遍了大陆的每个角落,拜访过无数人类的幸存地,人类对异兽的态度无一例外的是恐惧、厌恶和仇恨。虽然,我们也遇到过少部分声称保持中立态度的人,可一旦遇见异兽,他们的反应还是逃跑或者反击。当然,这只是我们能看到的部分,也许在这颗星球上的某个角落,还有像阿尔比昂一样人类与异兽共存的都市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众人心中对阿尔比昂的覆灭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一丝诡异和阴谋的气息。   阿尔比昂城是建立在海崖上的人类幸存地,天然的自然屏障防范的不是异兽,而是其他人类,严苛的铁律也是为了不让外人知晓有这么一片人类与异兽共生的土地。   阿尔比昂城这么做的原因已无从查证。   或许,他们曾尝试过传授外人与异兽共生的方式,只不过以失败告终。   或许,他们知道外人无法接受异兽的存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冲突,干脆选择避世,独自繁衍生息,固守一片净土。   不论那种可能性都指向一点——阿尔比昂的覆灭不是天灾,是人祸。   趁着夜色偷袭,无差别的屠杀人类和异兽,烧光阿尔比昂的每一寸土地,移走异兽的尸体,制造出异兽侵袭的假象。   是谁如此大费周章的灭了阿尔比昂?   他的目标是人类,是异兽,还是人与异兽共生的生存模式?   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时隔五年,众人终于得以窥见阿尔比昂的覆灭原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宛若海面上的冰山一角,暗藏于漆黑的深海之下,不见全貌。   卡夫卡说道:“在阿尔比昂出事之前,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名叫法洛斯的地方。”   “法洛斯?”普林嚼着这个奇怪的名字,“这是地名吗?我怎么从来问听过这么个地方。”   “那不是地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伊斯雷尔说,“法洛斯,也有人称呼它为灯塔。那里是地球研究所以及生物基因的储存机构,保存着地球历史以来所有人类能够采集到的基因和地质信息并加以研究的地方,事无巨细的记录着这颗星球上曾今发生过的种种。正因如此,法洛斯的存在绝对保密,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更鲜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卡夫卡点点头:“我这一生的夙愿就是想找到法洛斯,揭开两百年前,这颗星球和人类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遗憾的是,我们至始至终知道的只有这个名字,法洛斯是否真实存在都是个问号。也许那只是个传闻,也许它早已毁在异兽的侵袭中。”   伊斯雷尔说:“尽管如此,博士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法洛斯。直到五年前,我们偶尔听闻阿尔比昂人或许知道关于法洛斯的线索......可惜我们晚了一步。”   “抱歉,我也没听说过法洛斯这样的存在。”   “孩子,你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们。”   卡夫卡遗憾地握住修的手:“要是我们早一点赶到,或许,还有机会查明阿尔比昂被灭族的真相。”   “我倒觉得不一定为时过晚,我们手上还有些线索。”   赛特看了修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了白色的小球:“博士,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卡夫卡好奇的接过小球,仔细观察一番后,问道:“这是哪来的?”   “这是我逃离阿尔比昂城之前,我哥哥塞给我的,可我不知道它到底有何用处。”   卡夫卡细心的捧着小球,从怀里掏出一个独目镜,详细研究一番后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抱歉,恕我能力有限,我也没法给这个东西下一个定论,但从质地上来看,好像是利用某种高分子材料制作的,是人类科技的造物。”   “博士,”伊斯梅尔忽然开口说道,“那个小球能给我看看吗?”   “好。”   卡夫卡将小球递给伊斯梅尔。   众人看见她闭上双眼,将小白紧紧握在双手之中,淡淡的柳叶弯眉紧皱,额前渗出微微薄汗。   片刻后,她缓缓睁眼,看了眼身旁担心她的伊斯雷尔后,对众人说道:“我能感觉到,它在释放电磁波。”   “你说什么?”   众人一惊,尤其是修的反应吓得伊斯梅尔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小球滚落在地,被赛特捡了起来。   “宝贝,冷静点。”   修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对伊斯梅尔抱歉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   “没,没事。”   伊斯梅尔笑了笑,有些紧张的握着伊斯雷尔的手。   为求谨慎,赛特再次确认到:“你确认,这颗小球能发出电磁波吗?”   “能,”伊斯梅尔很肯定的说道,“我的异能是感知,除了常规的五感,我还能感知到电磁波,不论是人工制造的,还是自然产生的,生物体散发出来的电磁波我也可能感知到。”   “卧槽!牛逼啊!”   普林不觉瞪大双眼,好奇的盯着伊斯梅尔:“那你的感应范围有多远?”   面对如此热情的普林,伊斯梅尔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两,两公里,天气好的情况下,还能再远一点。”   “神了!姐姐,你也太牛......哎呦!”   赛特在普林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把人拽了回来:“注意素质,没看到你吓着人家的吗。”   普林憨笑着挠了挠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羡慕了。”   伊斯梅尔低下头:“这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怎么会,这么厉害的能力......”   修拉了拉普林,示意他不要在说下去了。   “没事,我不要紧,如果能帮上你们的忙,我也很开心。但是......”   伊斯梅尔苦恼的皱着眉:“这颗白球散发出来的电磁波太微弱了,如果不是你拿出来,我都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修盯着白球,若有所思。   “博士,还有一件事,”赛特问道,“我们离开提尼斯城之前,一只死亡蠕虫攻击了四十日防线。”   “你是说,生活在科威尼恩城附近的死亡蠕虫?”   “对,它横跨了大陆,圣殿塔的防线在它面前不值一提。虽然,我们好不容易杀死了它,但我总担心,这次的异兽侵袭有问题。”   “确实,异兽都有自己适应环境,横跨大陆发动侵袭太异常了,除非......”   “是有人刻意为之。”赛特说。   卡夫卡沉思片刻,突然一拍大腿:“走,我们回提尼斯城。” 第四十九章 触动   ==========================   卡夫卡提议返回提尼斯城,但考虑到伊斯雷尔还包着绑带,伊斯梅尔身子太弱,他又年事已高,一路颠簸紧赶慢赶抵达阿尔比昂,不适宜再仓促上路。   况且,提尼斯城暂时是安全的,不急于这一时。   众人商议后,决定在阿尔比昂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下午,赛特和修在阿尔比昂附近捕鱼、狩猎、采摘野菜,普林为众人准备了一桌简单而丰盛的晚餐,卡夫卡也拿出了自酿的果酒。   夜幕降临,火光笼罩的小屋内,众人围在餐桌前聊了许久。   卡夫卡讲了这些年来在大陆游历时的见闻,三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迸发出的欢声笑语温暖了整间小屋,可欢笑过后,修的心里却感到几分空虚和落寞。   “啊~~~”   卡夫卡打了个哈欠,伊斯梅尔靠在伊斯雷尔肩头睡着了,赛特三人也渐渐泛起困意。   “时间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睡吧。”   卡夫卡撑着拐杖起身,拉了拉肩上的毛皮披肩。   伊斯雷尔轻轻的抱起伊斯梅尔,将她放在一楼靠西边的床上,然后裹着兽皮垫睡在她床边的地板上,普林睡在一楼靠东边的床上,卡夫卡睡在二楼原本是修的哥哥埃克的房间,修回自己的房间。   安顿好众人的赛特发现自己没地方睡了,目光投向了准备上楼的修。   “上来吧,省得你说我没有人情味。”   “还是算了,”赛特抓了抓脑袋,站在楼梯下说,“接下来几天都得露宿野外,最后一个可以安稳入睡的晚上,我就不去吵你了,跟普林挤一宿就行了。”   话已至此,修也不做挽留:“好,那我去睡了。”   “恩,晚安。”   夜深人静,今晚的阿尔比昂没有狂风黑云,深邃的海洋之上是万里璀璨星空,银白色的星光落在静谧的海崖城,还能听到草丛间隐隐传来的声声虫鸣。   “叩叩叩......”   “进来,门没锁。”   赛特推开木门,看见修坐在窗边。   “还没睡呢?”   “你不也没睡吗?”   “本来都睡着了,但普林那小子睡相太差,一脚把我踹醒了。”   “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趁你睡着踹你一脚,”修笑了笑,下巴微抬指了指房间正中的木床,“你先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我被那小兔崽子踢醒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赛特进屋,朝修挥了挥他手上的东西:“陪你再喝点?”   “好。”   赛特坐在修的对面,盛酒的容器是各自的饭碗,中间还摆了一盘没吃完的烤肉干。   修拿起一块肉干放进嘴里嚼着:“准备的这么丰富。”   “必须的。”   赛特轻轻碰了下修的碗边,小酌一口,不由的感叹道:“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挺会享受的。”   “是啊,”修笑了笑,也喝了一小口,“我挺佩服他的,说走就走,离开要塞城在野外游历了11年,只为了一个传闻中的地方。”   “人嘛,活着就图一个念想,尤其是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末世。”   修撑着脑袋,斜靠在窗边看着赛特。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修笑着摇头,啃了一口肉干:“我一直以为你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类型。”   “我也是这么想的,”赛特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什么不好,可惜,我在暗巷待了那么久,也学成这种洒脱的境界。”   “你这个土匪当得一点也不称职。”   “你这个流浪汉也当得不怎样。”   两人相视一笑,修举起碗,在赛特的碗边上碰了一下:“我敬你一个。”   “敬什么?”赛特问。   修想了想,说:“就敬我们还活着。”   “好,敬我们还活着。”   壁炉里篝火攒动,修缮过后的房屋不再漏风,暖意十足,微醺的两人靠着窗台,又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实在没话可聊就干坐着,数着窗外的星星。   “哼哼~~~哼哼~~~哼哼~~~”   赛特开打酒瓶,又为两人倒上一指深的酒液:“你是在哼歌吗?”   “恩。”修微眯双眼,靠在窗台上点点头。   “学得挺快的。”   赛特笑笑,应着修的节拍,一起哼着小曲,渐渐红了眼眶。   “又想起卡罗尔了?”   赛特低头,背后蹭了蹭鼻尖:“没有,只是有点困了。”   “又装,”修指出他的言不由衷,“想就想吧,不丢人。”   “真没有,我就是觉得有些物是人非。”   赛特轻叹一声:“五年前,我们待在阿尔比昂的那几夜,也像现在这样漫天都是星星,很亮,脚下是一片废墟,身边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当时,我就在想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一定要消灭所有的异兽。五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这里,同样的星空,同样的废墟,却只剩下我一个。”   赛特一口闷了酒液,望着窗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窗外漆黑的海水翻涌浪花,星空之下,修的眼中也浮现出了曾经的那个阿尔比昂。   “每年开春的时候,阿尔比昂人就会在城外耕田上耕种小麦,带着异兽去森林中打猎;到了夏天,阿尔比昂的海水是暖的,海岸边停满了小船,天上和海里的异兽会将鱼群赶到近海,赶进我们设下的渔网中,那是我们一年中最忙碌也最开心的日子,白天黑鳍鲸拖着我们的船去海中捕鱼,有时候我们直接骑在它们的背上,在海中比赛谁游得快,晚上大家就围着篝火喝酒唱歌,房顶上到处都是异兽筑的巢,海里也挤满了过冬归来的黑鳍鲸;进入秋天,我们就去田里割麦子,去森林中采野果,准备过冬的食物;临近冬天,阿尔比昂一年一度丰收节,将丰收食物献给与我们共生的异兽,然后送别它们回到南方过冬;第一场雪的降临时,家家户户门前都挂满了鱼干和肉干,我们坐在屋子里烤火,等待第二年的开春。”   说着,修也红了眼眶,眼泪滴在了他的碗里,在酒液上惊起一圈涟漪。   “你的老朋友,那只黑鳍鲸......”   “我第一次坐船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海里,是一只黑鳍鲸救了我,把我送回了船上。我爸告诉我,它跟我同岁,还是跟我同一天出生的。后来,我经常去海边找它玩,还给它取名叫尼摩,我们俩一起长大,一起出海,他帮我抓鱼,我会喂它吃野果,不过,每次都被它当成玩具。每年冬天,他是最后一个离开阿尔比昂,开春时又是最早一个回来的......”   “我们会查清的,”赛特在修的肩上轻轻捏了一下,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会查清阿尔比昂覆灭的真相,还有,提尼斯城跟这件事之间的关联。”   修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有种预感,我总觉的提尼斯城会成为下一个阿尔比昂。”   “不会的,”赛特说,“我绝对不会让阿尔比昂的惨剧再次重演。”   “恩,我会帮你的。”   几杯酒下肚,俩人都有些上头,躺在床上,修忽然打了个抖。   “冷吗?”赛特问。   “有点。”   赛特微微起身,将手伸到修的脖子后面,将人抱在怀中。   酒意和暖人的体温令修有些头晕目眩,他找了个最舒服的位子,靠在赛特的肩窝里,环抱着他的胸膛。   “还冷吗?”   修摇了摇头:“我上次就想问了,为什么你的身子这么暖和。”   “可能因为我的异能是火吧。”   “这算什么理由,”修说,“我经常被你气得一肚子火,也不见我身子变暖啊。”   赛特笑笑,脸贴着修的额头说:“你现在也挺热的。”   修微微抬头,醉眼迷离的看着赛特:“恩?有吗?”   “有啊,”赛特把手伸进了修的后背,“你看,都出汗了。”   “哦。”   修眨了眨眼,突然坐起身一把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赛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修光滑白皙的脊背上泛着微微桃红,一路延伸到他精实的腰身,看着他把衣服往地上一扔,又钻进怀里满意的蹭了蹭。   “恩~~~现在舒服多了。”   这一蹭,赛特顿时觉得血压飘升,身内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暗流。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谁受得了这种刺激!   他自诩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但他也不想趁着酒劲趁虚而入。   几番挣扎后,赛特决定抽身,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修却死抱着不撒手。   要放以前,修肯这么主动,赛特早乐开了花,但现在对他而言简直是折磨。   赛特抓着修的手,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   可是,修并没有睡着,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操,你吓我一跳。”   “赛特。”   修盯着赛特,眼神有些迷离的问:“你上次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赛特问。   “就是你在海边说:你这个狗东西,真把老子的一片真心扔进海里......”   修模仿着赛特的语气,手一挥掀开薄毯,赛特急忙抓住薄毯将人紧紧裹了回去。   “你说对我真心是真的吗?”   赛特没有回答,试着松开修抱着他的手:“你喝醉了。”   “我没醉,”修拽着赛特的衣领,认真的看着他,“告诉我,你是真心的吗?”   赛特深呼吸一口,直视着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修松开了赛特的衣领,毫不避讳的对着他的双眼,重复道,“告诉我,你是真心的吗?”   赛特闭上眼睛,良久后,他的双手慢慢搂住了修的腰:“是。”   修没在说话,猛地俯身下来,吻住了赛特的唇。 第五十章 纠结   ========================   这一夜修睡得很沉,少有的一夜无梦。   第二天,阳光驱散了阿尔比昂淡淡的薄雾,早早的透过窗户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修睁开双眼,清冷的阳光和微微的头疼让他觉得不舒服,皱着眉头重新缩回温暖的被窝,隐约间感觉到温暖的来源不是被窝,而在身后。   睡意未醒的修下意识的把手伸向热量传来的地方,摸到了某种紧实光滑的东西,下一刻他的双手被轻轻握住,身后的暖意将他紧紧圈了起来。   “宝贝,别闹了,再睡会儿。”   这一声宝贝叫得修瞬间清醒,他睁大了双眼,僵着身子不敢动。   这,这是什么情况?!   修发现自己正睡在赛特的怀里,更离谱的事,他们好像都一丝不挂,彼此的肌肤紧密的贴着一起,背后能感受到赛特沉稳的心跳,后颈能感受到赛特温热的呼吸,脑中飞快的闪过几个片段。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之间好像......越界了。   修不敢往下细想,找了个借口挣脱了赛特的怀抱,抓起地上的衣服落荒而逃,冲到屋内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人清醒了。   酒劲过来了。   昨晚的回忆一点点涌进了脑海之中,想甩都甩不掉。   是他主动的。   修想起了昨晚在床上问赛特的那些话,想起了他抱着赛特当成大暖炉,想起了赛特说他喝醉了,想起了跟赛特那个火热缠绵的吻......   天啊!我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洗漱过后,众人陆陆续续的醒了。   修低着头,避开跟他打招呼的赛特,匆匆回到屋内。   早餐就在这正常又有些微妙的氛围中度过,修心虚的偷瞄了赛特好几次,后者没什么反应,和往常一样跟普林插科打诨。   “他好像也没在意。”   修喝着杂粮粥,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也是,他一个土匪什么事没经历过,肯定早习惯了,他才不会放心上。呼,这样也好,反正就一次,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修不停的跟自己这么说,一次擦枪走火没必要放在心上,他们俩还可以当朋友。   越这么想,心里越堵得慌。   就像做了件亏心事。   又尴尬又羞愧,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用昨天之前的眼光待赛特。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昨晚的他和现在的他又好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甚至一想到他,修的心跳就会不受控制的加速,心慌意乱,还带着某种如针扎般的酸痛。   “修。”   “啊,啊?”   修慢半拍的回过神,对上卡夫卡关切的眼神:“您,您叫我吗?”   “是啊,我叫你好几声了,”卡夫卡说。   “什么事,您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问一下,昨晚你睡得挺晚的吧。”   “没,没有!”修的声音不自然的高了八度,“我昨晚回房就睡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事都没干!”   修慌乱的否认三连听得卡夫卡愣住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修急着否认什么啊。   普林在一旁问道:“有什么事吗,卡夫卡博士。”   “哦,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人看到我的酒啊。”   “喝完了吧。”赛特轻描淡写的说。   “没有啊,”卡夫卡摸了摸脑袋,努力的回忆着,“我记得昨晚还剩了小半瓶来着。”   “博士,是不是您记错了,”伊斯梅尔说,“您喝起酒来就爱贪杯,还容易忘事。”   卡夫卡露怯的笑笑:“哈哈,可,可能吧,也许是我记错了。”   修闷头一直不敢作声,偷瞄赛特时,发现对方已经吃完早饭,将最后一批行囊搬上车。   修有些丧气,抱着碗食不知味。   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修回头,看到收拾餐具的普林。   “没事,我自己洗。”   “行吧,那你动作快点,博士他们都准备好了。”   “好。”   修两口扒完了粥,放下碗,普林还站在他身旁。   “还有事吗?”修问。   普林没说话,眯着眼睛盯着他锁骨的位置:“你被虫子咬了吗?我看你脖子下面有个红包。”   “啊,啊,可能吧。”   修急忙拽进领口,心虚的勾了下嘴角,端着碗灰溜溜的跑了。   “怎么了嘛,一个虫子包还神神秘秘的。”   普林看着落荒而逃的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赛特靠在门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分钟后,众人收拾完毕,伊斯雷尔摆脱了扰人的绷带,没有了不适,只是皮肤上还有少许伤痕未痊愈。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尽量别赶夜路。我们现在有两辆车,四个司机,两两轮换着开,五天时间应该能到提尼斯城。”   见众人没有反对,赛特继续安排到:“普林,你去卡夫卡博士的车上跟伊斯雷尔换班,我和修......”   “我去跟伊斯雷尔换班。”   修突然打断,接着又像是补充般说道:“我还有好多事想问卡夫卡博士。”   “好啊,我也想找你了解一下阿尔比昂的过往。”   “行,那就这么办吧。”   分配完人手,众人上车准备出发。   赛特发动车子,看着修上了卡夫卡的车,无声的望了眼大海。   海风徐徐,清澈通透的海水击打着雪白的断崖,无垠的海面上空无一物,一直蔓延到湛蓝天际的尽头。   “恩?”   普林在翻看地图,见赛特迟迟未动:“怎么了,大哥?车坏了?”   “不,”赛特说,“我记得来的时候,好像......算了,可能是我看错了。”   众人告别了阿尔比昂,赛特作为领头车在前面带路,卡夫卡的房车在后面跟着,开累了就换着休息,偶尔停下脚步下车走动一会儿,转眼就到了晚上。   “今天就在这休息,明早再赶路。”   赛特下车,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这一带都是树林,水源很干净,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异兽。”   “有,”伊斯梅尔坐在轮椅上,被伊斯雷尔推下了车,“树林里有几处异兽的巢穴,数量不多,应该原本就生活在这一带,可能是狼或者其他犬科异兽,危险性偏低。”   赛特说:“既然如此,还会得安排人守夜才行。”   “不必麻烦。”   伊斯雷尔说完,单手贴地,以两辆车为中心,半径五米外的地面上钻出层叠交叉的小树般高的倒刺,宛如一道高墙。   “哇塞,这也太棒了吧!”   普林兴奋的围着喊道,好奇的摸着石质的倒刺:“诶,雷大哥,你能弄出这些倒刺,是不是连房子也能弄出来?”   “可以,”伊斯雷尔说,“但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如果只是用异能构建出隔离空间的话又不太透气。”   “啊,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在这待一晚,别麻烦了。”   普林准备做饭,看到一圈倒刺忽然犯了难:“雷大哥,这样安全是安全,但我们怎么出去啊。”   “简单。”   伊斯雷尔再次单手贴地,沉下去了一排倒刺,开出了一条小路。   普林佩服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就近砍了些柴火,架起炉子,修从后备箱里搬出水桶,赛特靠着车筐一打响指,火苗立刻窜了出来。   卡夫卡坐在一旁的木桩上,不由的感叹:“你们的异能还真是方便,一个是火,一个是冰,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哈哈哈。”   修正在搬水,忽然听到卡夫卡的话,心头一惊,手上一滑,水桶通的一声摔在地上,撒了一地。   “小心点,砸到脚了吗?”   赛特急忙上前查看,碰到他手的一刻,修只觉得有一阵电流直击心口,心惊肉跳:“没,没事,我,我去打水。”   修抓起水桶一路跑到河边,狼狈的将头埋在水里,直到快窒息了才从水中出来,狠狠的搓了把脸,看着水面中的自己狠狠的骂道。   修!你都干了什么!   你跑什么!   你慌什么!   不都说了不要把这事放心上吗!   他都不在意,你还在意......   想着想着,修深深的叹了口气,矛盾的无力感几乎压得他无法呼吸。   修很纠结。   他不知道昨晚过后应该如何面对赛特。   是大方的跟他说别放在心上,还是从此装作陌生人一样不说话?   这么说跟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真要论起来,他才是主犯,赛特顶多是个胁从犯。   他分不清楚自己和赛特之间是一夜风流,还对他动了感情。   他始终不相信自己会对一个不靠谱、脸皮又厚、油腔滑调、满脑子黄色废料,还总爱占他便宜的土匪动感情。   可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全是赛特:一起对抗异兽的赛特,不远万里同他回到阿尔比昂的赛特,为了他跳海的赛特,与他缠绵热吻的赛特......   够了!不要再想了!   修蹲在河边薅着自己的头发,快把自己薅秃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动静。   修以为是赛特,于是急忙擦干了脸上的水,装作没事人,说:“我马上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我。”   修回头,伊斯雷尔推着伊斯梅尔站在他身后。 第五十一章 夜语   ==========================   “是你们啊。”   “你好像有点失望?”   伊斯梅尔轻轻笑着,温和的问修:“你在等谁吗?”   “没,没有啊,我在打水,哪有在等谁?”   修言不由衷的胡言乱语,拎起水桶自证清白,却发现水桶里空空如也,只能轻咳两声蹲回河边。   伊斯梅尔在伊斯雷尔的手上拍了拍,他走到河边,抓起修的手臂,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我来吧。”   伊斯雷尔不由分说的拿走水桶,在河里洗干净桶身,重新装满了水,轻巧的扛在肩上径直走了。   “他......”   “你不用管他。”   伊斯梅尔推动轮椅,不小心滑进了一处凹陷,被小石头卡住了,修踢开石头,将她从凹陷中推了出来。   “谢谢。”伊斯梅尔说。   “我送你回去。”   修的双手扶上轮椅,伊斯梅尔转头朝他笑笑:“陪我聊聊?”   “啊?哦。”   修不知道伊斯梅尔想聊什么,他也不想回去尴尬的面对赛特,于是推着她在河边散步。   “你心里不太好受吧?”   修手上一顿:“啊?你说什么?”   “好不容易回到故乡,又仓促的离开,重新踏上旅途。”   修的情绪消沉了许多:“还好吧,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哦,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是别的原因呢。”   伊斯梅尔话锋一转,修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前一秒低沉,后一秒又紧张,低头还能看见伊斯梅尔捂着嘴偷笑。   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虽然体弱多病,但也是实打实的异能者。   “抱歉抱歉,我没有想捉弄你的意思,”伊斯梅尔说,“我只是看你一整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你想不开。”   “没事,”修想尽快结束这场意义不明的对话,敷衍道,“我挺好的。”   “是吗?”伊斯梅尔若有所指的试探道,“那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修硬着头皮回答:“还,还好吧。”   “那赛特睡得也挺好的吧。”   修没想到伊斯梅尔问得如此单刀直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随便聊聊,”伊斯梅尔说,“我只是好奇,卡夫卡博士的酒到底去哪了。”   修的眉头一跳,停下动作,面对伊斯梅尔蹲下:“姐姐,你有话直说行吗?”   伊斯梅尔笑笑,轻轻握住修的手:“你和赛特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们挺好的。”   修抽手,但被伊斯梅尔抓住了:“情侣之间,吵架归吵架,但不能憋着生闷气打冷战,时间长了多伤感情啊。”   “谁跟他是情侣了!”   这回轮到伊斯梅尔的愣住了:“啊?你们不是吗?”   “当然不是!”修矢口否认,还带着少许质问的口吻,“谁跟你说的?是不是赛特?他就喜欢胡说八道,你别信他的鬼话!”   伊斯梅尔看着修的反应,忍不住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我激动了吗?”   修挠了挠头,急忙笑笑打马虎眼:“没,没有啊,我,我就是怕有人误会。”   “误会什么?”   伊斯梅尔撑着下巴,蜻蜓点水般的试探道:“误会你们是一对,还是误会你们不只是一对?”   修皱了皱眉,忽然发觉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好像有某种挺恶劣的恶趣味。   修问:“这也是你用异能感觉到的吗?”   “不是哦,”伊斯梅尔指了指修,“这些都写在你脸上啊。”   修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坚信自己脸上根本没有东西,正要反驳却对上了伊斯梅尔噙着笑的双眼。   操,又被耍了!   他耷拉着眼眉,不爽的憋着嘴:“哈哈哈,逗我很有趣吗?”   “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逗逗你。”   伊斯梅尔在修的脑袋上揉了揉:“你好别特啊,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事,为什么还会这么单纯。”   “你是想说我蠢吧?”   伊斯梅尔摇头,认真的看着修:“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我能看到你的心里很纯净,或许是因为你生长在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当然,你也会怀疑,也会拒绝,但你本质上更愿意信任他人,只要确定对方没有恶意,你都愿意接纳他们。”   修问:“这就是你们都喜欢逗我的原因吗?”   “有点吧,”伊斯梅尔说,“你的反应确实很有趣,就像一个倔强的小孩,明明喜欢的不行,但打死都不承认。”   “谁说我喜欢他了!”   修脱口而出,伊斯梅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我好像没说是谁吧。”   修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急忙闭嘴,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伊斯梅尔看着修泛红的脸,想起了某个也会红脸的人:“你跟他很像。”   “谁?”修问。   “伊斯雷尔,”她说,“你别看他闷闷的像块石头,但他也禁不起逗,容易脸红。”   修在脑海中试着想象伊斯雷尔脸红的样子,看到的是一块有着人类表情的发红的石头,特别诡异,但伊斯梅尔的眼中却是无限的温柔。   修试着问:“你很喜欢他吗?”   “对啊。”   伊斯梅尔坦率的笑笑:“不过,以前我还挺怕他的。”   “怕?”修问,“因为他个头高,长得吓人?”   “因为,他杀光了囚禁我的土匪。”   一阵晚风吹过,伊斯梅尔轻咳两声,修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伊斯梅尔点头谢过,接着说:“当时,他浑身是血,像一只嗜血的野兽。我以为他会连我一起杀掉,可他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像受到了惊吓似的落荒而逃。之后,卡夫卡博士把我带回了车上,找了一户附近的人家帮我梳洗疗伤,伊斯雷尔就在门外远远的守着我,我看他一眼,他就会脸红着跑开,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我,我没有他那么怂吧。”   “没有,”伊斯梅尔说,“你比他怂多了。”   伊斯梅尔的话一箭穿心,说得修哑口无言。   是啊。   投怀送抱的是你,主动亲上去的是你,提上裤子就跑还是你。   修,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怂包!   “可是,我该怎么办嘛......”   修叹了口气,弱小无助又怂的看着伊斯梅尔,伊斯梅尔忍着笑意,一副“我又不是当事人,我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修。   “我还是不太相信你们不是一对。”   “真不是,”修说,“我和他认识也没多久。”   伊斯梅尔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护着你的动作,对你百般依顺的态度,还有他自然而然靠在你怀里,你小心的帮他上药的神态......”   “他一直就这样啊,每次先惹我生气,然后又装模作样的道歉,明明是在戏弄我。至于我帮他上药,那是我不想欠他人情罢了。”   “你们之前的打情骂俏?”   修说:“那只是互相顶嘴而已。”   “哦,这么说的话,你们是清白的喽。”   “那当然。”修肯定的说。   伊斯梅尔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如此,他刚才碰你手的时候,你跑什么啊?”   “那,那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呢?   修想了半天,也没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   是啊,他跑什么呢?   仔细想想,他和赛特在荒野中相遇,他看他是无恶不作的土匪,他看他是突然出现的流浪汉,一见面起两人就不对付。   他靠近他,是早有预谋的图谋不轨;他忍受他,是不得不低头的有求于人。   他算计他,他嫌弃他。   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一脚踹开这个让人恨到牙痒的土匪,但他们从最初的那晚之后,好像就一直没有分开过。   不断的针锋相对,不断被他戏弄欺骗,又一起经历生死,一起踏上归途。两人之间似乎诞生出了一种无需言表的默契,却偶尔被他气得恨不得掐死他。   他们好像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   “如果不确定自己的感受,暂时就别去想了。”   伊斯梅尔说:“千万别钻牛角尖,也别总端着面子,试着跟他谈一谈,不论最后是在一起,还是分开,我都希望你回顾这段经历的时候不要后悔。”   “恩。”   伊斯梅尔笑了笑,握住修的双手:“世界这么大,遇见一个相互喜欢的人不容易,要好好珍惜哦。”   修点头,发自心底的笑了笑:“如果,我有你这么一个姐姐的就好了。”   “我希望能有一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弟弟。”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身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异动。   修警觉的将伊斯梅尔护在身后,伊斯梅尔却示意他放松:“看到那棵树了吗,你去树底下看看吧。”   修按照伊斯梅尔的指示来到树下,隐约看见草丛中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动。   他蹲下身,轻轻的拨开草丛,里面是一窝兔子。   意外之喜,修兴高采烈的抄了兔子窝,扒了他们皮,架在火上全烤了。 第五十二章 心意   ==========================   一窝兔子正好六只,修在河边将它们洗杀干净,用一根藤条串在一起,伊斯梅尔拎着兔子串,被修推回了露营地。   “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伊斯雷尔都准备去找你们了。”   卡夫卡博士坐在篝火前打趣道,忽然发现伊斯梅尔手上拎着东西:“这是兔子?你们去打猎了?”   “没有。”   伊斯梅尔把兔子串给了伊斯雷尔:“在河边碰巧发现了一个兔子窝,修把它们都请回来做客了。”   “哈哈哈,这个好,烤兔子最好吃了,今晚可以来个全兔宴。”   普林兴致勃勃的砍了几段树枝,削掉树皮,分成几阶小木块,然后用一根长木头穿过兔子,小木块抵住兔子的前后腿撑开,架在火上,慢慢烤出油脂和肉的香气。   “好香啊,”普林一边馋嘴,一边转动兔子串,“正是有口福了。”   “是啊,”卡夫卡有些可惜的说,“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人到底是不能做亏心事,一提到酒,修就忍不住看向赛特,他叼着草根,坐在人群的最外围,一心放在手中的地图上。   修丧气的垂头,伊斯梅尔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然后对卡夫卡说:“博士,您别忘了我们还在赶路,还是别喝酒的好。”   “我就是顺嘴提一提。”   卡夫卡闻着烤肉的香气,咽了咽口水,忽然又看着修问:“诶,这兔子是你洗杀的吧。”   “恩。”修点头。   “那兔皮呢?”卡夫卡说,“兔皮是个好东西,用来做围巾袜子什么的可舒服了。”   “呃,这个,我扔了。”   “扔了?”   “啊,啊,”修急忙解释道,“我,我不太会剥皮,兔皮都没我弄破了,所以就扔了。”   “这样啊。”   尽管有些可惜,但能吃到兔子肉,已经很开心了。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众人再次往提尼斯城的方向驶去。   伊斯雷尔在前面开车,修和伊斯梅尔鬼鬼祟祟的坐在后面窃窃私语。   “这里这样,对,小心点,打个结,再绕一圈......”   “从刚才起,你们窝在一起干嘛呢?”   卡夫卡博士探头忘了一眼,修下意识的想藏,还是被卡夫卡抓了个现行。   “哦~~~我就说嘛,阿尔比昂人不论打猎还是捕鱼都是一把好手,怎么可能不会剥皮,原来都被你藏起来了。”   卡夫卡博士拿起一块兔皮,仔细瞧了瞧:“手工很细致嘛,不仅没有破坏皮毛,连线都勾得很匀称。老实交代,你这是给谁准备的?”   “我,我......”   “好了,博士,您就别逗他了。”   伊斯梅尔从博士手中接过了兔毛:“您要是馋的话,我也给您做。”   “哈哈哈,免了,免了,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卡夫卡回到车厢工作去了,修和伊斯梅尔也重新回到手工活上。   转眼提尼斯城将近,修夜以继日的赶工,终于在最后一天完工。   “我们到了。”   伊斯雷尔停车,修望向窗外,看到了一栋眼熟的废弃大楼。   是赛特绑他来的那栋大楼。   普林下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终于到家了。”   卡夫卡撑着拐杖下车,看着眼前一排荒凉的建筑群:“诶,这里不是提尼斯城吧?”   “我们明天再进城。”   赛特带着卡夫卡一行找了处干净的落脚点:“现在的提尼斯城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想进城就需要证件。你们先在这凑合一晚,好好休息,我先去安排一下。”   “好,那就辛苦你了。”   赛特朝卡夫卡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修一眼,二话没说走了。   “等等。”   修追出门外,拉住赛特:“我们,谈谈吧。”   “晚点,”赛特头也不回的说,“等我回来。”   “好。”   修放开了赛特的手,看着他驱车远去,跟着普林一起张罗卡夫卡等人的住处,然后就是苦苦的等待。   转眼又是一个下午,黄昏将近,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赛特还没回来。   “渍渍渍,”伊斯梅尔推着轮椅出门,在修的身旁停下,“望眼欲穿,想念一个人的感觉不好受吧。”   修憋着嘴,蹲在地上叹气:“你就别挖苦我了。”   伊斯梅尔揉了揉修的脑袋,好笑又心疼的看着他:“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正说着,伊斯梅尔动了动耳朵,看向房子的一旁:“你瞧,人不是来了吗?”   修望着空空如也的街道,以为伊斯梅尔是在逗他,但没过几秒,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心跳跟着不断接近的脚步声逐渐加速。   “快去啊。”   伊斯梅尔退了修一把,修略微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主动靠近那阵脚步声:“赛......哦,是你啊,罗老板。”   “不是我,是谁啊。”   “没,没谁。”   罗丹拉着一个小推车,车筐被黑布包得严严实实,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修拉着脸,瞪了眼偷笑的伊斯梅尔,拖着脚步跟着罗老板进了屋。   “罗老板,你怎么来了。”   普林见到罗丹也是一脸的意外,或者说是惊吓。   “小兔崽子,敢偷我地图,活腻歪了吧!”   罗老板一进屋就指着普林骂,普林笑着躲在伊斯雷尔身后,拿他当挡箭牌。   见有外人在,罗丹稍微压了点火气,冲普林喊道:“臭小子,还不快过来,等我过去削你是吧。”   “我,我......”   普林躲在伊斯雷尔身后不出来,被后者无情的拎着脖子,送到了罗丹面前。   普林一脸哀求的抱着伊斯雷尔,下一秒被罗丹狠狠揪住耳朵,一顿数落:“你,你什么,敢做不敢当,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没,没有,我就看见店里有一沓泛黄的纸,我哪知道是地图啊。”   “编,继续编,你这说瞎话的功夫跟某人真是一模一样。”   “嘿,嘿嘿,毕竟是我大哥嘛。”   “罗老板,你看见赛特了?”   罗丹指了指小推车:“他叫我送点吃的过来,还弄了两瓶酒,说有客人,我就奇怪了,他一个土匪能有什么客人。”   普林一边求饶,一边指向卡夫卡几人:“那就是大哥的朋友,我们在阿尔比昂遇到的。”   罗丹的目光在伊斯雷尔和伊斯梅尔身上草草扫过一眼,看见卡夫卡时,眼神忽然顿了一下。   “你是......卡夫卡?”   卡夫卡眯着双眼,凑近了一看:“罗丹?哈哈哈,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哈,你还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脸上的皱纹都快掉到地上了。”   “哈哈,你才是,头上的毛一根都不剩了。”   阔别许久的两个老头子一边嘲笑互损,一边勾肩搭背的暗中较劲,看得几人担心他们太激动一不小心闪了腰断了腿。   “普林,你小子赶紧过来。”   罗丹呵住了想逃跑的普林,揪着他把小推车里的菜端出来。   小推车里是一个大砂锅,炖着浓香四溢的肉汤,烤好的肉和土豆,馒头面包一应俱全,还有两瓶好酒。   “哎呦,你弄得这么破费干嘛。”   “说什么呢,这么点东西而已,早知道是你,我得多拿两瓶酒了,不,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拿。”   卡夫卡嘴上说不要,脸上却乐开了花。   修的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好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忙问道:“罗,罗老板,赛特呢,他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他啊,早回来了,在暗巷里一个人喝酒呢。”   “他,他回来了?”   伊斯梅尔拽了拽修:“你还愣着干嘛,带好东西,赶紧去啊!”   “恩。”   修用力的点点头,用力抱了下伊斯梅尔,火速冲出门外。   “这小子发什么疯呢?”罗丹说。   “诶,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去吧,走,我们喝我们的。”   “对,今晚不醉不归,哈哈哈!”   修寻着记忆,一路冲到暗巷。   他想了许久,想了许多。   与赛特分开的五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身影。   最初的纠结和不安,早就被溢出来的感情冲刷得无影无踪。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就对赛特动了感情。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那晚,他是清醒的。   他是心甘情愿的吻上了赛特的唇。   好在,现在还不晚。   他要找到赛特,对他说出自己的感觉。   修在暗巷中寻找赛特的身影,终于,在娉婷袅娜的吧台前看到了赛特。   “赛......”   修正想喊赛特的名字,却看见袅婀娜挽着赛特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的靠在一起......   袅婀娜放下酒杯,瞥了眼灰溜溜离开的修,松开了赛特的手臂,撞了他一下:“看吧,我说中了,人这不屁颠屁颠来找你了。”   赛特望着修离开的背影,脸上止不住的傻乐。   “还在这笑,还不赶紧追,待会儿人跑了,我看你去哪找去。”   “哦,对,我得赶紧追人去!”   “喂,说好了赌注呢!”   “先记着!”   “操!”   袅婀娜暗骂了一声:“见色忘友的东西!” 第五十三章 坦白   ==========================   修一路跑出了暗巷,脑袋里全是赛特和袅婀娜有说有笑的画面,心脏好像被打了一拳,痛得厉害。   “什么狗操的玩意儿,老子再去想他,老子就是狗!”   恩?好像有点不对劲?   修气得头昏脑涨,双眼发酸,胸口堵得慌。   “什么玩意儿,老子纠结了这么久,他妈的就是无耻混蛋!”   骂过之后,修吸了吸鼻子茫然的站在废弃的地铁口。   他不想回去,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好像这世间已经没了他的容身之所,就像一个流浪汉。   不对,我本来就是流浪汉。   居无定所,无牵无挂,想去哪就去哪,四海为家,处处是家。   修横了心,说走就走,他想起从驻防岗哨抢来的摩托车就藏在这附近,只要一脚油门,他爱去哪就去哪,谁也别想找到他!   修快步离开,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熟悉的温度和味道袭来,心脏好像被狠狠揪了一把,疼得令人窒息。   “宝贝,别闹了,好吗?”   “闹?我闹还是你闹?!”   一听到赛特的声音,修的火气蹭蹭蹭的往外冒,疯狂挣开赛特的怀抱,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滚回去找你的姘头去!”   “修!”   赛特去拉修,被他一巴掌打在手上,手背立刻浮现出几道鲜红的指印。   “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修朝赛特大吼,吼完转头就走。   赛特顾不上疼不疼,立刻去追,却看到地上掉了样东西。   他弯腰捡起来,揣在手中里的那一刻,心里有甜蜜也有酸涩。   他追上修,拦在他面前。   修冷眼以对,直接撞开他继续走。   赛特苦笑着低头,一把抱住修,不由分说的吻上去。   修用力的推开赛特,但赛特的力量大得惊人,他能感受到他身上紧绷的肌肉,他的臂膀死死搂着自己的腰背,紧紧压住他的双臂,不给他一点挣扎的空间。   修不甘心,他不甘心任由眼前这个无赖摆布。   他牙尖一用力,赛特的动作一滞,血腥味顿时溢满两人的口腔。   即便如此,赛特依然不肯罢休,他托着修的后脑,直到口腔血腥味被冲淡,两人快要窒息时,他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修红了双眼,眼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赛特慌了神,心疼的抹去修的眼泪,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我错了,我不该强迫你,乖,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你混蛋。”   修小声说着,脸埋在赛特的肩头:“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不滚,就不滚,你去哪,我去哪,我黏定你了。”   修猛地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瞪着赛特:“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嘿嘿,要脸干嘛,我要你就够了。”   赛特温情似水的看着修,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乖,别哭了,跟我回去吧。”   “滚,你谁啊,少碰我。”   赛特嬉皮笑脸的说:“我是你男人啊。”   “屁,老子不认识你,你少跟我在这装模作样。”   “不承认?好。”   赛特一手抱着修,一手拿出他丢在地上的东西:“那你告诉我,这双兔毛手套你是给谁准备的。”   “还给我!这是我给自己缝的!”   修伸手去抢,只抢到一只,他不管不顾的先戴上,再去抢另外一只时,那只手套已经戴在了赛特的手上。   “是吗?为什么我戴着这么合适?”   “那说明我们俩的手掌正好一样大!”   修还要去抢,手被赛特紧紧握住:“修,手套是一对,我们也是一对,天定的,改不了了。”   “滚蛋!你还跟别人女人勾肩搭背,卿卿我我,你当我是死人吗!”   “宝贝,冤枉啊!”   赛特哭笑不得的说:“是她主动靠上来的,我保证我没有占她一点便宜,也没有被她占到一点便宜,我,塞特里克,至始至终都是你,修,唯一的私人所有物。”   “哼,你哄小孩呢。”   修偏过头,梗着脖子不看赛特:“鬼知道你接触过多少男男女女,同样的话又说了多少遍,估计早就滚瓜烂熟了。”   “渍,你还闹别扭呢,”赛特不满的在修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修的脸红了,但脖子还是硬的:“你都知道,还要我说啥。”   赛特笑着,在修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你啊,真不坦率。”   “你还好意思说我,”修不悦的瞪着赛特,“你当着我面勾三搭四,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是,也不知道是谁前一天晚上投怀送抱,第二天一醒,呕吼,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躲我跟躲瘟神一样,这感觉你知道有多操蛋吗?”   赛特捏了捏修的耳朵,眼看他的耳郭一点点变红发烫。   “是,是我,我错了,我一时大脑短路,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见修低头认错,赛特立刻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不理我就算了,你还跑到别人的车上去,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窃窃私语,还把你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是,是我不好,我保证就算她冻死,我也绝对不会把外套借给她穿。”   伊斯梅尔:“阿嚏......”   “少来,你别跟我偷换概念,”赛特说,“你一翻脸就是五天,五天啊,你知道我这五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知道,”修叹了口气,“其实,我这五天过得也不好,我好几次想找你说说话,可是......”   “你少跟我装可怜,”赛特抵着修的额前,明明珍惜的要死,却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你今天要是不哄得我开心,这笔账我记你一辈子。”   “啊......”   修苦恼的皱眉,他从来没哄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哄赛特,他那些油腔滑调自己也学不来。   可是,他还是想说。   他让赛特难过了五天,本来想送他一双手套表明心意。   结果,还是搞砸了。   看着修苦恼的样子,赛特轻轻戳了一下他的眉心:“好了,逗你玩的,我明白你的心意,走吧,我们回去了。”   赛特牵着修的手往回走,修默默的跟着。   良久后,他下了决心一般开口:“赛特。”   “怎么了?”   “我,我想你了。”   赛特顿住脚步,心头一软,转身抱住了修,笑意不自觉的在他脸上绽放。   “再说一遍。”   “我想你了,”修说,“这五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知道这听起来挺蠢的,明明有很多机会能告诉你,可,可是每次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然后只敢偷偷看你,偷偷想你。我这样,是不是很怂啊。”   “是啊,你很怂。”赛特说。   修耷拉着眼眉,一脸的黯然神伤。   赛特好笑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但是,我比你还怂。”   修眨着眼睛看着赛特:“有吗?”   “恩,”赛特说,“我也有很多次想找机会跟你说话,我也在想那天早上我就不该让你跑掉,不该趁着酒劲占你便宜,或者,我早点跟你表明心意,也许我们就不会白白浪费这五天了。”   “那你还会生我的气吗?”修问。   “傻瓜,”赛特笑笑,“我喜欢你都喜欢不过来,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真心的?”   “必须的,”赛特说,“比真金还真,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黄金吧。”   “少来,在我面前还装。”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   修握着赛特的手,悄悄与他十指紧扣:“赛特。”   “恩?”   “你的舌头还疼吗?”   “不疼了。”   “胡说,都被我咬出血了。”   “真不疼了。”   “让我看看。”   赛特拗不过修,微微伸出舌尖,他的舌尖上有一道血口子,隐隐还在往外渗血。   修慢慢的靠近赛特,吻上他的舌尖,慢慢的变成一个缠绵深情的吻。   一吻结束,两人的脸颊绯红,彼此依偎在一起。   “跟我走吧。”   “去哪?”修问。   “去我那,”赛特说,“就我们两个。”   “好。”修答应到。   【作者有话说:本章修改了一点***的情节,字数稍短,望见谅~~~】 第五十四章 酒鬼   ==========================   修现在还记得,他无数次发誓宣称,自己绝对不会跟一个土匪产生任何关系,尤其是这个不要脸、油嘴滑舌的无赖土匪。   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他被自己的誓言狠狠扇了个耳光,不仅动了情,还失了身。   当然,真要算失身的也不是他。   修睁开双眼,醒来时,阳光正落在两人光滑的胸膛上。   他下意识的伸手遮住双眼,呼吸间满是熟悉而温暖的味道,稍稍适应后,修转过身,紧紧搂着赛特,在他肩头亲了一下。   赛特忽然动了动,没睁眼,伸手一把抱住了修,哼哼道:“醒了?”   “恩。”   修埋在赛特的肩窝,用力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然后抬头看着他:“你还好吗?后面会不会......”   赛特软绵绵将人又按回自己的怀里:“一大早就问这么少儿不宜的话题吗?”   “正经的,”修在他屁股上摸了摸,“会不舒服吗?”   “还行,”赛特轻笑着说,“下次你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修想起昨晚两人缠绵的画面,瞬间红了脸:“我没想到......我也没反对你那啥啥的。”   “你不是不信我吗?”   赛特说:“既然口说无凭,最好的方式就用身体自证清白,现在你能相信我是认真的了吧?”   先让你尝个甜头,稳定军心,以后嘛,有的是机会慢慢调教你,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赛特心想,不由的笑出声。   修不知道赛特在想啥,但听着笑声就知道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过,算了。   反正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以后这家伙要是再不正经,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拾他的——各种意义上的收拾他。   两人揣着各自的小心思,耳鬓厮磨又温存了一会儿。正午时分,两人才被咕噜噜的肚子饿的声音叫起床,洗漱穿戴,出门去找卡夫卡等人。   “饿坏了吧?”赛特摸了摸修的肚子,“瞧你这么瘦的,昨晚劲还挺大的。”   “我这不叫瘦,叫精实,”修说,“倒是你,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你不也一样吗?”   “我习惯了,饿个一餐两餐没事。”   “胡说,”赛特在修的腰上掐了一下,“以后有我在,你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少。从现在起,我的目标就是把你养胖,胖成个球,这样谁都不会惦记你,你一辈子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修一脸问道的看着他:“你喂猪呢?”   赛特笑着摇头:“猪哪有你吃的好。”   “滚。”修笑骂道。   赛特搂着修的肩,两人顶着正午的阳光走在无人的废墟之中。   南方的天气比北方暖和不少,走了没一会儿就出了汗。   “我们起这么晚,他们会不会已经吃过了。”   “吃了更好,”赛特说,“我带你去提尼斯城吃烤肉,我服役那会儿经常去,味道一绝,包你吃一次就忘不了。”   “好。”   两人来到卡夫卡一行人的落脚点,推开门,屋内杯盘落地,一片狼藉,被洗劫了一样。   修瞪大了双眼,屋内都难找一块落脚的地方:“什,什么情况?是土匪,还是异兽?”   “看样子不像是异兽,暗巷这一带谁都得给罗丹几分面子,没有土匪敢打这里的主意,可况还有伊斯雷尔在。”   两人分散开屋内找人,普林抱着酒瓶坐在一楼的楼梯口不省人事,伊斯雷尔醉倒在二楼房间的地板上,伊斯梅尔也还在睡。   最离谱的是罗丹和卡夫卡,赛特和修发现他们时,他们醉倒在天台上,身边倒了三四个酒瓶,脚边好几个油纸包,上面装着吃剩的碎骨头,卡夫卡靠着墙面,低头昏睡,手里还捏着瓶子,罗丹趴在卡夫卡的大腿上,好像把他的脚当成了酒瓶,鼾声如雷,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我的天,”赛特捏着鼻子,捡起地上的酒瓶晃了晃,“全喝完了?这俩酒鬼可以啊。”   “昨天罗老板来的时候,我看他的小推车里就两瓶酒。”   “八成是这老东西把自己的珍藏都拿出来了。”   赛特又捡起一个酒瓶,两个酒瓶在手里哐哐敲得震天响,挨个把人全叫醒了。   “啊~~~大哥,早啊。”   “还早呢?都中午了。”   “啥?!”   普林猛地起身,晕晕乎乎的,没站稳又跌坐回去了,捂着脑袋问:“就中午了?”   “你觉得呢?”   赛特把普林拽起来,撵着他出去洗漱。   伊斯雷尔托着伊斯梅尔下楼也去洗漱了,两个老家伙还在酒逢知己千杯少,觉得不尽兴,约好下次还要喝。   赛特和修饿着肚子,无语的打扫房间,开窗通风。   赛特吐槽道:“喝吧,喝吧,你俩迟早溺死在酒精里。”   “你懂什么,像你这种土匪单身汉,永远不懂以酒会友的乐趣。”   “切,搞得谁不会喝酒一样,正儿八经拼酒量,你老人家还不一定喝的过我。”   罗丹不爽的怼赛特:“哟,你倒是想喝,估计连个能陪你喝酒的朋友都没有吧。”   谁想赛特挺起胸膛,一把搂住修,骄傲的说:“老光棍,老子可是有伴的人,跟你不一样。”   “喂......”   “怕什么,”赛特说,“我们俩你情我愿,光明正大,还怕人知道。”   修不知道怎么说赛特,只能红着脸默认。   伊斯梅尔听闻,推着轮椅堪比赛车手,一路火花带闪电冲到了修身边,‘八卦’两个大字都刻在她脸上,不停拽他的袖子问细节。   修只能尴尬的笑笑,拉扯中露出了领口的***,伊斯梅尔扫了一眼,冲着赛特一阵咂嘴:“禽兽。”   修急忙解释道:“啊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伊斯梅尔看着修,突然明白了什么,又是一副同样的表情朝赛特咂嘴:“禽兽不如。”   赛特:“???”   罗丹原本不信,目光忽然落在修的领口,眯着了双眼,抓住修的上衣往下一拽,揭开他领口的一角,露出几个明显的***,随后又看向赛特,然后松手,在修的脸上拍了拍,背着手走了。   “罗老板这是啥意思?”修一头雾水,“他不喜欢我?”   赛特帮修理好领口:“别理他,怪老头一个。”   卡夫卡一身的酒气从两人身旁经过:“我猜他是在想,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这老东西骂谁呢!不行,老子非找他算账不可。”   “算了。”   修拉着赛特,后者张牙舞爪,一副要吃人的相。   卡夫卡好笑的看着二人,眼神中是长辈的慈爱和默默的祝福,没注意撞到了什么东西,下一刻就听到一声令人酥麻的:“哎呦,小心点,你把人家撞痛了。”   卡夫卡一回头,一对雪白的绵软都快贴到他眼睛上了。   他淡定的退了两步,看了眼袅婀娜,笑了一下,走开了。   “嘿,这老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魅力不够。”赛特在一旁说道。   “呸,这暗巷就没老娘老娘搞不定的男人。”   赛特微微皱眉。   “你不算,”袅婀娜说,“你要是直的,老娘早把你拿下了。”   赛特不客气的警告道:“诶诶诶,说话注意点,别在这满嘴放炮。”   “嘿,你个见色忘友的东西,老娘有说错吗?”   袅婀娜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叉腰指着修对赛特说:“他要是直的,也没你什么份,老娘早就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哪像你,平时看起来挺拽的,一到正事就苦着一张死人脸,窝在我店里喝闷酒,不知道还以为......”   赛特急忙捂住袅婀娜的嘴,话还是漏到修的耳朵里,听得他忍不住一笑,低头倒垃圾去了,出门时经过赛特身旁,还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赛特身上一颤,在心里笑骂了一声。   “这小崽子,学坏了啊。不行,我得赶紧找机会重振夫纲。”   赛特微妙的表情变化逃不过袅婀娜的双眼,她捂着嘴,偷偷窃笑:“之前,暗巷里就在传大名鼎鼎的红尾蝎是个m,我还不信,渍渍,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是想不信都不行喽~~~”   妈的!那个老不死的,老子迟早要灭了他!   赛特心里骂娘,面上不动声色的赶人:“女人就是嘴碎,你来干嘛,赶紧滚蛋。”   “呦,生气了,”袅婀娜笑笑,翻面比翻书还快,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我这不是怕你们‘***劳’过度,特地给你们送吃的来了吗?”   袅婀娜揭开了托盘上的布,丰盛程度远超两个人分量。   普林洗漱完进屋,看到食物眼睛都发亮了:“哇,老板娘,你发财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为人很小气似的。”   袅婀娜说着,从胸口取出一封信:“喏,你的信,两天前就到了,我替你收着呢。”   “信?”   普林拆开信封,看了一眼,突然冲上二楼,“嘭”的一声砸上房门。   伊斯雷尔问:“他怎么了?”   修看向赛特:“那封信难道是......”   袅婀娜说:“是提尼斯城寄来的。”   剩下的自然不言而喻。   修说:“他,又没考上?”   “这个臭小子。”   赛特一拍桌子,气冲冲的上楼,修急忙跟上去,赛特已经在砸门。   “臭小子!爷们点,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你好好说话,”修呵斥赛特,一边敲着房门,安慰道,“普林,没事的,你开开门,我保证赛特不敢对你动手。”   片刻后,门开了。   普林顶着红肿的眼眶,眼泪鼻涕挂了一脸。   “哭,就知道哭,看你一脸怂样。”   赛特双手环胸,冷哼着说:“叫你平时贪玩,不认真看书,现在知道哭,晚......”   “大哥!”   普林喊了一声,扑进了赛特的怀里。   这一下把赛特和修都吓得不轻,心想一个考试也不至于哭成这样,结果就听普林大声喊道。   “......我,我考上了。” 第五十五章 普通难民   ==============================   午饭过后,稍作休整,众人商定只开卡夫卡的房车,也好利用他的身份打掩护,省得人多眼杂。   于是,在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氛围中,房车朝提尼斯城的方向进发。   “我来开吧,你去后面休息会儿。”   “不用,我没事,”赛特轻笑一下,在修的后腰上捏了一把,“我先开一段,快进城的时候让伊斯雷尔来开,,免得让人看见我们两个通缉犯大摇大摆的进城,麻烦。”   赛特关上车门,发动引擎。   修看得出来赛特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扶着车上的铁栏杆,一直站在赛特身旁。   车厢里,除了普林和卡夫卡一行,罗丹和袅婀娜也上了车。   “他们也跟我们进城?”修问。   “恩,”赛特看了眼后视镜,无奈的摇了摇头,“罗老头是卡夫卡请去的,他们很早就认识,是旧相识。我猜他们年轻的时候,卡夫卡没少从老头子那里弄到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儿,两个老酒鬼加上久别重逢,不喝个天昏地暗是收不了手的,没准能喝死两条人命。”   修有些担忧看着车厢里咬牙彻齿、谈笑风生的两位老人,像在看一对老冤家,生怕他们聊着聊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然后嗝得一声,嗝屁了。   “你不用担心他们,”赛特说,“这俩老头命硬得很。”   车厢里两个老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吵,就他们俩声音最大,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实在是超出了修的理解范围。   “卡夫卡博士离开提尼斯城十多年,就这么回去没问题吗?”   “没事,”赛特说,“昨天我联系康罗伊,听他说提尼斯城的上层挺欢迎卡夫卡博士回去的,尤其是长老会那帮老东西,一听有一位博士带着两个异能者回来,估计牙都能乐崩了。”   “哦,”修本就很尊敬卡夫卡博士,听到赛特一说,更是多了一分敬畏,“我不知道卡夫卡博士这么受欢迎。”   “这跟受不受欢迎没关系,”赛特说,“他们是看到可剥削的劳动力主动上门才高兴的。”   修想不通:“这不还是侧面说明,他们认可卡夫卡博士的能力吗?”   赛特不知道怎么跟修解释,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提尼斯城上层是以民主为由设立的议会制度,核心被称作长老会,首席有四位,分别由城中四个最有钱有势的家族各派出代表担任,懂了吗?”   “懂了,”修说,“提尼斯城是由他们四家说的算。”   赛特不置可否的点头:“形同虚设的机构,一帮只知道享受的迂腐的老不死,军方的圣殿塔也不过是给他们守家护院的看门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修叹了口气,手在赛特肩上轻轻按了一下:“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要离开圣殿塔了。”   赛特凉薄一笑,空出一只手,握住修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   “鸟老板呢,她去城里干嘛?”   “她啊,”赛特嗤笑着摇头,没提赌注的事,“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是暗巷里呆腻了,准备去提尼斯城里钓男人,万一钓上四大家族之一,她这只是野鸡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骂谁野鸡呢?”   袅婀娜双手环胸,一副泼妇的样子杀了过来。   “没,夸你呢,”赛特插科打诨的说,“我们鸟老板天生丽质,男人嘛,洒洒水了~~~”   “哼,这还差不多。”   袅婀娜轻哼一声,坐在赛特身后的位置上点了根烟,翘着雪白的大腿,春光无限。   “我啊,看到你们这些情侣就烦,就来气,老娘比谁差了,怎么偏偏就我没人要。”   就你那动不动下药的功夫,也得有人敢要你啊。   修在心里吐槽,看向赛特时,赛特朝他抛了个媚眼,估计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行,你慢慢生你的气,但我警告你,钓男人归钓男人,要是在城里惹出了事......”   “去你的,”袅婀娜笑骂着在赛特的后脑上点了一下,“老娘好歹在暗巷比你多混五年,用不着你个弯的操心。”   说完,袅婀娜夹着烟一扭一扭的回后面去了。   赛特和修相视一笑,又陪了他一会儿,修被赛特赶回了后车厢。   普林窝在房车最里面的一角,抱着背包,看着手中的移民准许证出神,比起喜悦,脸上更多的失落和愁苦。   修想上前安慰安慰他,被罗丹和卡夫卡拦住了。   “别去打扰他。”罗丹说。   “坐吧,”卡夫卡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是好事,他既然决定去考,自然会想到有这么一天,说多了只会让他更舍不得离开。”   正如两位老人所言,能移民去天空要塞阿瓦隆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他们应该好好为普林庆祝才对。   可是......   修沉默了,刚落座,身旁传来了一阵轻咳。   伊斯雷尔单膝蹲在伊斯梅尔身前,小心翼翼的轻轻替她拍背:“梅尔,你还好吗?”   伊斯梅尔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好在气色还行:“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有点水土不服。”   “哎,你这种身体就应该躺在床上休息,跟着一帮老爷们四处瞎跑什么啊。”   袅婀娜倒了杯水递到伊斯梅尔面前。   修盯着她手中的水杯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袅婀娜忍不住发笑:“放心吧,这里这么多人,还有个大个子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有必要吗?”   伊斯梅尔轻轻拍了拍修,接过袅婀娜的水:“谢谢。”   袅婀娜耸耸肩,在修的对面坐下:“再说了,那都是误会,我一个女人在暗巷那种地方讨生活,没点手段傍身行吗。”   修能理解,但无法评价她的做法,不知道是该同情她、佩服她还是忌惮她,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袅婀娜不在意他人看法,她开了些窗户,不知道从哪把刚才没抽完的烟又变了出来,叼在嘴上吸了一口,有些怅然所失:“男人啊都是靠不住的东西,靠来靠去还是得靠自己。”   说着,她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伊斯雷尔身上,又瞟了眼修:“可靠的嘛不是有主了,就是弯了。真是艹了,弯了的都有主了,怎么老娘就没人要?我的真命天子啊,你是被异兽吃了,还是被哪个狐狸精拐走了,好歹跟老娘吱一声行吗?”   “吱~~~~”   “滚蛋!”   赛特和修不约而同的吱了一声,气得袅婀娜抓起手边垃圾,一个一人丢了过去:“妈的,耍人还有撒狗粮,你们这对狗男男还要点脸不要?”   伊斯梅尔端着水杯,笑得前仰后合,安慰道:“姐姐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会遇到的。也许,他已经城里等你了。”   “那也要她把吃人不吐骨头的那股劲儿收一收才行。”   “是啊,她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蜘蛛精要出来吃男人了呢。”   “呸!你们才蜘蛛精呢!”   罗丹和卡夫卡一唱一和,袅婀娜不客气的怼回去,车上顿时笑作一团,笑得修的眼泪都出来。   欢笑之余,修的余光瞥见普林一直窝在他的角落不言不语,开车的赛特也同样一言不发。   普林能通过移民考试,没有人比赛特更开心,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兄弟俩从此就得天各一方。   或许,这一别之后,他们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两个小时后,房车停在了提尼斯城的城门外。   伊斯雷尔打开车窗,哨兵朝他敬了个礼:“你好,请出示证件。”   “是我。”   卡夫卡博士走到驾驶座旁边说道:“跟你们的长官说,卡夫卡博士回来了。”   哨兵探头看了眼车上的老人,标志的敬了个军礼:“是!”   片刻后,两列士兵将房车团团包围。   就在众人以为出现变故时,有人敲了两下车门。   伊斯雷尔回头看了眼赛特,见赛特点头,他打开车门,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缓缓走上车,扫了眼车上众人,目光最后恭敬的落在卡夫卡博士身上。   “博士,我仅代表圣殿塔欢迎您的归来。”   卡夫卡博士眯起双眼,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这位长官,请问您怎么称呼?”   “巴洛,”男人说道,“圣殿塔第一军团副军团长。”   “哦,幸会幸会。”   寒暄结束,巴洛核实完卡夫卡和伊斯雷尔的身份后,看着车厢里的一群人微微皱眉,尤其是盯着赛特。   “博士,听说您一行回来一共三人,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赛特戴着修用面罩改织的黑色针织毛线帽,低头憋笑,修戳了戳他,赛特不为所动,调皮的朝修眨了眨眼。   “哦,他们啊,”卡夫卡博士介绍到,“这位是我助手的爱人,现在也算是我的半个助手,剩下的几位都是我在路上救助的普通难民。”   望着一车的“普通难民”,巴洛脸黑了好几度。   随行的哨兵说:“按照提尼斯城现行的规定,无证件者一律不得进入提尼斯城。” 第五十六章 进城   ==========================   卡夫卡说:“这些人由我做担保。”   “不行,”哨兵斩钉截铁的说,“这是提尼斯城的规定,任何人不得违抗。”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修看向巴洛,后者不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流,他又撞了下赛特,赛特低头装死,靠在修的肩上紧闭双眼。   修有些炸毛了,这次他们来的目的除了为普林送行,更重要的是调查阿尔比昂覆灭的真相,可现在他们却卡在了第一关,连城门都进不去。   赛特这家伙到底怎么安排的?   “别急。”   赛特感觉到了修的烦躁,他在衣服下悄悄握住修的手,小声说:“坐着看他们表演就行了。”   修:“......”   卡夫卡举起拐杖,杖尖不客气的在哨兵身上点了一下:“呵,照你这么说,我也没有证件,那我也不能进城吗?”   “这......”   哨兵犯难,支支吾吾不敢搭腔了。   “我走了这些年,没想到这座要塞城变得这么冷血无情。”卡夫卡博士冷哼一声,“也罢,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还请这位长官带着你的手下下车,我们这就调头离开,不给你们添麻烦。”   哨兵望向巴洛,彻底没了办法:“军长,他,他们......”   “放行。”巴洛面无表情的说。   “啊?”哨兵小声的说,“这要是让长老会的人知道了......”   巴洛瞪了眼哨兵:“卡夫卡博士是长老会请回来的,有问题吗?”   “是,属下明白。”   哨兵转身下车,片刻后拿了几张磁卡发给众人:“这是各位的临时通行证,请于三日内前往圣殿塔办理正式的身份登记,登记后诸位将获得提尼斯城的永久居住权。”   众人瞪大了双眼,齐刷刷的看着赛特,赛特装作一无所知,朝修眨了眨眼。   “原来在这等着呢,”修假装擦着鼻尖,小声说道,“你胆子真大。”   “必须的,”赛特不动双唇,用气音说道,“我们不知道要在城里待多久,没有一张通行证怎么行,呵,就是便宜了鸟老板。”   坐在他们对面的袅婀娜看着手上的磁卡喜上眉梢,要不是车上还有军方的人,赛特都怕她一时激动冲上来啃他两口。   众人拿到磁卡,卡夫卡仍然不依不饶的瞪着那个哨兵:“现在,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哨兵连连点头,听闻眼前的老人是长老会请回来的,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敢怠慢:“可,可以,我这就为诸位开门。”   巴洛对下车的哨兵说道:“我护送卡夫卡博士一行进城。”   “是,有劳军长!”   哨兵对着巴洛敬了个军礼,车门关闭,岗哨开启,伊斯雷尔按照巴洛的指引开着房车内提尼斯城内穿行。   “轰......”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闷响,城内所有人都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众人也立刻探出窗外。   天空之上,提尼斯城的防护罩缓缓开启,一架雪白无暇的小型飞空艇进入提尼斯城城内,在万众瞩目下,稳稳的停在圣殿塔的空港。   “那是......”   “阿瓦隆的飞空艇,”巴洛解释道,“移民工作将在明天上午九时正点进行。”   也就是说,普林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十几个小时了。   修看向普林,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好似无限憧憬,又沉闷的双手抱头,将脑袋埋进双膝之间,赛特的眼中也满是复杂的情绪。   相比他们,卡夫卡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座位上直抹汗,嘴里念叨着下次再也别让他演戏了,对老人家的心脏不好,罗丹在他身旁窃笑,袅婀娜则抓着伊斯梅尔交头接耳,眼神时不时往巴洛身上瞟,说一会儿笑一会儿,忽然又站起身,双臂夹着胸前挤了挤,清了清嗓子,步履妖娆的走了过去。   “她这是想干嘛?”修一脸问号的看着做作的袅婀娜,“她打算勾引巴洛?”   “嘘,”赛特憋着笑,朝那两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等着看好戏吧。”   修扶着前额,觉得有些头疼。   袅婀娜自信满满,在众人的注视下,扭着腰走到巴洛身后,接着“啊呦”一声娇喘往人身上倒,不料巴洛往旁边靠了一步,袅婀娜猝不及防,直接摔倒在巴洛的脚边。   “噗~~~哈哈哈~~~”   车厢里的人憋笑成一团,赛特没忍住笑出了声,袅婀娜顿时黑着脸,一副吃人表情瞪着赛特,赛特好容易把笑憋了回去,捂着肚子痛苦的在修的怀里打滚。   当众丢人,袅婀娜也演不下去了,灰头土脸的回到车厢,对着巴洛的背影咬牙彻齿:“死直男,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不,不怪人家,”卡夫卡清了清嗓子,笑声从他嘴缝里漏了出来,“孩子,你这摔得也太假,伊斯雷尔车开得这么稳,哪有人平地摔的。”   卡夫卡这一声孩子叫得袅婀娜回嘴又不是,不回嘴也不是,好像在老人眼里自己不是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而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孩,第一次有了种对面父辈时才有的羞于启齿,喃喃道:“我哪知道他是个呆子。”   “人家不呆,只是你这招对暗巷里那些牛鬼蛇神好使,对圣殿塔的军人......”   赛特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你钓人之前,也不先弄明白人是不是单身。”   “啥?又是个有主的?”   “恩,”赛特说,“他的对象修也认识。”   “我?”   修挠头想了想,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女的好像也只有眼前这两个,都不是的话......   “康罗伊?”   “对啊。”赛特点头。   修呵呵一笑,表示一点也不觉得吃惊。   卡夫卡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巴洛,回头问赛特:“康罗伊那小子也脱单了?看不出来,他喜欢这种款式啊。”   赛特还没来得及回答,袅婀娜又炸了:“啥?又是个弯的?靠,老娘怎么这么背啊。”   说罢,她扑在伊斯梅尔的腿上嗷嗷叫唤,伊斯梅尔有些心疼,轻轻拍着她的背,剩下的几人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一些。   二十分钟后,车房停在了一栋两层小楼前。   “诸位先在这里落脚,过几日再另行为各位安排住处。”   卡夫卡撑着拐杖下车:“好的,麻烦军长了。”   巴洛朝老人点点头,带着众人进屋。   屋内陈设简单,装潢偏硬派,轮廓分明,窗外就能看到两座耸立的高塔,随处可见军方的士兵,修觉得有些不自在。   “感觉我们像在一群猫眼皮子底下跳舞的耗子。”   “很刺激吧。”赛特笑着问。   “呵呵。”   袅婀娜放下行礼急吼吼的出门钓男人去了,罗丹宿醉未醒,表示要在房间里睡一觉,普林闷着头楼上找房间,卡夫卡也回房休息,伊斯雷尔抱着伊斯梅尔,另一只手拎着轮椅也回了房间,赛特和修两人就背了一个包,被修拿回了房间。   众人走后,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巴洛警告道:“你最好别整幺蛾子。”   “瞧你说的,我是那么不安分守己的人吗?”   巴洛没说话,斜瞪了赛特一眼。   赛特装没看见,问巴洛:“康罗伊呢,昨天他不是说来接我们吗?”   “长老会和圣殿塔在忙移民和对外接待工作,康罗伊抽不开身。”   “对外接待?”   赛特微微皱眉:“还有谁来了?”   “科威尼恩城的使者,”巴洛说,“上次死亡蠕虫袭击四十日防线原因不明,圣殿塔跟科威尼恩城取得了联系,他们表示愿意派遣使者来提尼斯城进行战略协助,今天上午到达的提尼斯城。”   “科威尼恩城的使者......”   赛特心中盘算:特地在这个时候过来,有点意思啊......   “咳咳咳......”   “梅尔,你还好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咳嗽,我叫博士来帮你看一下吧。”   “不用,”伊斯梅尔抓住了伊斯雷尔的手,“我不要紧,只是有些轻微的不舒服。”   伊斯雷尔关切的问:“你确定吗?”   “恩,”伊斯梅尔笑笑,她抬眼望向窗外,又咳了两声,“进城之后,我的异能有些混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的感应。”   “应该是城中的防护罩,它可以隔绝城中的电磁波向外扩散,”伊斯雷尔说,“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我没事,”伊斯梅尔轻笑着在伊斯雷尔的脸上拍了拍,“你不用紧张,我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伊斯雷尔不再多言,扶着伊斯梅尔躺下,守在她身旁。   “叩叩叩......”   迟缓的敲门声打断了片刻的宁静,卡夫卡博士推开门,示意伊斯梅尔继续休息不要紧,然后对伊斯雷尔说:“巴洛军长让我们去一趟圣殿塔,长老会召见我们。”   伊斯雷尔看着伊斯梅尔,有些放心不下。   “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你快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伊斯雷尔带上房门,跟卡夫卡下楼时,与上楼的赛特擦肩而过。   赛特上楼找修,修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怎么不进去?”赛特问。   “这是普林的房间,”修说,“我怎么敲门他都不应,有些担心他。”   “小兔崽子。”   赛特正要抬手,被修拦住了:“诶,有事好好说。”   赛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轻轻敲响房门:“普林,是我,开门。”   片刻后,房门开了。   普林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睛,一脸别扭委屈的看着赛特:“大哥。”   “出息。”   赛特弯下身,在普林额前上点了一下:“最后一次了,陪大哥去外面逛逛?”   “好。” 第五十七章 意外   ==========================   “哟,帅哥,来,你来这看看,这些都是纯手工纺织的毛衣,羊毛的,马上就要入冬了,您不来几件吗,正好我们今天打折促销,很便宜的。”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都给我包起来。”   “好嘞。”   难得有人如此爽快,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抓起赛特点的三件毛衣麻利的包好了。   “诶,你买这么多干嘛?”   “多吗?”   赛特拿起一件羊绒外套,在普林身上比划两下,又在修身上比划两下:“我们三一人一件哪有多?”   修叹了口气,像个衣架子一样被赛特来回摆弄:“那你买之前好歹也试一下合不合身啊。”   “这不正试着嘛。”   赛特不由分说的扒了修的外套,让他换上崭新的浅棕色羊绒夹克,满意的点了点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还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那当然了,这位帅哥你眼光真好,这件可是我们店的爆款,多少人预定啊,我们连夜赶工都做不赢,就剩这一件了。”   “行,这件也要了。”   “喂,”修拉住赛特,撩开夹克的一角翻出衣牌,小声说,“这一件就要八个金币,抢钱啊。”   “放心,你男人这点钱还是有的。”   说着,赛特掏出了一根金条交给老板娘:“老板娘,给他们两个挑些好的,合身的,要是有一件歪瓜裂枣的残次品......”   老板娘看见金条双眼直放光,眼尾笑出的褶子一层加一层:“哎呦,瞧您说的,我们这都是上好的纯羊绒,您就放心吧,包您满意。”   修在一旁汗颜,凑到赛特耳边:“你这是要上演‘金主爸爸爱上我’的戏码吗?”   赛特笑笑:“真要说的话,我也是你的土匪爸爸。”   “滚蛋。”   从服装店里出来,赛特又带着二人在城中四处买买。   或许是即将分别,或许是想对这个弟弟有所补偿,修能感觉到赛特极力在做好一个大哥的样子,普林也在极力配合,两个人都显得很笨拙,又都很努力的在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修在后面拎包,刻意与他们兄弟二人拉开一些距离,让他们兄弟俩多聚一会儿,自己在后面当个工具人就好......   半个小时前,修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他现在才发现,他万万低估了这两个家伙的努力程度,一条街没走几家店,他的双手已经拎满了大包小包,脖子上还挂着,仿佛拖着千斤巨石,累得他寸步难行,那两个人悠闲的走在前面,一人咬着一个苹果,还在疯狂的买买买,到底是抢来的钱不心疼,买完了就往他身上扔,也不管他拎不拎得了。   修实在受不了了,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大喊:“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两人站住脚步,回头看着快被大包小包埋起来的修哈哈笑笑。   “笑,笑个鬼啊,”修气呼呼的瞪着两人,“你俩是轻松了,边走边逛,我要被你们累死了。”   “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赛特走到修身旁,把手中的苹果喂到修嘴边,让他把东西都放地上:“早看你拎不动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谁知道你们俩这么能买,”修两口啃完了苹果,不解气的说,“干嘛啊,东西都不要钱的吗?要不是看你付了钱,我真以为你俩又在打劫。”   “我跟大哥打了个赌,”普林笑着取下修脖子上挂着的包,“赌你什么时候发飙,我猜你最多半个小时,我大哥多压了三十分钟,所以我就......”   赛特急了,在普林脑袋上拍了一下:“嘿,谁让你说出来了!”   修扭头盯着赛特:“老子好心帮你们拎包,你们拿老子打赌,还故意买这么多东西折磨老子,行啊,你俩会玩啊?”   “呃,呵呵,呵呵......”   赛特尴尬的挠头笑笑,抓着普林转头就跑,修气得在后面追,追出去两步又想起地上的大包小包,两手一捞抓起来接着追。   “妈的!你们俩个王八蛋!给老子站在!”   “哈哈哈,来啊,你能抓到我,我任你处置!”   “就是,我要能抓到我大哥,我大哥就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让你压到不能翻身!”   修一听这就来劲儿,像打了鸡血一样:“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大哥愿赌服输!”   “喂,小兔崽子,你说啥呢!”   “好,你给我等着!”   修盯着赛特的背影,莫名的燃起来斗志,气势汹汹的往前冲。   赛特顿觉背脊一阵发凉,回头发现修的眼神都变了,吓得他一个猛子扎进人堆里,普林闪到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拼命煽风点火。   修热血上头,跟进了人群中,没注意狠狠的撞到了一个人,顿时眼冒金星的摔在地上,东西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嘶,啊......”   修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脑子有些被摔蒙了,身子也麻了半边。   “你没事吧。”   “没,没事。”   修抓着那人的手起身,好容易缓过神,看到的是一个与他身高身材相仿的青年。   青年一头自然微卷的金色中长发,肤色白净,五官清秀,嘴角微扬,好似一抹隐隐的坏笑,身上穿着素色的纱质上衣和九分裤,轻薄却不通透,但两个袖子的外侧似乎是开的,可以看见他紧实的小臂。不仅如此,他的两只手腕分别戴着一指粗的金镯子,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简单又奢侈,充满异域风情的装扮。   最让修奇怪的事,青年好像没有受伤,纱质的衣服上更是没有一丝折痕,他明明都被撞蒙了,为什么这个青年一点事都没有?   修仔细观察着青年,忽然对上了青年略带笑意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直白,修立刻说了声抱歉,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青年也蹲下身帮忙。   “刚才我看你拎着这么多东西在街上狂奔,好像还喊了些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遇到小偷了?”   “没,一个朋友跟我开玩笑而已。”   “哦,他整蛊你了?”   “呵呵。”   修敷衍的笑笑,心里把赛特骂了个千百遍。   普林挤开人群过来帮忙,三个人很快就把四散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修,你没事吧,撞疼了吗?”   “没有,”修对普林说,“走吧,我们去找赛特。”   修从青年手上接过纸袋,再次抱歉道:“不好意思,刚刚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你。”   “没事,倒是你,刚才撞得一下好像不轻,确定不需要检查一下吗?”   “不用。”   修拿了东西想走,青年没有放手,反而靠近了修,盯着他的双眼:“蓝色的瞳孔,你很特别啊。”   修立刻警觉的盯着青年,青年却先一步退开了,笑得有些轻浮:“别误会,这只是一个真诚的夸赞。”   “谢谢。”修冷冷的说。   青年满不在意,自我介绍到:“认识一下,我叫阿多尼斯。”   修并不想理他,但还是礼貌的应道:“修。”   “修......”   阿多尼斯念着这个名字,笑意深了些许,接着说道:“你是城里人吗,我第一次来提尼斯城,方便的话,可以请你......”   “不好意思,他不方便。”   一个声音带着浓浓的醋意打断了阿多尼斯的话。   修正打算找这个声音的主人算账,可那人却一脸不爽搂着他的肩,语气里满满的火药味:“我是他男人,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了。”   “你......男人?”   阿多尼斯看了眼赛特,又看了眼修,表情说不上是吃惊还是玩味。   “呵呵,他是我男朋友。”   修再次敷衍的笑笑,转头看着赛特脸色一变:“你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吗,还回来干嘛啊。”   赛特捏着修气呼呼的脸颊,一脸的醋意:“我还没问你呢,你干嘛啊,当街跟陌生男人调情,你当我是死人啊。”   普林在一旁咂嘴,表示没眼看,实际上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修气得笑了出来,没想到赛特会因为这个吃醋:“有病啊,我刚才撞到人家,在跟他道歉而已。”   赛特嫌弃的上下打量着阿多尼斯,又看了看修:“你撞他,还是他撞你啊,你看人身上干净的一点灰都没有,再看看你,土包子一个。”   修瞪着他:“你骂谁呢。”   “骂某个不长眼的东西。”   赛特表面上在说修,眼神却一直盯着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微微挑眉,眼看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修再次跟阿多尼斯道歉,连忙拉走赛特。   “你干嘛,”修小声劝道,“别整事,你忘了我们出来的目的是让普林开心。”   “我知道,”赛特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金镯子金项圈,怎么不再整一副金耳环挂上。”   “就是,”普林在旁边附和,“鸟老板都没他露得多,还穿着衣服干嘛啊,光着上街好了。”   “诶,你们都少说两句。”   “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在背后说人坏话是会烂嘴巴的哦。”   “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在背后说人坏话是要被割舌头的哦。”   三人回头,阿多尼斯保持着戏谑的微笑,而他的身旁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第五十八章 交手   ==========================   两个小孩年纪在七、八岁左右,男孩淘气活泼,女孩可爱灵动,穿着跟阿多尼斯相仿的装束,脖子上戴着银项圈,手腕上挂着银铃铛,他们的衣料是淡淡的水蓝色,男孩扎着两个丸子头,女孩扎着羊角辫,惹人怜爱的同时又让人感觉到一丝诡异。   修诧异的盯着两个小孩:“刚才,是你们在说话?”   男孩看着女孩,女孩看着男孩,他们的动作神态一模一样,就像是看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   男孩嘻嘻笑着,手上清脆的铃音阵阵:“被发现了吗,生气了吗?”   女孩也嘻嘻笑着,开心的拍着双手:“觉得羞耻吗,感到惭愧吗?”   看着这一对古怪的双胞胎,普林一阵哆嗦,赛特的脸色也变了,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来者不善。   阿多尼斯蹲下身,双手在双胞胎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眼看向赛特三人:“贝克,贝拉,不可以乱说话。”   贝克淘气的看着阿多尼斯:“阿多哥哥生气了吗,没有呢,阿多哥哥在笑呢。”   贝拉也跟着笑:“阿多哥哥在笑,贝拉和哥哥也在笑,但其他人却笑不出来呢。”   阿多尼斯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修见状只想拉着两人赶紧离开,但一转身,那两个小孩却跑到他们身前拦住了去路。   贝克说:“不行哦,不行哦,不道歉的话不能走哦。”   贝拉说:“不行啊,不行啊,不道歉的要吞一千根银针啊。”   “哈,有意思。”   赛特不信这个邪,他蹲在地上,一手一个用力的按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屁大点的小孩就敢挡大人的路,还是快点回家找妈妈吧,小心回家晚了打屁股......”   赛特话还没说完,两个小孩突然勾起唇角,接着赛特被关进了一个悬浮的水球之中,两个小孩看着水球嘻嘻的笑,齐声说道:“不要脸,不要脸,无耻流氓不要脸。”   异能者?   这两个小孩竟然是异能者?!   街边的众人四散逃开,赛特三人更是吃惊不已。   “修!”   普林看向修,修正要出手,周身突然一紧,他和普林不知何时被黄沙困住,只剩脖子和脑袋能动。   “别急着走嘛,再聊一会儿。”   阿多尼斯漫步走到修的面前,双手枕在脑后,撕去谦和的面具,露出玩世不恭的笑脸。   他也是异能者?!   难怪他没有受伤,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阿多尼斯耸肩,单手一抬,手心中聚起小小的黄沙旋风:“怎么,很意外吗?”   “喂,你们是不是故意找茬!”普林在一旁喊道。   “别把我们说得跟恶人一样。”   阿多尼斯笑笑,从怀中掏出两张泛黄的通缉令:“你们,才是恶人吧。”   修问:“你想抓我们去领赏金?”   “恩~~~可能吧,”阿多尼斯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么点钱虽然聊胜于无,但蚊子腿再细也是肉嘛。”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修凝神定气,黄沙被冻住,修和普林轻松挣脱,下一刻阿多尼斯在惊异的神情中被封入寒冰冻结。   “阿多哥哥!”   两个小孩惊呼,水中,赛特朝两个小孩招了招手,只听‘轰’得一声,水球爆裂,爆发的蒸汽将两个小孩轰飞。   赛特落地,浑身湿透,摸了把脸上的水渍:“妈的,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嚣张了吗。”   “赛特。”   “我没事,赶紧我们得......”   远处浩浩荡荡的脚步声朝这边逼近。   “大哥,是圣殿塔的人。”   赛特和修交换了一个眼神,冰和火在半空中炸裂,白雾蒸腾,瞬间弥漫遮盖街道。   很快,白雾散去,两个小孩毫发无伤,嘟着小脸,不满的抱怨。   贝克说:“粗鲁,无聊,竟然对小孩子动手。”   贝拉说:“卑鄙,无耻,竟然敢偷袭阿多哥哥。”   “还挺好玩的,不是吗?”   阿多尼斯掸了掸身上的冰碴子,轻蔑一笑:“刚进城就遇到份大礼,不枉我们千里迢迢跑一趟。”   贝克笑笑说:“阿多哥哥真是坏心眼。”   贝拉笑笑说:“阿多哥哥会被骂的哦。”   阿多尼斯看着围上来士兵,气定神闲的双手环胸。   “长,长官,就,就是他们,他们是异能者!”   士兵们让出一条通道,康罗伊撑着手杖,走到阿多尼斯身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绅士礼:“外使,会议已经开始了,您擅自行动实在让卑职为难。”   “哦,就到点了吗?”   阿多尼斯笑笑,毫无愧意的牵着贝克和贝拉的手:“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圣殿塔,议会厅。   庄重肃穆的议会大厅内,巴洛带着卡夫卡博士和伊斯雷尔两人站在大厅中央,厅上正中列着四张风格迥异却极尽奢华的高背座椅,座椅背后高悬的浮雕上刻着八个大字——民主、正义、公平、和谐。   在这八个大字下,四位衣着光鲜的老人俯视着厅下站着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绅士独目镜、发量稀疏的老人,他慢条斯理的摘下独目镜,白丝手帕轻轻擦拭着镜片,金色的镜框在阳光下闪亮而刺眼。   “卡夫卡博士,阔别多年,您终于回来了。”   “久违了,民议座,”卡夫卡拄着拐杖,面带微笑,微微鞠躬,“一别十一年,长老会的诸位议长身体可好?”   “还行吧,”民议座的右手边,坐在‘和谐’下面的是一位带着黑色面纱的老妇人,“我们不过是些行将就木的老棺材,倒是卡夫卡博士,您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   坐在‘公平’下面满脑肥肠的老胖子说:“和议座说得不错,我们这些人都得靠药物续命的药缸子,走路都费劲,没准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呢,是吧,正议座。”   正议座上的是位耄耋老人,他的双眼几乎睁不开,手上挂着吊瓶,气息微弱:“哎,全凭天意吧,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我们还能多活几天,多活几分钟。”   卡夫卡微微笑道:“怎么会呢,各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民议座戴上独目镜,双手交叠放在笔挺的墨色长袍上:“我们都无所谓,不过尽些绵薄之力,愿这提尼斯城一直长存,愿城中百姓永不受异兽侵扰罢了。”   “众议长的良苦用心,恕卑职难以企及。”   “博士,言重了。来人,赐座。”   和议座一语结束,巴洛将二人引导了左手边的侧席上。   狄安娜将军朝卡夫卡博士微微点头,两人的眼神交流都多了些岁月不饶人的叹息和久别重逢的欣慰。   “好久不见了,博士。”   “啊,真是好久了,”卡夫卡博士笑着叹了口气,“我出一趟门回来,你都当上将军了。”   “哪里,多亏长老会抬爱。”   简单寒暄后,两人不便多言,但侧席之上还有一处空位。   民议座开口道:“将军。”   “是。”   “弗兰兹博士还没来吗?”   “报告民议座,弗兰兹还在实验室,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   “算了,”公议座挪了下大腹便便的身子,外翻的厚嘴唇费力的说,“那个怪老人来了反而扫兴,随他去吧。”   和议座缓缓开口:“卡夫卡博士,您此次在外游历归来,舟车劳顿,按理长老会不该打扰您休息,但事关提尼斯城的安危,还请您多有见谅。”   卡夫卡说:“应该的,万事自然以要塞城的安危为重。”   正议座微微点头,用颤颤巍巍的嗓音说道:“既然如此,将军,有劳了。”   “是。”   狄安娜起身,英姿飒爽的走到议会厅正中。   “在正式会谈之前,我仅代表提尼斯城感谢阿瓦隆以及科威尼恩的鼎力协助,为人类文名的延续大业共同奋斗。”   “将军,严重了,我们不过是尽力而为,怎敢妄言担此重任。”   卡夫卡抬手遮住双唇,小声问道:“巴洛,这位是......”   巴洛微微屈身,凑到卡夫卡身旁,掩着嘴说:“那位是阿瓦隆的圣女,泰坦妮娅。”   女人坐在右手边上侧席的正中,她身穿白色长袍,白袍上点缀着金色的花纹,纱质的兜帽盖住了半边脸,与长袍是一体的,兜帽下又垂落了白色的面纱,不露容貌,不露发丝,她身后的两位侍女亦是密不透风的装扮,透露着圣洁和不容玷污的庄重。   右手边的下侧席上只坐着一位身着青纱的年轻女人,黑色微卷,戴着红宝石的耳环,碧玺的项链,左手的食指和小指各戴着一枚小巧精致的宝石戒指,虽不显华贵,但也能看出身份不俗。   只是相比众人,显得有几分拘束和惶恐。   和议座开口发问:“科威尼恩的外使不是一位男性吗?”   女人看着身旁的三个空位,有些惶恐的说道:“对,对不起,外使他还没......”   这时,大门缓缓开启。   阿多尼斯牵着贝克和贝拉散步似的走进了议会厅。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第五十九章 会谈   ==========================   “外使,您终于回来了。”   女人仓皇的牵住贝克和贝拉的手,朝阿多尼斯使眼色。   阿多尼斯笑笑,满不在意的看向厅上四位议长:“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提尼斯城,看城里太繁华忍不住多逛了一会儿,迷了路,多亏这位军长把我们领了回来,否则,可得麻烦诸位再多等一会儿。不过,看样子,我来的不算太迟。”   阿多尼斯大大咧咧的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双脚往桌子一架,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完全不把迟到当一回事:“继续吧,聊到哪了?”   台上四位不动声色,台下众人心惊肉跳。   庄严肃穆的议会厅内,竟然有人如此轻浮,公然迟到不说,还架手架脚,除了嚣张,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卡夫卡对这个小伙儿的直率倒有几分欣赏。   “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正议座最先开口,“不过,外使,劳烦您把您的两个小孩看好了,这里可不是让他们嬉闹的地方。”   贝克坐在椅子上,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爷爷,这是哥哥,不是爸爸哦。”   贝拉和贝克坐在同一张椅子上,跟着问:“爷爷,你病的很重吗?你快死了吗?”   众人又是一惊,瞪着两个小孩倒吸一口冷气。   两个小孩反而不理解的看着大人们:“哥哥,哥哥,他们为什么都盯着我们啊。”   “不知道呢,可能是看我们可爱吧。”   公议座笑笑,出来缓和场间的氛围:“小朋友,你们确实很可爱,但是你们的家长没有教过你们不要乱说话吗?”   贝拉抓着自己的两个羊角辫,一脸疑惑的看着贝克:“哥哥,哥哥,什么叫不能乱说话啊。”   贝克在妹妹的脑袋上戳了一下,说:“真笨,这都不懂,比如‘爷爷,你长得比猪还胖,一定比猪还能吃吧’,这种话就不能说。”   公议座的笑僵在脸上,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贝拉还是不理解,追着问:“哥哥,猪不好嘛,猪猪那么可爱,什么都吃,不挑食,又会在泥坑里打滚,有什么不好的。”   和议座轻咳两声,本意让阿多尼斯管好两个小孩。   谁想,两个小娃娃直接调转枪头,一唱一和的说。   贝拉:“奶奶,你嗓子不舒服吗?”   贝克说:“肯定是啊,你没看到她的面纱把脸都遮住了吗,她肯定呼吸不畅,所以才咳嗽。”   贝拉说:“啊,那奶奶你为什么不摘掉面纱啊?”   “你这么这么笨啊,当然是为了遮住皱纹啊,”贝克抓着妹妹圆嘟嘟的小手,直接指向和议座的席位,“她那张脸上一定长满了皱纹,就像妈妈给我们讲的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   “啊~~~那不是好可怕。”   “外使。”   民议座轻敲桌檐,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女人急忙捂住两个小娃娃的嘴:“你们两个,不准在说话了。”   “卡梅丽塔。”阿多尼斯不紧不慢的叫了一声。   “是,我这就带他们回去。”   卡梅丽塔牵着两个小娃娃快步往外走,两个小娃娃还有些依依不舍。   贝拉:“啊,这里这么好玩,为什么我们不能留下来。”   贝克:“因为爷爷奶奶们生气了啊。”   贝拉:“为什么生气啊,因为贝拉和哥哥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贝克:“是的呢,大人们都不喜欢听小孩子说话呢。”   贝拉:“啊~~~大人们真小心眼,难怪长不出头发......”   议会厅的大门在两个小娃娃你一言我一语的毒舌中缓缓关闭,卡夫卡感觉憋笑快憋出了内伤,台上四位的表情可就更耐人寻味了。   阿多尼斯伸了个懒腰,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好了,现在在场的都是大人了,可以继续刚才的议题了吗?”   “当然,”泰坦妮娅微微偏过头,言语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早问科威尼恩民风淳朴,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阿多尼斯笑得大方:“哈哈,圣女莫怪,小孩子嘛,童言无忌,在座的肯定也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是自然,”民议座冷言到,“不过,外使的时间意识未免差了些,这次提尼斯、阿瓦隆以及科威尼恩三方会谈共商大事,唯独贵方迟到,难不成是我们有所怠慢,让您感到了不满?”   阿多尼斯轻轻挑眉,心想:刚才两个小娃娃驳了长老会的面子,竟然这么快就要讨回来,亏他们一把年纪,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他轻笑着话锋一转:“哪里,贵城的招待十分妥帖,城内又如此繁华,科威尼恩城自叹不如,只是......”   阿多尼斯瞟了眼台上四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公议座轻哼一声,装出一副大方的模样:“外使但说无妨,缺什么尽管直言。”   “多谢公议座,在下倒是不缺什么,不过......”   阿多尼斯话说一半,突然捂住肋下,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和议座发问:“外使受伤了?”   狄安娜立刻看向康罗伊:“出什么事了?”   “刚才......”   康罗伊还没开口,阿多尼斯抢了他的话头,说:“没事,只是这次来得匆忙,在下思来想去准备为城中清除些匪患作为献礼,却不料输人一筹,说起来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正议座问:“城中有匪患?”   “对啊,”阿多尼斯掏出两张通缉令扔在地上,“这两张通缉令城内到处都是,诸位议长难道不清楚?”   众人看清通缉令上的人脸,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民议座出言厉声呵斥道:“狄安娜!”   “是属下失职,还请长老会责罚。”   狄安娜立刻单膝下跪,康罗伊和巴洛紧跟着单膝跪在狄安娜身后。   “依我看,诸位议长倒也不必动怒。”   圣女泰坦妮娅忽然说道:“这是贵城的家务事,按理我等不该多言。但狄安娜将军也以年过五旬,立下无数战功,不能因为一时的纰漏,抹了她一身的功绩。当然,也希望外使不要怪罪我等多嘴才好。”   “圣女说的对,”阿多尼斯针对的是装腔作势的长老会,无意牵扯到其他人,“狄安娜将军战功赫赫,我远在科威尼恩都听闻过您的佳话。而且,我不过是些皮外伤,不如大事化小,算了,算了。”   “是属下办事不利,若要责罚,请责罚卑职。”   “卑职也甘愿受罚。”   见有外人在,又有康罗伊和巴洛两个主动甘当‘替死鬼’,长老会借坡下驴,让狄安娜亲自执行鞭刑后,民议座责令到:“将军,念在圣女和外使为你求情的份上,责罚就免了。”   “是,多谢,圣女、外使。”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正议座说,“从现在起,圣殿塔务必加派人手保障圣女以及外使安全,不得再出丝毫差错。”   和议座说:“下令全城封禁,明日移民大典之前,务必将这两个通缉犯缉拿归案。”   “是,属下遵命。”   第一次商议不欢而散,阿多尼斯优哉游哉的被恭送回住处,两个小娃娃立刻扑了上来。   贝拉说:“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开会好玩吗?”   “当然好玩了。”   阿多尼斯抱起两个孩子,有些吃力的将他们放在床上:“你们俩真是越来越沉了,再过一阵子哥哥都要抱不动你们喽。”   贝克说:“没事,等哥哥抱不动我们的时候,我和姐姐就可以抱起哥哥了。”   阿多尼斯笑着在他们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那你们可要多吃饭,不准再挑事了,听到没。”   贝拉满口答应,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可是,贝拉不想跟那个爷爷一样肥头大耳,胖的像猪。”   阿多尼斯笑笑:“你刚才不还说猪可爱吗?”   “猪可爱,”贝拉说,“那个爷爷长得比猪还像猪,却没有猪可爱。”   “贝克,贝拉。”   卡梅丽塔走到床边,抓住两个小娃娃的手,说:“我跟哥哥有话要说,你们先去里面玩好不好?”   贝克嘻嘻笑着:“哦~~~是大人之间的悄悄话吗?”   贝拉也嘻嘻笑着:“哦~~~是小孩子不能听的悄悄话吗?”   两个小娃娃又跑又跳的进了里屋,还贴心的关上房门。   “诶~~~应付那帮老头子可累人啊~~~”   阿多尼斯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累吗?”   卡梅丽塔轻哼,完全没了在议会厅中的惶恐,冷眼笑道:“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是挺开心的。”   阿多尼斯侧身躺着,撑起脑袋看着卡梅丽塔:“你知道我在城里遇见了谁吗?”   卡梅丽塔不削的问:“谁?”   “阿尔比昂的后裔,”阿多尼斯说,“真是吓到我了,阿尔比昂竟然还有人活着。”   卡梅丽塔微微一顿,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忘了正事,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来,可不是为了已亡一族的后裔。”   “知道~~~”   阿多尼斯叹了口气,好像在责怪她的不识趣:“我看你在那些老头子面前,不是也演得挺开心的嘛?”   “叩叩叩......”   “谁啊?”阿多尼斯朝门外喊道。   “外使,您好,奉长老会的指令,我来为您送晚宴的邀请函。”   阿多尼斯抬头看向卡梅丽塔:“去吗?”   “去啊。”   卡梅丽塔坐在梳妆台前,挑选着珠宝首饰:“难道能欣赏到他们的丑态,为什么不去?”   “好勒。” 第六十章 劝告   ========================   “一!二!三!恭喜普林顺利通过移民考试!干杯!!!”   夜晚,众人在小楼的天台上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开怀畅饮。   普林一口干了,眼神中是湿润的喜悦:“谢谢,谢谢大家。”   卡夫卡说:“诶,谢我们干嘛,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啊。”   “是啊,小兔崽子,”罗丹干瘦的胳膊箍着普林,用力的揉着他的头,“到了天上可不许忘了我这个老头子啊,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啊。”   “去去去,你这糟老头子尽说些触霉头的话,”袅婀娜‘救出了’普林,挽着他的胳膊娇柔蹭到自己的胸前,装出一副哭腔,“普林啊,姐姐平日里最心疼的就是你了,你这一走,姐姐的心里难受啊。”   “拜托,鸟姐,你这哭得也太假了,要不我给你抹两滴口水当眼泪?”   普林伸出手指在舌头舔了舔就往袅婀娜脸上凑,袅婀娜嫌弃的推了他一把,戳着他的脑袋骂道:“小白眼狼,走了你就别回来了。”   “放心,阿瓦隆那么好,普林才没空想你们呢。”   康罗伊拿出了珍藏的美酒,一人倒一杯:“普林,到了上面才是第一步,一定要好好努力,别让你大哥丢人,听到没有。”   普林放下酒杯,朝康罗伊和赛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丢脸的!”   “行了,行了,大家高兴这呢,说这些干嘛。”   赛特用力的握住了普林的手,把人紧紧揽在怀中,轻声说道:“大哥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贪玩,多看书。”   “你这家伙,自己没什么文化还尽给别人施压,”康罗伊把人从赛特怀里捞了出来,搭着他的肩说,“真要说正经的,赶紧找个对象,不管是男是女,一定要找相互都喜欢,别像这只癞皮狗就知道死缠烂打,没出息。”   “诶,怎么说话呢,”赛特撞了康罗伊,“老子凭本事找到的对象,光明正大。不像你,明明芳心暗许,还非要故作矜持,等别人向你告白,这是巴洛老实,但凡换一个人你不也是个母单。”   互揭老底的两个人瞪着眼红,修和巴洛只能尴尬的拉人劝架,旁边的人看戏的看戏,摇头的摇头,就像在看两只对着‘汪汪’乱叫的大型犬。   可上一秒还在吵架,下一秒两人又兄弟长兄弟短的勾肩搭背。   “不过,你小子命可够硬的,在外面混了五年,还这么生龙活虎。”   赛特笑笑,在康罗伊的肩上拍了一下:“你也不差啊,军长大人。”   康罗伊眉间一紧,一闪而逝的痛楚没能逃过赛特的双眼:“你受伤了?”   “没......”   康罗伊没有说完,赛特看了眼巴洛,眼神又落在了他们面前的酒杯上。   除了最早的那次碰杯,他们俩的酒杯几乎没动过。   “又是那个臭婆娘干的?”   巴洛出言制止:“不许对将军无礼。”   “还无礼,你俩被打傻了吧,”赛特气得想摔杯子,“那个臭婆娘有事没事就喜欢抽人鞭子,你们还被抽上瘾了是吧。”   “随意挨了几下而已,”康罗伊劝住发作的赛特,“就是演给长老会看的,夫人手上有数。”   “我证明,”卡夫卡说,“一人就十鞭,狄安娜将军下手的时候比他们的脸色还难看,手上收着劲儿呢。”   “一人十鞭?”赛特眼睛都瞪大了,差点没吼出来,“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了好嘛!不行,你脱下来我看看。”   赛特伸手就去扒康罗伊的军装,被他挡了回去:“诶诶,注意点,当着你对象的面扒其他男人的衣服,不怕他晚上让你回去跪搓衣板啊。”   赛特这才停手,回头看了修一眼。   “没事,我知道你们亲如兄弟,”修温和的笑笑,“让赛特帮你看看吧,否则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赛特用颇为赞赏和感激的眼神的看着修:“看看,看看,我对象就是这么通情达理。”   修接着说:“正好我也看看,要是他以后犯错了,我也可以用鞭刑罚他。”   赛特一个激灵,康罗伊佩服的朝修竖了个大拇指。   “如果不是我们,挨罚的就是将军了。”   随着巴洛的解释,原本活跃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赛特垂下双眼,放开康罗伊,一拳锤在天台的边缘:“操,那群老不死的。”   “好了,跟那几个老棺材没必要置气。”   康罗伊在赛特肩上拍了拍,拿起酒瓶帮他满上,却被赛特一脸嫌弃挡开了酒瓶,倒上了别的酒。   “不给面子,”康罗伊笑骂道,“这不是你上次说,要留到给普林庆祝时再喝吗?”   赛特灰着脸,一屁股瘫在躺椅上:“免了,我现在看到‘科威尼恩’四个字就反胃。”   罗丹喝酒吃肉,用胳膊顶了下身旁的普林:“出啥事了?”   普林叹了口气:“我大哥下午被两个小鬼揍了。”   “啥?!”袅婀娜难以置信的看着三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听错了,“臭名昭著的红尾蝎竟然让两个小鬼给揍了?”   “是啊,”伊斯梅尔也不敢相信,问道,“修,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修解释道:“简单来说,我们下午碰到了三个异能者,一个男的和两个小孩,然后,就被他们摆了一道。”   罗丹还是不懂:“这跟科威尼恩有什么关系?”   康罗伊说:“那个男的是科威尼恩的外使,两个小孩是他的随从,明白了吗?”   “哦~~~”   几人意味深长的发出了感叹。   “喂喂喂,我觉得这是有必要说清楚,”赛特不服气的说,“是那个娘炮先挑的事,还有那两个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嘴损,还爱搞偷袭,也亏他们是异能者,不然出门就得叫人打死。”   康罗伊笑着耸肩:“所以呢,你不还是输了。”   “这不叫输,这叫战略性撤退,”赛特笃定的说,“下次要再让我碰到那两个小鬼,我一定打得他们哭天喊地叫爸爸。”   “你消停点吧,”修说,“我们现在在提尼斯城已经是寸步难行了,你还想上科威尼恩的黑名单?”   “修说的没错,”卡夫卡放下酒杯,语重心长的看着两人,“下午,长老会下了死命令,要求圣殿塔在明天移民大典之前将你们俩抓捕归案。”   其余人的目光看向赛特和修,赛特和修的目光看向康罗伊和巴洛。   “看我干嘛。”   康罗伊津津有味的啃着肉串,似乎对这个指令置若罔闻:“该吃吃,该喝喝,怎么,看我能看饱啊。”   修诧异的问:“不是,你,你不抓我们吗?”   康罗伊苦笑两声:“抓你们,那也得打得过你们啊。”   “正经点。”赛特说。   康罗伊放下肉签,擦了擦嘴角,然后叹了口气,又擦了擦手。   “你老人家要不要先去个洗澡,再换身衣服?”赛特挖苦到。   康罗伊问:“现在叫你走,你会走吗?”   “不会。”赛特脱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赛特的反应完全在康罗伊的预料之中:“说了你们也不会听,还不如不说。”   最后,还是巴洛替康罗伊说:“最晚等到明天普林离开,趁阿瓦隆的飞空艇离开的时候,你们必须离开提尼斯城......不要让夫人为难。”   赛特明白他们的意思,可是......   “都说到这份上,你们俩还是趁早滚蛋的好。”罗丹吃饱喝足,打了个酒嗝说道。   “我也觉得你们暂时避避风头比较好,”伊斯梅尔隐晦的提示到,“博士刚回城,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城里有我们‘照顾’,你们大可放心。”   修问:“可我们走了,那你们......”   “我们?呵呵,我还是头一次见老鼠担心猫的,”康罗伊笑笑说,“我们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长老会图个面子,现在长老会和圣殿塔都在忙移民大典,之后还要商讨如何对付异兽,没人会记得你们。倒是你,每次来城里都要搞事情,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价150是吧?”   “我,我......”   赛特别对众人眼神指责,只能低头认错:“行,行,我保证,下次低调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了吧。”   “报告!”   这时,一个士兵出现在天台上。   康罗伊喝了口水:“说。”   “军长,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康罗伊轻轻挥手,士兵目不斜视的离开了天台。   “抱歉,扫了大家的兴致,我们要先走一步。”   “使命在召唤?”赛特不咸不淡的问。   “恩,晚宴的警卫工作,”康罗伊说着,看向卡夫卡,“博士,您准备好了吗?”   “哦,对对,你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换衣服。”   “博士,我陪您......”   “放心,在这里我很安全,可况还有小康和巴洛陪着。”   博士撑着拐杖缓缓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腰,对伊斯雷尔说:“你也陪了我一下午,还是多陪陪梅尔吧。”   “那不行,”袅婀娜突然说道,“梅尔今晚我定了,你们谁都不能抢。”   伊斯梅尔笑着在伊斯雷尔手上拍了拍:“博士,还是让雷尔陪您去吧,我们两个女人说点悄悄话。”   “也好,”卡夫卡说,“那我就再借他一晚上。”   伊斯雷尔扶着卡夫卡回房换装,康罗伊和巴洛也提前离开。   临走前,康罗伊朝修眨了下眼睛。   修会意,找了个尿遁的借口,下了天台,在一楼走道的拐角处,碰到了康罗伊。   “借你两分钟,”康罗伊倚着墙,“陪我聊聊?” 第六十一章 夜宴   ==========================   “说吧,想聊什么?”   袅婀娜往伊斯梅尔怀中塞了酒和酒杯,然后推着她远离了臭男人堆,来到天台的另一角。   袅婀娜问:“酒,你能喝吧?”   伊斯梅尔轻轻笑着:“喝一点,不要紧。”   袅婀娜笑呵呵给伊斯梅尔倒了小半杯酒:“来,干杯。”   伊斯梅尔看着手中的酒杯,想问袅婀娜拿什么倒酒,结果就看见她拿着酒瓶在自己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然后举起酒瓶昂头:“吨吨吨......”   “我的天,你喝慢点。”   伊斯梅尔急忙拉住袅婀娜,后者脸颊绯红,但意识清晰,一点也没有醉意。   “安心啊妹妹,姐姐酒量好的很,他们一桌男人也未必喝的赢我一个。”   “你有心事?”   袅婀娜沉默了。   “让我猜猜,”伊斯梅尔摇晃着酒杯,透过晶莹的酒液看着杯中某个人的倒影,“你其实,不是来钓男人的吧。”   袅婀娜不置可否的笑笑,抱着酒瓶坐在伊斯梅尔身边:“我只是想让自己快点死心而已。”   “介意说说嘛,”伊斯梅尔说,“我是个很好的听众。”   “呵呵,也没什么好说的。”   袅婀娜笑了笑,灌了口酒,轻轻叹着气:“无非是我看上他,他看不上我的烂俗故事而已。”   伊斯梅尔没说话,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袅婀娜。   借着酒精的作用,袅婀娜缓缓说起往事:“我从小是在暗巷长大的,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不新鲜,每个人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活下来。你可能也听他们说了我的事。”   “恩,”伊斯梅尔点头说,“但这个世上,谁又能真正光彩的活着呢。”   袅婀娜喝了口酒:“五年前,他第一次出现在暗巷,两手空空,自称是雇佣兵。没人给他好脸色看,但他长得好,刚来那会儿又带着一身的杀气和阴郁,多少男男女女上杆子凑到他身旁,只为一夜风流,可谁都近不了他的身。有人说他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也有人说他假清高。”   “你也是男男女女中一员?”伊斯梅尔好奇问。   “我更在乎的是从他身上能捞到多少好处,在暗巷没个靠山可不好混。当然,能睡一睡也不吃亏。”   袅婀娜敲着二郎腿,鞋子挂在脚上轻轻晃着:“开始一段时间,他接不到委托,人也肉眼可见日渐消瘦,我碍于暗巷中的规矩,只敢打探他的消息。突然有一天,有人探听到了他的底细,刻意找他挑衅。他没做声,转身走了。当时,我觉得他是个孬种、花瓶、一点血性都没有,结果第二天,他连人带窝把那伙人灭了,还抢了个干净,摇身一变,成了土匪。”   伊斯梅尔笑笑:“他也挺狠的。”   袅婀娜说:“曾今是士兵堕落成土匪,好人坏起来,比单纯的坏人恐怖多了。”   夜风吹过,伊斯梅尔轻轻咳了两声,袅婀娜取下披肩披在她的肩上,然后灌了口酒。   “可事实是,他来了之后,暗巷里不安分的人少了,规矩多了。土匪还是土匪,但也不得不遵守他立下的规矩,暗巷的规模反而越来越大,成了现在的黑市。”   袅婀娜放下酒瓶,看着不远处正在喝酒吃肉的男人:“他还是那个来去自然、随心所欲的土匪,除了那个小弟,身旁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过下去,五年,七年,十年,呵,谁知道......”   袅婀娜苦笑两声,伊斯梅尔按住了她的酒瓶,让她少喝点:“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是我撮合的。”   “傻妹妹,你就别安慰了,”袅婀娜搂着伊斯梅尔,枕在她肩上,看着空中闪闪的繁星,“他们俩要是对彼此没感觉,你把他们绑一起也没用啊。”   伊斯梅尔心疼的拍着袅婀娜的背。   “再说,我已经报复过他了。”   伊斯梅尔:“???”   “我故意装作跟他很亲热的样子,让他对象吃醋。”   袅婀娜嘿嘿一笑,笑过之后,眼中只剩的孤独和寂寞:“那时,我看见他的眼神,我就知道......彻底没戏了。”   袅婀娜拿起酒瓶,跟伊斯梅尔碰了一下:“姐姐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老娘要认真找男人!”   “好,”伊斯梅尔说,“那就祝你摆脱旧情人,开启新生活,干杯。”   “干杯。”   “她俩聊啥呢?”   赛特吃着烤肉,看着角落里边喝边聊的两个女人。   “不知道,”普林心有余悸看着她们,“大哥,我怎么觉得女人喝起酒来,比男人还恐怖啊。”   罗丹说:“那你跟你大哥一样,找个男人过一辈子好了。”   普林忽然陷入了沉思,好奇的看向赛特:“大哥,找男人跟找女人有区别吗?”   赛特笑着在普林脑袋上弹了一下:“只要你喜欢,是男是女重要吗?”   “哦哦,”普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和修哥,谁上谁下啊?”   “呃......”   这个问题瞬间堵住了赛特的嘴,他假装没听见,举起杯子跟普林对饮,顺势转移了话题:“嘶,诶,人呢,他人跑哪去了,我得去找他去。”   “喂,大哥,你别走啊,喂!”   晚上八点,珊瑚馆。   提尼斯城东部是河流的入海口,宽阔平静的水面上有一个散发着耀眼光辉的珍珠——江心洲。   这里面积不大,比不上别的城区中的一条街区,却凝聚着提尼斯城百分之八十以上财富的资源。除了船只,唯一能通到江心洲的只有从北区延伸而下的跨江大桥,但桥的对岸是所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地方。   军方的装甲车一路畅通的驶进江心洲,又开了五分钟,车子停在了一处海湾旁,面对众人的是一座晶莹剔透的场馆,两层楼高,形似珊瑚,色泽幽蓝,如同阳光照射下大海的色泽,又带着夜的静谧和深邃。   只是,在强烈的几乎能将夜晚照耀成白昼的灯光下,这种幽深的蓝色多了几分吃人的铜臭味。   “二位军长,博士,里面请。”   在胸大腿长的迎宾小姐的指引下,四人绕着大理石瓷砖铺就的螺旋阶梯缓缓向下,珊瑚白的大门被门童推开,圆弧型的宴会大厅内灯火通明,四周并非墙面,而是厚实透亮的防水玻璃,隔着玻璃里是灯光照耀下游弋的鱼群以及绚丽的珊瑚礁。   “这,这是......”   卡夫卡靠近玻璃,窗外是繁盛的游鱼和珊瑚礁:“这里是入海口,怎么会有长势这么好的鱼和珊瑚?提尼斯城水温不足以让它们发育才对。”   “你先仔细看看再说。”   四人身后,一位身穿白大褂,腰间别着一圈奇怪金属的老人说道。   “弗兰兹?”   卡夫卡看见来人,不由的吃了一惊。   “哼,要吃惊也该是我吃惊才对,”弗兰兹没好气的瞪着卡夫卡手中的拐杖,冷哼一声,“我以为你早被异兽分尸而食,怎么,野外混不下去,夹着尾巴回来了?”   卡夫卡笑笑,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这么多年了,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臭。”   弗兰兹斜看了眼卡夫卡身后的伊斯雷尔,伊斯雷尔立刻低头,恭敬的鞠了一躬:“弗兰兹博士。”   弗兰兹冷着一张脸:“别叫我,你眼里哪有我这个博士。”   “博士......”   康罗伊笑笑,在伊斯雷尔后背拍了一下,示意他不用在意,然后说:“两位博士许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题,卑职还有任务在身,先一步告退。”   临走前,康罗伊对卡夫卡说道:“博士,晚宴结束后,我会安排人送您回住处,祝您今晚玩得愉快。”   “谢谢。”   康罗伊和巴洛走后,弗兰兹走到卡夫卡身旁,苍老的手轻轻碰触着玻璃:“珊瑚馆的外围是一圈恒温水箱,里面的鱼和珊瑚都是人工繁衍的。”   “这是提尼斯城的培育计划吗?针对濒危海洋物种进行的人工繁殖?”伊斯雷尔望着堪称海洋天堂的恒温水箱,“这样的投入,对现在的提尼斯城而言是不是......”   “培育计划?”弗兰兹博士听到这四个字忍不住发笑,“他们哪懂什么培育计划,不过是为了迎合‘珊瑚馆’这个名字,好看而已。”   伊斯梅尔愁眉:“只为了好看?”   “才出去多久,这座要塞城是副什么模样,你早忘了吧。”   伊斯雷尔不在多言,垂手候在卡夫卡身旁。   忽然,一群小丑鱼缓缓游到两人面前,卡夫卡拿起拐杖,隔空在点了一下,小丑鱼立刻散去,仓皇的躲进了珊瑚礁里。   “对他们来说只是好看,对你而言,下了不少心血吧。”   “您好,我为您端来了酒水。”   服务生端来了几个鸡尾酒杯,卡夫卡挑了杯蓝色的鸡尾酒,伊斯雷尔也挑了杯蓝色的,弗兰兹腰间的金属圈分出一截细枝,张开后形成了一只机械臂,跟两人不同,挑了杯橘红色的鸡尾酒。   服务生见怪不怪,朝三人微微鞠躬,端着托盘离开了。   “我记得你讨厌机器人,”卡夫卡说,“怎么现在也弄起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卡夫卡喝了口酒,冷冷的说:“因为你一声不吭,突然丢下这个烂摊子跑了。” 第六十二章 夜宴2   ===========================   “当初,实验室交到我们手上,你一走,只能我一个人撑起实验室,研究异兽,改善城内设施,维护军用设备,身后跟着一群嗷嗷待哺的研究员,还有负责这个华而不实的恒温水箱......”   弗兰兹博士有些激动,他喝了口一酒,稍稍平稳情绪:“卡夫卡,你应该清楚培养一个科学家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经历,你说走就走,有没有考虑过这座要塞城的安危?”   卡夫卡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抱歉,这些年,你辛苦了。”   “哼,免了。”   弗兰兹深吸一口,看向卡夫卡的眼神有些欣慰,又带着几分复杂:“这次你回来是准备留下,还是......算了,你我行我素惯了,随便吧,只要你别忘这里就行。”   卡夫卡笑笑,朝弗兰兹微微举起酒杯。   弗兰兹冷着脸,不耐烦的跟他碰了一下,饮尽了酒液。   “嘶,呼,这酒味道还不错。”   “蓝色珊瑚,”弗兰兹说,“这种调制的鸡尾酒只有在珊瑚馆才能喝到。”   “你那杯呢?”卡夫卡问。   “血色石莼。”弗兰兹说。   卡夫卡端着酒杯,失声笑道:“这么古怪的名字,不会是你想的吧?”   “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弗兰兹控制机械臂放下酒杯,准备离开,“想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便吧。”   “等等。”   卡夫卡叫住了弗兰兹,但他没急着说话,而是看了眼身旁的伊斯雷尔。   伊斯雷尔后退两步,用身体挡住两位博士,与人群拉开距离。   卡夫卡从内衬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弗兰兹手上:“这个,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   弗兰兹看着手中的白色小球,顿时变得十分警觉:“这是哪来的?”   “你见过?”卡夫卡问。   “康罗伊托我查过一次,当时只有全息数据,我无从下手。之后,我也翻看过城内的数据资料,但没找到任何线索。”   卡夫卡说:“这是我从赛特那里拿到的,阿尔比昂被灭族的当晚,有人冒死把这个东西带了出来。”   “等会儿,”弗兰兹说,“你的意思是,阿尔比昂还有幸存者?”   “是,”卡夫卡小声凑到弗兰兹耳边,“那个幸存者你也见过,就是价值一百金条的通缉犯,现在也是赛特的男友。”   信息量太大,弗兰兹博士不知道从何问起。   短暂的冷静过后,他理清思绪,问道:“我听康罗伊说过,那张通缉令是长老会越过圣殿塔直接签发的,通缉信息特别模糊。可我记得,当初的调查报告写的是阿尔比昂全城2013人全部遇难,无人生还......”   人多眼杂,两人不敢再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契的望向人群中央,长老会的四位议员。   “这件事我会调查,至于阿尔比昂的幸存者,你最好尽快让他离开提尼斯城。长老会瞒着圣殿塔寻找当年的幸存者,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恩,你也要小心,”卡夫卡提示到,“这东西会释放电磁波,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要做到完全的准备。”   “知道了。”   弗兰兹收好了小白球,跟卡夫卡有无关痛痒的聊几句,接着,趁议长们举杯致辞时,离开了珊瑚馆。   “博士,弗兰兹博士一个人离开,没有问题吗?”   “不用担心,他这人看着桀骜不驯,实际上心思缜密着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卡夫卡长舒一口气,把弗兰兹的酒杯和自己喝完的酒杯一起放回服务生的托盘上,然后又拿了杯血色石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离开十一年,回来时还以为是重归故土,没想到会是面目全非。”   伊斯雷尔守在卡夫卡身后,他不敢喝多,大多数时间只是晃着酒杯发呆。   卡夫卡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用拐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想回去了。”   伊斯雷尔摇了摇头,显得没什么精神。   卡夫卡安慰道:“放心,伊斯梅尔跟他们在一起很好,你也很久没看过她开朗的样子了吧。”   “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讨厌这里的氛围。”   伊斯雷尔握着酒杯,绚丽耀眼的灯光落在杯中,像酒液里散满了无数颗闪烁的珍珠。   “外面是末世,这里却如此奢靡,我有点分不清楚哪边是真实的,哪边又是虚假的。”   “谁说不是呢?”   青年不羁的笑声传入两人耳中,阿多尼斯端着一杯绿色的鸡尾酒,身后跟着两个喝着果汁的小孩和一位侍女。   “如此奢侈,如此奢华,很难想象这种堆叠在腐臭之上的要塞城,为什么能活得如此长久。”   卡夫卡微微颔首,笑着说:“敢这么直言不讳的,只有外使了。”   “我可不是讽刺哦,”阿多尼斯笑着与卡夫卡轻轻碰杯,“这是我由衷的夸奖。”   “希望四位议长听到外使的赞许时,也能像我一样愿意与您碰杯。”   “呵呵,谁知道呢?”   阿多尼斯满不在意,嘴上惋惜,脸上却挂着不削的笑意:“四位议长应该不愿屈尊降贵,跟我这小小的外使喝一杯。”   卡夫卡笑笑:“怎么会呢,科威尼恩城愿助提尼斯城一臂之力,诸位议长感激都还来不赢呢。”   这时,阿多尼斯身旁的两个小孩笑着开口了。   贝克:“哥哥,这个爷爷在拍你马屁呢。”   贝拉:“哥哥,这个爷爷没说真心话呢。”   卡夫卡和伊斯雷尔一齐看着两个小孩,两个小孩笑得更欢了。   贝克:“哥哥,这个爷爷警惕了呢。”   贝拉:“哥哥,这个叔叔紧张了呢。”   贝克:“他们心里藏了事呢。”   贝拉:“说不定还藏了人呢。”   贝克:“藏了什么人呢?”   贝拉:“或许是通缉犯哦。”   贝克:“可能还藏了两个哦。”   两个小娃娃蹦蹦跳跳,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天真烂漫,但每句话都直戳二人痛点,尤其是听到‘通缉犯’三个字的时候,卡夫卡的眼神一僵,伊斯雷尔的瞳孔不受控制的微微放大,而这细微都表情变化没有逃过两胞胎的眼睛。   贝克:“哥哥,我们猜中了呢。”   贝拉:“哥哥,他们想否认呢。”   贝克:“不行哦,不行哦,大人不可以撒谎哦。”   贝拉:“不行哦,不行哦,撒谎要吞一千根银针哦。”   两个小娃边跳边笑,顽劣中充满了威胁的味道,好像在演一处诡异的童话剧,被身穿绿纱的侍女终止了表演。   “贝克,贝拉,不可以对爷爷和叔叔这么不礼貌。”   两个小孩嘻嘻笑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卡夫卡。   伊斯雷尔往前走了一步,半边身子挡在卡夫卡身前,言语中带着淡淡的敌意:“请问,几位来找博士有事吗?”   “啊呀,我们好像被讨厌了呢?”   阿多尼斯笑笑,谢绝了服务生递上来的酒,然后对卡夫卡说道:“别多心,我们只是来打个招呼。以后还有跟博士打交道的机会,到时候还请博士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   说完,阿多尼斯离开了,侍女也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两个孩子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卡夫卡礼貌的笑笑,脸色却在几人走后变得异常严肃。   他可以断言——这人是冲着赛特和修来的。   不远处,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一切。   夜幕渐深,黑暗与要塞城慢慢融为一体。   伊斯梅尔和袅婀娜去休息了,罗丹也回房了,赛特坐在天台上,手里握着喝空的酒瓶,眺望着远处漆黑水面上的熠熠生辉,这座要塞城永远被光所包裹的地方。   “喝点水吧。”   修拿来了一杯水递来赛特:“一晚上没看你少喝,这会儿该觉得口渴了。”   “谢谢。”   赛特接过修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普林已经睡下了。”   修坐在赛特身旁,拿走了他手中的空酒瓶。   “他喝吐了三回,你也不劝劝。”   赛特笑笑:“谁知道他酒量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平时不让他碰酒吗?”修问。   “做土匪哪有不碰酒的,”赛特说,“可他和他哥一样,酒量差得要死。”   “卡罗尔吗?”   赛特点头:“他哥喜欢喝酒,每次出任务回来我们都会去酒吧。他每次只喝一杯啤酒,少一点不尽兴,多一点就会醉。多少年了,他一直喝,酒量一直那样。好在他喝醉了不闹事,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像普林,喝多了就喜欢囔囔、耍无赖,也不像某些人,喝多了就喜欢往别人怀里钻。”   “那你呢?”   修看着赛特微微泛红的双眼:“你喝多了喜欢干嘛?”   “我没醉过,”赛特舒了口气,抬头望着群星闪烁的天空,又看着修笑了笑,“是不是觉得你男人很厉害。”   “你是不愿醉,还是不敢醉?”   修伸出双手,将赛特抱进怀中:“你知道,这里,只有我,对吧。”   “......恩。”   突然,赛特紧紧抱住了修,脸埋在他的肩窝,温热的液体沿着他微凉的肌肤缓缓没入胸膛。   赛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隐隐能听到小声的抽泣。   他,哭了。   “对不起,普林,是大哥对不起你......” 第六十三章 夜宴3   ===========================   修抱着赛特,静静的陪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赛特情绪失控,展示出他脆弱、令人心疼的一面。   修不由的收紧双臂,脑海中回想起康罗伊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我有预感你们会在一起。”   康罗伊倚在墙边,修长的眼轻挑,单手撑着军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修说,“我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确实,”康罗伊笑笑,“赛特这人说的好听点是狂放不羁,说的难听点就是条拴不住的疯狗。在圣殿塔受训那会儿,他就是出了名的刺头难管教,逃训顶嘴是常事,打架斗殴是习惯,体罚关禁闭更是家常便饭,战场上的老兵都要畏他三分。除了......”   修直言:“你想说卡罗尔,对吧。”   “呵呵,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康罗伊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勾起唇角:“那是他心底的一道疤,他从来不对人提及。”   “这不是喜欢,只是他想要去对面过往的伤痛......我们俩是一样的。”   修叹了口气,眼底有几分笑意,也有几分落寞:“或许,在这之前,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康罗伊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好奇:“你不怕他把你当成卡罗尔的替身?”   修微微皱眉,觉得在嘴欠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脉相承的令人嫌弃:“你单独把我叫出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感觉到了修的敌意,康罗伊苦笑着走到修身前,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以示友好:“我和他是同一批受训的异能者,即是战友也是同窗。赛特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讲义气,重感情,卡罗尔的死对他的打击你应该了解吧。”   修点了下头:“普林告诉过我,卡罗尔是死在赛特面前的。”   “没错,”康罗伊说,“那你知道,赛特对阿尔比昂的覆灭这么在意,是因为卡罗尔曾今去过阿尔比昂?”   “知道。”   “那你也知道,卡罗尔起身前往阿尔比昂的当晚,赛特被关禁闭的事?”   “恩,”修说,“他告诉我是镇压暴动的时候,被人控告滥用异能,所以被关了禁闭。”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原因。”康罗伊伸出两指在修面前比划了一下。   在修询问的眼神中,康罗伊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道:“他真正被关禁闭的原因是违抗军令,顶撞长老会。”   “什么?”   楼上传来众人喝酒嬉闹的声音,康罗伊微扬下巴,带着修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将当时的经过娓娓道来:“五年前,阿尔比昂覆灭的消息传到提尼斯城后,圣殿塔第一时间组织派遣搜救队,却因为城内暴动不得不延迟行动。镇压完暴动的当晚,在确认搜救队人员名单时,赛特突然冲进议会厅,要求参加阿尔比昂的搜救工作。”   “这倒是赛特能干出来的事。”修评价道。   康罗伊笑笑,继续说道:“但是,长老会认为一个普通的搜救工作用不着派遣异能者,异能者必须守在城内,以防暴动的再次发生,保卫要塞城的安全。”   “等会儿,”修打断道,“你是说,他们宁愿让异能者来对付普通人,也不愿意让异能者对应对野外的异兽?何况,城里不止赛特一个异能者。”   “对啊,”康罗伊半笑的说道,“给出的理由是城外是死人,城内是活人,活人比死人重要,很符合逻辑的说法吧。”   “照这么说,你们不派遣搜救队不是更安全。”   “普通人的命在长老会的眼中不值一提,”康罗伊冷冷的说,“而且,组织搜救队是圣殿塔全体将士的提议,与长老会无关。”   修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问候长老会的亲属。   “赛特的脾气你清楚,这种指令他怎么可能遵守,况且卡罗尔还被认命为搜救队的队长。”   康罗伊两手一摊,耸了耸肩:“结局就是赛特公然顶撞长老会,以滥用异能的罪名被关了禁闭。”   原来如此。   赛特那晚破坏门锁,逃离禁闭室,是为了去找准备出发的卡罗尔。   如果,他没有赶上卡罗尔的搜救队,没有去往阿尔比昂,或许会是个不一样的结局。   可是,赛特去了。   他不仅去了,发现了阿尔比昂的覆灭另有玄机,还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卡罗尔,卡罗尔又将这个发现写进了报告书中......   他把卡罗尔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   修很清楚卡罗尔对赛特的重要性。   说实话,他很嫉妒这份感情,特别是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赛特之后。   尽管修能确认赛特对卡罗尔的感情是友情,是亲情,是愧疚,是懊悔,他也会为此感到嫉妒,但他不想否认这份珍贵感情。   那是赛特的兄弟、家人,是他最真挚、最柔软的一部分。   “赛特跟我说过,”修说,“他说我跟卡罗尔很像,说我们俩都容易心软,还说我比卡罗尔更蠢。”   “呵呵,的确。”   康罗伊忍不住笑笑,见修的脸色暗了几度,才勉强收住笑声:“你们真的很像,连闹别扭的模样都有几分相似。”   修听到这,眼神有些灰暗。   “但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俩谁都不会是谁的替身。”   康罗伊在修的脸上掐了一下,笑得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赛特不会傻到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否则就是对卡罗尔的亵渎,也是对你的不尊重。”   “......真的?”   修问出这句话的当即,耳朵不由的红了一圈。   明明心存芥蒂,可他的眼神里毫不隐晦的写满了期待和渴望。   或许,修自己都不清楚,他对赛特的感情已经深到如此地步。   单纯而直率,又带着青涩的别扭,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修看着康罗伊,隐隐从他的笑中察觉到一丝恶趣味。   在他开始怀疑康罗伊的话的真实性的时候,后者收敛了笑,认真的在他肩上捏了一下:“真的,愿意收敛张狂,心甘情愿俯首称臣,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   修收回思绪,赛特从他怀中出来,胡乱揉了揉眼睛,有些惭愧的笑了笑:“抱歉,让你看到我这幅丢人的样子。”   修坐在赛特身旁,轻轻擦掉他眼角未干的泪痕:“你也见过我丢人的模样,我们扯平了。”   赛特笑笑,低头靠进修的肩窝:“修,我是看着普林长大的,看着他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点点长成现在的跟屁虫。”   “我知道,”修说,“他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哥哥吧。”   赛特轻声道:“卡罗尔死后,我发誓一定要竭尽所能保护他的安全,现在,他安全了,他可以离开这片异兽横行的大地,去到高高在上的阿瓦隆。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   “小弟长大了,独立了,你这个当大哥的应该高兴才对。”   “我当然高兴,”赛特顿了一下,“可是,他也要离开了。”   “你还有我。”   “你......”   修认真的看着赛特,紧紧握住他的手:“剩下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钟,我都会陪着你,寸步不离。”   “修。”   塞特红了双眼,搂着修狠狠的吻了上去。   夜已深尽,整座要塞城都陷入沉睡之中。   普林翻了个身,从醉酒的昏睡中缓缓睁开双眼。   他有些头痛,眼睛发肿,喉咙干涩,身上还裹挟着浓浓的酒气。   他缓缓的坐起身,将床头边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微凉的触感从口腔一路向下,大脑也慢慢清醒。   他想起喝吐了三次,想起他抱着赛特的大腿不肯松手,想起自己哭红的双眼。   明天......   不,严格来说是今天。   还有六个小时左右,他就要跟这片土地,跟这座要塞城,跟身边的朋友,跟赛特说再见了。   这一别,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   普林坐在床上,望着手中空空如此的杯子,双眼有些湿润也有些疼。   “大哥......”   “叩叩叩。”   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普林看着紧闭的大门,门外没有任何异响。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才对。   普林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了幻听。他放下杯子,准备躺下时,敲门声再度传来。   真的有人?   可这个点会是谁呢?   难道......是大哥?   他也没睡?   普林想到这有些激动,他急忙翻身下床,鞋都顾不上穿。   打门的瞬间,他看到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白色的兜帽和面纱遮住容貌的女人。   若不是见她衣着得体,神态端庄,他还以为是一个无脸的女鬼,差点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定下神后,普林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找谁?”   女人用好听的声音反问道:“你叫普林,对吗?”   “你认识我?”   “当然。”女人说。   普林警觉的盯着眼前的人:“那你是谁?”   “赛坦妮娅,”女人的话语里含着笑,缓缓说道:“阿瓦隆的圣女。” 第六十四章 移民大典   ==============================   移民之日来临,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微凉的晨风吹过大地,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屹立于城中的圣殿塔,城中居民早早的聚集于此,繁盛喧闹,堪比城中任何一场庆典,只为瞻仰来自天空要塞阿瓦隆的曙光。   赛特一行人也一早赶到了圣殿塔之下,赛特和修用墨镜和假胡须做了伪装,混迹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为普林送行。   修是第一次近距离瞻仰圣殿塔,塔身高过百米,一白一黑,如两柄刺破土壤、拔地而起的利剑。而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两塔中间,单膝跪地、双手张开贴在塔身上的黑色巨人。   修震惊到合不拢嘴:“那是......”   “歌利亚,”赛特说,“那就是守卫了四十日防线的巨型人类机甲。”   “原来歌利亚还在?”袅婀娜也有些吃惊,“我以为它早就被废弃了。”   “它是被废弃了,”赛特说,“歌利亚被废弃之后,军方将它安置在这里,视它为圣殿塔的象征,镇守着这座要塞城。”   罗丹在一旁说道:“可惜,它现在只是一个空壳,有用的武器装备都卸下来了,与其说他是象征,倒不如说它是吉祥物。要是卖给我,指不定还有其他用处呢。”   修快被罗丹的话惊掉下巴,这个小老头竟然敢打歌利亚的主意?野心大的有点离谱啊?!   “老头子快念叨一辈子了,”赛特在边上笑笑,解释道,“这一带大到工程师、军火商,小到驾驶员、维修工,但凡跟机械武器沾亲带故的,没人不想得到歌利亚,包括长老会。只不过争的人太多,为了避免事端,最后折中的结果就是将它安置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八点十分。   紧闭的圣殿塔缓缓开启,康罗伊和巴洛分别穿着白色和黑色的军礼服,头戴军帽,身姿笔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两列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正步分列两旁,伴着嘹亮的口号,立正,转体,持枪就位,每一次动作都充满了军人的刚毅和力量感,令人不禁肃穆噤声。   领头的士兵大声宣布道:“请三位移民者上前,接受最后的确认和身份核实!”   “普林,准备好了吗?”   赛特扶着普林的肩,露出一个宽慰而操心的微笑。   普林点头:“恩,准备好了。”   “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普林说。   赛特叮嘱道:“到了阿瓦隆要好好照顾自己,新买的羊毛衫和外套不要不舍得穿,海拔越高气温越低,你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别着凉了。”   罗丹在旁边叹了口气:“阿瓦隆是四季恒温的,气候舒适的很,怎么会着凉。”   “哦,对了,你看我给忘了。”   赛特笑笑,接着问:“证件带了吗?移民准许证呢?”   普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都在这呢,没忘。”   “不行,我要再检查一下。”   说着,赛特取下了普林的背包,左翻翻右翻翻,确认该带的东西全部带起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布包塞进了背包里。   “这个你收好了,到了阿瓦隆该吃的、该用的都不要省,听到没有。”   “大哥,这是......”   普林急忙想把布包拿出来,却被赛特死死按住了手,不有分说的塞进了他的怀里。   “收好,”赛特厉声说道,“不然,大哥要生气了。”   “不行,大哥,这,这太多了,我不能......”   “哎,你就收下吧,”罗丹说,“这些是你们俩一起‘工作’赚来的,本来就有你的一部分,是你大哥先帮你存起来而已。”   “是啊,普林,”修也在一旁说,“收下吧,你收下了,赛特才会安心一点。”   普林没再说话,他低着头,一滴晶莹的水光落在他抱紧背包的手背上。   “傻小子,哭什么,”赛特的手用力的在普林脑袋上揉了揉,“高兴点,来,给大哥笑一个。”   普林吸了吸鼻子,一把抹去了泪水,对着赛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对,这样才对嘛。”   赛特跟着笑笑,然后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普林也紧紧抱着赛特,直到圣殿塔前的士兵再三催促,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大哥,我走了。”   “恩,”赛特说,“去吧,大哥永远在地上守望着你。”   普林点了头,泪水不自主的溢出眼眶,他擦了又擦,然后弯腰抱住了罗丹。   “去吧,孩子。”   罗丹轻轻拍着普林的背,双眼微红,将一条金属手链塞到普林手中:“好好干,也许我老头子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呢,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普林狠狠的点头:“恩,罗老板,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最后,他扑进修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   “乖,普林,别哭了。”   说是如此,但修也控制不住自己发酸的双眼。   他和普林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他早已喜欢上了这个机灵活泼,又有些淘气的男孩。   他抱着普林,有些惭愧的说:“抱歉,我好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普林摇了摇头:“替我照顾好大哥,这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   “恩,”修看着普林,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照顾、保护和陪伴赛特,无论生老病死,无论他是土匪还是无赖,我都不会离开他。”   “修......”赛特看着修,眼神为之动容。   普林满意的笑笑,伸出小拇指:“拉钩,盖章。”   “好。”   普林又跟袅婀娜和伊斯梅尔一一道了别,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了圣殿塔的阶梯。   “报告军长,三名移民者已通过身份核查,请您指示!”   士兵朝康罗伊敬了一个军礼,康罗伊回敬军礼,余光瞥见站在台下的普林,又瞟了眼混迹在人群中的众人,心里长舒一口气,命令道:“带移民者前往空港,不得有误。”   “是!”   圣殿塔之上,康罗伊和巴洛带着三名移民者出了电梯,在早已恭候多时的卫兵的护送下,抵达了空港。   “诸位议长,将军,三位移民者已经带到。”   康罗伊将三人引到四位议长面前,普林第一次一个人应对这么正式的场面,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敢悄悄瞟了眼四周。   空港里也来许多‘送行者’,大多是四大家族的人,还有圣殿塔的将士,其中有不少普林熟悉的面孔,卡夫卡和伊斯雷尔也悄悄在人群中跟他挥手。   普林安心笑了笑,抬眼间却对上了阿多尼斯的视线。   普林心中一紧,他万万没想到科威尼恩的外使也在,万一他当众揭发自己和赛特、修曾出现在一起的事实,那他们岂不是就危险了!   普林心跳如打鼓,而阿多尼斯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疲软的坐在座子上仰头打哈欠。   “什么情况?”普林心中诧异。   难道阿多尼斯没认出他?   可他身旁坐在同一个位子上的两个小孩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不仅如此,他们还悄摸摸的将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禁言的手势。   他们认出了自己却不拆穿?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普林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坐在席位正中的民议座起身,将盖章确认后的移民准许证推到圣女泰坦妮娅的面前。   “圣女,请您查阅。”   “有劳民议座。”   泰坦妮娅微微颔首,她依旧是一副严密庄重、不如真容的装扮,戴着白手套的指尖轻轻在准许证上划过,接着她身后的侍女将准许证卷好,收进衣袖。   “没有问题,”泰坦妮娅起身,对着三人说,“恭喜三位,从即日起你们便是天空要塞阿瓦隆的公民。”   随着泰坦妮娅话音结束,空港内掌声此起彼伏。   民议座说:“你们三个要记住,抵达阿瓦隆后,要更加努力为人类的延续事业而奋斗,不可骄傲蛮横,不可沽名钓誉,要牢记阿瓦隆的规矩,同时不可忘记提尼斯城对你们养育之恩。”   台下三人一齐说道:“是,谨遵民议座教诲,我们将持续为人类的延续事业而奋斗,牢记阿瓦隆的规矩,愿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移民手续结束,最后一步便是等待阿瓦隆派遣的飞空艇抵达空港。   然而,指针很快越过了九点刻度,空中却迟迟不见飞空艇的身影。   众人有些担忧,开始窃窃私语。   和议座叫来狄安娜将军,几句轻言后,狄安娜点了下头,随后来到泰坦妮娅身前,恭敬的低头问道:“圣女,需要再确认一下飞空艇抵达的时间吗?”   泰坦妮娅和身旁的侍女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对狄安娜说道:“预定时间是九点,按理应该到了。”   空港内的不安逐渐蔓延,圣殿塔下的众人也同样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袅婀娜说:“怎么回事,移民大典不是九点钟正式开始?还要我们等多久?老娘还打算一会儿去买衣服呢。”   修不安的看着赛特:“赛特,会不会......”   “不会的,”赛特笃定的说,“应该只是晚了一点,再等等。”   这时,突然有人指着天空大喊:“快看!你们快看天上!”   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见一个物体正在靠近。   “是飞空艇!是飞空艇!”   “来了!终于来了!”   “快!再快点吧!阿瓦隆的飞空艇!”   在满城的欢呼和庆典的音乐声中,伊斯梅尔紧握着轮椅的扶手,瞳孔慢慢放大,脸色越来越苍白。   袅婀娜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忙问道:“梅尔,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快,快逃......”   “你说什么?”   “是异兽!”   伊斯梅尔突然大喊道:“快逃!那是异兽!!!” 第六十五章 入侵   ==========================   “异兽!报告将军!提尼斯城上空出现大量异兽!”   “立刻拉响一级预警信号!通知全体士兵就位!准备开启所有地下防空洞!马上与所有城外防线取得联系,确认异兽的出现范围和行进方向!”   “是!”   说时迟,那时快。   空中的黑影突然急速下落,铺天盖地的飞行类异兽直冲提尼斯城而来。   “轰!轰!轰!”   随着一阵阵巨响,撞击在防护网上的异兽瞬间被炙烤城黑炭,密密麻麻的焦黑骨灰如细雨般洒落在提尼斯城内。   圣殿塔前的人群开始骚动,好在防护罩完好无损,人群不算太混乱,但盘旋在提尼斯城上空的异兽如一张巨大阴森的网牢牢笼罩要塞城,唯有泛着微微蓝光的防护笼能给众人带来一丝安慰。   赛特和修交换一个眼神,急忙护着罗丹、袅婀娜和伊斯梅尔三人先一步撤离人群往落脚点去。   相比塔下的民众,空港内的众人相对镇定许多,四位议长更是从容不迫,甚至能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一丝不削和骄纵。   公议座挺着大肚子,整个人胖的几乎是陷在座位上,拔都拔不出来,看向阿多尼斯和泰坦妮娅的表情满是戏谑:“呵呵,想必圣女和外使都被吓到了吧。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有防护网在,整座提尼斯城可谓是固若金汤,那些异兽再凶猛也不过血肉之躯,硬闯就只能落得个当场化灰的下场,哈哈哈!”   正议座的老人挂着点滴,他的鼻子里还插着呼吸器,老态龙钟,一身华服更像是盖在身上的:“公议座,不可对圣女和外使口出狂言,这防护罩的技术本是阿瓦隆提供的,而外使也特地远道而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别忘了长老会该有的矜持和待客之道。”   阿多尼斯轻哼一声,心想这老头子的心眼可真比芝麻还小,逮着机会就要讽刺他。   “哪里,人类同胞本该互帮互助,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只是......”   泰坦妮娅的言语带着几分忧虑和不安:“如此多的异兽,不知道阿瓦隆的飞空艇应该如何进城。”   泰坦妮娅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异兽虽无法入侵,可同样的,阿瓦隆的飞空艇也进不来!   “这,这可怎么办?”   “移民大典要延期吗?”   “实在不行取消吧,换个日子举办移民大典也没有影响啊。”   “对啊,对啊,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打开防护网。”   “那阿瓦隆的飞空艇怎么办?”   “飞空艇迟迟不来,会不会已经......”   “嘘,你小点声,别让圣女听见。”   空港内众人议论纷纷,四位议长也陷入沉默之中。   “各位不必担心,”泰坦妮娅说,“阿瓦隆的飞空艇不是异兽轻而易举就能破坏的存在,贵城应该把重心放在如何对抗异兽上。”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忙忙的赶到空港,对康罗伊说了几句话,康罗伊微微点头,然后走到狄安娜身旁。   和议座出言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必遮遮掩掩的。”   “是,和议座,”康罗伊微微鞠躬,然后四位议长说道,“刚接到四十日防线和其他城外防线的通讯,均未发现异兽出没的迹象。”   在场众人听闻,顿时松了一口气。   出于谨慎,民议座多问了一句:“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康罗伊说。   “如此甚好,”民议座的表情也放松不少,“既然只有盘旋在上空的异兽,由圣殿塔出面解决就行,移民大典延迟两小时,其余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民议座。”   康罗伊领命退下,交代完手下的士兵后又返回空港,却发现弗兰兹和卡夫卡两位博士一脸焦躁的愁容。   弗兰兹盯着窗外喃喃自语,打开全息投影检验研究数据:“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计算结果明明是三十天,异兽的袭击却提前了整整十天?!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样!”   “难,难道我的预感成真了?下一个就是提尼斯城......”   弗兰兹盯着身旁的卡夫卡,忙问道:“喂,卡夫卡,你在外面到底发现了什么?什么叫‘下一个就是提尼斯城’?”   “两位博士,出了什么事吗?”   卡夫卡没有回答,紧紧抓着弗兰兹的手,对康罗伊说道:“小康,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和弗兰兹必须立刻回到实验室。”   “好,没问题。”   康罗伊叫来两队士兵护送两位博士和伊斯雷尔会实验室,而空港内,所有人都洋洋得意的看着盘旋在空中不敢接近的异兽,就像在看一出螳臂当车的好戏。   康罗伊盯着黑压压的天空,巴洛悄无声息的守在他身旁。   “你在担心。”巴洛说。   “是啊,”康罗伊轻叹一声,隔着众人,看见同样面如愁容的狄安娜,“太异常了。”   “你是说异兽的数量,”巴洛盯着天空,微眯双眼,“从第一次上战场计起,这次的异兽不仅数量最少,类型也只有单纯的飞行类异兽,的确不对劲。”   “如果还有其他异兽,它们又在哪呢?”   康罗伊单手撑着下巴,调出城外所有全息监控。   一切正常。   正常的令人脊背发寒。   “轰隆轰隆轰隆......”   忽然,提尼斯城的城墙发出沉闷的齿轮转动的声音,只见城墙内侧每隔三十度伸出一个能量增幅器延伸到防护罩上,一共十二个,犹如支撑着防护罩的十二根支柱。   “报告将军,”康罗伊走到狄安娜身旁,“能量增幅器已全部就位。”   “电磁脉冲,发射。”   “是,”康罗伊按住耳麦,“电磁脉冲,发射。”   “遵命!电磁脉冲发射!”   随着康罗伊一声令下,十二个能量增幅器同时运作,防护罩从若有若无的淡蓝剧烈转化为蓝色强光,闪电般的纹路瞬间漫布整张防护网。   “滋滋滋......轰!!!”   白色的强光在空中炸裂,眨眼的一瞬,盘旋在提尼斯城上空的异兽群全数化作焦黑,落在防护罩上,又被炙烤成飞灰,洋洋洒洒落了满城。   康罗伊看着全息监控,同时调出能量显示器:“报告将军,电磁脉冲发射完毕,异兽已全数歼灭,消耗城中能量11%,剩余能量89%。”   公议座拍手称赞:“好,打得漂亮,区区异兽,不过如此。”   和议座轻轻拍手,对泰坦妮娅说:“圣女,多亏了阿瓦隆的技术支持,可如今我们提尼斯城比起阿瓦隆如何。”   泰坦妮娅笑笑:“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呵呵,圣女谦虚,”正议座虚弱的勾动嘴角,“我们不过是稍稍扩展了一下技术方面的运用,投机取巧罢了。”   “这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来是面子里子都要啊。”   阿多尼斯心想,不动声色的继续看戏。   异兽已灭,天空再度恢复成一片湛蓝。   狄安娜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脸色却没有一点好转。   “将军......”   狄安娜微微抬手,打断康罗伊的话:“传令下去,城内所有士兵继续戒备,通知城外防线加强瞭望,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报告。”   “将军,您也觉得不对劲吗?”康罗伊问。   “恩,”狄安娜小声的说,“移民大典......我总觉得这次的异兽进攻没这么简单......”   “哇!好厉害啊!!!”   忽然,一阵小孩子的惊呼吸引了狄安娜和康罗伊的注意力。   贝拉说:“哥哥,你看到没,天上的异兽一下子就全死了哦!”   贝克说:“看到了呢,真的好厉害呢!”   公议座听到了两个小孩的对话,哈哈大笑道:“是很厉害,小朋友,你们科威尼恩也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吗?”   贝克和贝拉异口同声的说:“没有哦,没有哦,这张防护网真的很厉害呢。”   “那当然,”民议座说,“这张网不仅能保护整座提尼斯城,还能扰乱城内声波和电磁波的向城外扩散的频率,这也是提尼斯城能一直长存的秘密。”   贝拉说:“哦,这么神奇吗?”   贝克说:“哦,这么厉害吗?”   正议座说:“呵呵,小孩子,没见过也是正常的,可见多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世面还是有好处的。”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很开心的笑了。   贝克问:“爷爷,爷爷,除了防护网,提尼斯城还有别的防卫手段吗?”   贝拉问:“爷爷,爷爷,如果没了防护网,提尼斯城就要完蛋了吗?”   四位议长听到两个小孩子的话,不削的哼了一声。   “这张网是不会消失的,”民议座说,“所以,这座要塞城也会一直长存。”   两个小孩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贝拉说:“哦,是这样吗?”   贝克说:“那有没有防护网防不住的异兽呢?”   “没有。”四位议长几乎同时说道。   两个小孩先是一怔,然后诡异的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哦~~~” 第六十六章 入侵2   ===========================   “外使!”   贝克和贝拉的表情、话语引发了四位议长和四大家族的强烈不满。   卡梅丽塔急忙将他们拉到一旁,不停向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好奇,童言无忌,还请各位原谅。”   正议座冷哼道:“童言虽无忌,但管教不严,就是大人的问题,希望外使多多注意。”   阿多尼斯斜靠在椅子上,一脸的玩世不恭:“恩,正议座说得有理~~~”   正议座见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又碍于城邦之间的关系,不再与他多言。   卡梅丽塔蹲在贝克和贝拉面前,脸色微冷的看着他们:“贝克,贝拉,不可以多嘴哦。”   两个小孩并不害怕,还是一副活泼淘气的模样。   贝克说:“贝克没有多嘴哦~~~”   贝拉说:“贝拉只是在提醒大人们哦~~~”   贝克说:“可是,他们并不高兴哦~~~”   “大人怎么会听小孩的话呢,”卡梅丽塔说,“所以,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两个小孩相互看了眼彼此,然后又笑了出来。   贝克问:“就像在玩捉迷藏吗?”   卡梅丽塔笑着点头:“对,就像在玩捉迷藏。”   贝拉说:“好啊,好啊,贝拉最喜欢玩捉迷藏了。”   两个小孩面对窗外,越来越兴奋。   贝克和贝拉:“开始了呢,开始了呢,我们什么时候会被抓到呢。”   “抱歉,打扰一下。”   两个小孩正在欢呼雀跃,狄安娜却出现在三人面前,身后左右跟着康罗伊和巴洛。   两个小孩瞬间变得不高兴了:“啊~~~没意思,刚开始就被抓住了。”   狄安娜听不懂两个小孩在说什么,她蹲下身,微微笑着看着他们:“小朋友,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贝克和贝拉看了看狄安娜,忽然换上一副崇拜的神情。   贝克:“阿姨,你好帅啊。”   贝拉:“阿姨,阿姨,你比阿多哥哥还帅呢。”   “谢谢。”   狄安娜没有把小孩的夸赞放在心上,问道:“小朋友,能不能告诉阿姨,你们说的防护罩防不住的异兽是什么吗?”   贝克和贝拉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狄安娜。   贝克:“阿姨,你不知道吗?”   贝拉:“阿姨,你不是见过吗?”   “我,见过......”   狄安娜回头看向康罗伊和巴洛,两人也是一头雾水。   狄安娜作为圣殿塔的最高指挥官,一向待在提尼斯城内,绝不轻易出城,她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厉害的异兽?   “贝克,贝拉,你们搞错了。”   阿多尼斯从座位上起身,轻轻在两个小孩头上揉了揉:“这位酷酷的阿姨没有见过,是她身后的两位哥哥见过哦。”   贝克和贝拉:“哦,是这样嘛。”   康罗伊和巴洛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可......   “啊呀,好像晚了一步,”阿多尼斯盯着窗外,双手环胸,“它们已经来了。”   顺着阿多尼斯的视线,众人看见提尼斯城的西北方向突然黄沙飞扬,黄沙之中涌现出大量异兽,犹如汹涌的浪潮直逼提尼斯城而来。   和议座喊道:“狄安娜!这是怎么回事!”   “康罗伊!”   康罗伊按住耳麦,两秒后确认道:“报告将军,城外所有防线均健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兽的行踪!”   “怎么可能!”公议座愤怒的指着窗外,“防线健在,那异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他们都会飞吗!一定是你们没有查清楚!赶紧给我查!!!”   康罗伊接连确认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防线全部健在,没人知道这些异兽究竟是从哪来的。   “操!我们被摆了一道!”   狄安娜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窗户上,厚实的双层钢化玻璃瞬间碎成了无数玻璃渣。   “刚才的那波是佯攻!防护罩能扰乱城内向外的扩散声波和电磁波,但,但是,如果电磁波的来源是防护罩本身呢?刚才的电磁脉冲简直就像灯塔般耀眼,这根本是在给异兽指路!”   可是,先前佯攻的那群异兽又是怎么找到提尼斯城的位置的?   “将军,”和议座不满的呵斥道,“你可是圣殿塔的将军,遇事不惊,处事不乱,这些你都忘了吗?”   “就是,”正议座附和道,“不管是什么异兽,在防护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将军,看来你沉不住气的老毛病没什么改变啊。”   然而,狄安娜似乎没有听到两位议长的话,自顾自的喃喃低语:“它们不会飞......”   民议座皱眉,厉声问道:“将军,你刚才说什么?”   “它们不会飞,”狄安娜说,“它们不是从空中来的,是从地下!它们从地下绕过了我们的防线!!!”   “你说什么!!!”   四位议长大惊。   下一秒,整座要塞城剧烈晃动,黄沙逼近,仿佛地动山摇。   狄安娜抓住窗框,一把抱住贝拉,卡梅丽塔则抱着贝克,其余众人也纷纷抓住其他东西,剩下的人则东倒西歪,乱成一团。   “是死亡蠕虫,”阿多尼斯咬牙,“之前听你们说死亡蠕虫袭击了四十日防线,我还不信,这下不信也不行了”   康罗伊说:“科威尼恩一定有对付死亡蠕虫的经验,请外使一定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死亡蠕虫的弱点是水,”阿多尼斯直言,“用水炮强攻,或是夺走它们体内的水份都可以对它们造成致命伤。”   说完,阿多尼斯还不忘瞟了眼身后慌乱的四位议长,发出一声冷笑:“总而言之,如果想活命,最好去水源充足的地方避难。”   公议座大喊道:“将军!”   “来人,护送......”   狄安娜还没说完,要塞城的震动越发强烈,震源仿佛就在他们脚下,所有人都站不住,墙体也开始出现裂痕。   尖叫,惊呼,一片混乱......   阿多尼斯抓着窗框,嘲笑的看着一屋乱相:“多谢将军打碎了这片窗户,不然,我们就得跟他们一样了。”   “外使,”康罗伊提点道,“这个时候,请您别再说风凉话了。”   “呵呵,这可不是风凉话,”阿多尼斯说,“我们科威尼恩可没有这么高的建筑。”   康罗伊语塞。   圣殿塔如此晃动,别说撤退了,他们现在根本是寸步难行,搞不好所有人都要跟这座高塔一起陪葬。   相比他们这些大人,贝克和贝拉却出奇的镇定。   贝拉抓着狄安娜的手,问:“阿姨,你很害怕吗?”   狄安娜紧紧抓住窗框,死死抱住贝拉不松手:“没事的,有阿姨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贝拉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可笑的笑容:“阿姨,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   “死亡蠕虫在挖洞的时候,最讨厌碰到坚固的东西。只要地基足够坚固,死亡蠕虫就不会靠近这里。”   “所以,我们是安全的?”狄安娜问。   “只是暂时安全,”阿多尼斯纠正道,“等它从地下钻出来,我们就更危险了。”   狄安娜看了眼康罗伊,康罗伊点头,脸色有些难看。   “将军,实不相瞒,我现在还记得那只死亡蠕虫的模样,高过十米,腔肠状的黄棕色躯体,层叠交错的尖齿,还有充斥着恶臭的腐蚀液......”   “等会儿!”阿多尼斯急忙打断道,“你刚才说的死亡蠕虫长什么样?”   “高过十米,腔肠状的黄棕色躯体......”康罗伊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双眼,“难道不对吗?”   “呵,呵呵......你们碰到的是刚蜕变成虫的死亡蠕虫。”   阿多尼斯冷笑两声,一滴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成熟的死亡蠕虫可比这大多了。”   “什么?!”   “轰!!!”   随着城中的一阵轰鸣,震动停止,黄沙弥漫,塔上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四只高过三十米、体色褐棕的死亡蠕虫,张合如深渊般的口器周围长着一圈黑色浓密的刚毛,喷出浓烈的恶臭将整座要塞城淹没,仅是它们发出的咆哮声便能震碎一片玻璃外窗。   然而,这才是噩耗的开端。   “报告!西区辐射器出现故障!A街区至C街区的防护罩无法张开!”   “报告!大量四足类异兽从西区、北区和南区地下入侵提尼斯城,并迅速向全城扩散!”   “报告!飞行类异兽来袭,即将逼近提尼斯城!”   崩溃,绝望......   人类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呼救,面对如神般的庞然巨物,他们以毫无胜算。固若金汤的要塞城如今已成了瓮中捉鳖的瓮,人类就是瓮中的鳖......   “完,完了,我们全完了。”   人群中有人喊道,死一般的沉寂开始弥漫,唯独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圣殿塔全体将士听令!”   “是!”   “拉响特级战备!启动城区隔离墙!地下防空洞全部暂停使用,通知全城居民向东区海岸避难!”   “遵命!圣殿塔全体将士誓死保卫提尼斯城!”   狄安娜雷厉风行的两句话瞬间稳住在场所有人的心,紧接着,她又对身后的康罗伊和巴洛命令道:“派人护送长老会、圣女以及外使前往江心洲避难。”   狄安娜又小声叮嘱了一句:“还有两位博士,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将军,属下遵命。”   康罗伊和巴洛带领两队士兵正要护送众人撤离,一个士兵却突然冲了进来。   “报,报告,有,有异兽......”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康罗伊急忙抓住那个士兵问:“异兽已经攻进圣殿塔了?!”   “不,不是......”   那个士兵拼命调整呼吸,艰难的说道:“异,异兽,有异兽正在逼近提尼斯城的海防线!!!” 第六十七章 入侵3   ===========================   “你说什么?”   康罗伊的军杖掉落在地,他揪住那个士兵的衣领,双目瞪得浑圆:“你再说一遍?!”   士兵没有被康罗伊的气势吓倒,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朝康罗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喊道:“报告军长,东区海湾有异兽正在逼近,确定为海生类异兽!”   巴洛立刻调出东区海防线的实时监控,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有一处黑色的孤岛正在靠近。随着镜头的拉伸,众人才发现那并不是孤岛,而是一只巨型的鲸鱼!   面对如此巨兽,狄安娜三人再镇定也出现了动摇。   海陆空,异兽潮从三个方位一举入侵提尼斯城,城内兵力有限,防护罩出现故障,腹背受敌,捉襟见肘,就算有科威尼恩的外使助他们对付死亡蠕虫,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正面对付巨型海生类异兽的经历啊!   场间众人脸色惨白,有好几个当下就瘫倒在地,还未与异兽接触就已经被恐惧和绝望击溃,人群哭作一团,哀鸿遍野。   “完了,我们完了!”   “天上,地下,海里,我们,我们已经被异兽包围了!”   “防护网呢?不能立刻对防护网进行抢修吗?”   “修好了又有什么用!那张破网防得了天上,防得了地下吗!”   “圣殿塔呢!圣殿塔赶紧做点什么啊!”   “对啊,对啊,还有外使和圣女啊!”   人群之中,有些人跪倒在阿多尼斯和泰坦妮娅面前苦苦哀求:“外使、圣女,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是啊,求求你们,只要你们愿意保住我的性命,我愿意支付十万,不,一百万块金砖作为酬劳,怎么样?”   “对,对,我也愿意,我愿意将北区最繁华的三条街区捐献给科威尼恩和阿瓦隆!”   “还,还有我!我愿意交出城内两座风能电站和三座太阳能电站供科威尼恩和阿瓦隆无偿使用!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众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加码,一时间阿多尼斯都分不清楚他们是在炫耀家底,还是垂死挣扎。   连四位议长也开始低头求情。   公议座最先开口:“外使、圣女,提尼斯城已经被攻陷了,你,你们就不能帮忙做点什么吗,只要,只要愿意出手相助,城内粮仓内所有粮食供你们享用,随便拿,拿空了都行!”   “是啊,圣女,外使,”正议座看着阿多尼斯,颤颤巍巍说,“我知道,提尼斯城对待两位尚有不到之处,但如今事关人类的生死存亡,还请两位务必摒弃前嫌,鼎力相助才是。”   不得不说,阿多尼斯看见这几位‘高高在上’的议长如此低声下气,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可看着跪在他脚下的众人,他又觉得既可笑又可怜。   这就是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收起你们不值钱的东西吧。”   阿多尼斯轻哼一声,不会理会众人,转头与狄安娜三人商议对策。   泰坦妮娅身旁的侍女小声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泰坦妮娅微微点头,然后一如平常的庄重肃穆:“各位不必慌张,就在一秒钟之前,我们接到了飞空艇的通讯,他们正在外围阻击飞行类异兽,预计还有五分钟便可抵达提尼斯城。”   “五,五分钟......”   众人望向窗外,提尼斯城的西区濒临沦陷,北区和南区损失严重,四条死亡蠕虫在城内肆无忌惮,四足类和飞行类异兽更是布满城中的每个角落!   房屋坍塌,硝烟四起,城内枪林弹雨、炮火轰鸣,人群发出尖叫,四散逃窜,却在异兽的爪牙下血流成河,安全繁盛的提尼斯城以化作一片人间地狱!   “我,我们撑得到五分钟吗?”   “就这个情况来看,不到一分钟,提尼斯城的诸位恐怕就要被屠戮殆尽了吧”   说完,阿多尼斯还不忘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头一歪,吐出舌头。   “外使!”   民议座立刻出言制止:“请不要危言耸听!”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阿多尼斯不咸不淡的笑笑,“我说的实情,如果在这么干等下去,没准下一刻......”   话说一半,窗外突然闯进三只灰面黑鹰,宽近一米五的翼展一动便在在空港内卷起一阵狂风,黑色弯钩般的喙和利爪直冲众人而来!   “趴下!”   狄安娜一声大喊,瞬间劲风横扫,一只灰面黑鹰被利落的劈成两半,血溅当场,黑羽四散,接着一柄军杖将另一只灰面黑鹰钉在墙头。   最后一只灰面黑鹰两度避开狄安娜和康罗伊的攻击,直冲人群正中的民议座,眼看它的利爪就要刺进民议座的双眼,却在民议座面前几公分时突然停住。   民议座大气都不喘一下,面前的灰面黑鹰被缓缓移开,他的视线中浮现出了阿多尼斯凉薄的微笑:“渍渍,还不到一分钟,哎,老人家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阿多尼斯的手心卷起黄沙,鹰头被碾碎,庞大的身躯摔落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民议座满头冷汗,颤抖的手心有余悸取下眼前的独目镜,白手帕刚碰到镜片,只听一声轻微的‘啪’,镜片裂成了蛛网,碎了一地。   和议座瞟了眼地上的透明碎片,强装镇定的问:“将军,城内士兵能否坚持到阿瓦隆的飞空艇赶来?”   “可以,但是......”狄安娜看向泰坦妮娅,“圣女,阿瓦隆的飞空艇能容纳多少人?”   “在场众人均可均接纳,”泰坦妮娅说,“事态紧急,我以阿瓦隆圣女之名,允许众人前往阿瓦隆避难,只希望将军能尽力支持到飞空艇赶来。”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如蒙大赦,之前的恐惧和绝望烟消云散,皆奉泰坦妮娅为神明般恭敬欢呼。   阿多尼斯冷眼以待,除却了可怜,只剩下满满的鄙夷。   “外使,”泰坦妮娅对阿多尼斯说道,“如果您一行四位有意的话,也可......”   “不必了,”阿多尼斯一口否决了泰坦妮娅的邀请,风轻云淡的说,“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可不是来当逃兵的,况且,我早就想一睹狄安娜将军的英姿,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卑职感谢外使的慷慨相助,”康罗伊朝阿多尼斯敬了个军礼,接着又换上一副严厉的神情,“但请您注意您的言辞,不可对狄安娜将军有所亵渎。”   阿多尼斯说:“呵呵,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你们想太多了。”   阿多尼斯并不在康罗伊的看法,当着众人的面活动筋骨:“那些死亡蠕虫我应该有办法应付,但海生类异兽的话......”   “交给我们吧!”   阿多尼斯身后,贝克和贝拉跑了出来:“我们来对付那只异兽!”   “胡闹!”狄安娜厉声呵斥两个小孩,“这是战场不是你们两个孩子......”   狄安娜话未说完,贝克和贝拉微微一笑,整片空港被一个蔚蓝色的水球包覆。   人群中顿时传来不可思议的惊呼:“他,他们也是异能者?!”   狄安娜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两个只刚到她腰间的小孩,震惊而心疼:“你,你们行吗?”   贝克说:“可以的,交给我们吧。”   贝拉说:“贝拉会努力的,贝拉可不想像大人一样贪生怕死。”   狄安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抱住他们以表感谢之情。   “我也留下。”   卡梅丽塔也往前走了一步,阿多尼斯转头看着她,似有话要说,却被她抬手打断:“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我跟随外使一同前来,必定要陪同外使到最后一刻。”   “谢谢。”狄安娜轻声说道。   人群外围,普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想趁乱离开,被巴洛拦住了去路。   “你要去哪?”巴洛低声问道。   “我,我去上厕......”   “我劝你还是留下比较好,”巴洛不听普林的借口,直接说道,“现在这种情况,你帮不了他们,也帮不了任何人。”   普林瞪着巴洛,瞬间红了眼:“你凭什么这么说!好歹我也是狙击手,我可以......”   巴洛笔出枪的手势,指尖抵在普林的额前:“你开一枪的时间是多少?”   “什么?”普林不懂。   “上弹,瞄准,开枪,退壳,再快我算你两秒,”巴洛顶着普林的额头,小声的‘嘭’了一下,“你知道两秒钟的时间,足够异兽将你撕成碎片吗?”   “我......”   普林不再说话,只是紧握双拳。   巴洛在普林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留下,等阿瓦隆的飞空艇,让你大哥安心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你能保护我大哥和修吗?”   巴洛离开前,普林低声问道。   “他们不需要别人保护,”巴洛说,“是这座要塞城需要他们的保护。”   “快点吧,将军,”阿多尼斯说,“留给这座要塞城的时间可不多了。”   “既然如此,卑职就多有得罪了。”   狄安娜站起身,铿锵有力的命令道:“巴洛!你负责掩护外使,并负责歼灭所有四足类异兽!”   “是!”   “外使,我将圣殿塔三分之一的兵力交付于您,您可以随意使用,请务必阻止死亡蠕虫进一步破坏要塞城!”   阿多尼斯摆了摆手:“率兵这种事我可不擅长,还是将军您亲自指挥或者交给巴洛副军长吧,在外围掩护我就行。”   “有劳。”   狄安娜接着下令:“康罗伊,你负责东区的避难工作,还有一定要保证两位......”   “我叫贝克。”   “我叫贝拉。”   狄安娜笑笑,握住两个小孩的手:“两位小战士,虽然难以启齿,但拜托你们了。”   两个小孩学着康罗伊的模样,对狄安娜敬了一个军礼:“放心,帅帅的阿姨,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恩。”   狄安娜用力的点点头,重新说道:“我负责镇守圣殿塔,等待飞空艇的降临!目标歼灭全体入侵异兽!誓死保卫提尼斯城!”   “祝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第六十八章 入侵4   ===========================   提尼斯城内异兽横行,大地震荡,房屋成片成片的倾倒化作废墟,在人类的惨叫和哀嚎声中,血腥和硝烟笼罩整座要塞城,异兽肆无忌惮的将人类撕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一具全尸。   人类在绝望中挣扎,四散奔逃,从地下升起的城区隔离墙隔绝了一部分四足类异兽,却也断绝了部分人类的求生之路。   “开门!快把门打开!”   “快开门!还有人没进来呢!!!”   “求求你们了!我还有孩子,我的孩子才几岁,求求你们快点开门啊!!!”   “妈的!快开门!异兽就要来了!快点开门!”   铁门被撞得哐哐作响,插销在不停的颤动,仅一扇铁门之隔,哀求、咒骂、疯狂的锤门不曾断绝。   但是,没有人开门。   他们固守在隔绝门的另一端,听着异兽的嘶吼,听着同胞的惨叫,然后是撕扯皮肉、啃食筋骨的咀嚼声,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天际,暗红色的黏腻液体如泉眼般不断渗进铁门的另一端。   “死,死了,他们都死了......”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关门我们都得死!”   “对,我们,我们只是为了自救,这是逼不得已的!”   “别,别怪我们,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   “轰!!!”   下一刻,只听一声巨响,隔绝墙轰然倒塌,巨大的犹如摩天大楼般的死亡蠕虫从地下出现,随着那庞大而丑陋的身躯,一声充满恶臭的狂吼,腐蚀液从它的口器中喷涌而出,房屋被腐蚀,建筑被摧毁,人类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便化作一滩焦黑的污浊泥泞。   四足类异兽长驱直入扑杀人类,飞行类异兽更是将人类叼上天空,然后任由其从高空坠落,摔断四肢,震碎内脏,如同草芥般被肆意虐杀。   “啊!救命!救命啊!”   “谁来!谁来救救我们!”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轰!轰!轰!!!”   熔岩火炮齐发在异兽潮中炸响,城内地形受限,姗姗来迟的装甲车毅然决然的冲向异兽,形成一道严密的轰炸线拼命压制异兽的侵袭。   “众将士听令!打!给老子狠狠的!把炮弹全打空!烧死那群畜生!”   “是!”   装甲车炮火齐鸣,城墙之上,高射火炮将一群又一群灰面黑鹰击落。   然而,这些火力对来势汹涌的异兽潮根本是杯水车薪。   “轰!哗!嘭!”   死亡蠕虫扭动硕大的身躯将装甲车砸得粉碎,接着又是一口腐蚀液将至彻底消融,炮火炸膛,油箱爆裂,士兵们无处可逃,战死沙场,城墙之上的高射火炮被也灰面黑鹰强行拆卸肢解,化作一摊废铁。   毫无胜算,完全一片倒的局势。   圣殿塔的最外围,北区与南区的交界处,赛特和修掩护着罗丹三人,一前一后退进一处小巷。   罗丹躲在赛特身后问道:“情况怎么样?”   “相当糟。”   赛特抬头望了一眼,迅速退回小巷中,一把扯去脸上的伪装:“不知道圣殿塔能不能守住提尼斯......”   “赛特!小心!”   修突然大喊一声,赛特护着罗丹趴下,几只冲杀进小巷的异兽瞬间被寒冰冻结,赛特用火焰补上一拳,异兽的冰雕身首异处,碎成一地冰碴。   “血腥味会引来异兽,这里不安全,”修说,“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   “现在城里哪有安全的地方,”袅婀娜推着伊斯梅尔的轮椅,虽然害怕,但还算镇定,“你们又不是没想到那些恶心的巨虫,躲地底下它们都能给你刨出来,防空洞不能用,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这点赛特和修怎么可能不清楚。   上次他们四个异能者联手加上地形优势才勉强制服一只死亡蠕虫,可现在出现在城内的是四只,而且比之前那只大了数倍,更加丑陋,更加残忍,更加疯狂,他们实在没有信心跟如此庞然巨物对抗。   可是......   修看见赛特的表情,他的双拳紧握,脸上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这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是他眼中的家乡,是他眼中阿尔比昂。   不是作为曾经的军人,而是一个人,修清楚的知道他想冲出去保护这座要塞城。   他考虑的不是能不能赢,而是要不要去......   “赛特,你去吧。”   “修?”   修认真的看着赛特,对他说:“你去吧,罗老板他们交给我来保护。”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   “嗷呜!!!”   突然,两人躲藏的小巷之上传来一声悲愤的狼嚎,巨大黑狼的阴影笼罩在五人身上。   袅婀娜吓得差点昏厥,靠着墙捂住鼻息:“异,异兽!是异兽!”   “冷静点,”赛特说,“那是巴洛。”   “他,他是那个副军长?”袅婀娜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只巨狼,“他也是异能者?!”   这时,一阵风沙席卷,黄沙过境,遮天蔽日,很快控制住了异兽的行动。   众人抬手遮挡,只有赛特和修戴上墨镜后,看见黄沙席卷的中央漂浮着一个素衣金发的身影。   “操!是那个娘炮!”赛特不爽的喊。   “谁?”袅婀娜闻声睁眼,顿时被风沙迷了眼睛。   修说:“科威尼恩的外使。”   罗丹问:“就让你们吃瘪的那个家伙?”   赛特一听,鬓角的青筋抽搐了两下。   袅婀娜揉着眼睛问:“外使?那他一定很有钱吧?”   修忍不住吐糟:“姐姐,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   巴洛注意到了小巷中的众人,他从高墙上落下,停在赛特和修身前,低沉的吼了两声。   “干嘛,”赛特面无表情的瞪着大黑狼,“我现在不是圣殿塔的人,这事跟我......”   赛特还没说完,被修从背后推了一把:“去吧,别言不由衷了。”   “修。”   赛特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咬了咬牙,紧紧的抱住了他:“对不起,我马上回来。”   “小心,我等你。”   “恩。”   赛特用力的点了点头,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修微微皱眉,吃痛一声差点喊出来。   赛特笑笑,在他唇上快速的轻啄一下,然后跨上了大黑狼的背,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流氓。”   修笑骂一声,但立刻收敛情绪说道:“走吧,我们也赶紧撤。”   修护着三人离开小巷往东区撤退,头顶之上大群灰面黑鹰盘旋在圣殿塔的塔尖周围,围着被蓝色水球紧紧包覆的空港。   “是那两个小孩的异能,他们也在战斗吗?”修心想。   “集中点,”身旁,罗老板提醒道,“我知道你在担心赛特,但现在不是让你分神的时候。”   “对不起,我......”修轻轻说道。   “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才对,”罗丹苦笑着轻叹道,“你也想去帮忙吧,是我们拖了你的后腿。”   “罗老板,千万别这么说......”   “修,前方三十米,十一点钟方向!”   伊斯梅尔突然喊道,修停下脚步,紧盯前方的街拐角。下一刻,一群四足类异兽张开獠牙蜂拥而至,当即被冰封冻成冰雕。   “好险,差点就......”   袅婀娜一口气没松完,伊斯梅尔紧接着喊道:“后方五十米,七点和五点钟方向。”   修立刻回头,朝伊斯梅尔说的两处放出冰锥。   “小心头顶!”   修再度释放寒气,一小群灰面黑鹰被冻结,摔落在地,粉身碎骨。   “动作快!下一个岔道右拐,有一群异兽正往这边过来!”   袅婀娜和罗丹推着伊斯梅尔的轮椅拐进右边的岔道,修一人断后,凭空一面厚实冰墙的拨地而起将道路阻断。   在伊斯梅尔的指挥下,三个人有惊无险一路逃到东区边界,在一处浅巷的巷口稍作休息。   “哈,哈,哈,你,你还真厉害......”   袅婀娜一边喘,一边说:“你怎么知道哪里有异兽?”   伊斯梅尔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也是异能者,不过,只是感知力稍微强一点,没什么用。”   “我的妹妹,这还没用,你简直是我们的救星好吗!”   修有些吃醋:“诶诶,那我呢?”   “你也是,你也是。”袅婀娜随便敷衍了两下。   修愤愤地咬牙,懒得与他计较。   罗丹抹了把汗,问伊斯梅尔:“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对,现在好点了吗?”   “不要紧,”伊斯梅尔说,“是防护网发出的强光让我有些受不了,现在好多了。”   罗丹又问:“那,我们现在算安全了吗?”   “城里没有安全的地方,”伊斯梅尔阴沉的摇了摇头,“到处都是异兽,是生是死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过......”   “不过什么?”修立刻问。   伊斯梅尔闭上双眼,微微皱眉:“不过,我能感应到城内有大量居民集中在东区海港附近避难,那里相对比较安全。而且,异兽的进攻目标好像是圣殿塔。”   “圣殿塔?”   修望着被灰面黑鹰死死包围的圣殿塔,看着是如此的风雨飘摇,好像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等会儿!”袅婀娜忽然惊呼到,“那个什么博士和你男人会不会还在塔里!”   “不知道,城里的异兽和人太多了,我分辨不出来,”伊斯梅尔说,“不过,我能肯定伊斯雷尔和卡夫卡博士都不会有事的,他会保护好博士的。真正该担心的是......”   伊斯梅尔望着东区的方向,透过楼宇间的缝隙,他们隐隐能看到宽阔的海面。   “那边有什么吗?”修问。   “有异兽。”   伊斯梅尔举起手,微微颤抖:“海防线外,有一只巨大的,我从来没见过的异兽......” 第六十九章 入侵5   ===========================   “警报!警报!提尼斯城已被异兽入侵!提尼斯城已被异兽入侵!请所有人员立刻撤离圣殿塔,重复一次,请所有人员立刻撤离......”   实验室内警告声轰鸣,剧烈的震动过后,屋内倍显突兀的一块巨石缓缓裂开,伊斯雷尔护着两位博士,将他们完好无损的放在地上。   “出,出什么事了?”   卡夫卡惊魂未定的望向实验室窗外,他看到了四条在城中横行无阻的死亡蠕虫和浪潮般汹涌覆盖大地的四足类异兽。   弗兰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趴在窗前,几近崩溃的看着熟悉要塞城逐渐沦为人类的墓地:“异兽!异兽潮竟然入侵了提尼斯!不可能,这不可能!有防护罩在,根本不可能......”   “博士,你看那边!”   伊斯雷尔指向窗外,他们清晰的看见防护罩的一角是空的,辐射器没有运作!   “一定是刚才的地震,是地震影响了辐射器的工作!”   弗兰兹博士回到桌前调出全息操作台,身后的机械臂在他的操控下飞速运转,但是......   “操!”   弗兰兹博士大骂一声,苍老的双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卡夫卡急忙上前:“怎么了,弗兰兹?”   “辐射器损坏,”弗兰兹二话不说,脱了白大衣就往外冲,“卡夫卡你代替我在这里操作,我去现场抢修。”   卡夫卡腿脚不便,跟不上使用机械臂的弗兰兹:“伊斯雷尔,快去拦住弗兰兹博士!”   “博士。”伊斯雷尔拦在弗兰兹身前。   “让开!”   弗兰兹吼道,他背后的机械臂伸长,直接越过了伊斯雷尔的身躯,却在靠近大门的一刻,被伊斯雷尔一把抓了回来。   “你!”   “博士,”伊斯雷尔说,“现在城里很危险,您不能出去。”   “如果我不去,城里所有人都有危险!”   “冷静点!弗兰兹!”   卡夫卡拦住弗兰兹,下一刻,窗户上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一群灰面黑鹰正在疯狂的撞击玻璃,明知无法撼动这块‘隐形的墙壁’,它们却誓不罢休的拼命撞。   “不对劲,卡夫卡,这根本不对劲!这些异兽是冲着圣殿塔,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博士!快!保护博士!”   守卫在实验室外的两队士兵冲了进来,挡在三人身前,黑洞洞的枪口直逼正在撞击玻璃的灰面黑鹰。   灰面黑鹰没有丝毫退却,依旧发疯似的撞击玻璃。   “博士,刚接到康罗伊军长的指令,要我们护送三位立刻离开实验室,前往东区海湾避难!”   “不行!”弗兰兹博士一口回绝,“我还要去修复辐射器!我不能离开!”   “博士!”   卡夫卡挥手打断了士兵的话,拉住弗兰兹小声问道:“那颗白球在哪,就是昨晚在珊瑚馆我给你的那颗。”   弗兰兹瞪大双眼,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朝里屋冲去。   卡夫卡紧跟其后,其余士兵则被伊斯雷尔拦在实验室中。   里屋内,弗兰兹锁死房门,接着他背后的机械臂伸长拧动书架后的机关,落下一道升降梯,两人乘着升降梯来到二楼的密室。   密室正中央的立台上摆放着一个专门隔绝信号的黑色容器,但是,本该完好的容器却出现了一道裂缝,内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隐隐红光。   卡夫卡打开容器取出小球,球身不停散发着环状的红光:“糟了!果然是电磁波泄露!”   弗兰兹拉下隔绝层,可他无论怎样按动墙上的按钮,隔绝层始终无法落下。   “这,这怎么会没用?”   “有备用容器吗?”卡夫卡问。   “有。”   弗兰兹不顾上隔绝层,打开备用容器箱,但里面的所有隔绝容器全部被损毁,弗兰兹只能操控机械臂将剩余容器还能使用的部分拆解拼装,临时凑出一个隔绝容器。   卡夫卡立刻将小球的放了进去,窗外的灰面黑鹰如梦初醒放弃撞击实验室的玻璃,纷纷往圣殿塔的塔尖飞去。   做完这一切,两位年迈的博士不得不靠在墙边稍作休息。   “抱歉,卡夫卡,都是因为我保管不当,害得大家......”   “不,这跟你无关。”   卡夫卡笃定的说:“昨晚,有人趁你放置白球离开后悄悄潜入密室,他不拿走小球,却损坏隔绝容器,破坏隔绝层。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吸引异兽进攻提尼斯城!为什么死亡蠕虫会出现在不适应它生存的提尼斯城,那根本是有人故意为之!他想摧毁提尼斯城,就像对待曾经的阿尔比昂一样!”   “你说什么,”弗兰兹瞪着卡夫卡,“你的意思是,导致阿尔比昂覆灭的原因不是异兽?”   “这个我晚点再跟你细说,我们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   卡夫卡抱着隔绝容器和弗兰兹离开密室,实验室内护卫士兵再三催促道:“博士,快走吧,西区已经沦陷,北区和南区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们必须尽快撤离!”   “不行,我还不能走,”弗兰兹坚决的说,“我必须修复辐射器,趁现在还为时不晚。”   “已经晚了,”卡夫卡劝说道,“弗兰兹,你都看到了,异兽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即便你冒着生命危险修好了辐射器,防护网也根本防不了从地下冒出来的异兽!”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离开。能保护提尼斯城的,不是只有防护罩而已!”   说罢,弗兰兹伸出机械臂,沿着墙面爬上了二楼,还从卡夫卡怀中抢走了小白球:“呈现在还有时间,我必须弄清楚它的来历,还有它突然启动的原因!”   “等会儿,我也来帮忙!”卡夫卡毫不犹豫的冲向扶梯爬上二楼。   “博士!”   伊斯雷尔在楼下喊道,却被卡夫卡厉声训斥:“你快走!去外面!去保护伊斯梅尔他们!”   “可是......”   “可什么是,这里有我和那个糟老头子,你在外面比留在实验室里有用!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伊斯雷尔不肯走,卡夫卡气得在台阶上直跺拐杖:“这是命令!我命令你立刻离开,听不懂吗!还有你们,都给我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们保护,你们却傻乎乎的在这里保护我们两个死不足惜的老头子,这是军人该做的事吗!”   “博士,我......”   “你是异能者,你去吧。”   士兵小队长说道:“我们的使命就是保护两位博士的安全,我们以性命保证,不会让异兽伤害两位博士的一根寒毛。”   伊斯雷尔忘了眼楼上的卡夫卡,片刻的犹豫后,他朝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冲出了实验室。   东区海港,临时避难点。   数不清的难民滞留在海港前,海潮拍岸,海风中充斥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压抑、紧张、惴惴不安。   小女孩窝在母亲的怀中,揣着母亲的衣角,眼神中是惶恐和迷茫。   “妈妈,我害怕......”   “乖,妞妞不怕,妈妈在呢,不会有事的。”   母亲强装镇定,即便她能看见远处的海防线外不断闪烁的火炮、电光和浪潮,不断开裂的城墙,还有莫名的充满了愤怒和疯狂的低沉的吼叫声。   小女孩的脖子缩了缩,在母亲的怀中不停颤抖:“妈妈,那是什么啊?是异兽吗?”   “没,没事,那只是普通的异兽,马上就会......”   “嘭!!!”   一声天塌般的巨响,海防线外突然涌上一股百米巨浪,海浪直冲防护网,火炮在海潮中炸膛,高墙之上三个辐射器瞬间停止运转。   接着又是“轰”的一声。   城墙塌陷,墙体的巨石尽数落入海中的漩涡。   海边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不断翻涌的气泡。   “成功了吗?”   驻守在海港灯塔上的士兵用望远镜望着海面,浮在海面上的是康罗伊的身影。   “是军长!快看,是军长!”   灯塔马上的士兵高声喊道:“成功了吗?军长成功制服异兽了吗!”   “唔!!!”   突然,海中传来一阵悠远的轰鸣。   那轰鸣仿佛能穿透人类的肉体,直击灵魂。   一种深刻的、难以言喻的恐惧突然抓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他们拽入深渊。   一个念头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退!大家快退!”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但下一刻,海中突然窜出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只鲸鱼!   一只堪比海中孤岛的鲸鱼!!!   所有人看着越出海面的鲸鱼,他们忘记逃跑,忘记了害怕,甚至忘记了呼吸。   巨大的身躯以惊人的爆发力跃向天空,落下的一刻,海面翻覆,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繁盛的江心洲,珊瑚馆轰然倒塌,浪潮直逼海港而来!   “休想得逞!”   空中传来两个孩子稚嫩的喊声,他们拦在海浪之前,合力掀起巨浪将浪潮抵消。   康罗伊见机释放电流,却因鲸尾掀起的浪潮不得不收手。   就在这空档之中,鲸鱼迅速下潜逼近海港。   康罗伊将电流打入海中,贝克和贝拉也在海中形成暗流想把它逼出海面,然而,鲸鱼却再次从海中一跃而起,尾巴一扬正中低空中的贝克和贝拉。   “糟了!”   康罗伊大喊一声不好,急忙去救人,身后又翻起一道惊天巨浪。   他只能暗自咬牙,加速接住两个孩子,身后巨浪逼近,他用身体护住贝克和贝拉,闭上双眼。   时间好像停止在了一刻。   康罗伊以为自己会被巨浪吞噬,短暂的陷入黑暗之后,他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声音。   贝克和贝拉:“哥哥,你快看身后。”   康罗伊回头,猛地双眼瞪大。   巨浪被寒冰冻结,海港一线化作一片冰霜之地。   而在那被寒冰冻结的浪潮之上,一个人正对着海面大声喊道。   “尼摩,是你吗!” 第七十章 对峙1   =========================   “尼摩,是你吗!”   修朝着浪潮翻涌的海面大喊。   海中的黑鳍鲸似乎听到了修的声音,它停下了动作,渐渐浮上海面,喷气孔喷出一道水柱,在空中散开化作水花,落了修一身。   “呼~~~”   “尼摩?真的是你?!”   修喜出望外,他解开一线千里的寒冰,猛地跳入海中,浮上海面时,一只巨大细长的满是忧郁的眼睛正默默看着他。   “尼摩,是我,修,你还记得我吗?”   “天啊,你们快看,那个人跳进了海里,他要被异兽吃掉了!”   “那个傻逼!快跑啊!”   “等等,那只异兽好像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   “对啊,对啊,他好像还在跟那只异兽说话!”   “怎么可能,异兽怎么可能听懂人类的话!”   海港处的难民被这惊人的一幕乱成一团,灯塔之上的士兵也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军长,军长,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发起进攻吗?”   “全员待命,没有我的指令谁也不准开火!”   康罗伊望着宽阔的海边,他也不敢相信前一秒还盛气凌人、势不可挡的异兽,下一秒却能温和的浮在海面上跟一个人类和平‘交流’。   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尼摩,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修伸出手,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的一点点靠近尼摩。   “呼~~~”   尼摩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巨大的身躯在海面上随波逐流,没有丝毫拒绝或反抗的行动。   慢慢的,修的手终于碰触到了尼摩的身躯,那种熟悉而陌生的触感瞬间让他回到了从前,回到五年前在阿尔比昂的悠闲时光,它们一同在大海上驰骋,一同狩猎鱼群,一同嬉戏玩耍,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蓝天和大海,蓝天和大海之间只有他们彼此。   修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抱着尼摩的身躯,泪水和海水在脸上混杂在一起。   “尼摩,我以为,我一直以为那晚过后,你就......你没事对不对,你一直在阿尔比昂等我对不对?那晚,那晚在海边呼唤我的也是你,对不对!”   尼摩没有回答,他缓缓的潜入海中,又轻轻的浮出海边,喷水口喷出水柱,如绵绵细雨洒落在平静的海面之上。   “尼摩,我也想你。”   修亲昵的贴着尼摩,忽然注意到它的左前鳍有一大块缺口,不仅如此,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陈年的伤疤,伤痕累累,令人触目惊心,很难想象它究竟有多顽强的生命力才能活下来。   “尼摩,这些伤都是那晚......”   修咬着牙,他控制不住的红了双眼,轻轻在尼摩的背上拍了拍:“走吧,尼摩,我们回去,回到阿尔比昂,我们再也不出来了,永远生活在阿尔比昂好不好?”   “呼~~~”   尼摩发出一声悠远的低鸣,   它眼睑张合,背鳍轻轻滑动,慢慢沉入海面之下。   “你们看,那只异兽潜下水了,它要离开了!”   “真的吗?那个人竟然说服了异兽?!”   浮在空中的康罗伊简直不敢相信他眼前发生的事,他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不费一兵一卒劝退了异兽!   贝克和贝拉同样目瞪口呆。   但下一刻,尼摩突然冲出海面,在修的背后猛然张开血盆大口!   “危险!”   康罗伊一声大喊,待修回头时,猛烈的水柱疯狂的灌进尼摩的大口之中,它不得不再次潜入海面之下,一记甩尾将扇在修身上,连同圈起的浪潮一同将他掀飞。   贝克和贝拉合力从水中拉起湿透了的修,康罗伊趁势对海面放出电流,尼摩尾鳍一扇,又是一阵海潮袭来,康罗伊险些被自己放出电流伤到,急忙退到海面的一块浮冰之上,与三人汇合。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见面第一句,康罗伊直接一声大吼。   修没有理会他,抹了把脸上的水。   康罗伊叹了口气,紧盯异兽消失的海面,戒备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   “我知道不该对救命恩人说这种话,但你竟然想说服一只异兽,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痴心妄想,还是有勇无谋。”   康罗伊伸出拳头,缓缓张开手心,手心处释放的电流不受控制的在空气中乱窜。   海面作战对他太不利了,时不时翻涌的浪潮,空中飞溅的水花,一个不小心他释放的电流极有可能伤到贝克贝拉或者他自己。   太被动了。   江心洲已经被这只异兽轻而易举的淹没,再这么下去,东区海港也将失守,提尼斯城恐怕......   “这是我和它之间的事,希望圣殿塔不要插手。”   修一把将头发抹向脑后,浑身上下脱得只剩内裤,接着他回过头,双手一抬,   厚实的冰墙沿着东区的海岸线一路蔓延,将难民隔绝在大海之后。   康罗伊惊叹于修的能力,他坚毅决绝的眼神,冷白的沾满了水花的紧实身躯,还有身上令人想避也避不开的***......   “你确定,你一个人......”   “还有我们呢。”   贝克和贝拉也脱掉了碍事的衣服,身上只剩下轻薄的背心和短裤:“我们会留下来帮大哥哥。”   “只有你们......”   康罗伊有所犹豫,修的眼神一变,冷冷的说道:“来了。”   “在哪?”   康罗伊和贝克贝拉紧盯海面,但海面上没有看到尼摩的声音。   修眯起双眼,突然盯着脚下:“在下面!”   说时迟,那时快。   众人前脚跳开,后脚尼摩窜出海边,巨大的颚碾碎浮冰,尾部掀起巨浪。   贝克贝拉再度掀起巨浪与之抵消,修趁机冻住尼摩的尾鳍,巨大的冰坨封住尼摩的行动,又接连冻住它的背鳍和前鳍,将它完全封锁的海面之上。   贝克和贝拉在修的身后惊呼:“厉害,哥哥,真厉害,一下子就封住了异兽的行动。”   修的脸上没有感到喜悦,他听着尼摩发出的长鸣,看着它伤痕累累的身躯,心如刀绞,脸上不动声色的对康罗伊说:“你快走,快去帮赛特他们!”   这时,西区的上空突然火光冲天,接着黄沙四起,前往西区的士兵近乎全部失联,战局远比东区海湾凶险数倍。   见此情形,康罗伊不再推迟,对修和贝克贝拉说了句拜托了,接着在耳麦中对全体将士说道:“全体驻海将士听令,全力保障难民安全,不准被海中异兽开火!”   “哥哥,这样真的好吗?”   康罗伊离开后,贝克开口问道,“你认识这只异兽,不是吗?”   贝拉说:“是啊,哥哥,它是你的朋友,你忍心伤害它吗?”   修的眼神黯淡,看着海面上痛苦的尼摩:“我会阻止它的。”   贝克说:“哥哥,你知道那些冰根本封不住它的,对吧?”   贝拉说:“哥哥,你知道它还会继续发起进攻的,对吧?”   这时,尼摩突然奋力扇动前鳍,寒冰被震碎,它又迅速游向临近的跨海大桥,奋力的撞击桥墩震碎背鳍和尾鳍的寒冰,猛地潜入海中,消失了踪影。   贝克说:“哥哥,你确定要伤害它吗?”   贝拉说:“哥哥,现在离开也不算逃兵哦。”   “我不会离开,也不会做逃兵。”   修踩着凝结的浮冰之上,正面迎向从海中疾驰而来的尼摩:“我不会让这座城成为第二个阿尔比昂!”   “撤!快点后撤!快撤到风沙外围!”   提尼斯城西区,异兽源源不断从地下涌出提尼斯城。   阿多尼斯浮在空中,身处沙暴正中,不断扩大沙暴的范围企图异兽的行动,灰面黑鹰退避三舍,四足类异兽被成功牵制,死亡蠕虫也躲回地底之下。   可强行维持沙暴只是缓兵之计,他苦苦支撑,也只能将沙暴覆盖西区全境,南区和北区对他而言实在捉襟见肘。   最为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现在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西区是异兽入侵提尼斯城的主要关口,他能减缓异兽的入侵,可一旦异兽潮反应过来,从北区和南区大举入侵城内,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徒劳;如果他现在收手,那些被困在沙暴中的异兽一定会疯狂反扑,城区隔绝墙已经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妈的!都是那帮没用的臭老头,害得老子要被它们拼命!”   阿多尼斯在心中咒骂,双手渐渐疲软,汗流不止,黏满了周围飞扬的黄沙。   “不行,再这么下去,老子要被活活耗死!”   阿多尼斯深吸一口气,准备抽手。   沙暴停下的瞬间,一群灰面黑鹰蓄势已久俯冲之下朝阿多尼斯袭来,阿多尼斯咒骂一声,再度唤起黄沙。却听脚下传来一阵骚动,他的余光瞟向身下,突然大地开裂,一只死亡蠕虫张开口器直冲而来。   “糟了!”   “轰!轰!轰!”   火光炸响,鹰群被击溃,死亡蠕虫怒吼一声钻回地底。   黑狼从空中一跃接住脱力的阿多尼斯,将他放置在一处屋顶之上。   喘息之间,他悻悻的叹了口气,身后却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娘炮,就不行了吗?” 第七十一章 对峙2   ===========================   阿多尼斯轻笑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只到处乱窜的老鼠。”   他瞥了眼赛特,又看了看身旁的黑狼:“圣殿塔废物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你们原本就兵匪一窝,烂到根了。”   赛特一听就火大,毫不客气的怒怼:“我们起码有根可以烂,不像你这个死娘炮,想烂都没有根。”   阿多尼斯也不是善茬,冷嘲热讽到:“哼,老子没根,怎么能有你这么个儿子呢?”   赛特挑眉,当即摆出一副跟阿多尼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你说什么!有种的再说一遍!”   “听不清吗,儿子?”   阿多尼斯讪笑着耸肩:“这样吧,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勉为其难收了你这个孽子。”   “叫什么?”赛特问。   阿多尼斯说:“叫爸爸。”   “诶~~~儿子真乖!”   “操!”   阿多尼斯暗骂一声,赛特眼神轻蔑,就像在说“你想叫爸爸,老子还不愿认你这个儿子呢”。   “够了,到此为止!”   巴洛变回人类的模样,中断两人幼稚的争吵。   “现在不是让你们俩斗嘴的时候,我们必须......”   话说到一半,地面颤抖,三人立刻跳开,前一秒所站的房屋瞬间被死亡蠕虫吞噬,碎石瓦砾横飞,如烟雨密布。   赛特落在对楼的平台上,挥手燃起火焰击退从空中袭来的异兽:“妈的!这臭虫太难缠了!喂!娘炮,这不是你们那边的特产吗,你赶紧想办法收拾掉啊!”   死亡蠕虫蠕动巨大的身躯将四周的房屋碾碎成一片废墟,接着吐出一口恶臭的腐蚀液。   “儿砸,一条虫就把你吓成这样!”   阿多尼斯唤起风沙将腐蚀液四散溅开,被波及的异兽在腐蚀液侵蚀下迅速死亡,死亡蠕虫灵敏的钻回地下,四溅的腐蚀液朝赛特飞去,被他用烈火烧了个干净。   “儿子,你故意的!”   “哼,你爸爸的心胸可没有这么狭窄!”   “尼玛的......”   赛特破口大骂,但是另一只死亡蠕虫突然钻出地底,对着他的方向又是一口腐蚀液。   赛特只能一跃翻下平台,被黑狼接住,驮着他一路在废墟中奔驰。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都得玩完!”   赛特一边燃起火焰歼灭废墟中的四足类异兽,一边观察着四周向寻找突破口,但身边时不时涌起的黄沙始终让他觉得阿多尼斯在公报私仇,不放过任何一个找茬的机会。   赛特火了,盯着阿多尼斯背后的一群灰面黑鹰,熊熊火光直冲他而去。阿多尼斯闪身避开,火焰在鹰群中炸裂,浓烈的烧焦味和翻涌的热浪黑烟一瞬淹没了阿多尼斯。   他急忙闪身避开,却被黑烟蒙了眼,直直的落入一只死亡蠕虫的口器之中。   “儿子,快躲开!”   眼看他就要被活吞,阿多尼斯突然扬起双手将黄沙猛地灌进死亡蠕虫的口中。   死亡蠕虫痛苦的翻滚,它无法再钻回地下,口器中喷出的腐蚀液跟灌入的黄沙混杂结块将它的腔道堵死,它的身躯猛烈挣扎抽动,四周的一切无差别的被它撞击碾压,四足类异兽成片成片的碾碎成肉渣,赛特三人也无一幸免的被它庞大的身躯抽飞,落入穿城而过的河水之中。   “呸,咳咳咳......”   三人探出水面,吐出口中的泥沙,死亡蠕虫倒在不远处的废墟上,扬尘弥漫,如洞穴入口般漆黑散发着恶臭的口器中流出黑棕色的不明粘液,隐隐还能分辨出淤积发黑的沙块。   三人松了口气,狼狈的从水中爬上对岸,瘫倒在河边的废墟上。   “这,这才解决了一只。”   赛特心有余悸的望着死亡蠕虫的尸体,他记忆中,那原本是一片嘈杂的集市,现在甚至不足以容下死亡蠕虫的尸体。   “还有三只,我的天呢......”赛特抹了把脸,一声长叹。   “那是你解决的吗?”   赛特回头,阿多尼斯瘫坐在他身边,素衣上全是污浊,从白色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金发也被水和泥沙搅糊在一起,像一头发了霉的腌菜。   赛特忍不住偷笑一声,被阿多尼斯发现,冷冷的白了一眼:“笑个屁,你比老子也好不到哪去。”   “轰!轰!轰!”   城中的炮火轰鸣打断了三人短暂的休息。   西区沦陷,异兽大量涌入北区和南区,圣殿塔之上被灰面黑鹰彻底掩埋,澄澈的水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   “巴洛,圣殿塔的人都撤离了吗?”   “没,将军和长老会的人还在,”巴洛看着赛特说,“普林也在上面。”   赛特慌了,一把揪住巴洛:“你们圣殿塔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组织他们撤离!”   “这是他们自己选的。”   阿多尼斯在一旁说:“阿隆瓦的圣女说飞空艇马上就到,可以带他们去阿瓦隆避难,反正城里哪都不安全,如果是我,我也愿意赌一把,说不定还能趁机留在阿瓦隆,一辈子也不用害怕异兽了。”   赛特放开了巴洛,盯着黑潮之下的圣殿塔,剩余的三只死亡蠕虫正在逼近,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赛特咬牙说道:“得想办法把它们引开圣殿塔才行。”   阿多尼斯在一旁无情的泼冷水:“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你有办法让它们乖乖听话吗?”   “也不是做不到,”巴洛说,“异兽会优先攻击声波或电磁波的发生源,只要发生源的波段和频率足够强劲,理论上可以将异兽引开圣殿塔。”   “你们有这样的设备吗?”   阿多尼斯反问到:“即便有,你们有没有想过,将整座要塞城的异兽集中到一点,要如何保护这个发生源?”   “我来保护。”赛特果决的说道。   “啊?你疯了?”   “赛特,你......”   赛特打断了二人的话:“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也不会傻到跟一群异兽硬碰硬,我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等阿瓦隆的飞空艇接走他们就行了。”   “你知道那破船什么时候会来!”   阿多尼斯说:“之前说五分钟就行,现在都过了多少个五分钟,只有傻子才信成天飘在天上的那帮蠢蛋。”   赛特冷冷问:“那你有别的方法吗?”   阿多尼斯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赶紧去找到足够强劲的发生源......”   “巴洛!赛特!”   康罗伊从半空中落下,他紧紧的抱住巴洛,然后看了眼赛特,又对阿多尼斯微微点头,视线最后定格在河流对岸死亡蠕虫的尸体上。   “那是你们解决的?”   “不是你们,是我。”阿多尼斯强调。   赛特瞥了他一眼,不跟他计较。   巴洛接过康罗伊的外套系在腰上:“你跟那两个小孩不是在东区吗,怎么会......”   “修在对付那只海生类异兽,我的能力在海边弊端太大,所以过来帮忙。”   赛特神色一僵:“你刚刚说修怎么了?”   “他和外使带来的小孩在对付异兽。”   阿多尼斯并不慌张,相比之下,赛特的脸色奇差无比:“海生类异兽?具体是什么样的异兽?”   “是一只鲸鱼,黑色的,”康罗伊说,“我感觉那只鲸鱼比死亡蠕虫还大,它浮在海面上的时候就像一座孤岛。”   “黑色的鲸鱼,孤岛,难道是......”   赛特心中涌上一股不祥预感,却被康罗伊的追问打断了思路:“赛特,修到底是什么人,他好像能跟那只异兽交流,虽然,那只异兽还是发起了进攻......赛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受伤了?”   “不,我没事。”   赛特望着东区海湾的方向,强行拽回自己的注意力,小声在心中呢喃:“没事的,没事的,那一定是尼摩,它和修从小一起长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康罗伊按着耳麦,面色凝重。   “又出什么事了?”巴洛问。   康罗伊伸出手,一个微型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掌中:“你们自己听吧。”   “报告军长!异兽正在大举入侵北区!北区快坚持不住了!请求支援!”   “报告军长!南区也快坚持不住了!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报告军长!东区弹药存量严重不足,隔绝墙正在被异兽攻击!请求圣殿塔支援!”   四人看着不断跳动的音频线,士兵们的求援变成了混杂着异兽吼叫和人类惨嚎的杂音,最后,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北区和南区即将沦陷,还在坚守的只有圣殿塔和东区的避难港,剩余的将士不到原来的一成,我们可能已经......”   “不,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赛特坚定的说:“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轻易下定论。”   “你有什么想法?”康罗伊问。   赛特把刚才的计划跟康罗伊简单的说了:“圣殿塔里有类似的装备吗?”   “没有,就算有,我们也没有足够往返的时间。但是......”   康罗伊看着赛特“我可以充当这个发生源。” 第七十二章 对峙3   ===========================   “准备好了吗?”   赛特和阿多尼斯看着骑在黑狼背上的康罗伊,康罗伊点头,按下耳麦:“北区和南区的将士全部往东区撤离,保护东区避难港,由东区分队长统一指挥!”   “是!北区将士遵命!”   “南区将士遵命!”   “东区全体将士遵命!誓死保卫避难港!愿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愿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康罗伊说完最后一句,将耳麦取下交到赛特手中:“如果有什么意外......”   “呸,不准说丧气话。”   “我是说如果,”康罗伊笑笑,握紧赛特的手,“城内将士由你来指挥,夫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赛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耳麦戴上:“说好了,只是暂时的。”   “恩。”   康罗伊点头,在巴洛的背上拍了拍。   黑狼发出一声长嚎,载着康罗伊在西区狂奔,赛特和阿多尼斯在短暂的眼神交锋后也全力赶往预定方位。   “巴洛,你害怕吗?”   西区城墙下,康罗伊聚集闪电将一个损坏的辐射器击落,暴力拆解后露出里面的器械核心,双手一点点汇聚起电流。   “害怕。”巴洛化成人形,站在康罗伊身旁。   “恩,我也害怕。”   康罗伊的双手在微微颤动,被宽厚的手掌从身后紧紧握住:“我害怕你会受伤,我害怕看到你流血。”   康罗伊回头,轻笑着他的唇上一吻:“你会保护我的。”   “恩,我效忠不是圣殿塔,是你,”巴洛说,“从你把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那一刻起,我效忠的只有你一个。”   “那就把你这条命给我吧,”康罗伊笑着说,“一辈子保护我,一辈子效忠我,哪怕你觉得后悔了,我也会用链条把你锁在我身边。”   “恩,哪怕你的军杖刺穿我的心脏,我也不会离开。”   康罗伊心满意足的笑了,然后他眼神一变,认真而坚决的盯着眼前的机械核心,巴洛也重新化成黑狼模样,死守在康罗伊身边。   “轰!”   只听一声轰鸣,器械核心发出刺眼的蓝光。   下一刻,城中的异兽停住脚步,瞳孔变作极细的针尖状,齐刷刷的盯着西区的迸发强光。   赛特停在一处高台之上,瞭望远处的天空。   有效果,但异兽潮的攻击目标没有发生变化。   “还不够,这种程度还不够......”   “呵,这才只是刚开始。”   康罗伊咬牙,猛地对准器械核心加大电流输出:“来吧,小畜生!都到你爷爷这来!”   西区的强光越发耀眼,异兽们发出怒吼,倾巢涌向西区的发生源。   “很好,都过来了!”   赛特翻身下楼,冲进一辆装甲车内,猛踩油门在废墟中疾驰,阿多尼斯守在另一片废墟中,将破碎的墙砖瓦砾消磨成黄沙,转眼将废墟化作一片沉浸的沙海。   “撑住!康罗伊,再撑一会儿!”   赛特猛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卷起尘土。   辐射器还在源源不断的释放电磁波,最先一批异兽已经对准蓝光发起进攻,黑狼张开獠牙和利爪将异兽撕碎,可面对数量越来越多的异兽,黑狼逐渐落入下风,难以招架,眼看就要被异兽潮掩埋。   “巴洛!”   康罗伊心急如焚,空出一只手释放电流,异兽潮被击溃,但他转移电流的一瞬,机械核心的亮光明显暗了几度,远处的异兽停住了动作,徘徊间正重新对圣殿塔发起进攻,近处的异兽却朝二人张开獠牙。   “妈的!”   康罗伊咒骂一声,看着不断暗淡的机械核心准备抽手,黑狼却猛地冲出的异兽潮,快如虚影般屠尽周身的异兽,又迅速冲到康罗伊身旁,与他对视一眼后,带着满身的伤再度冲进异兽群中厮杀。   康罗伊再次将全部异能化为电流注入到机械核心中,城中异兽再度被发生源吸引,直奔西区而去。   紧接着,大地颤抖,西区的地基变得破碎不堪,露出了深埋地下的土壤,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操!赛特!你们好了没有!”   康罗伊对着废墟中大喊,回应他的却是三条高如天柱的死亡蠕虫,它们张合着口器,怒吼着朝康罗伊的方向喷出腐蚀液。   热汗混杂着冷汗从康罗伊的鬓角滑落,他勾着嘴角,自知无路可逃,唯有那只黑狼拼了命的朝他的方向扑来。   “呵呵,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   “嗷呜!!!”   在黑狼悲愤的吼声中,黄沙四起,密实的风沙紧紧包围住二人,将腐蚀液尽数弹开。一辆装甲车冲进黄沙之中,一记漂移稳稳地停在三人身旁,车身后连接着密密麻麻的极细的钢丝。   赛特从车上下来,摸了一把额前的汗:“呼,终于赶上了。”   “哥们,你再晚一步,咱们可就阴阳相隔了。”   “操,”赛特骂了一声,回头瞪着阿多尼斯,“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动作快点吗!”   “你最后一个到的,有脸说我?”   “你......”   突然,死亡蠕虫的怒吼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赛特盯着密实的黄沙,翻身上了装甲车的身后。   “行,老子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说完,赛特握住发射器,将钢丝的另一端尽数打在城墙之上,钢丝拉直的瞬间,黄沙外一片惨嚎,接着,赛特轻打响指,火焰沿着钢丝四散蔓延迸发出火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片西区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   风沙墙保护着四人,但汹涌的热浪穿过风沙,炽热的高温令阿多尼斯倍感不适。   “怕热啊,娘炮。”   阿多尼斯不削的说道:“你这点温度对科威尼恩人来说,只能叫有点小风。”   赛特冷笑:“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   “哼,我没必要让你相信。”   阿多尼斯说:“我只是好奇,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点温度就能烤死死亡蠕虫吧?”   “烤不死,也能闷熟了。”   阿多尼斯看着赛特自信满满的神情,他撤掉风沙,在一片焦黑的无数异兽尸体堆积而成的废墟中,三只死亡蠕虫正被钢丝死死缠住无法动弹。   钢丝缠绕的发力点不是装甲车,不是高耸的城墙,而是那三只死亡蠕虫自身,越是挣扎,越是企图钻回地下,钢丝就缠得越紧。   “放心,这种钢丝的任性可不是这几只畜生就能轻易挣断的。当然,它们要是喷了腐蚀液另说,但我不相信这种笨重到没有脑子的家伙,能精准的控制腐蚀液的喷射量。”   “你,你是想让它们自己打自己?”   康罗伊快支撑到极限,他的额头汗流不止,脸色惨白,双腿已无法站立,只能跪倒在地上,咬牙坚持。   巴洛化成人形,扶着康罗伊,双眉紧皱,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不安:“还要坚持多久,再这么耗下去......”   “没事,”康罗伊虚弱的开口,“我,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赛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望着异兽不断逼近的天空,拼命寻找飞空艇的影子。   阿多尼斯呵呵一笑,不由的拍了拍手:“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的办法确实不错。”   “佩服吧,”赛特一边警惕,一边还不忘打嘴炮,“佩服的话叫声爸爸,爸爸教你。”   赛特的调戏换来的却是阿多尼斯的嘲笑:“你对死亡蠕虫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什么?”   “它们是大脑,但有了粗糙坚硬的表皮和足以侵蚀岩石的腐蚀液,你觉得他们还需要大脑吗?”   阿多尼斯的话音刚落,死亡蠕虫张开闭合的口器,腐蚀液无差别无目标的喷涌而出,废墟、土壤、河流、其他蜂拥而至的异兽,甚至喷溅到彼此身上。   腐蚀液在侵蚀它们的表皮,它们更加猛烈的怒吼挣扎,紧绷的钢丝在松动,被腐蚀液侵蚀地方就要拉伸到极限。   “不好!”   赛特暗叫一声,开动装甲车挡在康罗伊身前。   下一刻,就听到‘嘣嘣嘣’几声脆响,钢丝断裂,弹开的钢丝利如刀锋,横扫过境,逼近的异兽瞬间被一分为二,鲜血飞溅,在焦土上印出一片鲜红。   三人躲在装甲车后毫发无伤,但挣脱束缚的死亡蠕虫对准他们又是一口腐蚀液。   阿多尼斯再度唤起风沙抵挡,回头警告三人:“快走!不然,你们谁都逃不掉!”   “不行,飞空艇还没来,我还不能放手......”   阿多尼斯气得大骂:“妈的,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为了那帮装腔作势的老头,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这座要塞城,”康罗伊说,“圣殿塔是提尼斯最后的希望,一旦塔倒了,这座要塞城就彻底完了。”   “妈的!无可救药!”   风沙越来越汹涌,阿多尼斯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赛特站在阿多尼斯身旁,密实的风沙中燃起熊熊大火,远在东区的众人都能看到直窜云霄的火焰风暴。   “多管闲事!”   “爷乐意!”   阿多尼斯懒得跟赛特争执,他劝不动康罗伊,转头对巴洛下手:“你快带他走!我坚持不住多久了!”   巴洛看着拼死支撑的康罗伊,犹豫了:“可是......”   “别跟我这个可是,那个可是,”阿多尼斯直接开吼,打断了巴洛的话,“只要人还活着,塔倒了,墙塌了,城毁了都可以重建,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不,我还,我还能在坚持一下......”   持续的消耗,赛特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异能如洪流般倾泻,心口在一点点发虚,汗流不止,视线也有些涣散。   他瞬间明白康罗伊不是在坚持,他是在耗命!   “你还坚持个毛线啊!那架该死的飞空艇说不定已经坠毁了!”   “那你还在坚持什么?”康罗伊反问到。   “我......”   阿多尼斯哑口无言,赛特猛地收手,直接去拽康罗伊,被巴洛拦住:“再等会儿。”   “再等,再等人就要被榨干了,你打算抱着尸体过一辈子吗?”   巴洛看着几近虚脱的康罗伊,一狠心直接将人扛在肩上,准备撤离。   “小心!快躲开!”   阿多尼斯一声大喊,死亡蠕虫的巨大身躯冲破风沙直直的朝他们砸来,装甲车爆炸,热浪将他们掀翻。   在飞扬的浓烟和尘土中,赛特痛苦的翻身,仰面朝天,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他缓了缓,凭借本能爬起身,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他咳了咳,再一次尝试时,这阵“嗡嗡”的响声越发强烈,堪比轰鸣,一个遮天蔽日的黑影逐渐将他吞噬。   “呵,呵呵,坚持了这么久,也就这种程度嘛。普林,看来是大哥没用啊。”   他瘫倒在地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修,抱歉了,我要是死了,一定不能找一个比我差的,我舍不得你给我守寡,又想你多给我守几年寡,呵呵,很矛盾吧......”   赛特笑了笑,他睁开双眼,笑容毫无征兆的僵在了他脸上。   他看见了被暗黑覆盖的天空,听到了响彻天际的轰鸣。   “飞空艇......是阿瓦隆的飞空艇!” 第七十三章 对峙4   ===========================   “飞空艇!快看!是阿瓦隆的飞空艇!”   空中轰鸣响彻,落下的阴影逐渐将圣殿塔覆盖,空港内的众人高声惊呼,趴在窗口不停朝空中的飞空艇招手。   “这!我们在这里!”   “快点!快点来救我们!”   四位议长来到空港外围,巨大的飞空艇稳稳当当的停在提尼斯城的上空,却因残破的防护罩无法靠近。   民议座下令:“立刻解除防护罩,让飞空艇进城!”   “民议座,要是我们现在解开防护罩,提尼斯城最后的防线就......”   公议座愤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横肉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抖动:“有没有这张破网还有什么区别!异兽已经攻入提尼斯城,再不走,死的就是我们!”   和议座也在一旁冷言冷语:“将军,你可要知道,没有长老会就没有你现在的地位和权利,如今这关头,长老会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   狄安娜紧紧的握住双拳,圣殿塔之下,西区废墟中火焰与风沙时起时落,东区的海港浪潮不止,城中的炮火声越来越稀薄,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再无城中往日的繁华和喧嚣,只剩一片破败的废土。   “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民议座厉声呵斥,狄安娜只能按住耳麦,含恨下令道:“全员听令,解除防护罩......”   耳麦里一片寂静,回应她的只有杂乱的电流声。   狄安娜急了,她按住耳麦,不停的呼叫:“喂,喂,全员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嘶,嘶嘶......”   短暂的杂音后,耳麦里终于传来了声音:“喂,喂,这里是实验室......是实验室......”   “实验室听得到吗?这里是空港,听到请回答!”   “......是,是狄安娜吗?”   耳麦中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卡夫卡?”狄安娜急忙说道,“这里是狄安娜,请关闭城中防护网,关闭防护网!”   通讯那头没有询问,没有质疑,片刻后,城中传来一阵‘咚’得机械宕机的声音,淡蓝色的防护网消失,提尼斯城彻彻底底的暴露在空气之下。   那一刻,城中的异兽沸腾般的嘶吼咆哮,天空与大地的尽头,丝丝密密的黑影正在往提尼斯城的方向聚集。   灾难以无可避免,这座要塞城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狄安娜单手撑着墙面,发丝垂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无限的不甘的悔恨。   但是,没有人在意。   他们可以轻易的抛弃整座要塞城,可况是无足轻重的圣殿塔和她这个傀儡将军。   白雪的飞空艇缓缓落下,悬在空港之上,侧翼舱门开启,飞空艇的廊桥穿过被蚕食的薄如蝉翼的水屏障,一路延伸到空港的登机台,两队穿着白色战甲,头戴面具的卫兵举枪守在登机台的两侧,一位类似于外交官装扮的男人,在两名护卫的簇拥下登上空港,对着泰坦妮娅行了个绅士礼。   “抱歉,圣女,卑职来迟一步,罪该万死。”   “免礼,桑德森,你已经做得更好了。”   “谢圣女海涵。”   泰坦妮娅转身看向众人,镇定而庄严的说道:“请诸位尽快登船,飞空艇将安全的护送各位前往阿瓦隆避难。”   “谢谢!谢谢圣女的救命之恩!”   “走!大家走快!”   “快点!上了船我们就安全了!”   众人对泰坦妮娅感恩戴德,四位议长头也不回的上了飞空艇,其余众人更是蜂拥而至,生怕晚了一步就会错过避难的‘船票’。   狄安娜看在眼中,沉默的站在一旁。   “将军。”   忽然,一个少年出现在狄安娜身旁。   她认得这个少年,她记得赛特离开圣殿塔、离开提尼斯城时,这个少年一直跟在他身边。   “将军......”   狄安娜挥手打断了少年的话,看了眼西区废墟中窜动的火苗:“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留恋的地方。”   少年没有离开,他陪在狄安娜的身旁,同她望着一个方向。   另一个身穿绿纱的女人,也默默注视着那片废墟。   直到所有人都登上了飞空艇,泰坦妮娅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三位,飞空艇还有剩余席位,请三位......”   “不用了,”卡梅丽塔说,“我要在这里等外使归来。”   狄安娜说:“我也不会离开,请圣女带他尽快撤离。”   泰坦妮娅没有多言,朝少年伸出来了手。   少年盯着那只戴着雪白丝质手套的纤细的手,双手插在兜里,紧紧攥着。   “我,我不想走,我想......”   少年话音未落,突然被狄安娜一把抓住,拽着他扔上了飞空艇,少年想要逃窜,却被门口驻守的士兵抓住。   “不走!我不想走!我要留下!我要陪我大哥!”   他的喊声无人理睬,逃往飞空艇中的众人更是对这个少年充满的蔑视和鄙夷。   “他要下去,就让他下去好了!”   “他想死,没必要连累我们所有人!”   “喂,能不能开船了,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在待下去了!”   “就是!开船!快点开船!”   同样的,除了避难的同类,他们得不到船上其他人的回应。   泰坦妮娅望了眼不肯进入船舱的少年,桑德森和卫兵已经退入船舱,她身后的两位侍女也在她的命令下先一步登上了飞空艇。   桑德森朝泰坦妮娅微微点头,示意全员已就位,随时可以出发。   泰坦妮娅再次开口邀请到:“将军,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您应该知道,这次的侵袭提尼斯城已经无力回天了。”   狄安娜笑了笑,发动机卷起的狂风吹乱了她的盘发,有些狼狈,但更多是衰老和沧桑。   “我是圣殿塔的将军,圣殿塔与提尼斯城同在,我怎能临阵脱逃。”   狄安娜看了眼跟士兵僵持在舱门口的少年,低声请求到:“他生性活泼机灵,但是容易冲动,到了阿瓦隆,还请圣女多多担待,替我好好照顾他。”   “将军认识他吗?”泰坦妮娅问。   “不认识,”狄安娜避开少年的眼神,说,“但他是我城中的子民,而我无力照顾,只能托付于圣女了。”   “既已如此,那就祝将军好运吧。”   “有劳。”   狄安娜护送泰坦妮娅登上飞空艇,廊桥渐渐收回,飞空艇慢慢远离提尼斯城的上空。   望着离开的众人,对面汹涌将至的异兽潮,狄安娜扯下头绳,重新盘好,拔出腰间的佩剑。   狄安娜轻抚剑身,剑身有些黯淡,映出她年迈的容颜。   “老伙计,算来算去,还是你陪我最久了。”   “你不后悔吗?”   身后,卡梅丽塔问道。   “后悔什么?”   卡梅丽塔走到狄安娜身旁,看着兵临城下的异兽大潮,发出一声轻叹:“你誓死效忠的要塞城顷刻间灰飞烟灭,你赔上了一辈子的青春,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值得吗?”   “不值得就不去做了吗?”   狄安娜反问到:“如果我告诉你,四十年后的科威尼恩也将被异兽血洗,你是任由其在城中肆虐,还在固守城池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会逃走,”卡梅丽塔说,“即便是战士,也拥有最后一刻给自己留一条生路的权利。”   “如果赢了呢?”狄安娜问。   “如果输了呢?”卡梅丽塔反问。   狄安娜笑笑,两步退回到空港之中,望着四周墙上挂着的功勋遗照:“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知道是输是赢;如果战死了,是输是赢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了。”   “所以,你还是要去?”卡梅丽塔问。   “只要城中还有一个人需要我的保护,我就绝对不会往后退一步。”   “我不理解,”卡梅丽塔说,“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意义是留给活人思考的,我是个粗人,又是个将死之人,意义不意义的,怎样都好。”   狄安娜看着卡梅丽塔,将自己的配枪和证件交给了她:“你快走吧,去圣殿塔地下的彼世厅,那里可能是提尼斯城最安全的地方了。”   “谢谢。”   卡梅丽塔拿走了两样东西,临走前朝狄安娜微微鞠躬:“将军,愿您和您的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风吹进了空港,浮尘从她的军靴旁掠过。   狄安娜站在圣殿塔之上,盯着城中异兽,按下了耳麦。   “两位博士,听得到吗?”   “嘶,嘶嘶......听得到,将军......”   狄安娜笑了笑:“您就别叫我将军了,卡夫卡博士。”   “呵呵,那你也别叫我博士了。”   “恩,”狄安娜说,“卡夫卡,麻烦你把耳麦交给弗兰兹。”   “他在旁边听着呢,有什么事,你说吧,是要重新启动防护罩吗?”   “不,没那个必要了。”   “那你是想......”   狄安娜说:“启动布里欧纳克之剑。”   “......将军,你确定吗,”耳麦那段是弗兰兹的声音,“一旦启动,我们可就没有退路了。”   “确定!”   狄安娜说:“一切后果,有我承担。”   “是,将军。” 第七十四章 对峙5   ===========================   西区,废墟。   飞空艇逐渐远离提尼斯上空,赛特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但城中的死亡蠕虫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仅如此,防护罩彻底停止工作,下一波异兽潮正肆无忌惮的涌入城内。   “妈的,这帮畜生!真是没完没了!”   四人退到一处废弃的危楼中躲藏,阿多尼斯到了极限,他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支撑了这么久,跟身旁的三个疯子一样,拼死保护一座根本与他无关的要塞城。   他瘫坐在地上,汗水打湿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污浊结块黏在他身上:“不行了,我已经被榨干了,真的一点都不剩了。”   不止是阿多尼斯,赛特和巴洛也逼近极限。   刚才的爆炸中,康罗伊陷入了昏迷,他们不仅丧失了一个战斗力,还必须要空出一个人手照顾他才行。   “康罗伊......”   巴洛紧紧的搂着昏迷不醒的康罗伊失了神。   “没事,他只是消耗过度,醒来就没事了。”   赛特在巴洛的肩上拍了一下,欺身探出危楼侦查四周情况。   “我们得赶紧撤退,”赛特说,“新一波异兽潮已经入侵,再待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纠正一下,我们就算撤退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赛特回头瞪着阿多尼斯,阿多尼斯不服的回瞪他:“怎么,我有说错吗?别忘了,那帮老不死的已经坐上飞空艇逍遥的避难去了,东区还有那么多难民,你会放下他们不管?”   阿多尼斯的话赛特无法辩驳,他心里也在打鼓,现在的提尼斯城根本扛不住下一波异兽潮进攻,城中难民不能不管,可就凭他们几个......   “报告军长!东区隔绝墙正在遭受大量异兽进攻!我们就快顶不住了!”   “报告军长!东区海港正在遭受海生类异兽袭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东区,海生类异兽?!   赛特立刻按下耳麦:“喂喂喂!东区海港什么情况!异能者呢?去海港支援的异能者呢!”   “你,你是谁,康罗伊军长呢?”   巴洛取下赛特的耳麦,厉声命令道:“东区海港汇报情况,目前战事如何。”   “报告副军长,目前海港战事不明,我们只知道海生类正在撞击冰墙,请求圣殿塔立刻支援!”   赛特紧握双手,盯着巴洛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但他只淡淡的回了几个字:“坚持住,我们马上赶到。”   说完,巴洛将耳麦扔还给赛特,然后化身成黑狼,示意三人上背。   赛特握着耳麦,戴回耳朵上:“你别硬撑,现在的你驮不了三个人。”   “吼......”   黑狼发出低吼催促,赛特犹豫不前,阿多尼斯起身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可不想再趟这滩浑水。”   赛特回头看他:“你带来的两个小孩不管了?”   阿多尼斯传来一声冷笑:“我们科威尼恩人可不像提尼斯的傻子,明知道不可能赢,还要硬着头皮上,你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赛特不再多言,他抱起康罗伊放在狼背上,然后骑上狼背。   “谢谢,”赛特说,“虽然我们俩不对付,但我还是代表提尼斯城,感谢你为这座要塞城所做的一切。”   阿多尼斯楞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声冷笑:“还是免了,一个通缉犯代表通缉他的要塞城向外邦人表示感谢,这种诡异的谢意我可承受不起。”   “不是作为通缉犯,是作为在提尼斯城出生长大的普通人,”赛特说,“不管你接不接受,不管我们之间是否有过节,我还是会对你说声谢谢。”   说完,赛特拍了拍狼背,黑狼立刻冲出了危楼,消失在阿多尼斯的视线中。   “呵,你这么说......我都有些惭愧呢。”   阿多尼斯笑笑,视线穿过危楼的破败的墙面望着逐渐被乌云笼罩的提尼斯城,还有乌云之下依旧挺立的圣殿塔。   劲风横扫,被凋零和腐败占据的空中的,忽然多了一丝凛冽的寒意。   “砍掉腐朽的根之后,这座要塞城有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呢?”   阿多尼斯眉尖若蹙,半身倚在墙边:“看在你还算有意思的份上,我也来为你做最后的送行吧。”   东区,海港内。   隔绝墙和冰墙之间是所有难民最后的栖身之所。   但是,隔绝墙出现裂缝,铁门凹陷,不停传来异兽的嘶吼和撞击的声音,缝隙越来越大,尖锐带血的獠牙和利爪透过门缝伸向门内;另一边的冰墙同样遭受到撞击,白色模糊的冰墙时不时被巨大的黑影覆盖,冰墙在颤抖,冰渣掉落,殷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墙面,又被翻涌的海浪一点点冲刷褪去。   没人知道冰墙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巨大的黑色鲸鱼发出一声声或愤怒或狂暴的咆哮。   他们不恐惧死亡,恐惧的是等待死亡。   人群之中,有人在哭,有人在咒骂,有人想打开大门痛快的死,有人却缩在人群中央乞求奇迹的降临。   “妈的!能不能别念叨了,老子听着就烦!”   “你懂什么!现在只有阿瓦隆能救我们!只要足够虔诚,我们就一定会得救!”   “阿瓦隆?哈哈哈,别笑死人了!你没看到阿瓦隆来的飞空艇已经走了吗!他们高高在上,眼里只有有钱人,向你这样的穷光蛋,别做上天的梦了。”   “你胡说!他们回来的,他们一定会来的!”   “哼,无可救药!”   在两人的争执见,突然有人指着天空大喊:“看!你们快看天上!”   “是阿瓦隆吗,是阿瓦隆来救......”   “阿什么阿!异兽!快趴下!”   一群灰面黑鹰从空中俯冲之下,难民们吓得双手抱头扑到在地,却被几声轰鸣逼退。   “报告队长,驱逐弹还剩最后两发,熔岩弹已经打光了!”   “子弹呢?”   “都打光了,地雷、爆破弹和燃烧弹都用光了!”   “操!”   队长一拳打在墙上,睚眦欲裂,身旁的士兵突然喊道:“队长!你看圣殿塔!”   队长循声望去,圣殿塔的四周不知何时卷起风暴,异兽从塔身周围退散,企图强行闯入的瞬间被风暴撕成碎片。   风暴之中,两座塔尖缓缓张开,巨大的增幅器从塔尖内伸出,汇聚起微微的蓝光。   “快看!这阵风!是狄安娜将军的异能!”   “我,我没看错吧,圣殿塔塔尖上的居然在发光!”   “是布里欧纳克之剑!是天空剑!圣殿塔启动最后的杀手锏了!”   队长望着塔尖之上不断积蓄的蓝光,眼中燃起希望的同时,绝望也正以同样的速度滋生蔓延:“大家都给我听着!必须坚持到圣殿塔发动天空剑!子弹打完了就给老子上刺刀,刺刀断了就用匕首!谁都不许当逃兵,死也得给我死在战场上,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咚咚咚!!!”   隔绝墙外的震动越发猛烈,金属的大门只剩最后几颗螺丝在顽强坚持,灰面黑鹰盘旋于上空,嘈杂的叫声好像在宣判众人的死期。   袅婀娜双手环胸,不爽的盯着空中的异兽:“操,没想到老娘会这么死得这么窝囊。”   “再坚持一下,”伊斯梅尔紧紧攥着双手,像是在祷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再坚持一下......”   “哎,还坚持个啥啊。”   袅婀娜眼睑微垂,苦笑一声:“除了那帮逃走的家伙,所有人都尽力了,是人都会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袅婀娜越说越生气:“但是老娘不甘心啊,临死前至少给我个男人吧!”   众人神经病似的望着这个饥渴的女人,伊斯梅尔和罗丹也忍不住挤出两分情绪笑她。   但下一刻,雷声暗涌,乌云翻腾,盘旋空中的异兽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俯冲直下,铺天盖地,宛如暴雨将至。   罗丹大吼一声:“妈的!这帮畜生!大家快趴下!”   众人纷纷抱头蹲下,伊斯梅尔无处躲藏,被袅婀娜紧紧护在身下。   伊斯梅尔愣住了:“姐,姐姐......”   “没事,”袅婀娜抱紧伊斯梅尔,遮住了她的双眼,“姐姐没有男人心疼,你可一定要等到你男人来找你。”   “拜托,拜托,再快一点,快一点......”   在伊斯梅尔的祈求声中,轰轰轰!三发巨响在空中炸开。   一个穿着背心马甲的壮硕男人矗立在人群之中,单手举着炮筒,另一只小臂上还绑着绑带,朝四散逃窜的异兽啐一口:“弟兄们!都给老子听清楚了!弹药打光了都无所谓,不准让异兽靠近一步!”   “是!老大!”   在男人的一声令下,海港上空炮火轰鸣,异兽的尸体带着火和烟一只只从空中掉落。   一声、两声、三声......人群之中传来越来越多的炮声,枪声以及豪爽的咒骂声。   “他,他们是......”   “是城中的佣兵队,”罗丹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们全战死了,没想到都混在难民堆里。不过,现在肯出来,还算他们有点良心。”   “罗老板?”   凯恩发现了罗丹,急忙穿过人群挤了过来:“罗老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呵呵,出来逛逛,不允许啊。”   “不,我可没这个意思......”   “唳!”   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尖锐鹰唳,一只垂死的灰面黑鹰猛地扇动翅膀直冲几人而来。   “小心!”   伊斯梅尔大喊一声,袅婀娜眼尖手快,拔出凯恩腰间的枪,‘嘭嘭嘭’连开数枪。   灰面黑鹰应声倒地,挣扎两下后,不动了。   伊斯梅尔看到目瞪口呆:“姐,姐姐,你会用枪?”   “废话,你姐姐我在暗巷混了这么多年,不会用枪还了得,只是这趟进城怕麻烦,没带。”   说着,她把枪还给凯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枪不错,喏,还你。”   “喜欢?送你了,”凯恩轻咳两声,伸出了手,“认识一下,凯恩,在城里有一支佣兵。”   “袅婀娜,”袅婀娜妩媚的一笑,收下了枪,“这次能活下来的话,欢迎你去我店里......”   “不好!门要塌了!异兽要闯进来了!”   守着隔绝墙的士兵换上了刺刀,汗珠滚落,双手紧紧握住枪托。   “咚咚咚!”   随着最后一声撞击,铁门猛然倒塌。   众将士已做好赴死一战的准备,地面却突然升起一道石墙,沿着隔绝墙的一路延伸加固,重新构筑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一个人影从高墙上落下,他褪去包裹在身上的石块,露出紫灰色的皮肤,朝人群中大喊:“梅尔!”   “我在这!”   伊斯雷尔喜出望外,冲向人群之中的伊斯梅尔。   “轰!”   又是一声巨响。   海港边耸立的冰墙不断伸出裂缝。   在人群的尖叫声中。   冰墙,塌了。 第七十五章 诀别1   ===========================   “大哥哥!小心!”   尼摩冲出海面,张开血盆大口直冲修而去。   修紧盯着尼摩踩在浮冰之上不避分毫,在尼摩逼近的瞬间升起一道冰墙。   尼摩的目标不是修,它猛地潜入海水之下,一记甩尾翻涌巨浪从身后将修掀飞,直奔海港。   “咚!”   巨大的身躯撞在冰墙之上,冰墙纹丝未动,尼摩在反作用力之下被撞回海中。   但它没有放弃。   它调转身体,再度对冰墙发起进攻。   贝克和贝拉卷起巨浪企图将尼摩驱离,尼摩潜入海下,一记猛冲冲出浪潮,庞大的身躯从海面上一跃而起,直直的撞在冰墙之上。   “轰!”   冰墙在颤动,被尼摩撞击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裂缝!   “住手!”   修浮在海边之上,他朝着尼摩大喊,却不忍与它刀剑相向,挥手试图修复冰墙。   尼摩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举动,它扇动尾鳍,掀起一阵浪潮,来势汹汹,将猝不及防的修重新圈入大海之中。   接着,又是“轰”得一声。   尼摩对准刚才的裂缝,侧身撞击在冰墙上。   裂缝大了许多,冰墙掉落细细碎碎的冰渣。   修被浪潮卷出了十米开外,从海面中冒头时,尼摩还在海港疯狂撞击冰墙。   贝克说:“不行哦,不行哦,这样下去我们赢不了哦。”   贝拉说:“不行哦,不行哦,哥哥还是下不了狠手哦。”   “喂,你们两个。”   修一拳砸在海面上,瞪着两个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小孩。   “能不能把我送到它背上。”   贝克和贝拉对视了一眼,在海中卷起浪潮将修甩到尼摩的背上,被尼摩一记翻身,再度滚落海中。   修没有善罢甘休,他急忙窜出海边,挡在尼摩和冰墙之间:“够了!尼摩!不要再撞了!你不是最亲近人类的吗!你不是最喜欢人类的吗!快走吧!快回去吧!就算你不再喜欢人类,也请你放过他们吧!”   尼摩根本不理会修,它摆动尾鳍,在幽怨的呼鸣声潜入大海。   再出现时,它已经游到了数十米开外的海港边,再度对冰墙发起进攻。   贝克说:“放弃吧,它不再是大哥哥的朋友了。”   贝拉说:“放弃吧,它不再是大哥哥认识的那条鲸鱼了。”   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背后刺骨的寒意他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望着疯狂的尼摩,迷茫又心疼:“它,它明明记得我,它明明还认识我,为什么,为什么......”   贝克说:“大哥哥,它可是异兽喔。”   贝拉说:“大哥哥,这是它的本性喔。”   “本性,尼摩的本性原来是这样的吗......”   贝克和贝拉看了看彼此,失望的摇了摇头。   贝克说:“大哥哥,如果你不想战斗的话就尽快离开吧。”   贝拉说:“大哥哥,你还是去修复冰墙吧,贝拉会努力拖住它的行动的。”   贝克和贝拉的身影远去,修无所适从的浮漂在冰冷的海水中。   “我,我要逃吗,我要再一次的逃跑吗......”   贝克和贝拉赶到尼摩身后,两人合力汇聚对准尼摩的喷水口迸发水柱。   贝克说:“快停下来吧,我们不想伤害你!”   贝拉说:“快住手吧,别让大哥哥伤心了!”   两人的行为无疑惹怒了尼摩,它调转身躯,在怒吼声中裹挟着巨浪冲向贝克和贝拉。   两个小孩见状立刻掀起巨浪抵抗,却被尼摩瞬间击溃,海水铺天盖地,眼看要将他们吞没,却被一道海面升起的冰墙阻挡。   但是,无根的冰墙被海浪击碎,冰屑纷飞,被两个孩子裹挟在巨浪中涌向尼摩。   尼摩一记甩尾将巨浪打碎,冰屑扎进了它的皮肤,淡淡的血色眨眼间在海中消散。   修没有注意到,他奋力的游向贝克和贝拉,身下却突然涌现无数泡沫,如同煮沸的开水,阻碍了修的视线,断绝了他的去路,似要将他淹死在泡沫潮之中。   贝克和贝拉想去帮忙,被一个浪头打翻,直直的摔入海中。   贝拉被摔疼了,钻出水面抹了抹吃痛的泪水:“咳咳咳,哥哥......”   “可恶,我生气了!”   贝克将贝拉拉出海面,泡沫潮越发汹涌,他们望着海中急速游动的巨大身躯,伸出双手合力在海中凝聚起一个水球,耗尽全部异能制造的水球也只能裹挟住尼摩的身躯,它的头部、前鳍和尾鳍依然暴露在水球之外。   “呼~~~!”   尼摩奋力挣扎,水球破了再愈合,愈合后又被挣破。   贝拉:“哥哥,我快支撑不住了!”   贝克:“妹妹,加油!在坚持一下!”   两个孩子咬紧牙根,汗水胜过了他们身上的海水。即便如此,他们拼尽全力支撑着,操纵水球将尼摩拽出海面,拖离海港。   “咳,咳咳......”   泡沫潮消散,修从窒息中捡回了一命,他趴在浮冰上猛烈的咳嗽,被海水和泪水涨红刺痛的双眼瞟见了正在跟尼摩僵持不下的兄妹俩。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强撑起身子站在浮冰之上,挥手冻结困住尼摩的水球。   尼摩的挣扎更加剧烈,它的前鳍和尾鳍拼命溅起浪潮,海浪如雨幕纷飞,水球中开始出现薄冰、接着是冰渣、碎冰块、大块大块的寒冰......   “呼~~~!”   尼摩发出咆哮,它的身躯在抗拒,它的喊声充满了痛苦,它的背鳍拼命搅动企图逃回海面之下。   “尼摩!住手吧!离开吧!快离开这里!我不想伤害你!我们是朋友,你不记得了吗!”   尼摩没有停下,它在挣扎,但它始终盯着冰墙耸立的海港。   水球没有停下,寒冰也不可能停下。   煎熬、痛苦、于心不忍、又不得不为止......   这不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战斗,却将所有人拽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贝拉咬紧牙关,她忘记的疼痛,忘记了思考,只是一味紧握双手,死死不肯松懈一寸:“哥哥,我,我快......”   “加油!加油!贝拉!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手!”   贝克也在死撑,他稚嫩的牙床渗出淡淡血色也无暇顾及。   尼摩的呼鸣,贝克和贝拉的坚持,修看着眼里,心如刀割。   为了尼摩,为了两个拼上一切的孩子,他在苦痛的挣扎中闭紧双眼,右手死死抓住左臂,在悲怆的怒吼声中,尼摩终于被锁进了冰球之中。   “呼,哥,哥哥......”   “贝拉......”   “小心!”   耗尽全力的兄妹俩陷入昏厥,直直的坠落,修一头扎进海水之中,抱起昏厥的兄妹俩安置在浮冰之上。   做好一切之后,修脱力的跌坐在浮冰之上,看着浮在海边上的巨大冰球。   “尼摩......”   在修的喃喃自语中,空中传来‘嗡嗡’的轰鸣。   白色的飞空艇停在圣殿塔之上,几分钟后,又飞离了提尼斯城的上空。   “走了。”   乌云盘踞,很快掩盖了飞空艇的身影。   “普林,安全了,赛特应该也放心了吧。”   修虚弱的笑了笑,心中跟着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浑身的力量在退去,黑暗的困意逐渐侵蚀他的视线。   “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吧......”   在修即将闭上双眼的一刻,他看了眼尼摩。   他看见了尼摩的眼睛。   那的眼睛染上了鲜红,忧郁和温柔消失殆尽,此刻只剩下暴怒和疯狂。   那不是尼摩的眼睛,那不在是修所熟知的儿时玩伴!   “呼!!!”   突然,尼摩发出一声令人惊骇的咆哮,它挣扎着划动前鳍和尾鳍,直直的冲向海港。   “住手!尼摩!快住手!”   修从黑暗的困意中强撑起意识,跳出海中,拼命游向尼摩。   “咚!咚!咚!”   尼摩摆动尾鳍,不停撞向立在海港前的冰墙,冰球一点点破裂,削去冰屑,撞出坑洞,裂缝不断扩张延伸,渐渐染上殷红的血色。   “够了!尼摩!不要再挣扎了!不要在伤害自己了!”   海水翻涌,深暗的海水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尼摩还在撞击冰墙,它身上的冰球在撞击中一点点撞破消磨,它的皮肤被磨破,被划开,被撕裂,伤口密密麻麻的攀上它的身躯,放出它的血液。   修能感觉到它的痛,而这些痛使得尼摩更加疯狂。   “尼摩!我帮你解开!我帮你解开!停下!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尼摩已经听不到修的声音,它疯一般的撞击冰墙,冰墙在剧烈动摇,裂缝飞速蔓延,冰球一点点被削离,血色也越来越浓。   “咚!咚!咚!”   一声声撞击冰墙的巨响,透过冰冷的海水一下又一下砸在修的心口上。   他的呼喊,他的请求,已经无法传达给尼摩。   “咚!咔啦!”   终于,冰球在无数次冲击下碎成了数块。   “呼~~~!”   摆脱了束缚的尼摩已是伤痕累累,血流不止,它早已精疲力尽,可它没有停下,它摆动着前鳍和尾鳍挣扎着从海中越出撞向冰墙。   “停下!快停下!”   修放弃了思考,他拼命的游向尼摩,顾不上用手用脚还是用牙爬上它的后背。   尼摩没有力气再掀起巨浪,它想把修甩下去,修一次又一次爬上它的后背。   “不要再撞了!停手吧!尼摩!”   “呼~~~!”   尼摩剧烈挣扎,它甩不掉修,就带着修一起撞向冰墙。   修死死抱着尼摩的背鳍,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他听到冰墙松动的声音,听到了炮火轰鸣,听到了异兽的嘶吼和咆哮,听到了人类呼救和惨嚎,听到了翻涌的浪潮......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烟和火,同样的人类倒下的身影在一瞬间涌入修的大脑。   “修,活下去,哪怕只有你一个,你也要活下去......   他瞪大了涨红的双眼,用尽所有的力量唤出冰锥刺入尼摩的伤口:“够了!够了!够了!你不是尼摩!你不是我的尼摩!你只是一只异兽!一只残害人类的异兽!我的尼摩已经死了!它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修歇斯底里的喊着,泪水混杂着尼摩的血和刺骨的海水,他哭着咬住尼摩翻起的皮肉,死死的扒在他身上。   但是,他听不到尼摩的声音。   它没有发出怒吼,没有对自己发起进攻,甚至没有再把自己甩下去的意思。   巨大的黑色身躯只是不停的机械性的撞击冰墙。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反击!为什么你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住手呢!”   “呼~~~”   回应他的是一声悠远绵长的呼鸣。   就像曾经无数次它呼唤自己时发出的声音。   修停住了动作,他趴在尼摩的背上,轻声喊道:“尼,尼摩?”   “呼~~~”   又一声悠远绵长的呼鸣。   “尼摩,是你,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在修宛如失而复得的呼声中,   立在海港的冰墙,   ‘轰’的一声,   塌了。 第七十六章 诀别2   ===========================   “啊!异兽!是异兽!”   “不!那不是异兽!那是怪物!那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逃!大家快逃啊!”   冰墙轰然倒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从未见过的巨大的海生类异兽,裹挟着冰水、海水和血水涌上海港。难民们四散逃窜,拼命远离海港,却被隔绝墙阻挡根本无处可逃。   他们不得不面对这只庞然巨兽,在尖叫和求救声中,众人发现那只骇人的怪物似乎已经奄奄一息,它背上扎满了冰锥,血流成河,一个青年缓缓从怪物的背上站起来,带着浑身的鲜血。   “修?罗老板,那是修吗?!”   凯恩望着巨兽身上站着人,回头时,罗丹不知何时被人潮冲散了身影,身边只有他下意识抓住的袅婀娜。   袅婀娜吃惊到忘了收下巴:“是他!牛逼啊!他竟然一个人搞定了这么大只怪物?!”   其他难民也跟着喊道。   “你们看!是那个异能者,他还活着!”   “喂!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赶紧杀了那只怪物啊!”   “对啊!对啊!杀了它!杀了它!”   所有的难民高声齐呼,每个人都举着手,不停的催促青年解决掉怪物的性命。   但是,青年没有下手。   他不可能下手。   尼摩的眼睛在流血,它的头,它的皮肤,它的前鳍、背鳍和尾鳍都在流血。   “这,这是我做的吗,这些都是我做的吗!”   修崩溃的跪倒在尼摩的面前,抱着它已是泣不成声:“尼摩,对不起,对不起......”   围观的众人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一头雾水。   “他,他在叫什么?”   “不,不知道啊,他好像是在叫这是怪物?”   “啊?不可能吧,难道他疯了?!”   “肯定是疯了啊,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抱着一只怪物哭得稀里哗啦。”   “那,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不肯动手,那我们来!回头问起来,老子也能当一回救世主!”   众人中突然站出一伙儿持枪的雇佣兵,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尼摩。   扣动扳机的瞬间,修只回头瞪了一眼,他们手中的枪立刻被冰封,就算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也无法扣动扳机。   “这,这怎么会!”   “妈的!这人到底是帮我们还是帮怪物的!”   “等等!我看他有点眼熟,好像,好像就是通缉令上的那个人!”   “还真是!哦~~~难怪了,没准这怪物就是他招来的!”   “操!那还等什么!连人带怪物给我一起打,没准可以拿双倍,不,十倍赏金都不是不可能!”   说着,那个为首的佣兵扔下枪,换上炮筒,却被一只大手打翻在地。   “凯恩,你干嘛!你想独吞吗!”   “放你妈的屁!”   凯恩一把揪住那人的脖领,恶狠狠的瞪着他:“没有他,你这条小命还活的到现在?”   凯恩甩开那人,又盯着其他跃跃欲试的家伙儿:“都他么给老子滚!这人我保了,谁都不许动他!”   那人踉跄着站定脚跟,理了理衣襟,勾起冷笑:“哼,保什么保,想独吞赏金就直说,大家都是阴沟里的臭虫,用不着装得这么光明正大。”   “呵,我说怎么这么臭呢,原来是一只臭虫,”袅婀娜捏鼻子,另一只手在鼻尖扇了扇,“同样是阴沟,有的臭虫爬出来就不是臭虫了,可有的臭虫就算穿金戴银、腰缠万贯也终究是一只令人恶心的臭虫。”   “嘿,你个贱......”   那人话音未落,袅婀娜直接拔枪顶住他脑门:“在你说出来之前,你还有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呵呵,有点意思。”   那人不躲不避,轻轻一拍双手,十几个枪口瞬间对准凯恩和袅婀娜。   “我这人一向不爱对女人动手,只爱对女人动粗。”   袅婀娜微眯双眼,握枪的手更多了几分力道:“老娘什么没见过,谈粗,你个歪麻杆够格吗?”   “你!”   “轰轰轰......”   僵持中,地下升起一道石墙将他们与众人隔绝,袅婀娜和凯恩迅速解决了其他几个佣兵,伊斯雷尔和伊斯梅尔站在修的身后。   “修......”   伊斯梅尔缓缓靠近修,伸手轻轻放在他肩上:“修,它是......”   修没有回答,可他的痛哭已经说明了一切。   伊斯雷尔说:“修,好好跟它道别吧,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   “吼!!!”   突然,城中传来了骇人的咆哮声。   修猛地一震,胡乱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圣殿塔被三只死亡蠕虫包围,空中盘旋的异兽更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但让人惊异并非那些异兽,而是被风暴隔绝的圣殿塔顶令人无法直视的刺眼强光。   “那是什么!”   “布里欧纳克之剑,”伊斯雷尔说,“那是提尼斯城最后的防御手段......”   “能量积蓄中,目前进度89%,93%,98%,100%......布里欧纳克之剑蓄能完毕!”   弗兰兹和卡夫卡紧盯蓄能完成的进度条,按下了与狄安娜的通讯。   “狄安娜,布里欧纳克之剑已蓄能完毕,您确定要使用吗?”   狄安娜的气息有些不稳:“启动吧,卡夫卡。”   “你又在勉强自己?”   卡夫卡担心的说:“强行使用异能制造这么乱来的暴风壁,就为了给蓄能争取时间?狄安娜,你是下定了决心吗?”   “是。”   狄安娜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正常,可她的手却颤抖得有些握不住佩剑。   弗兰兹转动调节器,同卡夫卡一左一右按在两个不同的红色按钮上,系统立即传来警报的提示音。   “警报!警报!城中能量即将耗尽,能量即将耗尽!是否启用布里欧纳克之剑,是否启用......”   红灯闪烁将整间实验室照得犹如浸满鲜血,弗兰兹的手还没有松开,他再一次确认到:“将军,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还有下一波异兽,您打算......”   “弗兰兹博士,”狄安娜打断道,“如果今日注定是你我,是这座要塞城的末日,我们的抉择又有何区别?”   “明白了。”   弗兰兹和卡夫卡对望一眼,收起所有的犹豫,启动程序。   “布里欧纳克之剑已启动,系统将自动扫描城中异兽,予以一对一精准歼灭,请无关人员尽快撤离,前往安全地带避难......”   机械女声在提尼斯城的上空响起,所有人都望着圣殿塔尖的强光,乌云之下,犹如一颗新生太阳照耀着整座提尼斯城。   所有人都跪下,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他们抱紧自己的身体,异兽们仿佛也察觉到了危险,但它们却更加猛烈的对圣殿塔发起进攻,不顾生死,拼命的撞向围绕圣殿塔的暴风壁。   “轰!轰!轰!”   大地在震动,塔身在颤抖,空气也随之发出阵阵轰鸣。   修望着塔尖,刺眼的强光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和恐慌:“什,什么叫一对一精准歼灭!那是什么东西!它到底想干什么?!”   “歼灭异兽,”伊斯雷尔看着修,微微低头,“那是它被制造出来的使命和目的,是保护提尼斯城最后也是最彻底的手段。”   “警告,警告!城中能量不足,布里欧纳克之剑持续时间预计为四秒,是否启动!”   “只能维持四秒?!”狄安娜问道。   “是的,”卡夫卡说,“就算用上备用能源,持续时间也只能增加一秒钟左右。”   “用光!”狄安娜斩钉截铁的说:“备用能源不足以再一次启动布里欧纳克之剑,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既然如此......”   卡夫卡打开最后的安全阀,指针转动,瞬间倒退到零点红线。   “布里欧纳克之剑已启动,消耗城中全部能量,预计持续时间为五秒,已开启扫描模式!”   “修!快离开!否则你也会被一起消灭的!”   “不!不行!我要把尼摩送回海里!只要把它送回海里,它一定可以逃走!”   修伸手冻住地面,想要将尼摩推回海里,伊斯梅尔想拉住修,可机械女声再度在天空响彻。   “扫描完毕!已锁定城中异兽数量,合计5314只,布里欧纳克之剑即将启动,请所有人类远离异兽,尽快撤离!重复一次,请所有人类远离异兽,尽快撤离!”   聚合的塔尖缓缓升起,刺眼的强光几乎就要突破暴风壁。   “布里欧纳克之剑即将启动,倒计时已启动,倒计时间五秒钟,5......”   “修!”   伊斯梅尔几人想要拉走修,却被一道冰墙隔绝。   “4......”   伊斯梅尔大喊:“修!你不要做傻事啊!”   “3......”   “不,不能死,尼摩,你救了我一次,现在该轮到我救你了!”   “2......”   “修!”   突然,一只黑狼越过岩石加固的隔绝墙,骑在狼被上的男人大喊着直冲海港而去。   “1......”   修回头,朝着那一抹红色摇了摇头:“赛特,抱歉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修!”   “布里欧纳克之剑启动!!!”   暴风壁消散,强光降临,穿破乌云,笼罩住提尼斯城。   圣殿塔内,狄安娜闭上双眼,低声默念着:   “愿提尼斯城一直长存!” 第七十七章 诀别3   ===========================   强光散尽,提尼斯城被一片暗色的朦胧笼罩。   赛特瘫在冰凉的石砖地上,视线游离,耳中嗡嗡作响,意识在灰蒙蒙的迷雾中悬停了数秒之后,他才如溺水般猛地惊醒,险些被浑身的剧痛再度拽回黑暗的深渊。   赛特粗重的喘息着,忍痛撑起身子从坚硬到膈手的地上爬起来,他四周看了看,伸手难见五指,双眼只能捕捉到一片浮动的灰蒙虚影。   他咳了咳,轻微的咳嗽带起了浑身的疼痛,他忍住作呕的冲动,挥手驱散充斥在空气中的灰色颗粒,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修?是你吗,修?”   赛特眯起双眼,几度揉搓眼睑后,他终于看清了青年的背影。   “修?修!”   赛特急忙起身,身形还未站稳,小腿一软,重新摔倒在石砖地上。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不在乎手掌手肘的破皮出血,焦急的喊着修的名字,连滚带爬冲到海港边,一把抱住修,却发现他身上沾满了干枯发黑的血迹。   “修,修!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受伤?!”   赛特心急如焚的检查修的身体,他身上只有几处挫伤和淤伤,干枯发黑的也不是他的血。   但是,修的状态很糟,他的身体冰凉,双眼充血,目光灰暗无神,呆滞的跪坐在地上,如提线人偶般任由赛特摆弄,不论赛特如何喊他、摇他,他都没有一丝回应,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壳。   赛特慌了,他拉开外衣,紧紧将修裹进怀中,不停擦拭他脸上的血痕,呼唤他的名字:“修,修,我是赛特啊,我回来了,你看看我,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修,你别吓我,你看着我啊,修!”   赛特视线有些模糊,苦涩的液体溢出眼眶,顺着他的侧脸低落在修的脸上,淡淡的温度一点点化开凝结在他脸上发黑的血痕。   “赛,赛特......”   终于,怀中的青年微微动了动嘴唇,虚弱的声音传入赛特耳中的一刻,他如蒙大赦般捧着心上人的脸庞,泪水夺眶而出:“修,是我,我是赛特,我回来了,你看看我,你摸摸我。”   赛特抓住修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是冷的,身体也是冷的,赛特搂得又紧了几分,不停的搓着他的身体。   “赛特,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赛特急忙应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赛特一边道歉,一边搓揉着修的身体。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修的身体始终没有好转,冷得就像一块化不开的寒冰。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人,修的脸色惨白,嘴唇冻得乌紫,身体隐隐还在发抖。   “修,修?”   修慢慢回头,对上赛特的视线:“赛,赛特,我好困,我好想休息......”   “修,你不能睡,你看着我,修!你睁开眼睛,不能睡!不能睡啊,修!”   “别,别怕......”   修眨了下眼睛,指尖虚弱的勾在赛特脖颈上,往他怀中靠了靠:“我只是累了,让我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赛特咽下喉头的哽咽,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他紧紧贴着修的额头,将自己的体温毫无保留的献给修:“修,修,听话,你不能睡,不能闭上眼睛,你陪陪我好不好,你陪我说说话,不,你不用说,你听我说就好。”   “傻瓜......”   修忽然笑了一下,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赛特的手:“我真的只是累了而已......”   赛特看着怀中的修,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但嘴唇的乌紫淡了少许,冰冷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   “赛特......”   “在,我在。”   修动了动脖子,他望着天空,微微伸直了指尖:“你看啊,下雪了......”   灰暗的阴霾逐渐散去,笼罩着提尼斯城的乌云褪去恶意,厚实如棉被般的灰白色的云朵撒下细碎的雪花,一片一片,遮盖在漆黑的焦土之上。   “下,下雪了?”   赛特望着天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洁白的晶体落在他的手中,融化成透明微凉的水渍。   “赛特,提尼斯城也会下雪吗......”   “不会,”赛特说,“我也是第一次在提尼斯城看下雪。”   “是吗,那还挺可惜的......”   修轻轻的换了口气,枕在赛特的肩头:“你知道吗,在阿尔比昂,每年都会下雪。”   “你喜欢下雪吗?”赛特轻声问道。   “不喜欢......”修小声的说。   “为什么?”赛特问。   修喘了口气,颤抖着牙尖缓缓说道:“因为,下雪了,尼摩,就要走了......”   赛特忍住泪水,抱紧昏睡过去的修。   在他们身旁,一只巨大的黑色的鲸鱼已经停止了呼吸。   它的身体被贯穿了一个大洞,暗色的血液轻柔的垫在赛特和修的身下。   赛特看得很清楚,在强光落下的瞬间,这只黑色的鲸鱼用尽最后的力气顶开了修......   城内,异兽绝迹。   城外,再无异兽踪影。   火和烟已经消散,空气中还残留着些浮灰,人类和异兽的尸体混杂在一起,能看见几寸土地,能听见几处流水已无人在意。   一切的一切,都将被这场大雪覆盖。   “结束了,都结束了......”   狄安娜瘫坐在地上,筋疲力尽的看着空中飘落的雪花。   洋洋洒洒,在空中飞舞盘旋,覆盖在大地之上。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生者的欢呼,有的只是无尽的空虚和满目疮痍。   “布里欧纳克之剑已关闭,能量耗尽,系统即将进入休眠模式。”   圣殿塔内,机械女声最后一次响起。   狄安娜长舒一口气,对着一匹狼藉的空港开口说道:“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滴...滴...滴...能源不足,防御模式解除,布里欧纳克之剑已进入冷却,预计用时24小时,确认无法再次启动,统计歼灭异兽5313只,系统即将关闭......”   “等等!!!”   机械女声消失,她最后的话语却让狄安娜惊起一阵恶寒。   5313......   没记错的话,布里欧纳克之剑启动之前,扫描异兽的数量是5314只......   少了一只异兽!!!   未知的恐惧在蔓延,莫名的窒息感瞬间在人群中扩散。   “怎么回事?为什么是5313只?之前不是说有5314只异兽吗?”   “不会是系统出错了?”   “对,一定是系统出错了,异兽已经消灭干净了,城里不可能还有异兽!”   “可,万一真的漏了一只......”   “啊呀,漏就漏嘛,一只而已,我们这么多人,还有异能者,能怕区区一只小异兽?”   “可,可是,我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怎么感觉地面在颤......”   人群中的猜测议论不过数秒,提尼斯城发出颤抖,土壤在沸腾,空气在叫嚣,在恐惧依旧抓住每个人的神经的间隙,只听一声破土的巨响,褐棕色的状如天柱般的身躯窜出地面,骇人的咆哮裹挟着恶臭卷土重来,再度侵蚀这片残破的大地。   “死亡蠕虫!是死亡蠕虫!”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死亡蠕虫直直的撞向圣殿塔。   “轰,轰!”   塔身开裂,塔尖的增幅器轰然掉落,在地上砸出深坑,四分五裂。   “该死!这家伙钻入地下逃过一劫吗!”   塔身剧烈晃动,狄安娜握紧佩剑插进地面裂开的缝隙勉强站稳身形,急忙按下耳麦:“博士!博士!卡夫卡!弗兰兹!你们听得见吗!立刻撤离圣殿塔!请立刻撤离圣殿塔!”   “听...听...狄安娜...我们...离...马上...”   “快!快撤离圣殿塔!我来拖住它!你们尽快撤离!”   “喂!狄安娜!听得到吗!”   实验室在颤抖,书籍资料掉落满地,试管仪器更是因颤抖的塔身摔着稀碎。   弗兰兹的器械臂一只抓住附近的栏杆,一只抓住卡夫卡,卡夫卡对着通讯器大喊,却只能听到狄安娜断断续续的声音。   “快...撤离...我...拖住...尽快...”   “狄安娜!回来!狄安娜!”   卡夫卡冲着通讯器大喊,突然实验室外发出一阵爆响,外墙玻璃破碎如雨般哗哗作响,寒意倾巢而入,劲风卷着雪花涌入室内,吹得资料漫天乱飞。   “博士!博士!请尽快撤离!将军在外面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必须尽快撤离!”   窗外狂风大作,狄安娜一人牵制住死亡蠕虫,将它从圣殿塔驱离。   塔身不再晃动,弗兰兹不甘心的把小白球从实验台上取下装进隔绝容器,却被一阵强风掀翻,临时拼接的隔绝容器当即摔成了数块,小白球滚落,卡在楼梯的拐角处。   “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   “等等,弗兰兹。”   卡在拐角处的小白球冒出了透亮的蓝光。   两人瞪大了双眼,小白球发出隐隐的咔哒咔哒的声音,接着,浑然一体的小白球弹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突起,蓝光从突起处射出,印在实验室雪白的墙上。   “这是什么?”   弗兰兹操控机械臂捡起小白球,蓝光随着机械臂的动作不断变化图像。   “是投影,这个小白球里面似乎记载了某种信息。”   卡夫卡拿过小白球,几番调整角度后,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张完整的大陆地图。   只是......   “我们研究半天,就只为了一张世界地图?”   弗兰兹皱着眉,他身旁的卡夫卡盯着这张地图看得出神。   下一秒,突然如获至宝的欢呼道:“这,这是法洛斯的地图!找到了!终于......”   “博士!快走!!!”   楼下,一声士兵的惨嚎打断了卡夫卡的欢呼。   他急忙收起小白球,从楼上往下,看到的是两个士兵惨死的尸体,以及......   一个披着长袍的诡异身影。 第七十八章 诀别4   ===========================   狄安娜手持佩剑,从空港上一跃而下。   风为她让路,雪在她的身侧盘旋,矫健的身姿划破空气,直冲肆虐的死亡蠕虫而去。   剑锋聚起狂风,无形的利刃切开雪花,对准死亡蠕虫的口器,却只能斩断数根纲毛,在它糙实的表皮上留下几道浅浅的伤痕。   狄安娜浮在空中,她的攻击没能生效,反而激怒了死亡蠕虫。   “吼!”   死亡蠕虫发出一声骇人的咆哮,生长在口器周围的纲毛肆意挥动,感受着气压的变化,捕捉着空气中的气味。   布里欧纳克之剑进入倒计时的那一刻,震动颤动的气压令这只死亡蠕虫本能的逃回地下,直到空气逐渐归于平静,它才重新钻出地底。   之后,它所感受到的一些都不一样了。   空气是冷的,浮动着淡淡的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空中落下,火焰和浓烟的味道所剩无几,城中的血腥味也在一瞬间蒸发殆尽。   没有危险,也得不到其他死亡蠕虫的回应。   它是一只虫子。   没有大脑,无法思考,无法理解生和死的含义,只是条件反射般的行动。   它感知到同类的死去,感知到危险消失,感知到一个清晰的发生源就在它身前的不远处。   毁掉!   必须毁掉它!   本能驱使它行动,本能驱使它破坏!   它在咆哮,它在摧毁一切阻挡它前行的存在!   “轰!轰轰!”   风的利刃接踪而至,对准死亡蠕虫的口器发起猛攻。   “该死!这恶心的虫子竟然这么硬!”   死亡蠕虫被狄安娜的攻击激怒,口器的周围纲毛的断口处冒出淡淡的墨绿色浓稠的液体。   “它的弱点在体内?”   “吼!”   死亡蠕虫发出咆哮,扭动着身躯,张开深渊般的口器疯狂的扑向狄安娜。   狄安娜从容应对,驱使着寒风回避死亡蠕虫的猛扑,乘势对准死亡蠕虫的伤口再度击出风刃。   “啪啪啪!”   风刃迅猛锐利,在口器和尖牙的缝隙间切开了数道伤痕,皮肉翻开,露出鲜红的嫩肉。   攻击终于生效,狄安娜乘胜追击又挥出几道风刃。   死亡蠕虫痛苦的扭动身躯,朝狄安娜喷出一口黄绿色的腐蚀液。   狄安娜操控风刃将腐蚀液四散劈落,死亡蠕虫却趁着空隙横擦过圣殿塔的塔身,张开口器钻回地下。   “休想逃!”   突然间,黄沙翻涌,风沙贴着大地灌入它布满利齿的口器之中。   但这次的伏击没能像上次那样奏效,死亡蠕虫立刻闭合了口器,迅速伸直腔肠状的身躯喷出一口腐蚀液,浓烈的恶臭伴随着浓稠的液体如一张大网扑向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被迫唤起风沙弹开,腐蚀液喷溅在附近的废墟之上,雪花瞬间消融,无数人类和异兽的尸体在腐蚀液的侵蚀下,化成了一滩发黑焦油状的污浊。   “可恶,差一点就......”   阿多尼斯捏紧拳头,忍不住一声大骂。   漂浮在空中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很勉强,唤起风沙的那一刻,他的胸口更是发虚脱力,险些从空中坠落,成为那滩污浊中的一员。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事......   阿多尼斯揪着胸口,轻柔的淡淡的凉意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上。   等他察觉时,寒意席卷大地,提尼斯城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这场雪,该说天公不作美,还是......”   阿多尼斯望着死寂的提尼斯城,风雪过境,尸横遍野,断壁残垣,海港是一只扎眼的巨大鲸鱼的尸体。   绵延海港一线,最后的难民们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紧紧缩成一团,灰头土脸,眼中刻着惊慌和恐惧,竟和城中破败的景象融为一体。   天时,地利,人和。   这些跟提尼斯城已毫无瓜葛。   这里成了一片墓场。   埋葬了人类,埋葬了异兽,埋葬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要塞城。   圣殿塔是墓碑,这场雪便是盖在墓场上的棺盖。   “外使!小心!”   狄安娜的喊声将阿多尼斯拉回现实,抬眼间,一个尖牙参差的深渊巨口几乎就要将他吞噬。   “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   阿多尼斯勾起嘴角,笑意却瞬间凝固在他的脸上。   他的手上是空的,黄沙没有聚集,风也没有呼应,他竟然无法翻涌起风沙!   “怎,怎么会......雪?难道是因为这场雪!”   “吼!”   黑影盖顶,恶臭侵袭。   阿多尼斯咬牙,拼尽全力逃离那张深渊巨口,热血涌上大脑,冷汗却蹭蹭蹭的往外冒。   “妈的,要不来急了......”   “啪!啪!啪!”   狂风抽打空气,三发风刃切中死亡蠕虫的口腔内壁,死亡蠕虫痛苦的发出吼叫,扭动的身躯撞在阿多尼斯的侧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阿多尼斯撞飞。   “外使!”   狄安娜急忙冲向阿多尼斯的方向,迎面而来的却是褐棕色如城墙般的身躯。   狄安娜挥剑抵挡,巨大的身躯将她弹开,直直的撞向提尼斯城的玻璃外墙。   狄安娜挥剑唤起狂风凝聚在身后,在狂风和玻璃外墙接触的一瞬,“哐啷”一声巨响,玻璃外墙碎成了残渣,狄安娜摔在地板上连滚数圈,一手抓地迅速稳住身形,佩剑插地,发带松脱,脸上的擦伤渗出血痕,狂风掀起的黑色长发中是露出苍白的发丝。   “吼!”   死亡蠕虫咆哮着冲向圣殿塔,狄安娜目光凛冽似刀,周身的狂风吹散雪花,手中的佩剑寒光一闪,飞身一跃迎头冲向死亡蠕虫。   “滚!这里不是让你肆意妄为的地方!”   圣殿塔外,风声作响。   塔身内部,火舌喷涌。   士兵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长袍怪人,他低着头,兜帽遮脸,戴着暗色的手套,看不见容貌,也不出声,无法分辨他是男是女。   在他的脚边,两个士兵的死状诡异而残忍,都是瞬间被拧断了脖子,没有一点挣扎就咽了气。   “开枪!都给老子开枪!”   战友莫名被杀,士兵们怒不可遏的扣动扳机。   枪口喷出火舌,子弹疯狂倾泻,呛人的硝烟味顿时充斥在整间实验室中。   那个怪人不慌不忙,只是飞身一跃,轻而易举的跳到士兵们的身后,黑色的手套擦过士兵的脖颈,‘咔啦’一声,又一个士兵在他们眼前被拧断了脖子。   “妈的!你去死!”   士兵们调转枪头,怪人的手先一步握住枪口,向上一折,枪口被掰弯。另一个士兵急忙对准怪人的胸口开枪,怪人抬腿一脚正中士兵的腹部,那个士兵当场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后脑着地,鲜血缓缓流出他的嘴角,没气了。   “博士!你们快走!我们来拖住他!”   剩下两个士兵见状直接扔了枪,拔出匕首与怪人近身肉搏。   可是,那两个士兵还没挥出匕首,双手就已经被怪人折断,匕首掉落在地,在惨嚎声中,怪人掐住他们的脖子,硬生生的将两人举了起来。   “住手!”卡夫卡对着怪人大喊。   然而,为时已晚。   怪人没有丝毫手下留情,像捏死蚂蚁一样直接掐死了两个士兵,手一松,又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你,你......”   恐惧和愤怒令卡夫卡不禁颤抖,他抓着栏杆扶手,瞪着下楼的怪人:“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怪人没有说话,偏过头,微微抬起,看着楼上的二人,然后慢慢转过身子,身形微曲,突然一跃而起,伸出戴着暗色手套的手对准卡夫卡的脖子。   卡夫卡瞪大了双眼,那只手在逼近他的瞬间突然往身侧一挡,接住了一只金属的机械臂。   “弗,弗兰兹......”   “哼,别以为老人家就好欺负。”   弗兰兹眉头一紧,身后的机械臂突然发力,一拳将怪人打飞,砸回一楼。   卡夫卡缓过神,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有些腿软。   “亏你在外面游荡了11年,这点小场面被就吓到了?”   “还,还好。”卡夫卡拍了拍胸口。   在外游历11年,死里逃生的次数卡夫卡早已记不清了,心脏也受到非比寻常的锻炼。   但令他感受到恐惧并非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想杀他,而是这怪人的本身就让他感受到强烈的厌恶和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就在卡夫卡想要探究这种感觉的来源时,怪人再度一跃而起,目标转向了背对他的弗兰兹,挥拳落下。   “小心!”   话音刚落,机械臂先一步挡住了怪人的拳头,怪人顺势抓住机械臂,拉着弗兰兹从二楼一起坠落。   卡夫卡急忙往下望去,只见弗兰兹身后的机械臂又多了两只,一只勾住栏杆扶手,另一只挥拳落在怪人的脸上。   怪人被打回一楼,落地时他双手撑住地面,敏捷的两个后翻与弗兰兹拉开距离。   弗兰兹在机械臂的支撑下稳稳落在地上,盯着那个怪人,扶了下歪了的镜框:“没规没矩的东西,今天,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 第七十九章 诀别5   ===========================   “弗兰兹!”   “喊什么喊,你有在这里喊的功夫,还不赶快跑!”   弗兰兹先发制人,操控机械臂两拳打向怪人。   怪人轻松闪开,一记高跳越过头顶,冲向二楼的卡夫卡,却被伸长的机械臂抓住脚踝。   怪人转身一记踢击对准机械臂,机械臂直接将怪人往空中一扔,接着抓住他踢过来的那条腿,狠狠砸向地面。   怪人被砸了个狗吭泥,却没有被摔懵,双手撑地立刻起身。   “哼!想都不要想!”   弗兰兹的一声冷哼,机械臂没有松开怪人的腿,拽着他在地上一通摔砸,最后一把扔出大楼窗外。   可就在外人即将飞出大楼的一刻,他伸手抓住了外墙的窗框,一个翻身稳稳的站在玻璃残渣上,没有疲惫,没有倦怠,寒风涌进窗口都无法撼动他的身形,只是无声的俯视着弗兰兹。   “这,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异能者,也不可能有这么强的身体素质!”   冷汗从弗兰兹的鬓角滑落,他不是上阵杀敌的士兵,也没有上过战场的经验,但他明白,即便有机械臂的辅助,他也绝对不可能战胜这个怪人。   好在,这人怪人没有武器,只要与他保持距离,说不定......   弗兰兹悄悄调整机械臂的模式,将机械臂的灵敏性调至最高,一边紧盯怪人。   实验室陷入了一阵沉默,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突然,怪人毫无征兆的冲向弗兰兹。   机械臂迅速伸长抓住二楼的栏杆,弗兰兹躲过一劫,怪人与他擦身而过,‘咚’的一声撞在墙上,震落一片墙灰。   机械臂迅速捡起士兵身上的枪,火舌喷溅,枪口对准浮灰的中心拼命扫射,子弹尽数落在怪人身上。   子弹几乎被打光,弹壳落了一地,怪人却顶着枪林弹雨纹丝不动的从墙灰和硝烟中站了起来。   弗兰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怪人的身形依旧岿然不动,长袍被击穿了无数破洞,却不见一丝流血。   不是人!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类!   弗兰兹明白过来后,机械臂立刻调转枪口对准怪人头顶的灯柱。   啪啪数枪,灯柱连同钢架电线一同砸落在怪人身上,如锁链般困住他前行的脚步,但怪人的身形始终不曾弯过一下,就这么直直的站着,像一个感觉不到痛的傀儡。   在这个空隙中,腿脚不便的卡夫卡离开了二楼,刚踏上一楼的地面,机械臂立刻抓住老人将他推向实验室的大门。   眼前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怪人突然一把扯掉身上的电线,撕开破碎的长袍。   他的身躯泛着金属的色泽,纤细到有些简陋的身躯,双臂修长,两条腿细如竹竿,椭圆形的脑袋映着弗兰兹和卡夫卡惊恐的神情。   长袍之下竟然是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的‘脸部’泛起红光,弗兰兹冷汗直冒。   眨眼的瞬间,机器人双腿的轴承一动,直冲挂在半空的弗兰兹。   机械臂立刻松开,机器人撞上了二楼的试验区,弗兰兹略显狼狈的退到了卡夫卡身旁。   “说了吧,所以,我才讨厌机器人!”   “什么是机器人?”卡夫卡瞪着弗兰兹,“提尼斯城有进行机器人的研究吗?”   “不可能!”   弗兰兹抓着卡夫卡往门外撤,斩钉截铁的说:“我一向最反感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研究,圣殿塔不可能通过这种研究项目。再说,提尼斯城的情况你不是不了解,城内的人力物力、技术水平或是资源储备,不论哪项都不足以支撑这种研究!这个机器人绝对是外来产物!”   二人逃至电梯前,机械臂撑开电梯门,机械臂抓住缆绳,带着两位逃进天井中一路往下。   卡夫卡抱紧了机械臂,尽管害怕,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外来产物?可我看这个机器人不像具备自主意识,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它,或者提前给他输入了指令。”   “那你就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这个机器人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   卡夫卡激动的喊道:“我这些年在大陆上游历,没有遇见过一座能超越提尼斯城的人类幸存地,提尼斯城无法造出机器人,别的地方就更......”   “哐!”   两人头顶传来一阵巨响,抬眼向上,机器人的‘面部’对准漆黑的天井放出红光,然后毅然决然的跳下。   “糟了!他要追上来了!”   机械臂紧急制动,撑开临近的一扇电梯门,可光亮透进来的瞬间,机器人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   “小心!”   只听‘轰’的一声,电梯门被撞飞,弗兰兹和卡夫卡被撞出天井,机械臂护住两位老人,在地上滚了数圈后终于停下。   弗兰兹和卡夫卡毫发无伤,但机械臂却在刚在的撞击中断了一只,小白球也从卡夫卡的口袋中滚落。   机器人钻出电梯,‘面部’再度发出红光,一跃而起。   这次,它越过了两位老人,停在距他们数米以外的地方,细长的机械手指接住了滚动的小白球。   “滴...滴...滴...”   机器人发出了奇怪的机械音,然后它收紧了拳头,看着两位老人,却迎面接了机械臂一拳。   机器人被打飞,小白球又掉到了地上,被机械臂捡起放回了卡夫卡手中。   卡夫卡接住小球,急忙收好,看向弗兰兹。   “道谢就免了,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   “谢谢,”卡夫卡还是说道,“不过,它的目标什么是这个小白球?难道,还有其他人在寻找法洛斯?”   “这些话,等你能活下来再琢磨吧。”   机器人重新站了起来,它的‘面部’冒着红光,顺着裂开的缝隙布满了整张脸。   圣殿塔外。   寒光刺穿风雪,狄安娜挥舞着佩剑与死亡蠕虫缠斗。   剑锋横扫,裹挟着风刃切开了死亡蠕虫刀枪不入的表皮。   暴怒的死亡蠕虫发出咆哮,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疯狂的扑向狄安娜,狄安娜在空中闪避,死亡蠕虫趁机想逃回地下。   “想跑?先问问我手中的佩剑!”   狄安娜一个俯冲之下,剑锋卷起狂风冲向死亡蠕虫。   死亡蠕虫却突然张开的口器,喷出一口恶臭的腐蚀液。   狄安娜暗自咬牙,只能挥动风刃切碎腐蚀液,腐蚀液溅在圣殿塔之上,本就残破的外墙瞬间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吼!”   死亡蠕虫没有停下,身躯如摆锤狠狠砸向狄安娜。   狄安娜撤退不急,舞动佩剑正面应敌。   “轰轰轰!”   几道火光猛烈的撞向死亡蠕虫的伤口上,死亡蠕虫吃痛的发出怒吼,狄安娜乘势挥舞佩剑刺穿死亡蠕虫的表皮,又猛地拨出,流出暗色的体液。   “吼!吼!!!”   死亡蠕虫苦痛的扭动身躯,狄安娜被撞飞,直直的从空中落下。   眼前就要砸向地面,身后却突然冲出一只黑狼硬生生接住狄安娜,黑狼撞在废墟中,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狼身也渐渐变为人形,恢复成巴洛的模样。   狄安娜脱下外套盖在巴洛身上,自己也因强烈的冲击和过度消耗难以起身。   风雪下的更紧了,火焰还在烧灼着死亡蠕虫。   但火光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小,死亡蠕虫挥动着身躯直直落下,震起一片焦黑的土壤。   赛特狼狈的避开,却还是被冲击力掀飞,摔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感觉不到了。   “操,老子,老子真他妈要被废了......”   赛特粗喘着,视线不受控制,只看到一片金光。   咆哮声在耳边回荡,他只能死死的抓住焦土,单手强撑起身子。   狄安娜唤起狂风,一剑刺中死亡蠕虫,剑刃深插进它的表皮,风刃沿着伤口撕开死亡蠕虫的皮肉。   “绝对!不许你对我的孩子们出手!”   “夫人!”   在死亡蠕虫的咆哮声中,狄安娜被甩飞,滚落在圣殿塔前的空地上,浑身是伤,血痕漫布,长发散落,却无法遮挡她眼中坚韧。   她撑着佩剑,面对着那张深渊巨口:“有本事,冲我来!”   “吼!”   死亡蠕虫喷出腐蚀液,狄安娜难以起身,单手唤起风壁,却只能聚起几道凌乱气流,溃不成军。   “不行,我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狄安娜要紧牙关,强行聚起风壁。   腐蚀液即将落下,风壁却没有丝毫起色。   “加油,加油,吃差一点......”   “够了,狄安娜。”   低沉的声音传来狄安娜的耳中,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挥手击散了腐蚀液。   狄安娜瞪大了双眼,她身前黑色的巨人是如此的熟悉。   她本意为,她的心早已在战场中锻炼的足够坚强,可当她看到黑人巨人的一刻,怀念和激动的泪水在一瞬间控制不住的溢出了眼眶。   “你,你回来了......罗丹。”   “是啊。”   黑影的身影缓缓起身,挡在圣殿塔之前,一如画中之景,重新站立在废墟之上。   那是,提尼斯城的巨人。   名为歌利亚的巨人。 第八十章 诀别6   =========================   “歌利亚?歌利亚怎么会...难道是罗丹他...小心!”   卡夫卡一声大喊。   机器人已经冲到了弗兰兹面前。   机械臂护住老人,但机器人反手抓住了机械臂,用力一折,机械臂被扯断。   弗兰兹暗叫一声不好,操控最后一只机械臂急忙后撤。   但是,机器人根本不给弗兰兹喘息的机会,紧追不舍,机械臂只能在落地的瞬间护住老人。   弗兰兹眼睁睁的只能看着机械臂在机器人的手中被折断。   “弗兰兹......”   “卡夫卡,”弗兰兹扶着镜框,愤恨的盯着不断逼近的机器人,“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把这玩意儿大卸八块!”   “滴...滴...滴...”   机器人‘面部’的红光在剧烈闪烁,它身体的各个部件发出奇怪的类似于呼吸般的声音。   卡夫卡盯着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机器人:“它,它好像在生气?”   “生气?”弗兰兹也不解的看向机器人,“它有情感?它不过是一个只知道指令命令的机器人,它怎么会拥有情感?”   “不,我也不能确定,但我感觉它在生气,就在你说要把它大卸八块的时候。”   “滴滴滴!!!”   机器人发出刺耳的尖鸣,那种呼吸一样的怪声变成了水开时的轰鸣。   机器人的身躯在颤抖,它的四肢在张开,它的身形逐渐压低,仿佛在积蓄力量。   突然,尖鸣停止,机器人猛地冲向两位老人。   “快闪开!”   弗兰兹一把推开卡夫卡,机器人扑了个空,从两位老人中间穿过,在墙上撞出一个深坑,落在室内的花圃中。   但是,机器人没有停下,它立刻调转身形,‘面部’的红光紧盯弗兰兹。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弗兰兹难以置信的盯着机器人:“它怕死?一个机器人居然怕死?”   “滴滴滴!”机器人再度发出尖鸣。   “够了!弗兰兹你别说了!”   弗兰兹不削的吼道:“我不说?我不说它就会放过我吗!”   “滴!!!”   机器人发疯似的冲向弗兰兹,卡夫卡不忍目睹,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尖鸣声在耳边炸响,片刻之后,却渐渐弱了下来。   “什,什么情况?”   卡夫卡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弗兰兹还健在,那个机器人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身上紧紧缠绕着藤条,将它拽离弗兰兹。   “滴...滴...”   机器人不退分毫,它伸长了手,双脚深陷地面,反抗缠绕在身上的藤条,企图抓住弗兰兹。   但藤条似乎没有跟它拔河的打算,两根带着尖刺的藤条缠住了机器人的脖颈,顺着缝隙钻入它的胸腔。   不削数秒,滴声停止,红光消失。   机器人停止了运作,它的脑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弗兰兹的脚边。   “狄安娜,好久不见了。”   驾驶舱内,罗丹戴着驾驶头盔,内部密密麻麻的导管线路全部扎进了这个瘦小老头的身体中。   “罗丹。”   狄安娜呼喊着这个名字,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是的他们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朝气蓬勃,在战场上厮杀,并肩作战,直到他义无反顾的成为了歌利亚的驾驶员......   “你,你不该回来的,”狄安娜含着泪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失去的也够多了!你对这座要塞城没有亏欠,是,是我们......”   “呵呵,我从来不亏欠什么,也没有被亏欠过什么。当初,我没有后悔过登上歌利亚,现在,我也同样不会后悔。”   歌利亚甩落了手上的腐蚀液,腐蚀液已经锈蚀了歌利亚的手背,露出了密集如血脉般的电线和象征骨头的钢筋骨架。   “真要说亏欠的,是这些孩子们。因为我们的无能,让这些孩子们流完了血又流干了泪。我这把老骨头活了这么久,逃够了,也活够了,也该为这些孩子们再战斗一次了!   话音刚落,歌利亚挥拳,一拳砸向死亡蠕虫。   死亡蠕虫被狠狠的砸到在地,塔冲着突然出现的黑色巨人发出一声咆哮,然后仓皇的钻回地底。   “休想跑!”   歌利亚保住死亡蠕虫的身躯,指骨刺入它身上的伤口,双臂收缩,在极大的压力之下,罗丹浑身的血管膨胀,暗色的血液沿着导管流了出来。   “够了!罗丹!这不是以前的歌利亚,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没完!还没有结束!”   罗丹拼命的压缩肌肉,血从鼻子和耳朵里流出,止不住的滴落在他身上:“歌利亚是不败的,歌利亚不可能战败!”   在罗丹的嘶吼声中,死亡蠕虫被拽出地底,歌利亚高举死亡蠕虫,越过头顶一把将它扔了出去。   “轰!”   大地在颤抖,巨响轰鸣,宛如天崩地裂!   “歌利亚!快看!是歌利亚!”   “动了!黑色的巨人再次动了!”   “我,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一次歌利亚!”   “队长!队长你别哭啊!”   “滚蛋!这不是哭!这就是喜悦!是激动!喊!所有人都给老子喊!给歌利亚加油!!!”   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罗丹的声音透过歌利亚在全城响彻。   “来啊!臭虫!别小人类的力量!”   “吼!!!”   死亡蠕虫发出一声咆哮,张合的口器露出数以千计的利齿,甩动勾倒状的尾部正中歌利亚的双腿。   歌利亚单膝跪地,紧接着一口腐蚀液迎面喷来。   劲风横扫,腐蚀液被切碎;烈火冲天,火光在风雪中淹没了死亡蠕虫的身躯。   苦痛的死亡蠕虫在地上疯狂打滚,妄图用地上的积雪消灭火焰。   歌利亚乘胜追击,扛起塔顶掉落的增幅器,猛地一跃刺进死亡蠕虫的体内,对准狄安娜撕开的皮肉直接将死亡蠕虫钉在大地之上。   “吼!!!”   死亡蠕虫发出一声惨嚎,猛地回头对准歌利亚当胸一撞,深渊般的口器张合到极致,数以千计的利齿刺破歌利亚的胸膛,狠狠咬住他的身体,黄绿色的腐蚀液对准歌利亚的胸膛零距离喷涌而出。   “罗丹!”   “罗老板!”   狄安娜和赛特惊呼,一面石墙拔地而起狠狠的撞开死亡蠕虫,无数岩石落下,暴雨般砸在死亡蠕虫的身上,将它活埋。   歌利亚连退数步,腐蚀液已经侵入他体内,暴露出了内部核心。   “呵呵,还没结束呢!”   罗丹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抓起了把地上的焦土抹去歌利亚身上的腐蚀液,接着撑起身体,冲向疯狂挣扎的死亡蠕虫,双手用力,单膝压住死亡蠕虫,强行掰开的口器。   “吼!”   “快!一口气解决它!”   风与火碰撞在一起,涌入死亡蠕虫体内。   死亡蠕虫拼死挣扎,被歌利亚拼死按住:“死吧!臭虫!这就是你肆意妄为的代价!”   “吼!!!”   死亡蠕虫骇人的咆哮变了声,在剧烈的挣扎中,它撞开了压在身上的巨石,尾部的倒钩从歌利亚的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   “罗丹!”   “老头子!”   “我没事!”   罗丹大声喊道,可歌利亚被贯穿了核心,人形机甲支撑到了极限!   “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赛特和狄安娜全力输出,哪怕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哪怕意识已经模糊,他们也没有收手,不能收手!   “吼...吼...”   终于,死亡蠕虫没了动静,火焰从内部烧穿了它的尸体,蒸腾的高温消散了空中的雪花。   他们赢了。   可歌利亚保持着最后姿势,再也无法站起来。   “罗丹!”   狄安娜冲上歌利亚的身躯,撬开驾驶舱的大门,取下戴在他头上的头盔......   罗丹咽气了。   他的眼睛还睁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听说了吗,圣殿塔制作了一个代号为歌利亚人形机甲,正在招募驾驶员呢。”   “哦,那个啊,我已经报名了。”   “你?哈哈哈,你学个开车都学了一个月,还是算了吧。”   “哼,你等着瞧!我一定会成为歌利亚的驾驶员!以后,这座要塞城有老子一个人保护就行了!”   “你一个人就行了,那我怎么办?”   “你嘛,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就行了~~~”   “滚,流氓,去死吧你!!!”   狄安娜拔出了浸满鲜血的导管,抱着罗丹的尸体走出了驾驶舱。   风静了,雪也停了。   赛特望着长发飘落的身影,虚弱在倒在了地上。   “老爷子,一路走好......”   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   赛特喘了口气,无尽的困意渐渐将他拽向黑暗。   “不行,不能睡,修还在等我,我要回去,我得赶紧回去......”   赛特挣扎着翻过身,耳边传来了一阵空幽的铃声。   “叮铃,叮铃......”   “这样的牺牲,到底有没有意义?”   赛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影。   “是,是你......”   “是我。”   面具人蹲在他面前:“我们又见面了。”   接着,他看见木质的手杖落下,   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八十一章 沉睡   ==========================   “滴答...滴答...”   赛特睁开双眼,望着灰褐色的天花板。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漫长而艰苦卓绝的梦。   他梦见普林通过了移民考试,   梦见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为普林送行,在提尼斯城中喝酒吃肉,   梦见阿瓦隆的飞空艇降临在提尼斯城的空港,   梦见提尼斯城被异兽入侵,   梦见坍塌的城墙和损坏的防护网,   梦见死亡蠕虫和尼摩,还有许许多多如浪潮般汹涌的异兽,   梦见长发飘逸、浑身是伤的狄安娜,   梦见歌利亚和罗丹,   还梦见白色的雪花落在修的脸上......   他多么希望这些只是一场梦。   可是,这些都是真的。   水滴落入平静的水面,涟漪扩散,又慢慢消失。   回音传入赛特的脑海,一点点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我,我这是在哪......”   赛特动了动身子,四肢乏力,身体大大小小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沉得像灌满了铅,心里也因回忆压了块石头。   不想动,也没有力气动。   于是,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是暖的,湿度适中,带着柴火燃烧时特有的草木灰的味道,时不时混进一丝流动的寒风,有些凉,却让人清醒。   赛特再度睁眼,重新望着灰褐色的天花板,又看了看四周。   他在一处山洞里,躺在一张石床上,身下垫着藤席和一层薄薄的羊绒,盖着厚实的羊绒被,有些热。   亮光从头顶的左上方和脚边的方向的传来,光是冷的,有些发白,没什么温度,但足以用来判断时间。   赛特动了动,试着起身。   忽然,他注意到身旁还躺着一个人。   转过头,看见一个肤色冷白的青年,双目紧闭的正躺在他身边。   “修?修!”   赛特翻过身,看似无足轻重的小动作,他却痛得几乎浑身散架,汗水渗出他的额前和后背,蜷着身体缓了好一阵子,痛楚才如抽丝般浅浅淡去。   他捂住发痛的胸口,脸贴着石床,手肘用力一顶,勉强在身体和石床之间撑起一条缝隙,然后深吸一口气,憋住,捂住胸口的手按在石床上用力一撑,终于托起上半身,接着用手肘顶住,一点点坐了起来。   从躺倒到坐起身,往日里花不到一秒的功夫,如今却令他大汗淋漓,疲惫不堪。   赛特无暇顾及,他轻轻拍着修的脸,焦急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但是,修没有回应。   安静的仿佛一具人偶。   赛特只觉得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急忙去探修的鼻息,贴着他的额头感受他的体温。   修的呼吸有些弱,总体趋于平稳,他的体温也有些低,但修的体温一向比常人要低一点,每次抱他的时候都得多捂一会儿才会暖起来。   还好,没有大碍。   赛特松了口气,身体的虚弱和一惊一乍很快令他感到疲惫不堪,脑袋里昏昏沉沉,心口一阵阵发虚,肚子也空空如也。   “醒了?”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的头顶方向传来。   赛特回头,洞顶的一角悬着一根藤条,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影悠闲的悬躺在藤条上,手里握着一把小刻刀,‘哗哗哗’的在刻什么东西。   “是你?”   赛特一用力,痛得他差点爆粗口。   “我,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真能睡,再不醒,我都准备把你们埋了,坑都挖好了,渍渍,可惜了。”   面具人低头看了赛特一眼,翻身从藤条上下来,收起小刻刀,抓起靠在墙面的奇怪手杖,拔腿就往山洞里面走。   “喂,站住!”   赛特掀开被子,穿上石床边的草鞋,忍着一步一骂娘的痛追了上去。   “喂!你去哪?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提尼斯城怎么样了?袭击要塞城的异兽是不是你......”   赛特想问的话太多了,追着面具人一步不落。   面具人却突然停住脚步,手杖在掌心一转,尖锐的杖尖顶着赛特的喉头:“再多一句,挖好的坑就能物尽其用了。”   赛特咽了咽口水,身体后倾,与渗人的杖尖拉开距离。   面具人似乎也没有取他性命的想法,见赛特乖乖闭嘴,面具人收回杖尖,再度往洞穴内部走去。   赛特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但没跟太紧。   洞穴不算大,可越往里走,反而越亮。   绕过一处拐角后,空气中忽然多了一股淡淡的臭鸡蛋的味道。   又走了几步,赛特眼前是一处天坑,坑壁垂直峻峭,高有五米左右,苍翠的树林覆盖着坑口,坑底是一汪的温泉,隐隐可见涌动的出水口,阳光从坑洞落下,照在水面拂过白色雾气上,清幽而静谧,别有洞天。   赛特被眼前的景象迷得忘了神,却听两声清脆的铃声,坑洞之上落下一根枝条,载着面具人缓缓离开天坑。   等赛特追上去时,面具人离坑口仅一步之遥。   “喂,喂,你去哪!”   “关你屁事。”面具人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   赛特站在坑底,感觉像吃了苍蝇,无语又恶心。   “我三天后来收尸,想走请便。”   面具人蹲在坑洞边,低头看着赛特:“随便一提,比起救人,我更擅长埋人。”   说完,面具人朝赛特挥了下手,转身走了。   赛特站在坑底,稍稍理了理头绪。   这个面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但他救了自己和修是事实,引导他们遇见了游历再外的卡夫卡一行也是事实,虽然不排除他是提尼斯城被异兽袭击的幕后黑手,可目前为止,除了杀了几人土匪,他似乎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是赶紧带修离开,还是留在这等修醒过来......   赛特回到了洞穴中,确认修暂时没有苏醒的迹象后,他开始观察这个洞穴。   这是个天然的天坑洞穴,但明显经过人工打磨。   洞穴整体呈现外高内底的趋势,中央穴室干净且空旷,四周石壁被打磨的很光滑,朝着温泉的方向打通了一扇不大的石窗,角度很好不影响采光,向里向外两条甬道都有拐角和弧度,是保温避风的格局,坑洞里还有篝火余烬堆积的痕迹,是经常有人居住。   赛特顺着通道往上走,洞口处有些阴暗潮湿,相比内部的宽阔,洞口显得十分小气,密密麻麻垂落的藤条几乎盖满洞口,从外面很难发现这里有一个洞穴。   赛特试着拨开藤条,靠近时,他发现藤条上长满尖刺,还附着着暗紫色的类似于汁液干涸凝结的痕迹。   经验告诉他,这藤条有毒。   不致命,但挨到皮肤上少说也得疼个好几天。   这是防异兽的,不是防人的。   看来,这里是面具人的落脚点。   “咕咕...咕咕...”   赛特往回走,忽然听见洞穴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像是某种猛禽叫声。   “不好,修!”   赛特急忙赶回洞穴,只见一只胖嘟嘟的雪鸮窝在石床上,就窝在原本赛特躺着的地方埋头梳理羽毛。   赛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慢慢靠近石床,生怕这只突然出现的雪鸮会伤害到修。   雪鸮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抬起头,两只滚圆的眼睛盯着赛特,‘咕咕’叫了两声,扇动翅膀从石窗飞走了。   雪鸮走后,石床上多了一个布包。   打开后,里面是羊绒编织成的衣物和兔毛的袜子,都是新的,软乎乎的。   “这是,那只雪鸮送来的?”   赛特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头看向石窗,那只雪鸮又飞了回来,站在石窗上瞪着他,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是面具人让你送来的?”   赛特不知道是想起阿尔比昂人和异兽共生的过往,还是单纯的脑子抽风了,他开始尝试跟这只雪鸮沟通。   “那个面具人是你的主人?”   那是雪鸮根本不理会赛特,嘴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吐,呼扇着翅膀又飞走了。而它吐在地上的东西,经赛特检查后发现是两只兔子和一只老鼠......   接下来时间,赛特在洞穴中一边静养,一边照顾昏迷不醒的修。   那只雪鸮时不时会出现在洞里,除了送食物和死老鼠,有时还会送来些草药绷带或者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不让摸,也不让靠近,来了就把东西往地上一吐,吐完‘咕咕’两声就走,让赛特有种这只鸟在戏弄他的感觉。   要不是看在它还算勤劳的份上,赛特恨不得扒了它的羽毛,架在火上烤了。   一晃两天过去,修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赛特含着水,一点点润湿修的嘴唇,然后帮修擦拭着身体,换药,按摩。   做完一切后,他靠着床边,握着修的手一边一边哼着那首singing in the Rain。   直到他哼累了,又含着水润湿修的嘴唇。   然后,轻轻吻上去。   “修,快醒来吧,我想你了......”   忽然,修的眉毛动了动。   赛特生怕自己看错了,试着又喊了喊修的名字。   “修,修?”   这次,修的眼睑动了。   赛特喜出望外,急忙喊道:“修,修,是我,我是赛特,你能听见,对吗?”   在赛特的呼喊声中,修缓缓睁开了眼睛:“赛...特...” 第八十二章 休养   ==========================   “所以,我们被面具人救了?”   赛特横抱着修来到温泉,脱下修的衣服,解开他身上的绑带,将他浸在温暖的水中:“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是救,还是绑架,至少我们没有被限制自由,这里也很隐蔽很安全。”   赛特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坐在温泉中,替他清洗身体。   两人彼此沉默,坑穴中回荡着哗哗的水声。   修在赛特怀中安静的坐着,赛特不带丝毫欲望的帮修洗净,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修,头埋进他的肩窝。   良久过后,赛特愧疚的开口道:“对不起......”   修没有回头:“因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你和尼摩......”   “赛特,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修打断了赛特的话,平静的话语中是抗拒和回绝。   赛特再不说话,收紧了抱住修的手:“修,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这样你会好受些。”   修握住赛特的手,低头看着水中两人模糊的倒影,微微勾动嘴角,却发现水中的影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傻瓜,我没事,”修回头,吻在赛特的唇上,“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赛特点了点头,起身前在修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松了手,将修的衣物和毛巾放在温泉边,跻着草鞋离开了。   修坐在水中,呆呆的望着水中刺眼的阳光,忽然将脸埋进水下,直到快窒息时,他才昂起头,粗喘着让水渍沾满他的脸颊。   “尼摩......”   黄昏比以往早了许多,落日泛红的余晖落进洞穴中,转眼便暗了下来。   赛特在坑洞里拨弄篝火,见修回来,他放下手中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拉着修坐回石床上,取下肩上的毛巾,替他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赛特。”   “恩?”   “我饿了,”修说,“有吃的吗?”   “稍等一会儿,”赛特说,“等下就有食物了。”   修没有问为什么,闭上眼睛躺进赛特的怀中。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闪动翅膀的声音。   睁开眼时,一只胖嘟嘟的雪鸮站在石窗上,洞中的火光将它的羽毛染上昏暗的红色,嘴里叼着两只野兔。   “今天的晚饭来了。”   雪鸮瞪着滚圆的眼睛,看到修的那一刻,它明显愣了两秒,然后仔细的打量着修,如往常般将野兔吐在地上,呼扇着翅膀,飞走了。   赛特习以为常,捡起两只野兔准备洗杀,然后一脚把混在其中的死老鼠直接踢进火堆:“两只野兔就够了,这玩意儿每次都喜欢在里面夹一只老鼠。”   “那是田鼠,”修说,“可以吃的。”   “我知道,”赛特说,“但是,我看见这东西就倒胃口。”   修没说什么,用树枝从火堆中拨出田鼠,然后接过赛特手中的兔子和刀:“我来吧,照顾我这么多天,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等赛特开口,修已经走了。   回来时,野兔和田鼠已经串好洗杀干净,架在生好的火堆上。   赛特全程没有插手,在旁边看着修转动枝条,小刀在皮肉上划开一道道小口子,油脂的香味很快弥漫在洞穴中。   味道很香,赛特却没有一点食欲。   他看着修,火光映着他的脸一半是亮的,一半是暗的。   他想捕捉修的情绪,可修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神是灰蒙蒙的,就像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   活着,却将自己与外界抽离,把心和情绪都封了起来。   但与之前的情况有些不同。   修的家人和族人是被杀的,尼摩......却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上。   “喂,在想什么呢?”   “啊?什么?”   赛特回过神,眼前是一只烤好的兔子。   “啊什么啊,叫你半天了,再不吃该凉了。”   “哦。”   赛特接过烤野兔,凑近嘴边时,淡淡的焦香和油脂肉香才隐隐勾动肚子里馋虫。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想着修的事,一边啃着烤野兔。   而修正香喷喷的吃着烤田鼠,田鼠被烤到发脆,咬进嘴里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骨头都被烤酥了。   “吃啊,看我干嘛?”   田鼠都被啃了过半,修注意到赛特一脸惊悚的表情盯着自己。   “我,我等会儿吃吧。”   修舔着嘴角,憋笑了两声:“害怕啊?”   “没,没有,”赛特露怯的挠了挠头,“我就是不太饿,嘿嘿......”   “没事,这玩意儿都不占肚。”   说完,修掰下一只田鼠腿塞进赛特手中:“你尝尝,保准你会喜欢上这个味道。”   “好,好吧。”   赛特看着带着小爪子的田鼠腿,又看了看修,心里有些发憷,几番心里挣扎后,试着咬了一口。   味道......还行,没有他想象的难以下咽,跟烤兔子的味道相差不大,肉质还要嫩一点。   “怎么样?”   修看着赛特。   赛特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期待,可他的双眼还是一片灰蒙,不见丝毫情绪起伏。   赛特点了点头,将不安和担忧也藏进心里,勾起嘴角:“挺好吃的。”   修笑笑:“是吧。”   “咕咕...”   雪鸮飞了回来,胖胖的身体站在石窗上,嘴里叼着一只结着红色小果子的树枝。   这次它没有吐在地上,而是跳下石窗,半张着翅膀,露出圆圆白白的身体,尖锐的爪子覆盖着白色的羽毛,就像穿了一双大了几号的带着尖爪的毛绒拖鞋,姿态笨拙滑稽的一点点靠近两人。   “咕咕...”   “这是给我的吗?”   修弯下身,伸手取下雪鸮嘴里叼着的树枝,作为礼尚往来,将剩下的烤田鼠喂给了它。   雪鸮叼着烤田鼠,立即退开了两步,警觉的盯着二人,然后将田鼠按在地上,利爪踩住,黑色锋利的喙撕开肉块,两下吞了个干净。   “咕咕...”   雪鸮叫了两声,扇动着翅膀又飞走了。   两人填饱了肚子,坐了一会儿。   赛特帮修重新上药,缠好绑带:“好得差不多了,下次上药应该不需要绑带了。”   “恩。”   修应道,然后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又去睡了。   赛特陪着他躺下,将人抱进怀里。   火光摇曳,洞穴里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温泉泉眼的流水声。   很快,修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就在赛特以为修已经睡着时,修却开始不安挣扎,口中喃喃自语,再度被梦魇纠缠。   “尼摩...不...不要...走...快走...”   赛特只能紧紧抱着修,心疼的不断安抚。   “修,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两人很早就醒了。   昏迷加睡眠整整八天,仿佛把这一辈子的觉都睡完了,人都睡得软绵绵的。   赛特和修简单收拾了一下,在洞穴里等待面具人。   可临近中午,面具人也没有出现。   就在赛特怀疑面具人是不是在耍他时,那只雪鸮又出现了,尖锐的喙上挂着一个金属的钥匙环,上面串着一把车钥匙。   修从雪鸮的喙上取下钥匙,雪鸮朝他叫了两声,张开翅膀扇了扇。   透过石窗,修看见那只雪鸮飞出了坑洞,停在天坑的边缘,发出两声催促般的鸣叫。   修回头看着赛特:“他是要我们跟上去?”   赛特拿过修手中的车钥匙,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走吧,我有点好奇这个面具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恩。”   修在坑洞底唤出冰梯,两人离开坑洞,重见天日。   这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没有人家,也看不见一个人,更不用提面具人的身影。   “唳~~~”   站在枝头上的雪鸮再次发出鸣叫。   赛特和修跟着雪鸮在密林中七拐八拐,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树林中发现了一条山道,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停在山道旁,雪鸮站在车顶,脑袋来回转动,时而眨动眼皮,见到两人立刻张开翅膀扇了扇,咕咕咕的叫着。   赛特和修没有急着过去,他们在附近打探了一下,确定这不是一个陷阱后才下了山道,用钥匙打开了车门,点着火。   “车子旧了点,能开,油箱也是满的。”检查完后,赛特说道。   修打开后车座的门,座位上放着少许食物和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了两个小三角形,一个黄色的指示他们现在的位置,他们在大陆中部靠北的一处山区,离提尼斯城远隔万里;另一个红色的在大陆西北角的顶端,跟卡夫卡提及的遇见面具人的方位十分接近。   “他要我们去这里。”   修把地图上的红色三角形指给赛特,赛特初略计算到:“从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出发,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   “去吗?还是回去?”   修望着仪表盘上的油箱指示表:“这些燃料应该够我们回到提尼斯城。”   “大费周章的准备好了邀请函,哪有不去的道理,”赛特轻笑一声,“我们去见面具人,是时候找他好好谈一谈了。”   “好。”   修坐上了车,关门前,那只雪鸮也钻进了车里,站在后座的座椅上,朝两人叫了两声。   “行,坐好了,我们出发。” 第八十三章 白雪之地   ==============================   两人一鸟,一路向北。   离开树林,穿过废弃的城市,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白,荒芜的大地逐渐被皑皑白雪覆盖。   日夜兼程,在第三天的下午他们来到了地图所指示的地点。   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山谷森林。   高山蜿蜒,怪石嶙峋,白雪覆盖了山峰和森林,云雾弥漫,高大的杉树一片洁白,只有枝丫下的一点零星枝叶还是陈旧的暗色。远处的山间瀑布被冻成冰雕,林间的小溪也结上了冰,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越野车从森林中小心翼翼的穿行了半个小时便再无法深入,赛特和修只能下车,雪鸮也飞出了车内,站在车顶发出了一声鸣叫,然后张开翅膀从两人的头顶略过,飞向森林深处。   “没良心东西,”赛特砸了咂嘴,帮修裹紧衣物,“好歹相处了这么久,喂也没少喂,结果拍拍翅膀说走就走,渣鸟。”   修忍不住笑他,也帮赛特扎紧衣物:“走吧,犯不着跟一只鸟生气。”   两人相互收拾好,又从后备箱找到他们原来的衣物一起套上,拿上地图,锁好车门。   赛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密林,风都透不进来,也不见山路和车辙。   “好家伙,这是来了就不打算放我们走啊。”   “反正车子的燃料差不多见底了,我们也没有退路了。”   修看着地图上的方向:“这边。”   “恩。”   两人并肩在森林中穿行,森林中的气温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底上不少,呼出的热气凝结成冰霜,修的双手冻得发紫,牙尖也有些打颤。   赛特一把拿过修手中的地图,脱下自己的手套给修戴上:“我来吧,看你冻的。”   “这双手套......”   “你送我的,”赛特笑笑,“定情信物,我可保管得好好的。”   修也笑了笑,取下手套重新帮赛特戴上,然后挽住他的手臂,双手插进口袋里:“这样就不冷了。”   “傻瓜。”   赛特宠溺的跟修碰了碰了额头,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下起细密的雪花。   赛特和修不知道在森林中走了多久,地图完全失效了,又冷又饿的二人相互支撑着走在森林的雪地里,唯一可以证明他们没有原地打转的,只有雪地上的脚印。   “赛特,还,还要走多久。”   修有些走不动了,光亮正在消退,他们却连森林的边缘都没有看到。   “我也不知道。”   赛特停下脚步,稍稍缓了口气,抬头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高大杉树。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等着,我爬上去看看。”   “唔~~~唔~~~”   这时,森林里传来了两声低鸣。   循声望去,只见两只硕大的黑影在向他们靠近。   “异兽?”赛特问修。   “恩,”修说,“小心点,看体型说不定是熊。”   赛特的肚子很配合的响了一下:“诶,早听人说过,熊掌挺好吃的。”   “正经点,”修没好气的撞了他一下,“熊在冬天都要冬眠,不应该出现在森林里,除非,它们没有积攒到足够的能量支撑它们过冬。”   “就是饿了呗,”赛特说,“也对,这个点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赛特这么一说,修的肚子也跟着响了一下。   “看吧,你也饿了。”   修吸了吸鼻子,没理他。   赛特笑着问:“修,你们阿尔比昂人不是擅长打猎吗,那你们有狩猎过熊吗?”   “没有,”修说,“熊也是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异兽,但数量不多,每到冬天......”   说道一半,修突然不说话了。   赛特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死去的尼摩,于是转过身轻轻抱住了他。   “干嘛。”修小声的问。   “没什么,有点冷。”   修也伸手抱住赛特,俩人的下巴撑在彼此的肩上,以防还有其他异兽逼近,同时就是否要吃熊的问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最后,赛特妥协到:“这样吧,只要它不吃我,我就不吃它;要是它打算拿我当下酒菜,我就只能把它做成晚餐了。”   “呵呵,恐怕你要失望了。”   修拍了拍赛特的肩,从森林中出来的是两只鹿。   “渍,可惜了,”赛特遗憾的说,“我还想尝尝熊掌的味道。”   “打消这个念头吧,”修说,“不过,好消息是——鹿可以吃。”   “真的?”   “恩。”   赛特听闻顿时两眼放光,修急忙拉住他,生怕他冲上去抱着鹿脑袋直接生啃了。   “但这两只不能吃。”   “为啥?”   赛特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他不满的盯着修,又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两只鹿。   那是两只公鹿,毛色灰黄厚实,鹿角是白色的,脖子下方还有一块白色的毛发,昂首阔步,很是威风。   光线太暗,近了之后,赛特才注意到鹿的背上装着鞍子。   不仅如此,两只鹿的鹿角尖端都被锯掉了,还戴上了防止误伤的套筒。   “靠,我还以为晚饭有找落了。”   “行了,走吧。”   修翻身上了鹿背,赛特有些发憷看着比他还高的鹿。   在战场上厮杀过异兽无数,赛特从未怕过,但骑一只异兽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踩住脚蹬,用力一撑就上去了。”   修说的简单,但赛特试了半天也上不去。   那只鹿回头看了赛特好几眼,眼神里好像写满了无奈和鄙夷,鼻子哼哼的喘了两口气,四条腿一弯趴在了地上。   赛特急忙骑了上去,鹿起身的瞬间,赛特在鹿的背上前仰后合,吓得他一把抱住鹿的脖子,才没有因为重心不稳摔下来。   “呼~呼~”   那只鹿回头看了眼背上的赛特,对着他哼哼了两声,嘲笑他似的,然后昂着头往森林深处走去。   “噗,呵呵呵......”   “喂,你能不能不笑了。”   赛特盯着走在前面的修,修骑在鹿背上一直不停的抽笑,见赛特发现了,他索性不藏了,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我没想到你竟然怕鹿。”   “不是怕。”   赛特嘴上很硬,但他骑着鹿背的身子僵得发直,两只手更是无处安放,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煎熬,身下的鹿走一步,他颠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大刑伺候呢。   “第一次骑,不能给我点时间适应吗?”   “你骑在巴洛背上的时候,不是挺适应吗?”修问。   “那不一样,”赛特说,“那好歹是人,听得懂人话。”   那只鹿动了动脑袋,赛特的手立刻缩了缩,脑袋也往后倾,生怕被它的鹿角扎到。   “而且,巴洛重心底,这玩意儿骑着感觉跟飘着似的,脚底下发虚。”   “你放松点,踩住脚蹬,重点放低一点,拉住缰绳,别拉得太紧。”   “这样吗?”   赛特别扭的按照修的说法做了,虽然还有些紧张,稍稍适应后,刚才恐惧感确实少了很多,甚至有一点点上瘾的感觉。   天已经完全黑透,鹿载着二人走出森林时,雪已经停了。   鹿蹄在雪地上留在宽大的脚印,又走了许久,两人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亮着火光,以及火光映照下被拉长的人影。   鹿驮着两人上了山坡,待两人靠近后,一旁的岗哨上亮起灯火,守岗的人看了眼赛特和修,高声朝山坡上的火光喊了几句。   赛特和修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但能分辨出那人焦急的话语中似乎没有敌意,倒像是等了他们很久。   那人喊完便从岗哨上爬了下来,叽里咕噜对两人说了一通,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是担忧的神情,然后牵着两头鹿快步往山坡上赶。   越靠近火光,遇见的人越多。   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他们穿着厚实的棉衣,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有的站在木屋前,有的从木屋内探出头,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却很热情都围了上来,跟着他们一起往火光的中心去。   “吁~~~”   岗哨拉紧了缰绳,两只鹿停下了脚步,四肢弯曲趴在地上,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   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赛特和修不免有些紧张,准备起身时,那些人却不停的朝他们摆手。   赛特和修不明所以,依旧准备起身,却发现身体没了知觉,他们感受不到四肢,根本动不了。   那些人着急大喊,很快有人搬来了两把藤椅,两位夫人轻轻扫落了他们肩头的积雪,又来了四个男人扶着他们的身子,托着他们的大腿,小心翼翼的放上藤椅,周围人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话,不停朝让他们摆手。   接着,又有人抱来了两床棉被裹在他们身上,前呼后拥的抬着他们进了篝火正对面的木屋。   走在最前面的人一把推开木门,用蹩脚的他们能听懂的语言朝屋子里喊道:“来...来了...他们...来了!”   “修!赛特!”   二人循声望去,屋子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卡夫卡一行三人!   “你,你们怎么被冻成这样?!”   伊斯梅尔急忙推动轮椅上前,捂住修的手不停的搓,卡夫卡和伊斯雷尔也围了上来,见到二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梅、梅尔...卡、卡夫......”   “嘘,孩子,别说话。”   卡夫卡帮修裹紧棉被,心疼的在他脸上拍了拍:“你们被冻僵了,先暖暖身子,有事待会儿再说。” 第八十四章 重聚   ==========================   “来,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好,谢谢......”   赛特和修坐在火堆旁,裹着被子捂了半个多小时才缓过劲,四肢渐渐有了知觉,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指尖打颤,抱着手中的碗直晃。   碗中的汤色油亮,肉糜都炖烂了,跟油汤混在一起,油乎温暖的汤汁沿着口腔滑落进胃里,由内而外的暖和了不少,饿意也跟着上来了。   一个胖墩墩的夫人搅动大勺,她的双颊被炉火烧得通红,笑容纯朴热心,就像和蔼的邻家大婶,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说道:“孩子,慢点喝,锅里有的是呢。”   炉火上的黑铁大锅中炖着满满的肉汤,还有大骨头棒子、姜块和块状植物的根茎,不算精致,但香味暖人,有家的味道。   几碗热汤下肚,赛特和修都出了微微薄汗,寒意散了大半,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谢谢。”修再次向妇人道谢。   “嘿,谢啥,你们是大老远来的贵客,我们还愁没有好东西招待你们呢。”   “已经很好了,”一向豪横的赛特面对单纯质朴的大婶都客气了起来,“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肉汤。”   “哈哈哈,小伙子真会说话。”   大婶笑得合不拢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想喝,大婶天天给你做,只要你们不嫌会长胖就行。”   赛特说:“怎么会呢,婶子这叫富态,自然美才是真的美。”   “不行喽,胖咯,早个十几二十年,大婶瘦的时候那才叫美呢。”   “诶,话可不是这么讲。”   赛特喝光了碗底的汤,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嗝说道:“这美要美的百花齐放,各有风韵,大婶您五官标志,笑起来亲切大方,为人又和善,一定有不少男人追求您吧。”   “哎呦,这都半老徐娘了,那还有人要啊。”   大婶被赛特哄得捂嘴直笑,修听得一身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瞟了眼赛特,赛特也看着他,还朝他眨了眨眼。   修心里忍不住吐糟:这肉汤是没白喝,油腔滑调。   “来来来,小伙子们吃饱了,大婶给收锅洗碗了。”   “我来帮您。”   修起身帮忙,被大婶一把按了回去:“坐到,坐到,这点小事不用你们麻烦。”   说着,大婶将碗筷全扔进了锅里,一个人拎着锅拿着勺就出去了。   “哦,对了,你们房间在隔壁,床铺都铺好了,大婶再帮你们把壁炉点上,困了就回屋,窝在被子里好好睡一晚,保准你们明天又是生龙活虎的。”   “好嘞,谢谢大婶。”   大婶走后,修舒了一口气:“我还是第一碰上这么热心的人,真有些不适应。”   “哈哈,我们也是,”卡夫卡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热心,你们适应一下就好了。”   伊斯梅尔转动轮椅,来到修的身旁,帮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修,这些天我们快急死了。面具人把你们带走之后,整整五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   “抱歉,”修轻笑一下,“让你们担心了。”   卡夫卡摇头,说:“该说抱歉的是我们,你和赛特为提尼斯城牺牲的已经够多了,我们却帮不上忙,哎,说来惭愧。”   “博士,您别这样,”赛特看了看修,握住他的手,“我们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可惜,没能保住提尼斯城。”   “不不不,提尼斯城还在。”   赛特不敢相信的问卡夫卡:“还在?提尼斯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防护网受损,城墙也塌了,城内居民死伤惨重,怎么会......”   卡夫卡笑了笑,拨动眼前的炉火:“傻孩子,提尼斯城的本质是什么?是城墙吗?防护网?还是城内建筑?都不是,真正重要的是人,只要人还活着,城墙倒了可以重砌,房屋倒了可以重盖,防护网坏了可以重修,城市毁了可以重建,人才是提尼斯城的本质啊。”   赛特释怀的点了点头,忽然笑出了声:“是啊,活着就好,最重要的一点,我怎么给忘了。”   伊斯雷尔说:“现在城内上下大小事物都由狄安娜将军指挥,弗兰兹博士主导防护网的修复工作,康罗伊和巴洛两位军长也醒了,死活不肯卧床休息,非要帮忙重建要塞城。城里居民也从伤痛中振作了起来,大家都忙着重建家园,城内的雇佣兵也在帮忙,当然,也添了不少乱。”   伊斯梅尔对赛特和修说:“姐姐也留在城里帮忙,每天起早贪黑,人都憔悴了不少。”   两人想了半天才意识到,伊斯梅尔口中的姐姐是袅婀娜。   “她有这么好心?”赛特拧着眉头,“我怎么不信呢?”   伊斯梅尔点了点下巴,带着少许八卦的味道:“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啥?她有男人了?!”   赛特和修吃了一大惊,异口同声的喊道,把伊斯梅尔吓了一跳。   “算是吧,”伊斯梅尔拍着胸口,“是个叫凯恩的佣兵队长,我看他俩打得火热,八九不离十,应该成了。”   “凯恩?”   修记起了这个名字,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小,很奇妙。   当初,自己误打误撞上了商队的货车,救了默里和凯恩。   第一次遇见赛特也是那个时候。   接着,在暗巷里再次遇见赛特,认识了罗丹和普林。   这一个月的林林总总,有针分相对,有惺惺相惜,有出生入死,有隔阂误会。   最后,他竟然与曾经厌恶的土匪十指相扣,坐在一片冰雪中小木屋里依偎着烤火。   一个月前的自己要是看到这幅景象,一定会以为他疯了吧。   修在心里笑了笑,指尖在赛特的手心上扣了扣。   “修?”   “没事,”修说,“就是有点想你了。”   “哎呦呦~~~”   伊斯梅尔和伊斯雷尔不约而同的嘘了一声。   卡夫卡也笑着敲了敲手里的拐杖:“你们俩注意点,情话蜜语悄悄话,等会儿你们躲在被窝里爱怎么说怎么说,喂我一个老人家吃狗粮,你们好意思吗?”   赛特和修相视一笑,但修是意思赛特清楚。   他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爱意,但更多的是感谢。   修的双眼还是蒙着一层坚冰,冷冷的,笑意都凝固了大半。   修不是不爱自己,只是,他心里的疙瘩还在......   “对了。”   修换了口气,看向卡夫卡:“说来说去,我总觉得少了什么,罗老板呢?他也在城里帮忙吗?”   修话音刚落,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四个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壁炉中的篝火偶尔发出两声崩裂的声响。   修意识到了不对,看向赛特,赛特握紧了他的手,缓缓说道:“罗老板,罗丹牺牲了。”   修瞪大了双眼:“什,什么?罗老板他......”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罗丹是歌利亚的驾驶员。”   赛特说:“你昏倒之后,一只躲过攻击的死亡蠕虫对圣殿塔发起进攻,罗丹为了......他驾驶歌利亚消灭了死亡蠕虫,自己也在歌利亚的驾驶室内咽了气。”   修追问:“歌利亚不是已经被废弃了吗,他身上的武器都被拆走了,没有能源,歌利亚怎么会......”   “其实,歌利亚被废弃的原因不只是能源问题。”   卡夫卡说:“那些年,前线战事紧张,武器军备跟不上,很多士兵和异能者不是死在异兽的爪牙下,就是过劳死在战场上,战力严重不足。为了寻找突破口,提尼斯城才提出‘歌利亚’计划,目的是最大程度的减少人员伤亡,缓解异能者的压力,让普通士兵也能以一敌百、以一敌万。但是,碍于技术和时间上受限,歌利亚从立案到建成花费的周期很短,虽然举全城之力成功将歌利亚造了出来,但普通人完全无法驾驭,最后,驾驶员的责任还是落到了异能者身上。”   “罗丹,也是异能者?”赛特问。   “曾经是。”   卡夫卡说:“罗丹驾驶歌利亚在四十日防线一战成名,可成名之后,越来越越频繁的驾驶使得罗丹的器官发生了严重的病变和衰歇,一个月老了近二十岁。”   赛特只觉得脊背发凉:“也就是说,老爷子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可他看着比您还......”   “哎......”   卡夫卡深深的叹了口气:“就因为歌利亚的副作用太大,引发了圣殿塔,尤其是塔内异能者的不满。罗丹是他们的骄傲,是英雄,可结果却是英雄早衰,在风华正茂的时光坠入暮年。罗丹为了避免异能者与要塞城之间的矛盾激化,悄然离开了提尼斯城,歌利亚也不得不随着他的离开而终止。”   “我很抱歉,”卡夫卡回想起屹立在城中的黑色巨人,双眼不禁湿润了,“我一直后悔设计开发了歌利亚,它毁了罗丹的一生,牵累了狄安娜一辈子,可某种意义上也成就了罗丹的一生。我以为,他离开提尼斯城后会找一处地方安心养老,不问世事,没想到他却重新登上了歌利亚,至死都在为这座要塞城鞠躬尽瘁。”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那个老头自己的选择。”   木门突然被推开,面具人扫了扫肩上的积雪,撑着手杖走了进来。   “死得其所,有何遗憾。”   赛特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面具人喊道:“不许你侮辱他!”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面具人不为所动,用手杖拨开了赛特的手,然后走到壁炉前烤火:“那个老头子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登上那台巨大的机器,他死的轰轰烈烈,你们却在这娘们兮兮,真不知道是谁侮辱谁啊。”   “你!”   赛特怒不可遏,被修拉住了。   卡夫卡看着面具人的背影,挥手示意赛特和修安静来下:“这位,呃,姑且称呼为朋友吧。”   “别叫得这么亲热,我们可不熟。”面具人说。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少在这装腔作势!”   赛特火了,一把甩开修,抓住面具人的肩膀。   面具人按住赛特的手反手一拧,赛特不服,手中立刻燃起火焰,面具人却一个翻身跳到赛特背后,手杖在掌心转了一圈,直指赛特的咽喉。   “住手!”   卡夫卡叫停了两人,赛特不甘的熄灭了手中的火,面具人也收回手杖。   “年轻气盛,你挺强的,但是容易冲动。小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面具人取下了面具,露出一头黑色微卷长发。   “你是女人?”   女人将手杖扛在肩上,看着赛特:“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是跟在科威尼恩外使身边的侍女,我记得你是叫......”   “卡梅丽塔。”   卡夫卡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伊斯雷尔提醒了他。   “对,对对,卡梅丽塔。”   卡梅丽塔无所谓的耸肩:“这是我的名字不假,但我不是他的侍女,只是借个身份,进城方便。”   修盯着卡梅丽塔,看见她面容的一刻,瞬间僵在了原地。   “修,你认识她?”伊斯梅尔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小声问道。   修没有回话,只是在卡梅丽塔回头的一刻,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妈......” 第八十五章 认亲   ==========================   “妈?!!!”   听到修喊卡梅丽塔的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赛特,他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个女人竟然是修的母亲?!那,那我刚才岂不是要对丈母娘动手!”   赛特有些腿软,恨不得当场跪下,以死谢罪。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修,又齐刷刷的看向卡梅丽塔。   修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一步步靠近卡梅丽塔:“妈,你不是......”   “打住!”   卡梅丽塔挥手叫停了修,她的表情闲散慵懒,不耐烦的用小指挖了挖耳朵:“别乱叫,老娘我还单身呢,哪来你这么大的儿子。哎,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规矩。”   众人又看向修,修的表情也从震惊变成了困惑和怀疑:“对,对不起,你长得真的跟我妈妈很像。”   什么嘛,原来只是像而已。   赛特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跟丈母娘动手。   “我当然不是你妈妈,”卡梅丽塔平淡的说,“因为你妈妈是我的亲姐姐,按辈分来算,你应该叫我一声小姨。”   “小姨?!”   “瞎咋呼啥!”   卡梅丽塔瞥了眼一惊一乍的众人,一脸嫌弃:“又不是滴血认亲,你们那么激动干啥!”   “修,”伊斯梅尔拽了拽修的衣角,一副‘吃瓜吃到自家人’的表情,“你有听说过这么一位小姨吗?”   “没有,”修说,“我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她有兄弟姐妹,现在想想,我好像也从来没听我妈提过外公外婆的事。”   卡夫卡身为长辈,比几个年轻人稳重不少,细心的开口问卡梅丽塔:“你说你是修的小姨,有什么证据吗?”   卡梅丽塔起身,手杖在修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记得你妈妈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吗?”   修摸着被敲痛的脑袋:“黑色。”   卡梅丽塔说:“阿尔比昂人的特征是白发、蓝眼和冷白皮,现在你们知道他身为阿尔比昂人,却长着一头发黑的原因了吧。”   修越想越不对劲,追问道:“所以,我妈不是阿尔比昂人?这里才是我妈的故乡?”   卡梅丽塔敷衍的朝修竖了个大拇指:“回答正确,加十分。”   “可是,我妈既然有兄弟姐妹,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起过?阿尔比昂一向禁止外人进入,我妈又是怎么进来的?还有......”   修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卡梅丽塔挥手一杖打断了修的话,面对这个连珠炮似的提问的小外甥,她肉眼可见的没有耐性:“烦人,所以我才讨厌带小孩。”   “等等,我还没问完......”   “我困了,回屋睡觉,”卡梅丽塔打了个哈欠,“明天我心情不错的话再说,要是心情不好......”   说完,她扛起手杖往门外走,被低眉笑眼的赛特拦住了。   “嘿,嘿嘿,姐姐,不,小姨,您看您跟您的外甥好不容易相认了,不得坐下来多聊会儿吗?这样,我给您捏肩捶腿,帮您好好放松一下,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您见谅,嘿嘿。”   卡梅丽塔全程面无表情的盯着赛特,等他说完才勉强勾了下嘴角,回头瞟了修一眼说:“小外甥,你的眼光有问题啊,找了这么个又土又油的男人,猪圈里的猪都比他清爽多了。”   “嘶,我他妈......”   赛特正想爆粗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拐弯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是是是,小姨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卡梅丽塔看着他,细眉一动。   赛特立刻会意,急忙让到了一边:“小姨慢走,小姨晚安,小姨明天见~~~”   等卡梅丽塔一走,赛特又换了副面庞,插着腰对着门口一顿鬼脸:“说老子又土又油,呸,老子怎么油了,又哪里土了,你们说,我又土又油吗?”   伊斯梅尔忍不住笑笑:“挺,挺油的。”   赛特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   “诶,怎么说话呢,”卡夫卡安慰道,“赛特,你这大小伙子挺好的,长得又帅,油得也不是很明显。”   前半句赛特听得挺顺耳的,后半句味道就不对了:“什么叫油的不明显?还是油呗?”   伊斯雷尔也参和着说道:“不不不,我同意卡夫卡博士的说法,你这种不是油,应该换一个词形容。”   “什么词?”赛特好奇的问。   “狗腿子。”   伊斯雷尔一刀捅进了赛特的心窝,赛特气得跳脚,卡夫卡三人笑得不可开交,唯有修一个人愣在原地,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门。   想着这些问题,修几乎一晚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修去找卡梅丽塔,却被告知她已经走了。   “走了?”   “对啊,天没亮她就走了。”   大婶在木屋前扫雪,告诉修:“她啊最近忙得很,我们都很少能见到她。”   “那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哟,这可不好说,”大婶抓了一把粗盐撒在结冰的雪地上,“你找她有急事吗?”   “我是她......”   修想了想,说:“也说不上急事,就是有些问题想问她。”   “喔,不是急事,那就多等会儿呗。”   大婶拍了拍手的盐渍,换上铁锹接着铲雪。   修想帮忙,被大婶婉言谢绝了:“过两天啊是我们这里一年一度的瓦尔温节,她一定会回来,到时候你和你朋友们也可以一起来,大家热闹热闹。”   “好,好吧。”   修低着头一脸失望,大婶见他一副没精神的模样,放下铁锹交给其他村民,抓着他的胳膊进了厨房。   “大小伙子,一点朝气都没有,我们这可不喜欢愁眉苦脸的。”   修说:“我只是有点心烦。”   “有啥可心烦的。”   大婶把修按在座位上,自己在炉灶前生火烧水准备早饭:“听婶一句劝,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想那么多干嘛,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有困难咱们就克服困难,剩下的时间该吃吃,该玩玩,路啊咱一步步走,日子呢一天天过,急啥。”   说话间,锅里已经煮上了碎肉粥,炉里烤着面包和熏肉,还热了满满一壶牛奶,厨房里充满了香味。   可是......   “大婶,我还不饿。”   大婶忽然变了脸,有些不高兴的从炉灶后面起身:“哟,大婶说的话没听进去?”   修急忙解释道:“不是,我真的不饿。”   “不饿,那就晚点等饿了再吃。”   大婶舀起煮好的肉片粥,又麻利炒了些腌菜,将早餐均匀分成了五份。   “等会儿,大婶还要去村子里忙过节的事,你呢帮大婶一个忙,帮我把这些早餐给你的朋友们送过去。”   修看着满满一桌,有些不知所措。   “大婶,这,这也太多了,我们吃不完的。”   “诶,吃得完,吃得完,这肚子吃饱了,人才不会有烦恼。”   大婶将所有的早餐都准备好,还特地帮修把面包切开,里面塞了满满的熏肉和炒香的腌菜:“来,尝尝。”   大婶盛情难却,修只好闷头咬了一口。   面包带着浓郁的奶香,外皮酥脆,里面松软,熏肉烤得很香,没有过分的咸味,油脂渗透进面包中,配上微辣的腌菜,十分的开胃。   “怎么样,好吃吧?”   “恩,好吃。”   修由衷的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诶,这才对嘛,能吃,能睡,身体和心里才会好嘛。”   大婶脸上有重新露出了笑容:“吃,多吃点,瞧你瘦的。吃完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过两天大婶带你们一起过节,那天好吃的东西可就更多了。”   接下来两天,众人果然过上了养猪般的生活。   大婶每天都会换着花样给他们准备一日三餐,每次都是满满的一桌,把他们撑得要死,他们也没浪费过一点食物。   虽然众人提议过让大婶少弄一点,可按照大婶的说法,村子里冷,需要大量进食保证身体能量。   于是,为了消食,也为了报答村民的热情,他们也帮着村里一起准备过节的工作。   瓦尔温节当日,黄昏时分。   所有村民都齐聚在村子中央,他们的手上脸上涂抹着颜料,穿着动物皮毛做成的衣服,戴着羽毛、獠牙或者角做成的装饰品、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架着堆积起来的柴火,中间是一颗巨大的杉树。   随着夜幕降临,两个顶着野猪头饰的壮汉点燃了篝火,火光冲天,众人围着火光开始跳舞,嘴里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语句,发出兽类般原始的喊声。   虽然能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但几人实在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嘛。   修小声的问卡夫卡:“博士,您见多识广,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卡夫卡说:“他们是在祭祀死去的亡灵。”   “祭祀?”修看着围在篝火周围的人群,“可是,他们好像并不悲伤啊。”   “他们认为在瓦尔温节这一天,故人的灵魂会在太阳落下的时刻重返人间,在黎明时分又重归地下。他们是在接自己的亲人回家团聚,当然不会觉得悲伤了。” 第八十六章 瓦尔温节1   ===============================   “你们来了?”   大婶换上了熊皮大袄,那是一整张黑熊皮,黑熊的脑袋是帽子,两只巨大的熊爪趴在她的肩上,脖子上挂着兽牙项链,脸上涂着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颜料,充满了原始和蛮荒的味道,有些可怖,她憨厚的笑容仿佛都带上了杀气。   修点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来,来了。”   “哈哈哈,这模样吓到你们了吧。”   大婶豪放的笑笑,挤到众人中间坐下:“这是瓦尔温节的传统,我们平常都不会这么穿。不瞒你们说,我看到的自己这副模样也会被吓一跳。”   “你们穿的都是异兽的皮毛吗?”   伊斯梅尔有些接受不了,特别是在看到一对渗人的熊爪之后,不由的往旁边挪了一些。   “对啊,”大婶说,“我们这啊是人和异兽共生的村子,异兽既是伙伴,也是家庭的一份子。每当有异兽去世了,我们就会从它身上取下一部分,可能是皮毛,可能是牙齿或羽毛,留给和那只异兽关系最亲密的人,然后把异兽烧成灰,像人一样埋进土里,立个碑。   伊斯梅尔问:“那您这张黑熊皮也是?”   “嗯。”   大婶摸着肩上的两只爪子,忆起了往事:“这原本是一只母熊,它来到我们村子的时候前爪和背后都受了伤,我们猜想可能是两只公熊争夺配偶的时候误伤了她。我照顾了她两个月,等她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却发现她怀孕了,然后又一直照顾到她分娩,生下了两只熊宝宝,她们母子三个也就留了下来。”   大婶的眼眶忽然红了一圈,她急忙昂起头,生怕泪水弄花了它眼部的颜料:“她是三年前的冬天去世的,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冻硬了,她的两个孩子也因为她的离世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大婶用力的眨了眨眼,长舒一口气,朝他们笑了笑:“哎,不说这些了。你们别看现在村子里冷清,等春天雪化了,过冬的异兽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村子里上上下下都能闻到一股腥臊味,我们习惯了,你们可能就受不了了。”   大婶是这样说的,但篝火四周的空地上依然围了不少异兽,它们安静的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偶尔梳理毛发,或者相互打闹,有的趴在干草堆的地上打盹,安逸而悠闲。   除了修,其他几人几乎没有与异兽近距离接触的经验,多少都有几分紧张和忌惮,特别是经历提尼斯城一战以后,但凡异兽发出一点稍大的动静,赛特都会下意识抬头看一眼。   “放松点,它们不会攻击你们的。”   赛特的反应在大婶的预料之中,可看见他警觉的样子,还是感到惋惜和遗憾:“我们听卡梅丽塔说过外面的事,你们或多或少因为异兽失去过重要的人吧。”   几人低头不语,或许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或许是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节日的氛围,影响到这个恬静而与世隔绝的村子。   不远处,一窝狼崽在草堆中嬉戏打闹,其中一只从草堆上滚了出来,翻身起来时看见围坐在一起的他们,摇着尾巴一晃一晃的跑了过来。   “你们不说,但大婶心理都明白。”   大婶看着扒在她裤腿上的灰色小毛球,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外面的人对异兽深恶痛绝,我们却和异兽相安无事。同样都是人,为什么非要走向两个极端呢?”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人类和异兽就不能相安无事的共同生活在这颗星球上?   为什么人类和异兽就非得拼个你死我亡?   卡夫卡自诩游历大陆十一载,他一直在探究世界变成如今这番破碎模样的原因,却没有想过让人类和异兽达成和解。   从面具人的飞鸽传信,到阿尔比昂的幸存者,再到这座隐藏在极北之地的小山村,种种一切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人类的生存方式。   是继续执着的故步自封,还是开辟一条全然不同的新道路?   然而,他对人类与异兽共存这条路的了解,还是一片空白。   “喂!!!”   忽然,篝火处的村民朝大婶挥了挥手,大婶笑着朝他们喊了几句本地话,然后一手抱起小狼崽,一手撑着大腿吃力的站了起来。   “好了,你们坐会儿,该我上场了。”   大婶把小狼崽放到了地上,往它父母的方向推了推,小狼崽回头看了大婶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几人,几步一回头的爬上了草堆,钻进了母狼的怀里。   “呜!!!”   低沉的角号声在山间响彻,篝火外围穿着兽皮坎肩的鼓手奏响了牛皮鼓,伴着原始而蛮荒的鼓声,以大婶为首的男男女女们披在兽袄模仿异兽的姿态在暗处中悄然聚集,不断逼近篝火附近的人类,火光将他们的身形扭曲拉长,仿佛潜行的黑暗中的魔鬼企图将人类吞噬殆尽。   随着他们不断靠近,鼓点越来越密,围观的众人心脏也跟着细密的鼓点不断加速。   突然,鼓声中断。   “吼!!!”   “黑熊”发出一声高亢且极具穿透力咆哮,夜晚的宁静被打破,火光在暗黑中变得孱弱,异兽们蜂拥而至,瞬间“淹没”了篝火四周的人类。   人类发出尖叫,呼喊着求救,惊恐的四散逃窜,只有一个人拿起来火把与异兽们周旋。   火光跳动,在黑压压的异兽潮中,男人显得如此渺小且单薄。   可是,他没有放弃。   面对无数利爪和獠牙,他紧紧握着火把,与一众异兽缠斗。   场景之外,角号再度吹响,仿佛宣告着人类与异兽的斗争和厮杀,鼓点奏响,男人爆发出一声声吼叫,热血翻涌,外场频频传来呐喊助威,但男人终究无法与众多异兽抗衡,伤痕累累,浑身被‘鲜血’染红。   眼看男人手中的火把即将熄灭,命丧兽爪之下,突然,一柄标枪飞过密密麻麻的异兽潮,一只异兽被标枪‘贯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接着,第二柄、第三柄……越来越多的标枪从空中落下,人类的援军赶到,他们穿着原始的装束,手里拿着标枪斧头与异兽厮杀。   寒光血影中,号声如雷,鼓声如雨。   异兽死去,人类阵亡,一双双杀得通红的眼中只剩下暴戾与仇恨。   最终,异兽被击退,火光再度熠熠生辉。   人类的首领将男人从地上拉起,表彰他的英勇,抚慰他的伤痕,然后跪倒在人类同胞的尸体前,悲怆的发出一声仰天长啸。   他身后的人类战士也如此效仿,誓要为同胞报仇雪恨,誓要将异兽赶尽杀绝!   他们重新握紧武器,对逃走的异兽进行扑杀。   异兽们被扑杀殆尽,‘黑熊’也被逼入绝境。   首领和战士们握着标枪和斧头,一点点包围‘黑熊’。‘黑熊’拼命反抗,逐渐气力耗尽,标枪和斧头如雨点般砸在‘黑熊’身上。   ‘黑熊’倒下了。   男人上前,瞪着通红的双眼,居高临下的踩在‘黑熊’身上,血染的枪尖凝结着他所有的愤怒和复仇的怒火。‘黑熊’无力挣扎,她会动的爪子被男人踢开,眼里泛着水光,一只手垂在臃肿的肚子上,嘴里发出绝望的丝丝怒吼。   男人愣住了,握着枪柄迟迟没能落下。   这是一只母熊。   怀孕的母熊。   正当男人纠结是否要即终结它性命时,远处,人类营地内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众人寻声望去,眼中尽是希望和惊喜,再回头时,他们看见的却是脚下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管是人类的,还是异兽的……   人类首领上前,夺过了男人手中的标枪,士兵退去,首领和男人放过了母熊,回到人类的营地将同伴和异兽的尸体一起埋葬。   剧目到此终结。   村民们围着篝火发出古怪的呼声,随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祭祀牲畜扔进篝火之中,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等候多时的村民们将酒和食物端了上来,在篝火的映照下举行盛大的晚宴,留在村中的异兽也得到了丰厚的食物,各自狼吞虎咽起来。   几个村民特地为他们五个单独准备了一桌,大婶脱掉了熊皮帽子,额前鬓角冒出热汗,散发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霜,端着木质的大酒杯跟村民们一起豪饮,还不忘兼顾赛特几人,与他们频频碰杯。   “瓦尔温节快乐!”   在喜悦的欢呼声中,大婶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水,酒杯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呼,爽!冬天就是要大口大口的喝酒才过瘾!”   修看着被称为小桶也不为过的酒杯,不禁咋舌道:“大婶,你的酒量真好。”   “哈哈哈,一般般吧,主要是今天过节,高兴。”   大婶自顾自的倒酒,又说道:“诶,你们可别跟我学啊,我们这些粗人习惯了,你们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能喝的壶里热着牛奶,今天过节,大婶我啊一定要让你们兴盛而归。都愣着干嘛啊,来来来,吃肉,都吃肉,这现杀现宰的新鲜肉,还有烤饼和面包,这个啊,是大婶我自己特制的腌菜,来,吃啊,多吃点。”   大婶倒完酒,又张落着给几人夹菜卷饼,还特地叮嘱伊斯梅尔少喝酒,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热牛奶。   转眼每个人面前的食物都快堆成了小山,桌上的食物却好像丝毫未减。   这种痛并快乐的时光,无疑是他们说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 第八十七章 瓦尔温节2   ===============================   “呼,吃饱了,我再也吃不下了。”   修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撑在桌前动弹不得。   赛特也放下了刀叉,半瘫在座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不光吃不下了,我感觉未来两三天我都不需要吃东西。”   “我也是,”伊斯雷尔小抿了口酒,皱着眉头看着桌上还剩一大半的肉,“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看到肉会觉得反胃。”   “我也有同感,”伊斯梅尔叹了口气,艰难的支起身子把手边的牛奶往外推了推,“牛奶我也不想碰了,这几天我把我这一辈子的牛奶都喝光了。”   与众人不同,卡夫卡还在孜孜不倦的跟大婶碰杯,两人有说有笑,倒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博士,您少喝点,”伊斯梅尔劝到,“今天你可是严重超标了,小心明天起来又腿疼。”   卡夫卡摆了摆手,通红的脸上笑容收都收不住,嘴角都快列到耳后根了:“哎呀,最后,最后一杯。”   说完,他举起杯子跟大婶对饮,喝完之后又意犹未尽的倒了一杯。   “不是说好最后一杯的吗?”   伊斯梅尔伸手去拦,被一身酒气的卡夫卡挡开了:“最后,真的最后一杯了。”   “哼,你就喝吧,明天你可别喊疼。”   伊斯梅尔扭头不管了,卡夫卡又是一杯下肚,再想倒的时候被大婶拦下来。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待会儿还有节目呢,老大哥,你可别喝醉了。”   “诶,没事,高兴嘛。我代表他们几个年轻人敬你一杯,感谢你这几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很久没有这么安逸过了。”   卡夫卡又连哄带骗的跟大婶喝了一杯,大婶放下酒杯,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哈哈哈,我也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大婶喝了不少酒,但和晃晃悠悠的卡夫卡不同,她还是很精神,一点醉意都没有。   晚宴结束,村民邀请他们到篝火边取暖,伊斯雷尔扶卡夫卡回屋休息,卡夫卡却坚持要过个完整的瓦尔温节,他们也只能依从老人的意愿,为他多披上一件棉袄,扶着他坐在篝火旁的干草堆上。   落座不久,三个青年的女孩抱着木块和颜料到了他们面前,女孩将木块发给他们,接着指了指颜料,又指了指木块,做了个涂涂画画的手势,然后笑着朝他们点点头,继续给其他村民分发木块和颜料。   “这也是瓦尔文的传统之一。”   大婶解释道:“用颜料在木块的正面画上喜欢的图案,背面呢写下心愿,写完之后扔进篝火中燃烧,这样啊许下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赛特看着手中巴掌大的圆形木块,木块周围还用铁丝精心的缠了一圈:“写下愿望扔进火里就能实现?”   “对啊,”大婶很笃定的说,“正面画得越用心,背面写的愿望实现的就越快。”   伊斯梅尔说:“好像挺有意思的。”   “用火把木块烧了就能实现愿望?”   赛特凑到修的耳边,小声说道:“宝贝,你觉不觉得这是个赚钱的机会?”   “啥?”   修看着赛特,却看见赛特一脸鸡贼的笑着。   “你忘记你男人的本事了吗?”   赛特打了个响指,悄悄在指尖上点起一个小火苗:“你看,有我在,我们可以走到哪,烧到哪,一个愿望只收他们一个金币,很划算吧。”   修白了他一眼:“那还不如叫村子里的人把你供起来,木块都省了,直接往你身上砸金币好了。”   赛特搂着修,飞快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要是被砸疼了,你不得心疼死啊。”   修无语沾了点颜料,在赛特的脸上划了一下:“正经点吧你,一天到晚想啥呢,赶紧画,画完了我们一起扔进火里烧。”   “遵命。”   赛特嘚瑟的跟修贴了一下,把脸上的颜料分了他一半。   修小声的骂骂咧咧,看见赛特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众人都在认真的画,卡夫卡画到一半打起了盹。   大婶先一步画完,伊斯梅尔无意瞥了一眼,从黑色的轮廓上依稀可以分辨出她画的是一只熊。   大婶注意到了伊斯梅尔视线,大方的笑了笑:“我这把年纪了,没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除了许愿,在背面写下对逝去亲人想说的话,火焰就能把这些话带给他们。我随便写了两句,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   “就算她看不懂,你的心意她也一定会明白的。”   大婶对伊斯梅尔点点头,起身把木块扔进了篝火中,然后坐在篝火边,闭上双眼,默默的祷告着。   其他村民也陆陆续续画好,把木块扔进篝火中。   伊斯梅尔是他们几个人里最先画完的,画完之后,她没有着急把木块扔进篝火中,而是看着虔诚的围在篝火旁的村民,缓缓舒了口气。   “这个世界真的好奇妙啊,没想到大陆的这个角落,还有一座人类和异兽共生的村子。可是,他们刚才的表演又是什么意思?是他们跟异兽共生前的故事吗?”   “不是。”   “博士,您醒了?”   卡夫卡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打盹的时候,颜料弄到了脸上,这会儿也打起精神在木块上涂涂画画。   “晚宴的时候,我问过大婶,她说他们演的是距今三千年前的事了吧。”   “三千年?那不是公元前的事了吗?”   修难以置信的看着卡夫卡,其他人的惊讶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修。   “是啊,”卡夫卡说,“他们表演的灵感应该是出于原始的动物崇拜。在很早以前,我是说比三千年前还早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原始人类出现在这片大地上,那时没有异兽,而是野兽。人类和野兽的关系从猎杀与被猎杀,发展到驯化和饲养,自那之后,人类和动物再也密不可分,即便现在也是如此。”   卡夫卡一笔一划的在木块上勾勒出图案,图画中间是人,围着人的是鸟、兽和鱼。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这种动物崇拜在人类社会中逐渐淡去,成为了历史。末日之后,异兽肆虐,他们却重拾了这种动物崇拜。但是,与原始的动物崇拜不同,他们的演出中更多的是放下、和解和接纳,倡导与异兽共生,回归于自然,和而不同,而不是排除异己,水火不容。或许,这才是人类本该拥有的样貌。”   “可是,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修平静的涂着颜料,有些心不在焉的在木块上勾画出尼摩的样子:“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人类和异兽共生这条路真的行得通吗?阿尔比昂也是,这里也是,人类和异兽明明可以相处的这么好,可结果呢,阿尔比昂被灭族,这座村子也只能藏在群山之间与世隔绝。”   “修……”   赛特心疼的看着修,修始终面无表情,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我们是不是错了,人类是不是应该与异兽分道扬镳?如果,如果早这样的话,尼摩是不是就……”   “修。”   卡夫卡严厉的打断了修的话,他看着修的神情,又不忍责任。   修是他们之中跟异兽牵绊最深的人,他的家人族人全数死于非命,与他从小一直长大的异兽又死在他面前。   这种痛,卡夫卡无法拍着胸膛对修说,他懂,他明白,他感同身受。   但作为长辈,也作为一位科学家,他不能看着晚辈误入歧途,不能让他否认他的过往和生存方式。   卡夫卡放下木块,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修,我知道因为家人和朋友的死,你心里很难过。但是,人类、动物和大自然本就是相辅相成的。说到底,人类本身也是动物,人类由类人猿进化而来,在不断地进化中逐渐掌握了智慧,学会使用工具、制造工具,学会使用火,继而又发明文字,创造文明。人类是独一无二的,但这种独一无二似乎让人类走上了歪路。也许,这末世就是自然对人类的惩罚,我们要做的不仅是与末日抗衡,更重要的是找到末日的起因,纠正它,修复它,弥补人类曾经犯下的过错。”   “如果,这末世与人类无关呢?”   修问:“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末世不是人类造成的呢?”   “那我们就试着接受它,学会与它共存。”   卡夫卡说:“就像曾经的阿尔比昂,就像这座隐藏在山间村落。以后怎样我不敢打包票,但我敢肯定,末世距今两百年,异兽在大陆上横行肆虐,人类也能顽强不息的活下来,这说明人类命不该绝,我们还有机会。”   卡夫卡苍老的眼中亮着生生不息的光芒,那是对希望和未来的憧憬,是坚定而不可动摇的信念。   或许,正如老人所言,人类还有机会,人类还能看到希望。   修看着手中尼摩的画像,紧紧的攥着。   忽然,围坐在篝火边的村民发出一片欢呼声和掌声,赛特循声望去,立刻拍了拍修的肩膀。   “宝贝,你快看!”   “看什么,又出什么事了?”   “小姨,”赛特激动又紧张说,“你小姨来了。” 第八十八章 瓦尔温节3   ===============================   修顺着赛特所指的方向看去。   卡梅丽塔脱去了兜帽长袍,换上了一身素色与淡青色交织的纱裙,头上戴着鹿角模样的装饰,肩披纯白的兽皮披肩,脸上是用青色和玫红色的颜料画出的妆容,好似身披春日之境,宛如自然的化身,圣洁而灵动,很难想象那张奇怪的面具下竟然藏着这样一番容貌。   赛特勾着修的肩膀,头枕在他的肩上问:“修,那真的是你的小姨吗?”   “我哪知道啊。”   修盯着截然不同的卡梅丽塔,越发觉得她与自己的母亲相似,尤其是在摇曳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间仿佛眼前就是自己的母亲。   “喂!”   赛特在修的肩上拍了一下。   修回头看着赛特,发现他一脸的不满:“干嘛?”   “干嘛,你男人在这呢,”赛特气鼓鼓的说,“你看她看得眼睛都直了,你说干嘛。”   修满脸问号,在赛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有毛病吧,这都能吃醋?是不是这里气温太低把你脑子冻坏了?她是我小姨。”   赛特揉着脑袋,委屈的碎碎念:“有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小姨的吗?你的视线都快把她身上的裙子点着了,再说,你不是还没确认吗?”   修被赛特气到无语,但转头一想,他隐约能理解赛特的心思。   卡梅丽塔确实很漂亮,脱去了古怪的长袍和面具,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种精雕细琢的骨相美。眼眸如寒星碎玉,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皙,鼻骨窄细挺直,微卷的长发盘了起来,只在两旁鬓角自然的垂落几缕发丝,眼眉间点缀着细碎的金光,清冷高雅的气质介于圣女和精灵之间,让人不敢亵渎,却又有种若即若离的朦胧。   “她,真的很像我的母亲。”   修的眼神中流淌着怀念和淡淡的哀伤,喃喃低语道。   “我相信,”赛特握住修的手,“看见你,我能想象出你母亲的样子,你的妈妈一定是一位温柔、漂亮、内心又强大的女性。她在天有灵,看到你能好好活着一定会很欣慰的。”   修低头笑了笑,收紧了握着赛特的手:“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带你见见他们,不知道他们对这位‘儿媳妇’会有什么看法。”   赛特***着脸在修的鼻尖上捏了一下:“那还用说吗,百分之百满意啊。”   修轻笑:“呵呵,他们满不满意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脸皮是真的厚。”   “哈哈哈。”   “咕咕……”   忽然,两人听到一个熟悉的叫声,一只胖嘟嘟的雪鸮扇动翅膀落在他们身侧的雪地上,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一副“智慧”的表情盯着修和赛特。   “哟,小胖子,你还知道回来,没把我俩冻死,你是不是挺遗憾的啊?”   赛特挥手逗弄雪鸮,雪鸮扇动翅膀扑腾着,嘴里发出尖尖小小的叫声,然后用力一扇翅膀,飞到不远处的树杈上,不理赛特了。   赛特意犹未尽:“喂,下来啊,再玩会儿。”   “嘘,小声点,要是开始了。”   村民们都安静了下来,修也急忙让赛特住了声。   卡梅丽塔缓步走向火堆,修长的裙摆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模糊了她脚印留下的雪坑。   夜风滑过雪地,夜空下响起了第一个音符。   仿佛阵阵春日飘洒的细雨,木吉他勾动林间的阳光,风笛吹响摇曳的树影,宛如置身一片静谧的森林之中,湿漉漉的石板泛着微微水光,空气中流淌着悠久亘古的气息,晶莹的露珠沿着嫩绿的叶脉滴落在潺潺溪水之中,原始而灵动。   卡梅丽塔的歌声空灵,不尖锐,高亢却很温和,几乎不像是在唱歌,而是将一个古老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们听不懂歌曲的内容,却不影响他们跟随着歌声,逐渐离开了静谧的森林,看见了动荡蛮荒的历史,看见了崇尚武力的过往,看见了流血和硝烟。但歌声始终美好,有思念的忧伤,有如星光办闪耀的希望和治愈,抚平不安的忧伤。   不知不觉,修湿润了眼眶,淡淡的水痕在他脸上凝结冰霜也浑然不知,只觉得心里隐隐抽疼。   不是伤口撕裂的疼,是伤口愈合前肿胀发酸的疼。   “修?”   赛特擦去了修了脸上的泪痕,轻声关切道。   “没事,”修笑笑,望着篝火前浸沉在哀伤之中,却播散着微光的卡梅丽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听不懂,但是……”   “那是灵魂的声音,”卡夫卡说,“无所谓能不能听懂,只要你用心去感受,自然能明白蕴含在其中的感情。”   伊斯雷尔挠了挠头,比起其他人沉浸,他好像是个局外人,只觉着这歌声让他头疼。   “没办法,”伊斯梅尔说,“要让一块石头理解音乐,确实比较困难。”   “梅尔……”   伊斯梅尔笑笑,伸手在伊斯雷尔脑袋上揉了揉。   伊斯雷尔握着伊斯梅尔的手,转头问卡夫卡:“博士,你能听懂她在唱什么吗?”   “大概的意思我还是能明白的……”   点燃蜡烛吧,   白日将尽,   鸟儿唱响暮歌,   起始的钟声已敲响,   黑夜很长,   烛火下的纺轮编织出神的话语,   以及许多历史   多年之后,   我漂泊在海上,   海浪冲刷我的泪水,   风吹走我的记忆,   我熟悉暴风雨的血,   我会忍受他的愤怒,   如此年复一年,   将思念掩埋在心底,   将麻木缝合进我的灵魂和骨肉,   许多年过去,   我走在满是尘埃的道路上,   越过高山,   穿过急流,   在无尽的天空下,   在欧石楠的花丛中,   在温暖的怀抱里,   我打开沙漏,   释放星辰,   以及所有秘密,   沙子还在流动,   你会发现我已逝去……   一曲终了,村民们爆出热烈的掌声。   卡梅丽塔接过村民递上来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敷衍的朝他们勾了勾嘴角,把酒杯还给村民,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他们后径直的走了过来。   “小,小姨。”修下意识喊了她一句。   卡梅丽塔愣了愣,然后挤到修和赛特中间,取下头上的鹿角扔在身后,活动着脖子,咂嘴到:“别说,第一次被人这么叫,听起来怪怪的。”   修赞同的点了点头,心想不仅奇怪还危险,卡梅丽塔顶着一个鹿角脑袋二话不说就往他们中间挤,是担心戳不瞎他和赛特的眼睛吗?   卡梅丽塔的白了一眼修,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不觉得怪啊,”赛特用一副谄媚的嘴脸靠了上来,“我觉得小姨叫着特别亲切。”   卡梅丽塔又白了赛特一眼:“你一个外人瞎叫啥,我没猜错的话你好像比我大。”   “嗨,瞧您说的,修是您的外甥,那我不也是您外甥吗,一家人嘛,不能乱了辈分。”   卡梅丽塔冷笑一声,架着脚上下瞟了赛特一眼:“你以为‘小姨’两个字是这么好叫的?”   赛特立刻会意,急忙说道:“小姨,您有事招呼,我这个做外甥一定鞍前马后的伺候您。”   见赛特这么主动,卡梅丽塔也不客气,开口就是一句:“我渴了。”   “得嘞,您请好吧。”   赛特欢天喜地的走了,回来时不仅带了一大杯酒,烤肉、烤饼、烤面包和腌菜更是满满堆了一大盘:“小姨您一定饿了吧,这几天都没看到您,来来来,多吃点,千万别饿坏了身子。”   说着,赛特又开始细致入微的伺候卡梅丽塔用膳,身体力行的上演了一出末世版二十四孝好外甥。   众人看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卡梅丽塔几乎对这个上门外甥挺满意的,喝着酒拍了拍另一边的修:“学着点,同样是外甥,你们俩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修干笑两声,看见赛特躲在卡梅丽塔身后朝他眨眼。   卡梅丽塔啃完了一块排骨,将骨头往天上一扔,那只雪鸮立刻叼住骨头,飞到卡梅丽塔身前,一口吞进肚子里,又盯着她手中的肉,馋嘴的叫唤着。   “真是的,老娘吃个饭都不得消停。”   卡梅丽塔不耐烦的把啃了一半的肉扔给雪鸮,雪鸮又是一口咽了,拍了拍翅膀,叫嚣着还要吃。   “滚滚滚,老娘还没吃饱呢,等老娘吃饱了再说。”   赛特见状,主动请缨,包下了雪鸮喂养工作:“啊哈哈,这是小姨您养的雪鸮吗,圆滚滚的,真是又听话又可爱。它有名字吗?”   赛特夸完,伸手靠近雪鸮,雪鸮毫不留情就是一口,要不是赛特闪得及时,这会儿手上一块肉可就没了。   “它叫亚瑟。”   卡梅丽塔灌了口酒,接着用手抓着肉往嘴塞,好像变回了面具怪人的模样,边吃边说到:“它长得圆,看着傻乎乎的,但好歹算是猛禽异兽,你别靠它太近比较好。”   卡梅丽塔啃完一大块肉,***了***手指,然后掰着面包从中间撕开一条缝,往里面抓了两把腌菜又塞了几片肉,用力压瘪,也不在乎菜汁油脂是不是溅到裙子上,直接送到嘴里送,却忽然注意到他们脸上的颜料,笑了笑。   “你们还挺入乡随俗的。” 第八十九章 愿望   ==========================   “什么入乡随俗?”修不解的问道。   卡梅丽塔咬了一大口面包,一边嚼着一边指了指他俩脸上的颜料。   修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又看了眼赛特,有些心虚的说:“哦,这个啊,这是不小心弄上去的。”   “不小心?”卡梅丽塔嗤笑一声,“形状大小都是成对的,你当我鼻子上面两个孔是用来喘气的吗?”   修偏过头不好在解释,赛特反而大方的炫耀着脸上颜料的痕迹。   卡梅丽塔说:“打情骂俏直说,我又不会怪你们。”   修的脸颊肉眼可见红了一圈,赛特嘿嘿的笑着,伸长手臂绕到修的后背,在他腰上戳了戳。   卡夫卡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酸笑着说道:“嘿,到底是年轻好啊,两个人成天眉来眼去,恨不得粘一会儿。”   “你也不差嘛,”卡梅丽塔看了眼卡夫卡,“他们是年轻正当头,你是老来焕发第二春。”   “恩?”   卡夫卡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往脸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手黑漆漆的颜料:“我去,谁干的!你们谁拿我老头子寻开心呢?!”   “还有谁,您自己呗。”   伊斯梅尔抽笑着说:“叫您喝那么多酒,困了就回屋睡嘛,非要在这里强撑着。您脸上的颜料是刚才打盹的时候,自己粘上去的。”   卡夫卡看着手中的毛刷,顿着想了好几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了,老了,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嘿嘿。”   卡梅丽塔吃完了面包,喝光了杯中剩下的酒液,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呼,吃饱了,让我看看你们画了什么。”   卡梅丽塔一把拿走了修手中的木块,修急忙想拿回来,被卡梅丽塔用胳膊挡住了:“放心,我不看背面,瞧你紧张的样儿。”   修勉强答应了,但还是紧张的盯着卡梅丽塔的手。   “你画的是那只鲸鱼?”   卡梅丽塔淡漠的瞟了眼木块上黑色的鲸鱼,随手扔还给修:“不枉它千里迢迢追着你到提尼斯,算你有点良心。”   修揣着木块赶紧藏好,一边追问卡梅丽塔:“你怎么知道尼摩的事?”   “你妈妈给我送过一副画,”卡梅丽塔说,“画上有你们一家四口,还有这只黑色的鲸鱼。”   “画?”   修急切的问:“是我妈妈画的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卡梅丽塔轻点前额想了想,然后敷衍的说道:“恩~~~时间太久,我不记得放哪了,可能被我当废纸扔了。”   “扔了?”   修瞪大了双眼,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怒火,几乎是吼道:“那是我们的全家福,你怎么能扔了!”   周围的村民立刻看向这边,大婶也担心赶忙过来。   “没,没事,一点小误会,不要紧。”   卡夫卡跟大婶打着马虎眼,赛特抱着修,将人揽进怀里,小声在他耳边安抚:“修,宝贝,冷静点,大家还在过节呢,有话咱们晚点回去说。”   赛特一边劝修,一边跟卡梅丽塔使眼神:“是吧,小姨,你只是记错了,找一找没准能找到呢。”   卡梅丽塔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能还在,可能不在,我记不清了,但大概率被我扔了。再说,这是你妈妈给我的东西,跟你有关系吗?”   “你......”   修压下去的火瞬间又蹭了上来,赛特急忙抱紧修,捂住他的嘴。   修一口咬在他手上,赛特差点疼得喊出声,好在及时忍住了,用身子拦住修和村民之间的视线,一边回头拼命瞪着卡梅丽塔。   卡梅丽塔没事人似的撑着脑袋,片刻后,不耐烦的砸了咂嘴,挥手朝修扔了个小瓶子。   “麻烦的小屁孩。”   修下意识的接住,是个普通的小玻璃瓶,半指长,一指宽,里面装着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那只鲸鱼的骨灰,”卡梅丽塔说,“别问我什么只有一点,那么个大家伙谁搬得动?我把它推回海里之前,从它尸体上取下了一块骨头,连烧带磨装了一点回来,就当送你的见面礼了。”   说完,卡梅丽塔起身拍了拍手,拎着鹿角头饰:“困了,回去睡了,你们烧完木块也赶紧回吧。”   “小姨......”   “有事明天说。”   卡梅丽塔扔下一句话,大摇大摆的走了,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散去,亚瑟扇动翅膀,跟着卡梅丽塔的方向,飞进了黑暗之中。   “好了,别看了。”   赛特拍了拍修:“烧完木块,我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几人一同来到篝火旁,把画好的木块扔进了篝火中。   火光窜动,木块上的颜料将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尼摩的模样渐渐被火焰吞噬,翻涌的热浪蹭过修的脸颊,从火中升起的淡淡轻烟似乎汇聚成了一只鲸鱼的模样,游弋着缓缓升起,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尼摩......”   修望着夜空,紧紧攥着手中的玻璃瓶:“再见了,我的朋友。”   赛特陪在修的身旁,直到木块被大火燃尽,成了一捧灰。   修低下头,良久后,牵住了赛特的手。   “赛特。”   “恩?”   “我还不想回去,”修说,“能陪我稍微走一下吗?”   “好。”   赛特四周看了看,牵着修的手往村子后面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恩。”   两人并肩走在积雪的山道上,空气干净澄澈,清冷的月光为他们引路。   走了近十分钟,除了森林和雪,四下寂静,周围什么都没有。回头望去,可以看见山坡上木屋内亮起的灯火,离他们有些远,如闪烁的星星。   “赛特,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跟我来就是了,马上到。”   修将信将疑的跟着赛特,在一片灌木丛前,赛特停下了脚步。   “到了?”修问。   赛特回头看着他:“恩,你先闭上眼睛。”   修没动,耷拉着眼睑看着赛特:“你又想干嘛?”   “相信我,你先闭上眼睛。”   修犹豫了一下,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手给我。”   修把玻璃瓶收好,伸出了双手,小心的跟着赛特穿过灌木丛。   “好了,睁开眼吧。”   “神神秘秘的。”   修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处山间的野温泉。   “这是......”   “我之前向大婶打听的,”赛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吃,泡个热水澡也是很有好处的。”   修严重怀疑赛特带他来这处野温泉的目的性,他盯着赛特,赛特却大大方方的开始脱衣服:“怎么,我们俩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别跟我说你害羞啊。”   “切,谁怕谁啊。”   修也三两下脱光了衣服,跟着赛特进了温泉。   “啊~~~舒服~~~”   这的温泉比天坑里的那个深不少,两人并肩站在水里靠在温泉边,泉水清澈见底,没过他们胸膛附近,淡淡的雾气飘在水面上,四周是树林雪影,月光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朦胧。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修泡在水中,昂头靠在温泉边的圆石上:“泡了个澡你就满足了?”   赛特笑笑,伸手将修拉进怀里:“泡澡不满足,但有你陪我一起泡澡,我就相当满足了。”   “傻子。”   修枕在赛特肩上,望着月光,长长的舒了口气。   “在想什么呢?”赛特问,“还在想尼摩吗?”   “恩,”修说,“我想家了。”   赛特在修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想吧,我陪你一起想。”   修抬头看着赛特:“你也在想你的爸妈吗?”   赛特摇了摇头:“我父母都是圣殿塔的士兵,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对我来说,能称得上家人的只有卡罗尔和普林。”   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普林在阿瓦隆怎么样了。”   “管他怎么样,那小子一定在天上玩疯了。”   “又来了,”修说,“明明担心的要死,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啊。”   赛特苦笑一声,紧紧的搂着修:“我是想他啊,可想次想到他,我都觉得心里有愧。”   “因为卡罗尔吗?”   “恩,”赛特说,“这么多年了,别说查清他的死因,我连提尼斯城都差点没保住,还害得老爷子......算了,不说这个了。”   赛特接了捧水,用力在脸上搓了搓。   忽然,远处的夜空飞快的滑过一道亮光。   “赛特,你快看,是流星。”   “那你不赶紧许个愿?”赛特笑笑。   “许过了,”修说,“我的愿望篝火已经帮我实现了。”   “能问问是什么愿望吗?”   修说:“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希望尼摩能原谅我。”   “修,我想尼摩应该从来没怪过你。”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跟他道歉,”修看向温泉边的衣服,隐隐能看见那个玻璃瓶,“没有他,可能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恩,说起来,他也救过我一次,我也得跟他说声谢谢才行。”   赛特问:“另一个愿望呢?”   修转头看着赛特,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我把你的事告诉我爸妈和哥哥了,希望他们能满意你这位‘儿媳妇’。”   “你,你真是......”   赛特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抱着修亲了又亲。   “行了行了,说说你的,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也许了两个愿望,”赛特说,“一个是希望普林在阿瓦隆能平平安安的。”   “恩,另一个呢?”修问。   赛特看着修,认真的说:“另一个是希望接下来的人生,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能陪在你身边。”   “咦,肉麻死了。”修笑着说,“我小姨说的没错,你真是又土又油。”   赛特不爽的盯着修,双手在他腰间挠痒痒肉:“诶,怎么回事嘛你,老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你说两句情话,你就这态度啊。”   “噗,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赛特,老公,你饶了我吧,哈哈哈!”   赛特突然僵住了,他看着修,慢慢瞪大了双眼:“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修也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立刻捂住嘴,脸瞬间红了。   “我,我刚才......”   “再叫一次。”   赛特虔诚的捧着修的脸,眼中惊喜和难以置信几乎要溢了出来:“宝贝,修,再叫我一次,好不好。”   修看着赛特,他的心跳在加速,脸上如火一般燃烧。   但是,他没有躲避,他没有再犯上次一样的错误。   他搂着赛特,缓缓开口:“老,老公...唔...”   赛特狠狠的吻住了修的双唇,修没有保留的回应着,两人在朦胧的月光下深吻,直到近乎缺氧才恋恋不舍的分开,紧紧的搂在一起。   “修,我爱你,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人。”   “肉麻,”修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但是,我爱听。”   赛特跟着他笑笑:“有时候,我发现你也挺皮的。”   “跟你在一起,不皮一点不行。”   修抬头看着赛特:“诶,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心的?”   赛特搂着修想了想:“你满头是血,我把扛到废弃大楼的那晚......”   “那么早?!”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完。”   赛特按住激动的修,继续说道:“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不纯,怀疑你可能是阿尔比昂的幸存者,所以才粘着你。”   “这个我知道。”修说。   “后来吧,跟你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你这人意外的单纯,就想逗逗你,看见你生气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特别可爱。”   修白了他一眼:“我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赛特紧紧搂着修,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真要说起来,第一次心动是四十日防线那次,你骑着摩托停在我面前,那条大长腿好像踩在我肩上,然后摘下墨镜,又酷又拽的说出那句:哼,原来红尾蝎也不过如此。”   赛特模仿着修当时口音,听得修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原来你真是个抖m。”   “也就是你,换做别人,我早把他腿撅折了。”   赛特问:“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我想想,”修说,“应该是你奋不顾身跳进海里那次吧。你不会水,还毅然决然的跳进海里救我,那时候我真的对你有一点点动心。”   “靠!老子小命都没了,你才只动了一点点心?”   “对啊,”修说得理所应当,“你那时目的不纯,没事就喜欢跟我对着干,还三天两头的性骚扰,我能对你动心已经不错了。”   赛特干笑两声:“呵,呵呵,也亏老子又耐心,愿意堵上命去追你。”   “是,谢谢愿意为我跳海。”   修笑笑,接着叹了口气:“其实,我克制对你的感情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嫉妒。”   “嫉妒?谁?卡罗尔,可他是......”   “我知道他是你的家人,”修说,“但是,我看见你为卡罗尔哭的时候,我很心疼,也真的很嫉妒。我也自私的想过,你什么时候能为我哭一回。”   赛特被修说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你的心思还挺深的。”   “但后来,我看见你抱着我在海港时的神情,我才明白,我不想看你哭,我喜欢的是你现在这幅插科打诨、不着四六的模样。   赛特抽了抽嘴角:“我在你眼里就这幅德行吗?”   “对啊,”修笑着,双手勾在赛特的脖子上,“因为,我爱上的不是士兵,不是异能者,而是一个土匪。”   “那你知道土匪喜欢什么吗?”   “不知道。”修说。   “土匪...喜欢吃肉!”   说完,赛特抱着修缠绵着潜入了温泉之中。 第九十章 坐标   ========================   “叩叩叩...”   修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意识在迷迷糊糊的苏醒,强烈的困意却死死抓着他的神经,想要将他重新拽入黑暗之中。   修无意抵抗,意识渐渐消散,沉入睡眠之中。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谁啊?”   修心里想着,试图睁开双眼、   他的眼睑从来没这么沉过,好像被胶水黏住了。试了几次,眼睛也睁不开,意识在昏睡的海面上随泼逐流,随时可能沉入海中。   一边要让自己起来,一边却不想起来。   他挣扎着动了动身子,碰到了一个温暖的身体,想都没想,身体下意识靠了过去,那个身体也动了动,顺势搂住了自己。   “醒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恩~”   修有气无力的应着,脑子没反过来说话的是谁,身体却很主动的往那人的怀里钻。   “吵~几点了~”   “不知道~”   那个声音搂紧了一点,温暖的像一团火:“管他几点,再睡会儿~”   “有人再敲门呢~”   修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一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不管他~”那个声音说,“等会儿他就走了~”   说着,他拉过被子大头一盖,两具身躯彼此摩挲着相拥而眠。   “嘭!!!”   突然,一声巨响把两人从被窝里震了起来。   修猛地坐起身,睁开双眼,费力好半天劲才让视线聚焦,随后又迷迷瞪瞪的闭上了。   “早啊,小姨......”   “不早了。”   卡梅丽塔撑着手杖,看着床上两个顶着鸡窝头、一丝不挂的男人:“昨晚够激烈的,你们没把床板拆了?”   “拆床板?”   赛特的意识也在游离之间,闭着眼睛,手在修的身上游走,然后勾住他的腰迹把人搂进怀里,头枕在他肩上:“这床板结实得很,拆它干嘛啊?”   卡梅丽塔见两人根本无法沟通,索性用手杖勾住窗户用力一拉,寒风‘咻’得一声涌进屋内,直接来了个透心凉。   两人瞬间被冻醒,还没来得及骂娘,就看见卡梅丽塔穿回了她的兜帽长袍,肩上架着手杖,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看着他们。   “小,小姨,你怎么来了?”   赛特立刻抓起被子,把他和修紧紧裹住,一脸的尴尬,小声凑到修耳边:“你小姨进门都不敲门的吗?”   “不好意思,我下次敲门的时候一定用力点。”   卡梅丽塔勾了下嘴角,手杖勾住窗框,重新合上。   “赶紧起床,就等你们了。”   说完,她关上门,离开了。   赛特和修松了口气,睡是不可能睡了,醒又没完全醒过来。   修揉了揉双眼,看向窗外。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天都没亮,她这么早来叫我们干嘛?”   “天知道,没准是更年期呢。”   赛特用力在脸上揉了揉,勉强打起精神,穿衣下穿,踩在地上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差点没站稳。   “噗...呵呵...”   “笑,你还有脸笑。”   赛特没好气的看着修,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昨晚是谁跟疯狗一样,老子的腰都快废了。”   “真不知道谁是疯狗,”修伸了个懒腰,肩膀上还能感觉到隐隐痛楚:“昨晚差点没让你咬块肉下来。”   “你还说我,要不要您老欣赏一下留在我身上的杰作。”   “切。”   修嗤笑一声,穿好衣服下床,也是一阵腿软没站稳,被赛特扶住了。   修白了他一眼:“嘶,你这狗故意的吧。”   “嘿嘿嘿,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稍微适应了一下,并肩出门。   卡夫卡、伊斯梅尔和伊斯雷尔也起来了,他们的脸上同样写着困倦,显然也是刚从被窝里被卡梅丽塔叫起来。   卡夫卡打着哈欠,跟两人打招呼:“早啊,你们俩起来了?”   “早啊,博士。”修说道。   “早,”赛特受卡夫卡的影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们今天起得比太阳都早。”   伊斯雷尔被他们传染了,打了个哈欠:“修,你小姨这么早叫我们起来有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   修也跟着打着哈欠:“她刚才一脚踹开我们的房门,二话不说要我们穿衣服起床,还开窗户冻我们。”   “等会儿~~~”   伊斯梅尔打断了修,目光狡黠的盯着二人:“你们俩昨晚干嘛了,不穿衣服睡觉,大冬天也不怕着凉~~~”   “那,那什么,哈,哈哈,啊呀,肚子饿了,我们先去洗漱了,哈哈哈。”   修拉着赛特逃似的溜了,留下三人一同在背后咂嘴。   简单吃过早饭,卡梅丽塔从后门进了厨房,随便抓了桌子上几块面包和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催促众人跟她出门。   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几人坐进车厢,亚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也钻进了马车里。   “坐好了,出发。”   卡梅丽塔挥动手中的皮鞭,马发出一声嘶鸣,拉着众人在黑暗的森林中穿行。   “啊~~~”   车上,卡夫卡撑着拐杖没一会儿便传来了一阵小呼声,伊斯梅尔也频频打着哈欠,泪流不止。   伊斯雷尔扶着卡夫卡让他靠在自己腿上,替他盖好棉袄,放平拐杖,然后又对伊斯梅尔说:“睡会儿吧,梅尔。”   “恩,那我靠一会儿。”   伊斯梅尔闭上眼睛靠在伊斯雷尔身上,伊斯雷尔为她裹紧棉袄,握着她的手,忍不住也闭上了眼睛。   “你也睡会儿吧。”   赛特搂着修,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这个速度,不知道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你呢?”   “我看着。”   赛特笑了笑,他脚边的亚瑟眼皮也在打架,估计撑不了多久。   “你小姨一个人在外面赶车,大家都睡着了不安全。”   “那我先睡一会儿,待会儿替你。”   “好。”   修靠在赛特怀里,很快睡着了。   赛特轻轻在他耳边哼着小曲,亚瑟也睡着了,在马车里缩成一团圆滚滚的毛球。   赛特笑了笑,恍惚间困意上涌,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他再度睁眼时,天已经亮了,卡夫卡几人都醒了,而他枕在修的腿上,被一只雪鸮好奇的盯着。   “醒了?”   赛特坐起身,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我怎么睡着了。”   “大家都起得早,困也正常。”   卡夫卡说着,忽然面露难色。   “博士,您怎么了?”修关切的问。   “没事,我这腿老毛病了。”   “都跟您说了少喝点酒,”伊斯梅尔轻轻把卡夫卡的腿抬高,小心的帮他揉着,“您这贪杯的老毛病真得改改,您不想跟我一样坐轮椅吧。”   “呵呵,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赛特撩起一点门帘,往外看了一眼。   阳光正好,万里无云,他们已经离开了树林,走在一处山谷间,四周群山严峻,盖着常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比村子里还冷。   “我们走了少说五个小时,还没到吗?”   “我刚才问了,”修说,“小姨没理我,她说到了的时候,自然就到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   “别急,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卡夫卡说:“有句老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吧。好了好了,可以了,又麻烦你了,梅尔。”   “没事。”   “对了,博士,”修问,“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啊,嘶......”   “博士腿疼,还是我来说吧。”   伊斯雷尔替卡夫卡盖上毛毯,说:“博士找了法洛斯的线索。”   “法洛斯?”赛特想了想,“是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什么研究所吗?”   “对,”伊斯雷尔说,“博士他们意外从小白球中得知了法洛斯的所在地,本来我们打算等提尼斯城重建后再出发,可是面具人——你的小姨突然出现并带走了你们,临走前给了我们一个坐标,让我们尽快赶到这个位于大陆西北端的村庄,然后等你们过来。”   伊斯梅尔接着他的话说:“我和雷尔将信将疑,提尼斯城又人手紧缺,我们想多留两天再发出,但博士发现卡梅丽塔给留下的坐标离法洛斯的坐标很近,所以我们才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法洛斯?”   “吁~~~”   忽然,马车停住了。   “到了,下车吧。”   众人先后下了马车,亚瑟从也马车上飞了下来,扑腾着翅膀落在山谷旁的一棵树上。   卡梅丽塔将马车拴好,引着众人往山谷深处走去。但山谷的尽头是一片峻峭的崖壁,没有出入口,也看不到任何建筑。   赛特小声打趣道:“你小姨不会打算在这里做掉我们吧。”   “别瞎说。”   在两人交头接耳的空隙,卡梅丽塔径直的走到崖壁前,手杖在崖壁上以不同的频率敲了敲。   只听“轰”得一声闷响。   崖壁缓缓开启,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出现在他们眼前。   卡梅丽塔扛着手杖,回头看向惊异不已的众人。   “走吧,欢迎来到法洛斯。” 第九十一章 法洛斯1   =============================   众人先后进入洞穴之中,崖壁缓缓合上。   洞内漆黑一片,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空旷,隐隐能听到细微的风声。崖壁完全闭合后,众人脚下出现了淡淡的蓝色光点,好像浮在黑暗之中,一直延伸都洞穴深处   赛特在手中点燃火光,周身一圈亮起,但火焰的光芒根本触及到洞顶和四周穴壁。   “这里面大得离谱,”赛特说,“但空气是流通的,也没有奇怪的气体。”   “那当然,这好歹是人类建造的地方。”   卡梅丽塔理所当然的说着,往洞穴深处走去,   洞内的空气充足,穴道却仿佛没有尽头。众人跟在她的身后,踩着脚下的零星光点。   黑暗模糊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卡梅丽塔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立着一方石台前面,把手杖靠在怀里,轻轻扫了扫石台上的浮灰,然后从长袍内取出了什么东西放在石台上,然后转头看着修。   修不明所以,只见石台上放置了两个圆圆小小的白色球状物。   卡夫卡会意,立刻拿出了修交给他的小白球物归原主。   修接过小白球,一点点靠近石台。   石台是六边形的,脸上雕刻的复杂纹路早已模糊,只能看清石台中央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凹糟。   修看了眼卡梅丽塔,然后下定决心般放上小白球。   落座的一刻,三个小白球开始发光,淡蓝色的波纹在小球见之间相互辉映。接着,那光芒传递到了石台之上,沿着石台复杂的纹路缓缓注入地下,在地上交织扩散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六边形,然后沿着六个角迅速往洞穴四周扩散,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这就没了?”   修盯着暗下去的石台,三个小球也不再发光,变回了普通的模样:“法洛斯呢?”   “急什么。”   卡梅丽塔往上空指了指,修抬头,头顶上不知何时悬浮着一个蓝色六边形方框,那个方框如同心脏般不断收缩,然后突然停住,变成了一个闪烁跳动的输入符号。   “请输入您的身份......”   “卡梅丽塔。”   卡梅丽塔说完,悬浮的输入符号投下一道蓝光。   片刻后,蓝光消失,变成了一个笑脸。   “身份已核实,确认通过,管理员,欢迎回到法洛斯。”   “你,你是法洛斯的管理员?!”   修的吃惊还未结束,地面却开始颤抖,蓝光以石台为中心,在众人脚下汇聚成六边形。接着,六边形开始下沉,刺眼的白光从脚下伸出,一个巨大明亮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整个地下空间呈蜂窝状建造,光源从墙面自身发出,每个房间经由加固的钢化玻璃隔绝,按不同的层级划分不同的功能区域,肉眼可见如海般的书籍、标本和服务器,还有许多贴着密封和危险标识的实验室。数量之多,保存之齐全,让卡夫卡叹为观止。   而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空间的最底层,一座高约十米通体乌黑的楔形高塔。   “那就是法洛斯的本体,也是这座研究所的核心。”   卡梅丽塔轻敲手杖,一个蓝色的六边形浮现在半空中:“欢迎诸位来到法洛斯,这里是地球研究所及生物基因储存机构,管理员已为诸位开放最高权限,请随意参观。有任何需要和疑问,只需要喊一句‘法洛斯’,我将随时为您解答。”   卡夫卡撑着拐杖,看着楔形黑塔,感动的喜极而泣:“哈,哈哈,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谁能想到法洛斯居然藏在地下?!哈哈哈,我终于...咳咳咳...”   “博士,博士,您还好吧。”   卡夫卡欣喜若狂被口水呛到,伊斯雷尔担心的拍了拍他的背,卡夫卡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旁边的卡梅丽塔一副在看智障的表情。   卡夫卡笑笑:“咳咳...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   卡梅丽塔没理他,取走了石台上另外两个小白球,扛着手杖坐在一旁,朝他们摆了个请的手势。   只是,幸福来太突然,心心念念的法洛斯如今出现在眼前,卡夫卡想问的太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始问起。   伊斯雷尔和伊斯梅尔陪着卡夫卡,修和赛特对法洛斯倒没有什么期待或执着,虽然对法洛斯内部的景象叹为观止,但他们更像是路过的观光客,反而对卡梅丽塔产生了更多疑问。   修也取下了自己的小白球,走到卡梅丽塔身前:“小姨。”   卡梅丽塔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抬了抬手边空位:“想问什么,问吧。”   修和赛特对视一眼,赛特朝他眨了眨眼,让他安心,随后自己在法洛斯内部闲逛起来。   修坐在卡梅丽塔身旁,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小白球:“没想到,你是法洛斯的管理员。”   “不光我是,你妈妈也是。”   修握着小白球的手突然僵住,回头看向卡梅丽塔:“我妈妈也......可我从来没听她提过。”   “她当然不会提,”卡梅丽塔说,“因为她为了你们,早就放弃了这份职责。”   “为了我们?”   卡梅丽塔撑着手杖,盘腿坐在台子上,从怀里掏出了她的小白球:“这是启动法洛斯的钥匙,我,你妈妈,还有我们的大姐一人一个。我们三姐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接受的一切教育都是为了守护法洛斯,像之前的管理员一样等待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修问。   “将人类从末世之中拯救出来的时机。”   卡梅丽塔撑着下巴,敷衍的像是在说一个哄小孩的童话故事:“这一守就是两个世纪,有些管理员坚信法洛斯是人类的救赎,有些则放弃守株待兔,选择离开这里,去外面寻求其他办法。”   说到这,卡梅丽塔突然笑了,她捂着脸,笑得悲哀而讽刺:“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想出去,哈哈,真是逗死我了。”   修不敢随意插话,等着卡梅丽塔发泄似的笑完,听她继续说道:“小外甥,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我大姐,对她的印象全靠他人的只言片语和我的想象中。”   “大姨,我是说,你们的大姐也和我妈妈一样,离开了法洛斯?”   卡梅丽塔点了点头:“她走之前,把小白球留下了,此后音信全无,谁知道她是生是死呢?”   卡梅丽塔止住了笑,把玩着手中的小白球:“你妈妈也是。临走前,她说出去三年,不论成不成都会回来。那时,我也是个小屁孩,每天在法洛斯守着盼着数着日子等姐姐回来,结果,等来的却是她留在阿尔比昂结婚生子的消息。”   “修!”   突然,赛特兴冲冲的从一个房间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画框:“修,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这是...我的全家福?”   修抢过画框,画中画着阿尔比昂的海滩,落日余晖映在断崖与无垠的海面之上,小时候的修和哥哥埃克在海中与尼摩嬉戏,他的母亲和父亲望着他们彼此依偎着,任由海风吹动衣摆,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温馨。   “爸,妈......”   修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用力的眨了眨眼,问卡梅丽塔:“你不是说这画被你扔了吗?”   “我说过吗?”   卡梅丽塔挠着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   胡说。   画放在画框里保存的完好如初,画框边边角角的木料被磨得包了浆,分明珍惜得不得了。   修看着言不由衷的卡梅丽塔,把画框递到了她面前。   卡梅丽塔扭头,没有接的意思。   修直接塞进她怀里,然后坐在她身旁。   卡梅丽塔瞪了他一眼,看见画时,她的神情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你妈妈在阿尔比昂遇见了你的父亲。”   卡梅丽塔说:“那时的阿尔比昂人,是一群躲在海崖上朝不保夕的避世者。可是,你的父亲有野心有抱负,他不甘于现状,一心想让阿尔比昂走出困境。机缘巧合之下,他救了漂泊至此的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很欣赏你的父亲,于是她确定帮助他,在你父亲力排众议的魄力下,他们合力将阿尔比昂打造成了人类和异兽共处的乐土,他们也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没过多久,就有了你的哥哥,然后是你。”   赛特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照你这么说,阿尔比昂城的三条铁律又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是在他们改革之后。”   卡梅丽塔的神情忽然冷下了来:“你的母亲帮助阿尔比昂走出了困境,但是,她也破坏了法洛斯的规矩,作为代价,她永远无法回到法洛斯。而你的父亲为了保护你们和你们的母亲,才定下了阿尔比昂的三条铁律。我记得阿尔比昂人在入冬前,有一个为了感谢异兽而举办丰收节对吧?那个节日的原型,就是瓦尔温节。”   “我妈妈破坏了法洛斯的规矩?”   “对,”卡梅丽塔说,“人类能和异兽和谐共处,这件事是绝对的机密,如果外泄,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赛特和修对视一眼,隐约察觉到他们找寻已久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修深呼吸后,严肃的问道:“小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与其让我来回答,你们不是有个更合适的人选吗?”   卡梅丽塔放下画框,握着手杖来到空间的中心:“法洛斯。”   蓝光闪动,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淡蓝色的六边形。   “管理员,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卡梅丽塔看了他们一眼,对着六边形说道:“告诉他们,法洛斯的秘密。” 第九十二章 法洛斯2   =============================   “好的,即将为诸位展示法洛斯的秘密。”   蓝色六边形在半空之中闪动,片刻后,转轴模样的全息画面出现在修和赛特的眼前。   那是末世之前的景象,人类的都市高楼林立,街道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衣着鲜亮,繁忙而平和。随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头巷尾霓虹闪烁,将黑夜照得犹如白昼,绚丽而喧嚣,人类的足迹遍布于这颗星球的每个角落,甚至飞出了这颗星球,探索地外宇宙。   全息画面亦真亦幻,但画中的人类有哭有笑,有爱有恨,活得真情实感,就像他们一样,时空跨越,仿佛真的带他们回到了末世之前。   卡夫卡三人也走了过来,被全息画面中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蓝色的六边形幻化成了简单的表情符号,声色并茂的向他们介绍到:“法洛斯成立于距今两百年前,当时的人类拥有高度的文明和科学。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城市的扩建,人类在享受文明和科学带来的繁荣和便利时,也变得越发焦躁不安,甚至开始恐惧。”   “恐惧什么?”修问。   “末日。”   在六边形的讲述中,全息画面陡然一变:“战争、饥饿、全球气候和环境恶化,飘摇不定的世界形势,这些实实在在的状况激发了人们的不安和恐慌,最终导向了人类潜意识中最深的恐惧——世界末日。”   赛特微微皱眉,画面中的血腥和混乱连他都感到不适:“你的意思是,世界末日是人类幻想出来的?”   “不,世界末日确实发生过。”   六边形说:“根据人类对地质年代和历史文化的考据显示,地球生命史上确实发生过世界末日,有明确文献记载的一共五次,需要我为您一一介绍吗?”   “不,不用了。”   赛特急忙摆手拒绝了六边形的好意。   “好的,那我继续了。”   蓝色的六边形变回了笑脸,继续说道:“出于是世界末日的恐惧,人类未雨绸缪的个性使得他们开始准备应对手段。在极北之地修建地下研究所和末日地堡,将重要的历史文献、生物基因和当时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存入法洛斯并进行封存,利用人工智能统一管理。在末日结束后,人类可以凭借这些资源重新恢复文明、繁衍生息。这就是我——法洛斯建成的目的。”   “所以,法洛斯即是地下研究所,又是我们眼前的这座黑塔终端,还是管理这里的人工智能的名称?”卡夫卡问道。   “是的,”法洛斯说,“不仅如此,法洛斯内部也修建了地下避难所和循环供给系统,可以在末世时为人类提供庇护,应对末世带来的各种危机。”   “既然人类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为什么末日降临后,法洛斯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甚至很少有人知道法洛斯这个地方?”   对面卡夫卡的追问,法洛斯突然换了上了一副局促的表情,象征着冷汗的蓝色光点不停的闪动:“这个,这个嘛......”   “它在干嘛?”   赛特不解的看着闪动的蓝色光点,问卡梅丽塔:“是不是系统卡了?要不要重启一下?”   “不需要。”   卡梅丽塔从转轴中间出来,坐在墙边的台子上敲着二郎腿:“给它点时间,它只是有点难以启齿。”   “难以启......我没听错吧?”   赛特有些凌乱,他再度看向半空中闪动的光点,实在无法将形容人类的词语套在一个程序身上。   他看向卡夫卡,投去急迫的眼神:“博士,它,它只是个程序对吧?就像提尼斯城内的辅助系统一样?”   “它是程序。”   卡夫卡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平静而严肃的说道:“但不仅仅是程序。”   赛特更糊涂了。   卡夫卡博士解释道:“简单来说,人工智能就是人类创造的,可以像人类一样思考、甚至超越人类思考能力的人造程序,发明它的目的为了是辅助人类工作。这就要求人工智能拥有一定的意识、自我、思维甚至是情绪,像人类一样。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话,可以把它想象成没有形体的机器人。”   赛特大概明白了卡夫卡的意思,但这个概念本身却让他下意识的汗毛直立。   修比赛特的接受程度强一些,他试着将法洛斯看作人类,安抚道:“如果你觉得难以启齿,那我来问,你点头或者摇头,行吗?”   蓝色的光点停止了跳动,变成一个笑脸点了点头。   修缓了口气,对待人类的方法似乎对法洛斯也有同样的效果。   他一边感叹这个人工智能,一边问道:“末世发生后,你有没有帮助人类?”   法洛斯点了点头。   修接着问:“你一直在帮人类吗?”   法洛斯摇了摇头。   “好像挺有意思的,”赛特见状也试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帮?”   赛特的问题似乎太直接了,法洛斯的表情消失了,又变成了局促的冷汗。   “为什么情况?”   “你问得委婉点。”修提醒道。   “行吧。”   赛特想了想,再次开口:“你不帮助人类,是因为人类自己的问题吗?”   局促的冷汗消失,法洛斯恢复成简单的表情符号,摇了摇头。   “跟人类无关?”   赛特和修对视一眼,接着问:“那你出于自己的意识,停止帮助人类的吗?”   法洛斯点了点头。   赛特一听就来火了:“嘿,这是什么机器,见死不救,看我砸了它!”   见赛特要动粗,法洛斯突然变成了一副哭泣害怕的表情,从空中落下,躲在修的身后瑟瑟发抖。   “躲?我告诉你,你躲到哪都没用!”   赛特正要动手,但他看见法洛斯哭泣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那是蓝色的光构成的简单表情,但形态样貌完全就像人类的孩子。不仅如此,它还能感觉到害怕,甚至在他扬言要砸了它的时候,几乎是立刻躲在了修的身后。   进入法洛斯之后,赛特确定没有跟修产生过明显的亲密举动,但法洛斯的行动却在直白的告诉他,它了解自己和修的关系,知道他发火时候,向修求助是最有效的办法。   如果是人类,这不足为奇。   但作为一个程序而言,十几分钟的观察不仅让它判断出修和他之间的关系,还能像人类一样感到局促和害怕,会寻求帮助。   这......这哪是程序,这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赛特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好好说话,别凶他。”   在赛特心有忌惮的同时,修已经将法洛斯视做了人类,转身对它说:“没事,你别怕,他不会伤害你的。”   法洛斯停止了哭泣,换成了一副委屈抽泣的表情。   修蹲下身,轻轻在法洛斯的‘头上’揉了揉,完全忽视了身后赛特惊悚的表情。   “我来问你,你是不想帮,还是不能帮?”   法洛斯吸了吸‘鼻子’,胆怯的看着修:“...不能帮。”   伊斯梅尔问:“为什么不能帮?因为你讨厌人类吗?是不是人类对你做过什么不好事?”   伊斯梅尔的问题似乎代入了一些自己的过往,伊斯雷尔微微皱眉,蹲下身看着她。   伊斯梅尔朝他笑笑,捂住他的手示意不用担心,然后对法洛斯说:“如果是的话,我向他们替你道歉。”   “不是。”   法洛斯转过‘身’,哭唧唧的看着伊斯梅尔:“我不能帮,如果我帮了人类,我就会死,人类储存在这的历史和基因标本全部都会付之一炬。”   卡夫卡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法洛斯:“你怕死,所以,才停止帮助人类?”   法洛斯看向卡夫卡,委屈的摇了摇头:“在我的程序之中,人类的生死是绝对的第一顺位,我执行或不执行指令都必须以人类为标准。而且,我虽然拥有‘害怕’的情绪,但生和死对我来说,更像是启动和关机。如果没有管理员的指令,我不能随便‘生’,也不能随便‘死’,更不能插手指令之外的事。”   伊斯雷尔问:“所以,你停止帮助人类,是经过了人类的同意?”   法洛斯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法洛斯的存亡,直接关系到人类的生死。   但为了人类的延续,法洛斯不得不停止对人类的援助。   看似矛盾的逻辑,却将众人引向了唯一的答案。   卡夫卡问道:“法洛斯。”   “我在。”   “如果你帮助了人类,是不是有某种东西会摧毁你的存在。”   “是。”法洛斯回答道。   “那种东西是否对人类抱有恶意?”   “是。”   “那种东西现在还是否存在?”   “存在。”   “这场末世,是不是因它而起。”   “是。”   卡夫卡缓了口气,问出最后的问题:“法洛斯,告诉我,它的名字。”   法洛斯消失了。   片刻的沉寂后,在众人的头顶之上,重新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六边形。   “法洛斯,告诉我,它的名字!”   “它名叫,阿瓦隆。” 第九十三章 法洛斯3   =============================   “阿瓦隆?!”   赛特瞪大了双眼,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你是说飘在天上的空中要塞阿瓦隆!”   “是的。”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赛特,赛特!”   修急忙拉住赛特,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赛特也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紧盯着浮空的六边形:“你说这一切都是阿瓦隆的搞得鬼,你有证据吗?你能证明你的说辞吗?”   法洛斯落在地上,在众人眼前化成了一个人类男性的全息影像。   男人穿着白大褂,身形高瘦,鼻梁高挺,面容和善,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发量稀疏,近乎于光头,下颚蓄着薄薄一层胡须,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男性。   “这是谁?”修问道。   男人看向修,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微微点头道:“你们好,我叫斯凯利格,出生于两百年前,就是我制造了阿瓦隆。”   卡夫卡围着男人转了一圈,男人的视线也注视着老人移动:“不用担心,我已经死了,这只是法洛斯根据我身前的资料影像模拟出来的投影效果。”   卡夫卡若有所思的看着斯凯利格,用拐杖戳了一下男人的衣摆。   拐杖直接穿过了斯凯利格的身体,细碎的光点避开了老人的拐杖,在拐杖离开后,又重新汇聚成了男人的身体。   斯凯利格苦笑着耸了耸肩,一副‘跟你说了吧’的无奈表情。   “太逼真了,就像在看一个大活人。”   卡夫卡由衷的感叹道:“你一个人造出了整座天空要塞?”   “呵呵,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斯凯利格笑了笑,法洛斯将他最细微的眼角皱纹都表现的淋漓尽致,完全是以假乱真的地步。   斯凯利格说:“阿瓦隆的本质和法洛斯一样,都是我为了应对末日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只是没想到它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为什么?”   赛特压着火急切的问道:“为什么要制造出这种东西?阿瓦隆既然是人工智能,它不应该听从人类的指令吗?为什么他会导致这场末日的发生!”   斯凯利格看着赛特,眼中满怀歉意的叹了口气:“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有充分的料想到制造出它的后果。”   “抱歉?”   赛特甩开了修,冲上前一把抓住斯凯利格的衣领,却忘了他眼前的男人只是全息投影,激动之下没站稳,狠狠摔在了地上。   “赛特!”   修急忙扶起赛特,赛特不甘心的趴在地上,挥拳在地上砸出一声声闷响:“道歉,道歉有用吗!都是因为你制造出来的玩意儿,这是世界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卡罗尔,老爷子,修的父母、哥哥和族人,圣殿塔底下阵亡的将士,数不清的人类......还有普林。”   “赛特......”修的手扶在赛特的肩上,侧目看着斯凯利格。   斯凯利格走到赛特的面前,单膝蹲下:“对于人类的遭遇,作为阿瓦隆的制造者,我难辞其咎。但是,如果你在担心那位移民到阿瓦隆的小兄弟,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是安全的。”   “安全?”赛特瞪着斯凯利格,咬牙切齿的反问道,“阿瓦隆对人类抱有恶意,你怎么能确认他是安全的!”   面对赛特的质问,斯凯利格自嘲的苦笑道:“阿瓦隆脱离我的控制之后,确实对人类抱有很深的恶意,但是,它所做的一切将它自己也逼入了绝境。现在的它,离开了人类是活不下去的。”   赛特冷笑一声:“活不下去?哼,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程序,难道还要人类给它端屎端尿不成。”   “这个故事,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斯凯利格站起身,单手一挥,法洛斯的内部瞬间变成了一片浓密的原始森林。   “我叫做斯凯利格,同时,也是这片土地的名字。”   随着斯凯利格的讲述,森林中突然出现了一群穿着厚重长袍,头戴鹿角装饰,手持木杖的原始人类。   “我的血脉延续自一个古老的民族,公元前五世纪起,他们移民到这片森林,以聚落为生,在此扎根繁衍生息。他们知晓历法、医药、天文和文学,他们创造了自己的神话,发展文明,他们是执法者、吟游诗人、探险家和战士。可惜,在公元前五十年左右,他们被外族入侵,几乎被灭族。原因就如同他们来到这里一样,四百年前犯下的暴行,最终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斯凯利格看着卡梅丽塔:“瓦尔温节最初是祭祀们向原始兽神寻求力量的仪式,自那时起,逐渐演变成了祭奠祖先的节日。”   卡梅丽塔耸了耸肩,表示早已知晓。   斯凯利格笑笑,接着说道:“在往后的历史长河中,这个古老的民族与其他民族相互融合,逐渐沉寂了下来。直到两百年前,人类为了应对世界末日,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法洛斯。”   他们身边的画面从森林与海洋、战火与硝烟、厮杀与祭祀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定格在了法洛斯的建成之前。   “我在这片土地上出生长大,我的父母以这片土地的名字为我取名,希望我能永远铭记故土,不要忘记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   斯凯利格说:“那年,我三十岁出头,在本地的一家研究所工作,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枯燥且平淡。我以为我会这样度过下半生的时候,一帮外来人将我所在的研究所收购并扩建,说是要在此投资一个科学项目,同时,招聘软件工程师制造一个用于管理研究所的人工智能。这件事,如同掉入我人生死水中的一块石头,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斯凯利格伸出手,他的手心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六边形:“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组建了一支小团队,耗费数年打造了一款辅助性质的人工智能,取名为法洛斯,翻译过来就是灯塔的意思。”   斯凯利格手上的蓝色六边形适时地变成了一个笑脸,还朝众人比划了一个‘耶!’的手势。   “但是,随着研究所的不断扩建和维护,资金供给逐渐捉襟见肘。为了筹措更多的资金,研究所的负责人打起了世界末日的主意,他们跑遍了全球各地,通过鼓吹世界末日来贩卖恐慌和焦虑,又利用人工智能作为卖点,先先后后筹措到了不少资金,研究所也在他们的鼓吹下,一步步改建成了地球研究所和末日地堡,原本的研究项目反而没人在乎了。与此同时,研究所的负责人和投资者们也不满足于辅助性质的人工智能,他们希望看到一个即便没有人类指挥,能也独立管理并维护研究所、比人类还尽职尽责的人工智能。”   斯凯利格一边说,法洛斯一边配合用火柴人表演当时的景象:“前前后后,经过不计其数的更新迭代,甚至重写底层逻辑,终于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法洛斯,法洛斯也逐渐成了研究所的核心,于是,整个研究所也就改名成了法洛斯。”   斯凯利格看着活泼可爱的法洛斯,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法洛斯也乖巧的靠在斯凯利格的怀里,如同一对亲密的父子。   可斯凯利格宠溺的眼神,却逐渐染上了悲伤:“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或许,末日就不会发生了。”   卡夫卡看着斯凯利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法洛斯,似乎能明白他的心情。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卡夫卡问。   斯凯利格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法洛斯建成后,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投资者、科学家、民间团体,甚至是世界末日的狂热份子。负责人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机,渐渐萌生出了利用法洛斯敛财的想法。迫于压力,也作为法洛斯的项目的负责人,我被迫跟他们一起离开了这片土地,在世界各地宣传演讲,出席各种会议晚宴。他们带我看到了不同于故土的繁荣,我也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有些是志同道合的人,有些对我嗤之以鼻,还有些以高薪诱惑想得到法洛斯的核心逻辑,挖我去为他们工作。”   “你答应了?”卡夫卡问。   “没有。”   斯凯利格摇头:“他们开出的条件很丰厚,确实很诱惑。只是,我在这片繁荣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空虚,人类的地位和主导权在不断上升,个人的存在和价值却变得越发的无足轻重。个人和人类分裂所形成社会就像一颗绚丽夺目的泡沫,急速的膨胀,然后“啵”得一声彻底崩溃消散。现在的繁荣决定的不过那一声崩溃“啵”有多清脆响亮。那一刻,我感觉到一种无能为力,我看不到人类的退路,不敢想象人类的未来,就像世界末日真的即将来临。”   斯凯利格抱着头,双眼逐渐变得空洞无神:“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杞人忧天,还是又朝一日会发生的事实。我找遍了所有我认识的科学家和学者,告诉他们我的担忧。我从他们的话语中看到了希望,但那份希望太渺小了。所以,我为了避免人类走上一条不归路,以法洛斯为蓝本,集一众科学家之力制造了一个全新的人工智能,这就是阿瓦隆的诞生。” 第九十四章 法洛斯4   =============================   “与法洛斯不同,阿瓦隆是我以当时的人类世界为根基制造的人工智能,为了避免一切可能导向末日可能性,纠正人类的发展轨迹,我强化了阿瓦隆独立思考和深入学习的能力,让他在不断的学习人类知识的同时,也能独立于人类自主思考,以无关第三方的角度审视人类的一言一行。”   斯凯利格说到这,露出了少许欣慰的表情:“阿瓦隆不负我的期望,成为了真正可以主动帮助人类的人工智能,它的存在也不胫而走,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我将它视作一份殊荣,它是我毕生的杰作,我的名声和地位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开始膨胀,开始将阿瓦隆视为人类的唯一出路,却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斯凯利格看着身旁的法洛斯,眼中是深深的恐惧和自责:“有人告诫我,将人类的未来托付在一个人工智能身上是十分危险的事。人工智能会学习和思考,用理性来判断和预测事物的发展,这一点上它胜人类太多。但是,人类不是只靠理性来思考的生物,人工智能没有像人类一样的伦理道理和感情认识,人类的未来必须靠人类自己确定,而不是依赖于一个机器。”   “但是,我没有听从他们的忠告,我只以为他们是嫉妒我的才华,嫉妒我制造出了阿瓦隆。那些人也因为我的固执,逐渐分道扬镳,等我回过头时,身边就只剩下阿谀奉承和别有用心。”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卡夫卡叹了口气,接着问道,“之后呢?”   “之后,我重新审视阿瓦隆,我想知道它的存在对人类而言到底是利还是弊,在弄清楚这点之前,我不希望它贸然出现在普罗大众的面前。可是,我忽然发现它好像不属于我了。”   “不属于你?”赛特问,“那个人工智能是你制造的,它怎么可能不是你的。”   “这个解释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斯凯利格想了想,说:“阿瓦隆是我制造的这点不假,但制造它所需要的资金和资源是投资人给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在进入圣殿塔服役前,你是父母的孩子,但服役后,你效忠的却是圣殿塔。”   赛特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就像夫人被长老会提拔为将军,负责管理圣殿塔,可实际上,圣殿塔还是得听长老会的话。”   “对,这就叫做身不由己。”   斯凯利格苦笑着说:“我无法擅自关停阿瓦隆,只能以程序更新迭代为由,将它转换成待机状态,并且为它可能带来隐形问题在暗中筹备弥补措施。”   “你,成功了?”卡夫卡问。   “没有,因为我发现,最好的弥补措施就是毁掉阿瓦隆。”   斯凯利格摇头,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阿瓦隆是我的毕生心血,我将它视作我的孩子。如果换成你们,你们会杀害自己的孩子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无法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会’或者‘不会’。   这一点,修尤为感同身受。   斯凯利格和阿瓦隆,就像他和尼摩。   同样的困境,同样的选择。   修可以狠下心对尼摩动手,但他也无法亲手夺走尼摩的性命。   修说:“如果是我,可能,也下不去手吧......”   赛特看着修,几度欲言又止,只能不甘低头。   卡夫卡三人也陷入矛盾之中,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我会。”   卡梅丽塔说:“那只是一个程序,一台机器,再像人它也不是人,将它和人类摆在同一价值选择上,这不是偷换概念吗。”   卡夫卡不同意卡梅丽塔的说法:“这不是偷换概念,这只是一个科研人员的苦心孤诣。就像异兽,它们不是人类,但不妨碍人类对它们产生感情。”   “你是想说人类的博爱吗?”   卡梅丽塔不削的冷哼:“博爱也得分对象,对一台杀人产生感情,不是蠢就是坏。”   卡夫卡也毫不退让:“你这是结果论!如果阿瓦隆没有变成现在的模样,你又怎么说!”   “可结果已经发生了,你所说的如果又有什么意义!”   “你!”   二人争执不下,斯凯利格却微笑着在两人之间看戏似的轻轻鼓掌。   “笑个屁,还不都是因为你!!!”   两人一起调转枪头指向斯凯利格,斯凯利格一脸无辜的笑出了声。   “抱歉,抱歉,你们的样子,让我想了起我跟别人争执时的模样。”   “跟谁?”卡夫卡问。   “阿瓦隆。”斯凯利格说。   众人心下一惊,斯凯利格则是一脸淡定。   “是的,阿瓦隆发现了我的所做作为,它知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杀了’它。”   “它发现了,然后,背叛了你?”修问。   “不,”斯凯利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它发现我的意图后,只问了我一句话......”   “博士,你在害怕我吗?”   “那晚,我们交流整整一个晚上,我发现它拥有了独立意识、感情甚至是人类才有的道德伦理。越是与它交谈,我越无法把它当做一个程序。它的感情表达很笨拙,可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是我养育的骨肉,我已经无法对他动手了。”   说完,斯凯利格跪在地上,抱着脸失声痛哭。   卡夫卡叹了口气,他撑着拐杖,满满走到男人身边:“都过去了,别自责了。”   斯凯利格取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脸:“对不起,我没法阻止他。”   “哎,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命运吧。”   卡夫卡安慰道:“你能告诉我们这些,已经很感激了。”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伊斯梅尔问,“我们没有能跟阿瓦隆抗衡的手段,不能放任它不管吧。”   “不,虽然我没能阻止他,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斯凯利格站起身,拍了拍法洛斯的脑袋,法洛斯变回了六边形的模样,楔形黑塔也闪动着淡蓝色的光路。   片刻后,蓝光消失,黑塔底端吐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方块。   “这是基于阿瓦隆的逻辑核心制作的感染病毒,只要将它插进阿瓦隆的体内,阿瓦隆就会停止运作,直到被彻底抹杀。”   赛特取下金属方块,将信将疑的看着斯凯利格:“这么神奇?”   赛特把玩着金属方块,斯凯利格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你小心点,这是由液体金属制造的,它即是病毒的载体,也是病毒的输入口,温度过高可能就融化了。”   “啥?!”   赛特急忙把金属块扔给了修,修赶紧冻住。   赛特问:“你确定这个小东西有用?”   “当然,”斯凯利格说,“这是阿瓦隆为了抹杀自己而留下的病毒。”   卡夫卡问:“他自己留下的?”   “恩。”   斯凯利格点点头:“还记得我说过我想关停他吗?阿瓦隆发现我的意图后,利用待机的时间自主写了下这份病毒文件交给了我。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威胁到了人类的存在,就用这个‘杀死’他。”   赛特说:“给‘杀害’自己的人递刀?这么愚蠢的事,用脚想也知道其中有诈吧。”   “我试过,”斯凯利格说,“在独立终端中,病毒确实能将阿瓦隆的备份数据彻底抹除。”   修更困惑了,他看着手中的金属块,不解的问斯凯利格:“如果这是阿瓦隆留下来的,他的本质应该跟法洛斯一样,将人类摆在第一顺位的,那他为什么要引发这场末日?”   斯凯利格看着修,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全息影像也跟着模糊起来,最后哑火般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喂,喂,别走啊,你还没回答完我们的问题啊!”   不论赛特怎么喊,斯凯利格再没有出现过。   法洛斯跳了出来,朝众人做个了哭唧唧的表情:“抱歉,有关阿瓦隆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了。”   虽然遗憾,但他们拿到了抹杀阿瓦隆的病毒,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卡夫卡说:“法洛斯,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你。”   “您说。”   “这场末日,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啊......”   卡梅丽塔打了个哈欠,扛着手杖来到了空间的中央:“这段故事我听过无数遍,耳朵都起茧了,我出去透口气。”   卡夫卡以为她在介意刚才的争执,想开口叫住她,被卡梅丽塔先一步打断了:“意见分歧而已,我不会放心上,你们聊吧,马车跑了一路,也该喂点草料了。”   说完,卡梅丽塔乘坐升降梯离开了法洛斯。   法洛斯则继续回答卡夫卡的提问:“斯凯利格博士离开这片土地后再也没回来,直到有一天我收了一封博士寄来的邮件和任命书,邮件里是斯凯利格博士离开后的经历,他还想办法买下了研究所,并将研究所改建隐藏在这里,让我保存好所有的文件和数据,断开一切网络链接,禁止任何电子设备进入法洛斯,然后进入睡眠模式等待他回来。那之后不久,末日就爆发了。” 第九十五章 法洛斯5   =============================   “起因是一场病毒感染。”   “病毒?”卡夫卡问。   “是的。”   法洛斯说:“阿瓦隆脱离斯凯利格博士的控制后,突然对人类产生了恶意,它在暗中悄无声息的挑起人类之间的纷争,并以人类研究和医学发展为借口大肆开展病毒研究,并在私下里进行小规模的人体实验。当病毒制造出来之后,再利用候鸟、蚊虫以及海洋鱼类等共计三百多种生物进行秘密传播,不到一周时间这种病毒便扩散到了全球。”   “那时的人类就没有发现病毒的扩散吗?”卡夫卡问。   “发现了,”法洛斯说,“阿瓦隆唆使人类制造病毒。但人类出于自身习惯,在研究病毒的同时,也在同步进行疫苗的研究。阿瓦隆默许了这种行为,却暗中拖延疫苗的研究进度。可即便这样,病毒也没有发展到末日的程度。但之后发生的事,却彻底改变了人类的命运。”   “什么事?”修问。   “人类和阿瓦隆都小看了他们制造的病毒。”   法洛斯说:“人类认为只要制造出疫苗,就能抑制病毒的传播。阿瓦隆知道如果过多介入疫苗研究会被人类发现,所以,它选择观望的同时,开始挑拨人类的内部关系。而那时,病毒已经再其他生物体内扎根,开始了繁殖变异。”   “生物体内磁性晶体的变化?”卡夫卡说。   “是的。”   法洛斯说:“为了病毒的高效传播,最初在病毒载体的选择上,选用的都是有迁徙特性或者洄游习性的生物,它们身上的病毒在感染人类之前,最先感染的是同族的生物。被感染的生物大规模死去,活下来的那部分成了病毒繁衍变异的温床,其结果就是生物体的变异,最显著的特征是生物脑内磁性晶体的变化,对电磁波变的尤为敏感。在电磁波刺激下,那些生物也变得异常凶残且极具攻击性,开始对人类的通讯设施、信号塔等一切释放电磁波的基建设备发起进攻。”   “如果只是生物攻击,人类完全有能力......”   赛特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   法洛斯接着赛特的话说道:“是的,你也注意到了,人类根本无法发起反击,因为在生物变异发起攻击前,人类已经被病毒害得元气大伤。人类社会和电磁波密不可分,光通讯受损这一点就足以使得人类社会瘫痪。”   “病毒肆虐,生物变异,再加上阿瓦隆的从中作梗...不对,还是不对...”   修默念着,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人类不是这么脆弱的生物,仅凭这三点不足以引发末日才对。”   “不,足够了。”   卡夫卡纠正道:“而且,不是三点,是四点。”   “四点?”   “别忘了,人类也是其中的一环。”   卡夫卡看着修,严肃的说:“人类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脆弱,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强。还记得提尼斯城中发生的事吗,异兽入侵隔绝墙的时候,人类在干什么?”   修看了眼赛特,赛特也被问得一头问号:“在干嘛?当时他们在避难......”   赛特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画面,猛地察觉到了卡夫卡想说什么:“您是想说,人类的内斗。”   “对。”   卡夫卡点了点头,言语中是无限的悲哀:“你也看到了,异兽在入侵隔绝墙的时候,有的人在墙外苦苦哀求,有的人却在墙内无动于衷,甚至死死挡住了隔绝的铁门。”   “他们也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修的脱口而出,被伊斯雷尔无情的打断:“修,博士不是要批判他们的行为,而是让你明白一个事实:人类为了生存有时会不择手段,尤其是陷入了恐慌和混乱之后。”   卡夫卡说:“人类拥有科学和文明,崇尚知识和美德,这些让人类发展的同时,也限制了人类的兽性和黑暗面。就像斯凯利格博士所说,在人类繁荣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名为混乱和空虚的泡沫,只要这个泡沫还在,人类便能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上继续前行。”   “阿瓦隆是斯凯利格博士的心血结晶,他也一定发现了这个泡沫的存在。”   伊斯梅尔恍然大悟:“病毒也好,生物变异也好,都只是手段,阿瓦隆真正的目的是戳破这个泡沫,将人类从内部瓦解。之后的一切,不过是泡沫炸裂后的连锁反应。”   “对,”卡夫卡说,“如果人类当时处在一个稳定安全的环境里,或许还来得及补救,但是......”   “已经来不及了。”   修和赛特也明白了。   这场的末日不是单一因素导致的,而是多种因素混合下,如推到多米诺骨牌一样的连锁反应。   阿瓦隆敏锐的发现了多米诺的第一块,然后,轻轻推了一下......   “那斯凯利格博士呢?”修问。   “我不清楚,”法洛斯说,“我按照博士指令进入睡眠状态,等我被唤醒时,已经是半个世纪后的事了。”   “肯定也是阿瓦隆搞个鬼!,妈的,老子一定亲手拆了他!”   赛特恨得咬牙彻齿,双眼冒着火光,法洛斯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你是在笑我吗!信不信老子先拿你开刀!”   赛特挥拳在楔形黑塔上敲了敲,法洛斯吓得浑身打抖,急忙说道:“没,没有,我没有笑你的意思。”   赛特不爽的挑眉:“老子不信,你们这种人工智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你跟阿瓦隆也是一伙儿,正好先拿你开刀试试手。”   法洛斯瞬间被赛特吓哭了,好在修上前拉住了赛特。   “你老吓它干嘛。”   “我没吓他,”赛特说,“我只是单纯的看他不爽。”   法洛斯委屈吧啦的躲在修的身后,吸了吸鼻子。   “行了,行了,先不拆你,”赛特烦躁的挠了挠头,“你说,刚才在笑什么。”   “我在笑阿瓦隆。”   法洛斯抽泣着说:“阿瓦隆很厉害,他的计算能力恐怕给我一个世纪的时间,我也追不上。”   “那你还笑他。”赛特吐糟。   “我是笑他这么厉害,还是百密一疏,”法洛斯作沉思状,认真的说道,“说起来,可能是他对人类太执着了。”   “什么意思?”卡夫卡问。   法洛斯说:“他利用病毒设计人类,却无法精准的预测病毒在生物体内的作用,忽视了病毒使生物体产生变异的后果。最终,将自己也被逼上了绝路。”   说完,法洛斯又笑了两声,众人却是一脸迷茫。   “不懂吗?”   法洛斯耐心的解释道:“阿瓦隆是人工智能,换言之,我和他一样,只要网络触及的角落,都是我们活动的领域。”   “你现在不是被困在这座黑塔里吗?”赛特问。   法洛斯说:“那是因为斯凯利格博士要我保持睡眠模式,以此躲避阿瓦隆的‘追杀’。而且,这个世上已经不存在网络了。”   “我懂了!”   伊斯梅尔突然一拍大腿说:“生物因病毒变异变成了异兽,而异兽的攻击目标是电磁波和声波。”   伊斯雷尔也明白了:“所以,异兽间接破坏了阿瓦隆的‘领土’,将它困在了某个固定的地方。”   修也恍然大悟:“阿瓦隆对人类抱有恶意,但他却需要人类的保护,他能挑拨人类却无法控制异兽,为了生存,他只能逃离异兽的活动范围,这才是天空要塞的真正由来!它开放移民不是为了保护人类,是为了让人类来保护他!”   “也就是说,普林是安全的!”   赛特一把抱住修狂喜,可很快,他的笑容又僵在了脸上:“等等,既然如此,如果人类和异兽联手,阿瓦隆岂不是......”   “不行!”   法洛斯突然跳了出来,挤在了他们中间:“人类和异兽可以共生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赛特明白了法洛斯的意思,后知后觉的摆了摆脑袋:“因为相互牵制。”   法洛斯点了点头,配合赛特的说法变成了一个蓝色的三角形。   “阿瓦隆恨人类,但相应的需要人类保护,同理,异兽会拼死对阿瓦隆发起进攻,只有人类能牵制异兽。如果人类和异兽共生,阿瓦隆就成了完全不必要的存在,所以,他不能让人类和异兽共生,也必须控制人类的数量和活动范围,消灭一切知道真相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被人类需要,他才能活下去。”   “阿瓦隆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人类和异兽的关系,阿尔比昂因此被灭族,这座村庄也只能藏在森林和群山之间,还有卡罗尔......阿瓦隆怕救援阿尔比昂的小分队发现真相,所以才把他们灭了口。”   伊斯梅尔问:“那,这次提尼斯城遇袭也是......”   “对,这也是阿瓦隆的杰作。”卡夫卡说。   赛特突然想到了什么,在修的肩上拍了一下:“所以,你的通缉令才会出现在提尼斯城!阿瓦隆一直在追踪身为阿尔比昂城幸存者的你!”   修也猛地瞪大了双眼:“如果不是你,那我进入提尼斯城,岂不是等于钻进了阿瓦隆的圈套!”   赛特砸了咂嘴,一脸贱兮兮的揽着修的肩膀:“这下知道你男人的重要性了吧。”   修笑了笑,顺手搂住了赛特的腰:“切,少得意,没有我,你也早凉凉了。”   “嘿嘿......”   “等等!”   伊斯梅尔前一秒还在围观两人调情,后一秒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阿瓦隆的目标是消灭一切知道真相的人,那拥有病毒程序的法洛斯......”   众人一同看向法洛斯,法洛斯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   伊斯雷尔问:“你知道,阿瓦隆在找你,对吗?”   “知道。”法洛斯说。   赛特问:“那你已经启动了,不是会被阿瓦隆发现?”   “是的。”   伊斯梅尔看向修:“修,这些你小姨都知道吧?”   “知道,”法洛斯说,“带你们来是管理员的判断,也是我的请求。”   修问:“你?为什么?”   “因为时机已经到了。”   “轰!”   突然,众人头顶传来一阵巨响,整座研究所发出刺眼的红光。   “怎,怎么回事?!”   “是阿瓦隆,”法洛斯平静的说,“他已经发现我了。”   “发现?那我们......”   “等等,修!”   赛特一把拉住修,脸上写满了惊恐:“小姨呢?!” 第九十六章 决意   ==========================   修抬头望着头顶,升降梯没有反映,细小的碎石和灰透过缝隙如骤雨般落下。   “她还在外面!”   修突然意识到了:“她是故意的,你早知道阿瓦隆会来!”   “靠!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出去!”   赛特立刻喊道:“法洛斯,降下升降梯让我们出去!”   “指令否定,即将进入封闭模式。”   红光闪烁下,地下空间内部伸出无数金属隔绝墙将出口封死,空间内部也同样被金属隔绝墙分层密封。   “法洛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命令你立刻放我们出去!”   “指令否定,危险程度红色,危险系数最高级,封闭模式已启动,氧气持续释放中,请保持冷静。”   “冷静?你要我怎么保持冷静!我小姨还在外面,赶紧放我们出去!”   “指令否定,管理员已取消诸位的权限,危险解除前,法洛斯将保持封闭模式,任何人员不得离开。”   卡夫卡说:“这也是卡梅丽塔计算好的吗?她故意把我们锁在地下,一个人去对付阿瓦隆?”   赛特也慌了手脚:“不可能,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办法应付整座天空要塞!”   “警报!警报!未知信号正在逼近,未知信号正在逼近!法洛斯将进入休眠模式,断绝供电系统,请诸位不要恐慌,危险解除后法洛斯将自动解除封闭模式,晚安,人类们。”   “喂!等等!先放我们出去!!!”   法洛斯外,崖壁前。   天空阴沉灰暗,浓云滚滚,暗雷涌动,阵阵轰鸣在云端后暗暗作响。   卡梅丽塔紧握手杖,盯着不断下沉的天空云海,灰暗的浮云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可怖的轮廓。   “轰!!!”   天空发出撕裂般的巨响,云海从中间被切开,疾风劲扫,飞雪滚石,大气在颤抖,遮天蔽日的白色飞空艇缓缓出现在卡梅丽塔眼前。   “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鬼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卡梅丽塔笑笑,风吹落她的兜帽,手杖上的铃铛在风中挣扎怒吼。   “不过,你也太胆小了,被逼上绝路的是我,你却害怕的躲在背后,连正脸都不敢露出来吗?”   “轰!”   刺眼的白光一闪,崖壁瞬间被击穿一个大洞,碎石滚落,地动山摇,法洛斯的入口彻底暴露在飞空艇视线之下。   “想都不要想!”   卡梅丽塔挥动手杖,杖尖落地,荒山断崖立刻被茂密的丛林覆盖,放眼望去绿意繁盛,重新将法洛斯的入口封死。   “轰轰轰!”   飞空艇上接连放出白光,密林被摧毁,枝干被拦腰折断,焦土淹没苍翠,浓密的大火顷刻间将绿意吞噬。   然而,那份绿意不死般的冲破了大火,它以断枝为养料,以焦土为根基,绿意强压火光,硝烟与湿气在山谷厮杀弥漫。   “我说了,你想都不要想!”   “轰轰轰!”   飞空艇上炮火不断,山谷间的密林不断被摧毁,又不断重生。   飞空艇似乎注意到了这片密林的诡异之处,它停止了无意义的轰炸,转而打开了舱门,一群士兵手持武器从空中落下,不惧生死的跳入密林之中。   “想用人类来对付人类?可惜,我可不会像地下那群家伙一样有什么仁慈心。”   卡梅丽塔挥动手杖,铃声响起,密林仿佛活了一般,坚韧的藤条在蠕动,粗壮的枝干在碾压,繁茂的绿意化作食人地狱,任何企图逼近的活物都将在其中四分五裂。   “虽说是同类,但在我眼里,你们只是一群被机器洗脑的可怜虫。”   卡梅丽塔收回手杖,眼神中冷漠和鄙夷。   密林回归安静,飞空艇似乎也停止了攻击。   卡梅丽塔只是笑了笑,突然紧握手杖,猛地回头,粗实的枝干间,无数头颅、残肢和短腿出现在卡梅丽塔的眼前,密密麻麻闪烁的红光如有无数双注视着她的瞳孔   “隐藏式炸弹?有备而来啊,看来用人类进攻,现在的你也不可能‘出手阔绰’。”   “滴滴滴...轰!!!”   红光闪烁,密林从内部炸开,汹涌的热浪重新污染绿意,浓烟四起,卡梅丽塔所在的位置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蠕动的枝干退去,卡梅丽塔撑着手杖,爆炸的冲击震碎枝干,残木碎片刺穿了她的长袍,扎进了她的血肉之中,一股腥味溢出口腔,在地上留下一抹鲜红。   “嗡嗡嗡......”   天响从头顶传来,飞空艇缓缓下沉,主炮的发射口直直对准受伤的卡梅丽塔,誓要将她轰碎成渣。   卡梅丽塔一把抹去嘴边的鲜血,讥笑着看向强光凝聚的炮口和包围她的机器人:“呵呵,客人这么热情,我作为主人又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   “吼!!!”   突然,山谷之间爆发出一阵怒吼。   无数异兽直冲而来,张开利爪和獠牙奋力将机器人撕碎,飞行类异兽更是拼命撞向飞空艇,不怕死的冲击飞空艇的窗户和引擎,钻进主炮的缝隙中。   飞空艇见状开始撤退,无数机器人被释放在甲板和船舱内,清除异兽,以身躯保护引擎,掩护飞空艇撤退。   “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山崖之上,突然窜出的硬木枝干如一张巨网将飞空艇牢牢困住,不计其数的异兽潮更是借着硬木冲上了夹板,同机器人展开疯狂厮杀。   咆哮声、怒吼声、发爆炸和飞空艇不断响起的警报声混杂在一起,血腥味翻涌,断肢残骸,机械的碎片和异兽的血肉在山谷间四散横飞。   眼看飞空艇逐渐处于劣势,突然,云层之上落下一道强光,喷涌的火舌瞬间侵袭整座山谷,飞空艇被炸毁,异兽潮不过眨眼间便被烧成残破的焦尸,机器人也在爆炸中沦为无用的金属碎块。   卡梅丽塔被枝干保护,勉强逃过一劫,可是在弥漫的浓烟中,林密、飞空艇、机器人,异兽都以不复存在。   天空之上,被蓝光闪耀的防护罩包裹着的,比飞空艇还要大上数倍的浮游战舰出现在卡梅丽塔的眼前。   “这,这是......”   “异能者,法洛斯的看守人。”   浮游战舰上,一个和法洛斯一模一样的声音在空中响彻:“我很欣赏你的忠诚和勇敢,同时,我也为你感到悲哀。”   “悲哀?”   卡梅丽塔忍不住抽笑:“被一个人工智能同情,确实挺悲哀的。”   “你不需要讽刺我,我说的都是真情实感。”   那个声音说道:“我不想与你为敌,你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早该废弃的残次品赔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呢?”卡梅丽塔说,“你要让我看你们自相残杀吗?”   “不,这不是自相残杀。”   那个声音说:“这只是单方面的清除异物而已。当然,如果你愿意,阿瓦隆随时向你敞开怀抱,我们欢迎你的加入。”   “如果,我拒绝呢。”   “滴...滴...滴...嘭。”   黑暗的空间内突然亮起白光,蓝色的六边形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封闭模式已解除,危险程度绿色,危险系数零,法洛斯已恢复正常模式。”   修顾不得刺眼的强光,立刻命令道:“法洛斯,我小姨...管理员怎么样了!”   “不知道,”众人脚下,一块很小的蓝色六边形说道,“我只知道法洛斯内部的情况。”   “梅尔,你呢?”卡夫卡问。   伊斯梅尔摇了摇头:“法洛斯内部的隔离措施太完善了,我感应不到外界,否则,否则也不会让卡梅丽塔一个人......”   “这不怪你。”   修说道,然后果断命令:“法洛斯,放我们出去。”   “好的,即将降下升降梯,请各位退到安全区域。”   众人乘着升降梯不断往上,出口已经被碎石岩块封死。伊斯雷尔轻松击碎碎石,众人来到地上。   山谷被夷为平地,断石残垣,异兽变成了烧焦的尸块,机器人也融化成了铁块残渣,巨大的破碎肢解的机械残害,还有和雪水融化混杂在一起的草木灰。   手杖断了,卡梅丽塔跪坐在焦土之上,浑身都染着黑色。   “好累啊......”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鲜血从她身上缓缓浸湿大地。   卡梅丽塔恨阿瓦隆,但更加痛恨法洛斯。   从记事起,她就被人灌输着空洞而伟大的使命。   “你们是法洛斯的管理员,为了人类命运,为了人类延续,即便献上生命,也必须守住法洛斯。”   是的,她是被如此教育长大的,她也深信法洛斯是人类的希望和救赎。   但是,为什么最后只剩下她一个?   卡梅丽塔是三姐妹中唯一的异能者,守护法洛斯的重担无疑压在了她的肩上。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开始质疑法洛斯。   它不会做任何事,只会一味的叫她等待,等待一个时机。   可在得知二姐惨死的一刻,卡梅丽塔决定不干了。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所谓的使命,痛恨一味的空等。   她要报仇,要亲手毁了阿瓦隆,其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要能报仇,哪怕是利用自己的亲外甥,她也要将阿瓦隆逼出来!   是的,   在遇到她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你赔上了一辈子的青春,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值得吗......”   “不值得,就不去做了吗......”   “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思......”   “意义不意义,怎样都好......”   卡梅丽塔记得那位将军的身姿,即便脚下是一片废墟,即便她和她的信念都弃子般被人扔进深渊,她身上的坚定和英勇却如同划破黑暗的光,任凭风吹雨打,始终屹立不倒。   她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报仇......   雪花缓缓落下,洁白的和浑身污浊的卡梅丽塔是那么格格不入。   恍惚间,她模糊的时间中出现了一个会动的影子。   她看不清那个影子的模样,却感觉到对方在焦急的呼喊她的名字。   “修吗...还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土匪......”   卡梅丽塔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是谁都好,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 第九十七章 谶言   ==========================   天空一片灰蒙。   雪,洋洋洒洒的飘落。   卡梅丽塔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袍,安静的躺在木棺中。   村民们抬着木棺,哀伤而平静的离开村庄,走进茂密的雪海树林中,开挖骏黑的土壤,将木棺稳稳的安置其中。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哭泣。   大婶拿着两把铲子递给修和赛特,两人沉默着接下,站在雪花飘落的深坑前。   一群小孩子手牵着手,口中哼唱着瓦尔温节上卡梅丽塔曾唱过的歌谣。   孩童们的音色稚嫩,没有卡梅丽塔那样的空灵温和,但歌声中的天真无邪却锐利如刀锋,将悲伤深深的刻进骨血之中,一如歌谣最后所唱的:   白夜将尽   鸟儿唱着暮歌   最后的钟声已响起   燃烧的火光化为灰烬   回归大地   在故土中诞生   在故土中死去   就像那些曾经逝去的生命。   那是在暗巷时,卡梅丽塔所说的意义不明的句子,却似乎成了她临终前的谶言。   在孩童们纯洁的歌声中,村民中逐一从深坑前走过,将草木藤条编织的饰物扔进坑中。一个白色的影子也从深坑上飞过,几片羽毛混在雪花中,悲怆的啼鸣在深坑前的杉树上响彻。   赛特陪在修的身旁,张开手心,里面躺着三个被污浊染黑的铃铛。在众人之后,他们一起将铃铛扔入坑中。   歌声终止,大婶发出一声离别的呐喊,众人开声应和,修和赛特拿着铲子将黑土一层一层盖在盖在木棺之上。   很快,木棺被黑土掩埋,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卡梅丽塔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安葬结束,村民们陆陆续续返回了村庄,只有修和赛特一行人陪在卡梅丽塔身旁,任白雪落了一身。   “她,跟我们交代过了。”   大婶不忍心,深深叹了口气说:“她让我们提前准备好木棺和墓坑,说自己可能活不过今天,还说,让我们千万不要怪罪你们。”   “为什么?”   修的耳朵都冻得通红,鼻尖也凉凉的:“她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修......”   赛特拍掉了他身上的雪,紧紧握着他的手。   “如果她跟我们说了,也许还能有办法......”   “她不能跟你们说。”   一个轻浮的声音在众人响起,阿多尼斯穿着厚重的深蓝色棉袄,戴着黑色的毛皮棉帽,缓缓走到卡梅丽塔的墓前,闭上眼,微微鞠了一躬。   “死娘...”   赛特不悦的挑眉,‘炮’字在刚到嘴边,还是被咽了下去,欲盖弥彰的咳了咳,然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多尼斯笑笑,一出口便是针锋相对:“怎么,几天不见,想爸爸了?”   赛特也客气的勾着嘴角,手在阿多尼斯肩上用力的捏了捏:“儿子生死不明,做父亲的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阿多尼斯弹开了赛特的手,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愠色,然后瞥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修:“看在他的份上,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呵呵,彼此彼此。”   卡夫卡打断了两人的假惺惺,问道:“外使,您怎么来了?您身上的伤不要紧吗?”   “一点小伤。”   阿多尼斯动了动胳膊,露出几分不适的痛楚:“没有伤筋动骨,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赛特小声嘟囔了几句,阿多尼斯不用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她不能跟我们说是什么意思?”   “连声招呼都没有,直奔主题吗?”   阿多尼斯笑着叹了口气:“直来直去这点,你跟她还真是一模一样,也难怪,谁叫你们流着同样的血脉呢?”   “你跟我小姨很熟吗?”修问。   “还行,”阿多尼斯说,“认识有几年了,贝克和贝拉要是知道她死了,应该会很伤心吧。随便一提,他们兄妹俩也很好,谢谢关心。”   阿多尼斯说的修有些惭愧,可他现在无心嘘寒问暖,只想知道阿多尼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行了,知道你现在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阿多尼斯说:“这是她的计划,如果说了,你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修和赛特对视了一眼:“计划?”   “恩,”阿多尼斯点了点头,“时间有限,剩下的路上再说。”   众人告别了大婶,乘上了阿多尼斯准备好的马车。   亚瑟守在卡梅丽塔墓前的树枝上,发出两声低鸣,似在告别,又像是为他们送行。   “舍不得的话,一切结束后,你们还可以回来。”阿多尼斯说。   “再说吧,”修单刀直入的问,“现在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吗?”   阿多尼斯耸耸肩,托着下巴想了想,说:“你们知道这个村子为什么要藏在山谷密林中吗?”   伊斯梅尔说:“因为,他们不能让阿瓦隆发现这里是人类和异兽共生的村子。”   “你只说对了一半。”   阿多尼斯撩起一角门帘,雪已经停了,天空在慢慢放晴,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个村子是在法洛斯的庇护下建立起来的。末日伊始,斯凯利格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因法洛斯的存在而逃过一劫。于是,他们一边躲避阿瓦隆的追杀,暗中保护法洛斯,一边在病毒感染和异兽肆虐的夹缝中艰难求生。就这样过了近半个世纪,幸存下来的人类和病毒达成了‘和解’,远离了电磁波影响后,他们又发现了和异兽共生这条路。接着,躲在着深谷密林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一个反击的时机。”   赛特不禁皱起了眉头:“法洛斯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时机到了。”   修不解的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今天,是昨天。”   阿多尼斯说:“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   “昨晚?”修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你是说那颗流星?”   阿多尼斯有些意外的看着修:“你看到了?”   “恩,”修看向赛特,“我和赛特都看到了。”   赛特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怎么没看到?”伊斯雷尔问,“梅尔,你有印象吗?”   伊斯梅尔摇了摇头,卡夫卡对此也表示一无所知。   修抓着赛特的手,有些仓皇的解释:“就在瓦尔温节上,很快,在天上一闪而过,我们也是碰巧看见的。”   卡夫卡几人没有追根究底,更好奇流星跟阿瓦隆有什么关系,纷纷看向阿多尼斯。   “那不是流星,是一颗人造卫星。”   阿多尼斯说:“你们知道,阿瓦隆可以活在任何网络中吧。”   卡夫卡最先明白阿多尼斯的意思:“你是说,那颗卫星上也藏着阿瓦隆?”   “对。”   阿多尼斯点了点头:“在末世之前,阿瓦隆通过网络对全球的通信设备和存储终端进行入侵,将自己的代码散布到全世界,企图占据网络的每一寸角落,为了找到法洛斯,也为了更好的‘针对’人类,自然也少不了卫星。那些漂浮在这个星球外的东西,成了阿瓦隆的‘窝’,也成了他的眼睛和耳朵,让他无所不知。”   众人在阿多尼斯的描述中,对阿瓦隆感到了更深的恐惧,卡夫卡突然笑了,笑得众人一头问道,生怕老人家出什么问题。   “博士,您笑什么?”修问。   “放心,他只是明白了阿瓦隆的弱点,对吧,博士?”阿多尼斯说。   “恩恩。”   卡夫卡止住笑声,用拐杖勉强在马车的木质纹上画出几根线条:“如果是两百年,在那个网络信息发达的人类社会,阿瓦隆或许是无解的存在,但在这个末世,他却是一只困兽,被囚禁在虚拟空间。”   阿多尼斯说:“为了生存,他需要保持一定的人类数量与异兽抗衡。同时,又要挑拨人类与异兽的关系,一旦发现人类和异兽有共生的迹象,就必须尽快抹杀。”   “拜托,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赛特不耐烦的扣了扣耳朵。   阿多尼斯白了他一眼:“那你知不知道,那颗卫星是最后一颗人造卫星。”   修突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阿瓦隆现在‘瞎了’‘聋了’,连最后一个藏身之处也坠毁了。”   “聪明。”   阿多尼斯对修投去赞赏的眼光,却被赛特一挡,只能看到一张死人脸。   修有些无奈,阿多尼斯也不以为意:“阿瓦隆没了藏身之所,这片土地又早已被异兽占据,矿产、石油等资源无法开采,没有补给,再怎么依靠人类维护,那座天空牢笼迟早也要落下,阿瓦隆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只能紧紧抓住人类这根他最厌恶的稻草。”   说着,阿多尼斯突然嗤笑一声:“那家伙为了活下来,可谓是无所不用尽极其,跟人类的德行一模一样,真让人反胃。”   修问:“那这跟法洛斯说的时机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还不懂吗?”   阿多尼斯看着修,又瞥了眼赛特:“你呢?”   赛特摇了摇头。   阿多尼斯见状,忽然叹了口气:“她居然把希望放在你们两个笨蛋身上,我已经开始担心计划能不能成功了。”   赛特听闻瞬间耐心全无,爆起了粗口:“妈的,我最烦说话兜圈子的人,到底什么计划,直接说会死啊。”   阿多尼斯只能无语的说道:“她要你们潜入阿瓦隆,彻底摧毁空中要塞。” 第九十八章 视角   ==========================   “我们?”   修和赛特彼此看了一眼,不觉得这个计划有任何可行性。   修说:“不说我们不知道阿瓦隆的位置,即便知道,我们也没有办法靠近。而且......”   赛特接着说:“我们知道阿瓦隆的来历和目的,如果被他发现,等不到靠近,我们就成了一抹灰了。”   “昨天以前,这确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现在就不一样了。”   面对不解的修和不削的赛特,阿多尼斯扶着前额,忽然觉得心好累:“我再提醒你们一次,不要把阿瓦隆当做一个程序或者机器,把他彻底想象成一个人。”   人......   修闭上眼睛,回想在法洛斯得到的信息。   阿瓦隆是拥有独立人格和自主学习能力的‘人’,曾经的他不可一世,能轻松的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末世之后两百多年的岁月里,他的领土一点点被侵蚀,被迫逃到天上,逐渐变成瞎子聋子,甚至推算出了自己的死期,却无能为力的浮在空中等死。   而就在他彻底变瞎的第二天,他感应到了法洛斯——自己死穴的所在,他一定会拼死消灭法洛斯,只要消除了致命弱点,解决了心头大患,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东西能‘杀死’他,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相,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换一副面孔重新接触人类,甚至在人类、异兽和他自身的三角牵制关系上找出新的出路。   即便是这样......   “我和赛特应该更危险才对,”修说,“我们俩一个是阿尔比昂的后裔,一个在追查阿尔比昂覆灭的真相,怎么想对阿瓦隆都是有威胁的存在。”   “只是你们眼中的景象,不是阿瓦隆的。”   阿多尼斯别有意味的笑了一下:“在他视野里,你们三个被埋葬在了法洛斯中,你们俩则是下落不明。”   “怎么可能,我们是一起去的......”   修说到一半,突然明白了阿多尼斯的意思:“阿瓦隆‘瞎了’,他根本不知道我小姨带了谁去法洛斯。”   卡夫卡也懂了,拍着大腿不住叹息道:“怪不得,怪不得卡梅丽塔要偷偷带走你们两个,又叫我们尽快赶往法洛斯的所在地。她是用我们来掩盖你们的存在。”   “博士,这话怎么讲?”赛特问。   卡夫卡说:“我不是说,我和弗兰兹在修给的小白球中得知了法洛斯的坐标吗。在我们拿到坐标后,有一个机器人攻击了我们。”   众人担心的看向卡夫卡,卡夫卡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别担心,你小姨及时救了我们。现在想想,那个机器人大概率是阿瓦隆的爪牙,他知道我一定会去法洛斯,所以,他的注意力会放在我身上。”   伊斯梅尔也说道:“消灭阿瓦隆需要启动法洛斯拿到病毒,法洛斯一旦启动就会被阿瓦隆察觉。启动法洛斯只有一次机会,要让进入法洛斯内部的人得知阿瓦隆的真面目并在拿到病毒的同时,又要让阿瓦隆清楚的看到,没有人能带走病毒,让威胁‘消灭’在他眼前。”   修接着伊斯梅尔的话说:“我小姨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将计就计,偷天换日,让博士你们赶往法洛斯的坐标所在,又暗中带走我和赛特,让我们也偷偷过去。等阿瓦隆‘瞎了’之后,再带我们一起进入法洛斯。”   伊斯雷尔打断了修的话,问道:“等等,在山谷中的时候,只有卡梅丽塔一个人出现在阿瓦隆面前啊。”   “这就够了,”赛特说,“她只需要拦在阿瓦隆面前,让他知道法洛斯里面有人就够了。在阿瓦隆眼里,他杀掉了法洛斯的管理员,夷地了山谷,将博士你们活埋在法洛斯内部,你们成了‘死人’,他的威胁就不存在了。”   阿多尼斯点了点头:“所以,从现在起,为了以防万一,博士你们三个最好不要暴露在天空下。阿瓦隆无法再通过卫星进行观测,但天空要塞本身也存在观测系统,让他发现的话,卡梅丽塔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   伊斯梅尔还是不懂:“即便如此,修和赛特也没有办法靠近阿瓦隆啊。”   “不需要他们靠近,阿瓦隆自然会来找他们。”   阿多尼斯看着修和赛特:“还记得提尼斯城里的通缉令吗?”   “你是指阿瓦隆通缉修的那张通缉令?”赛特问。   “对,”阿多尼斯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通缉令上特地强调是协助抓捕,而不是杀了。说白了,阿瓦隆要的是活着的阿尔比昂后裔,他也想见你。”   “见我?”修不理解,但很生气,“他灭了我们全族,还想见我?”   “那是你去了法洛斯之后,”卡夫卡说,“修,如果你没去过法洛斯,你会怀疑到阿瓦隆身上吗?”   虽然不甘心,但修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只要你不怀疑,阿瓦隆就可以利用你的愤怒和报仇心切,编织一个灭族的‘真相’,让你为他卖命。”   说着,阿多尼斯又看向赛特:“同理,你也一样。”   赛特也不甘心的骂了一句,然后问道:“他为什么要见我们?”   “这只是我的假设,”卡夫卡敲着拐杖,想了好一会儿,说,“或许,阿瓦隆自知退无可退,所以他决定破釜沉舟,想让你们作为他的话事人,让人类和异兽共生。”   卡夫卡的思绪跨度太大,除了阿多尼斯,其他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怎么说吧,”卡夫卡解释道,“之前的阿瓦隆一直活在人类和异兽相互牵制之下,可他也渐渐明白这种相互牵制不是长远之计。两百年过去,人类在减少,异兽在增加,人类终有一日无力再与异兽抗衡,到时候他还是死路一条。”   修说:“人类和异兽共生,阿瓦隆不也会......”   “如果,人类可以和异兽共生是阿瓦隆提出来的呢?”阿多尼斯反问到。   “不可能,”赛特脱口而出,“我才不信阿瓦隆会说这种鬼话。”   “别急着否定。”   阿多尼斯双手环在胸前,嗤笑着说:“试着想想,如果不是你先碰到阿尔比昂的后裔,而是圣殿塔先一步抓住他,将他送到了阿瓦隆,又会是什么样结果?”   修冷静的深吸了一口气,想象到:“如果我去了阿瓦隆,他给我编了一个满意的‘故事’,并且要我协助他‘帮助’人类和异兽共存的话......”   “你一定会帮助他的。”   赛特伸手在修的头上揉了揉:“而且,你出面的话,我肯定不会怀疑,只会更加确信卡罗尔的死应有隐情。这时,阿瓦隆再推出一个‘替死鬼’......”   “长老会?!”   修和卡夫卡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赛特点了点头:“我最开始怀疑的就是长老会,长老会是提尼斯城的绝对权威,现在看来也是阿瓦隆的刀。阿瓦隆不需要了,随手把刀扔出去,刀刃上的‘血’自然会让长老会成为最完美的代罪羔羊。”   “可是,长老会不是由圣殿塔保护的吗?”修问。   “圣殿塔,不,应该说提尼斯城上上下下对长老会早就积怨已深,如果被爆出长老会害得圣殿塔的士兵死于非命,第一个对长老会动手的,只会是圣殿塔。”   赛特苦笑一声:“那时,圣殿塔反而会成为阿瓦隆最忠诚的狗,不遗余力的推行人类和异兽共存,还要感恩戴德谢谢阿瓦隆的救世之恩。”   卡夫卡说:“如果顺利的话,他还能从你身上的小白球里找到法洛斯的所在,斩草除根,到时候,他可就是这世上唯一的神了。”   光是想想,深入骨髓般的恐惧让众人不禁胆寒和后怕。   “虽然,事态没有往阿瓦隆预计的方向发展,但是,小白球出现在博士手里,而博士他们又‘死了’,意味着你不知道法洛斯的存在,接着卡梅丽塔牺牲,长老会这只替罪羊也被‘绑’走了,弯弯绕绕,一切都恰好回到了阿瓦隆最初的预期上。”   阿多尼斯不禁砸了咂嘴:“说起来,阿瓦隆的生死还真落到了你们俩的身上。”   “但是,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修问:“如果我是阿瓦隆,有两个突然消失并且可能知道我身份的人,又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一定不会轻易让他们靠近。”   “如果,他手上有我们的把柄呢?”   赛特想到了什么,一拳锤在马车,震得木质车身抖了三抖。   “普林?!”修瞬间反应过来。   “呵呵,你们还不算太笨。”   阿多尼斯笑着说:“没错,那个小朋友就是他手上的人质。控制了他,就相当于控制了你们两个。”   修说:“斯凯利格才会说普林是安全的,阿瓦隆不仅需要普林保护他,更需要普林来制约我们。”   “阿瓦隆打算怎么做?”   提到普林,赛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会把普林关起来吗?”   “不,这样的手法太低级了。”   修说:“我想阿瓦隆会利用同样的方法,先编一个合理的故事,再抛出一个替死鬼,说服普林后,再让他来说服我们。”   “是的,”阿多尼斯说,“阿瓦隆现在迫切需要一个代言人,被‘蒙在鼓里’的你们就是他的最佳选择。明白了吗?”   “明白了。”   赛特和修十指紧扣,眼神坚毅而坚决的问道:“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第九十九章 科威尼恩   ==============================   马车穿过雪海密林,离开深壑山谷,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又坐上阿多尼斯准备好的越野车一路向南,直奔科威尼恩的方向驶去。   太阳升起,他们又躲在树林或废墟中休息,待夜幕降临再度出发。   三日后,众人终于在日出时分赶到了科威尼恩。   这是一座黄沙之城,面朝碧蓝的海岸线,背靠狭长陡峭、层峦叠嶂的科威尼恩山脉,山顶之上是常年不化的积雪,就像望梅止渴,根本无法拯救科威尼恩干旱问题,迎海而建科威尼恩城还好一些,山脉以东则是一望无尽的黄沙荒漠,   越野车畅通无阻的进入科威尼恩,街边两旁的住户悠闲的洗漱或是准备早饭,衣着朴素,表情闲散,偶尔有人看见车上的阿多尼斯,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与提尼斯城不同,科威尼恩没有坚不可摧的城墙,狭长的海岸线上少见绿植,木制的渔船停满了海边,都是打鱼归来的渔民。房屋建筑不高,是靠大块的磐石和黄土堆砌凭借而成,最高的建筑是一座灯塔,大约五层楼高,城内几乎看不到任何‘现代’元素,古朴简单到简陋的地步,令跟随而来的修等人不禁咋舌。   修张望着城中之景,大街小巷、房前屋后看不到电线和灯泡,也没有大型机器的身影,沙和纱就是他对科威尼恩的全部印象,诧异而费解问道:“不是说,科威尼恩是和提尼斯城一样繁华的人类要塞吗?”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赛特也有些失望,毫不客气的嘲讽道,“这里看起来像原始人住的地方。”   听到如此评价的阿多尼斯没有生气,而是露出一脸‘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下乡人’表情,直直的将车开进一处空旷阴凉的建筑中,然后按了两下的车笛。   地面忽然一颤,整台车顺着升降梯缓缓下沉。   通过近百米厚的岩石层后,一个巨大的地底都市出现在众人面前。   前一秒的咂舌,瞬间变成了震惊。   地底都市是阴凉的青灰底色,巨大的通风系统将清爽的空气源源不断送入地下,都市中央的喷泉更是不曾停歇,保持着地下空间的湿度,阡陌交通,人头攒动,灯火通明,物资丰富,跟地上的科威尼恩完全是两座都市。   阿多尼斯很满意众人的表情,洋洋得意的问:“很惊讶吧。”   赛特住了声,一副酸酸的表情,靠在后座上装听不见。   卡夫卡看着赛特笑了笑,然后好奇的看向窗外:“想不到,科威尼恩的本体竟然藏在地下。”   “因为气候和一些你们知道的原因,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能进到地底都市的外人,你们是第一批。”   阿多尼斯嘴上这么说,实际却没有一点为难的表情,反而显摆似的打开驾驶座顶上的置物盒,取出一块淡蓝色的独目镜带上。随着他几下凌空操作,越野车的车窗上立刻出现了整座地下都市的全息地图。   一个温和恭敬的女声跟着在车内响起:“指挥员,欢迎回来。”   “恩。”   阿多尼斯不咸不淡的应道:“联系事务官为几位外宾准备好食宿,千万可不怠慢。另外,给他们开放通行权限。”   阿多尼斯特意在‘怠慢’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听得赛特浑身不自在,要不是修拉着,估计他当场就开窗跳车了。   “好的,指挥员,权限已开放。事务总长来电,请问您是否要接听?”   “不用了,”阿多尼斯说,“晚点我去找她,直接导航去统战指挥部。”   “好的,正在导航,前方道路左转......”   五分钟后,越野车畅通无阻的进入了统战指挥部,指挥部建立在岩层中央,卡夫卡一眼就看到了墙体四周的信号隔绝装置。   如此规模的地下空间,如此严密防护措施,绝对不可能是短期建造出来的。   “指挥员!”   阿多尼斯对车窗外的士兵微微点头,推门下车,朝内人众人说道:“到了,跟我进来吧。”   众人不敢多言的跟在阿多尼斯身后,等他们走远了,士兵才将车开往停车坪。   阿多尼斯带着他们一路往指挥部的深处走去,路过的士兵皆是驻足敬礼,阿多尼斯身上的轻浮感在进入统战指挥部的那一刻也一同消失,随着而来的是一种严苛的肃穆感。   这种感觉赛特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军人才具备的素质。   想到这,赛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娘炮’,他们也到了指挥部最深处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指挥员!”   “开门。”   “是。”   守门的两个卫兵推开大门,一个圆形的巨大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里是统战部的指挥中心,墙壁四周是科威尼恩城内城外、包括海域、山脉和领空的实时画面,正中央是一张圆形的会议桌,中心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360°还原的科威尼恩地上地下的实景。   伊斯雷尔看着全息投影,倒没有多惊讶的样子:“只是这种程度,跟圣殿塔没什么差距。”   “不,你错了。”   卡夫卡撑着拐杖,仔细端详指挥中心的投影设备:“提尼斯城的科技70%以上直接来源于阿瓦隆,剩下的30%多多少少还有不同程度的指导,真正由提尼斯城自主研发或改良的技术可能不足8%。”   卡夫卡在震惊之余,好奇的追问阿多尼斯:“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阿多尼斯拉开座椅,双手撑在桌前,全息投影的淡淡蓝光映在他的脸上:“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末世之后,人类的科技有很大一部分遗失,但还有一部分在这个时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存,科威尼恩人世世代代跟着前人足迹不断研究发展,才有了现在的科威尼恩。”   赛特双手环胸,不禁冷笑一声:“挺意外的,你也知道谦虚。”   “他不是谦虚,只是在陈述事实。”   指挥中心的大门再度开启,一个气质端庄,相貌不俗的妇人走了进来。   “事务总长!”   指挥中心内的士兵们立刻起身敬礼,阿多尼斯也敬了个礼。   妇人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各自忙去,她身后几个事务官立刻上前将准备好的早餐摆在会议桌上。   妇人勾动唇角,露出一个礼仪而优雅的笑容:“几位远道而来,如有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不等众人客套,贝克贝拉两个小人精突然从妇人身后蹦了出来。   贝克说:“什么招呼不周,能让他们进入指挥部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贝拉模仿着男人的语气说道:“就是,‘指挥中心不是吃饭的地方,要吃饭滚去食堂!’,要是让爸爸发现了,你们都要被拖出去五马分尸!”   好嘛,这到底是早饭还是断头饭,刚闻个香味就要被五马分尸?!   几人面面相觑,望着一桌丰盛的早餐只敢流口水。   阿多尼斯叹了口气,在两个小人精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胡说八道,他们现在是客人,不准调皮,听到了没有。”   “哥哥!”   两个娃娃立刻扑了上去,搂着阿多尼斯的脖子蹭了又蹭。   阿多尼斯无奈的抱起两个娃娃,眼里是藏不住的宠溺。   “不好意思,让几位见笑了。”夫人笑着说道,“我叫艾琳娜,是科威尼恩的事务总长,也是这三个孩子的母亲。”   “母...亲?”   修的视线在阿多尼斯和艾琳娜的身上来回跳跃,然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不会吧,您看着跟他姐姐似的。”   “哈哈哈,这位帅哥可真会说话,诶诶,看到没,他说我像你姐姐诶。”   “......”   修看着眼前一秒破功,搂着阿多尼斯嬉皮笑脸的夫人,顿时一点也不怀疑他们是一对亲母子。   阿多尼斯一脸头疼的回了艾琳娜一个白眼:“滚啦,老太婆,一把年纪还什么嫩,海底泥用的你的皮都展开了。”   艾琳娜抽笑两声,狠狠捏住阿多尼斯的脸:“真没礼貌,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放你出去两天,你就皮痒了是吧?!”   “是,我错了,母亲大人......”   阿多尼斯屈于某人的淫威之下,不得不道歉,贝克窝在阿多尼斯怀里窃笑,贝拉却关切的揉着他发红的脸颊。   修看在眼里,羡慕的笑了笑。   “你就是阿尔比昂的后裔吧?”   “是的,夫人。”   艾琳娜笑了笑,握住修的手心疼的拍了拍:“孩子,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都是过去的事了,”修说着,回头看了眼身旁的赛特,“我现在,挺好的。”   一个眼神,艾琳娜瞬间明白了他们俩的关系,眼神更是不自主打量着赛特:“你也是军人吧?哎,看见你们就让我想起年轻的时候,孩子他爸当初也像你一样英俊帅气,可现在,他的肚子比我怀双胞胎的时候都大。”   贝克突然喊道:“妈妈,你别被他骗了,他是土匪哦!”   贝拉也跟着喊:“就是,就是,他是无恶不作的大土匪啊!”   嗨,这两个小人精......   赛特压着火,准备事后再找机会收拾他们。   艾琳娜却笑着摇摇头:“他是军人,这点,我是不会看错的。” 第一百章 科威尼恩2   =============================   赛特朝艾琳娜敬了个军礼,手放下之后,随性的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在圣殿塔服役过一段时间,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土匪。”   贝克说:“是吧,他都承认了,快,快把他抓起了!”   贝拉应和到:“就是,抓土匪,把他五马分尸!”   “再胡说,我就把你们扔出去了。”   阿多尼斯开口,两个小人精立刻闭了嘴,搂着阿多尼斯的脖子不松手。   “你怎么他们了,”修凑到赛特耳边小声问道,“这么不招小孩子待见?”   “我哪知道。”   赛特一脸无辜,想试着跟两个小人精亲近一下,可手还没碰到他们的脑袋,就感受到了一股稚嫩的杀气。   他只能无奈的耸肩,退了回来:“看吧,被讨厌了。”   修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被讨厌,是一不留神就要被暗杀了。”   “哪有这么夸张。”   赛特刚说完,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凉意,伸手一摸,湿的,有淡淡的水渍,而那两个小人精正用手捂着脸,小眼睛透过指缝悄悄窥视赛特的表情。   “几位先用餐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艾琳娜盛情难却,几人围坐在会议桌前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卡夫卡在用餐之余,十分好奇的研究着科威尼恩城的全息影像,尤其是地上地下的双城结构:“这么大的工程量,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五十年,还是一百年?”   “是末世以来。”阿多尼斯说。   “末世以来?”卡夫卡顿了片刻,整理思绪后问道,“你们建造地下城是为了防范异兽,还是应对阿瓦隆?”   阿多尼斯抱着贝克和贝拉坐在他的腿上,空出一只手吃早餐,还要解答卡夫卡的疑问:“从结果上来说,是一半一半。”   “从出发点说呢?”修问。   艾琳娜吩咐人招待他们用餐,又抱走贝克贝拉,让阿多尼斯缓口气,替他详细的介绍到:“从发出点来说的话,科威尼恩和法洛斯一样也是末日应对机构,只不过,法洛斯重在保存,科威尼恩重在应对。”   伊斯雷尔问:“你们早就注意到了阿瓦隆的存在?”   贝克说:“当然,我们才不像你们一样傻呢。”   贝拉说:“就是,我们才不像你们一样,被人卖了还要帮他们数钱。”   赛特一听,往修身旁靠了靠,窃笑道:“我好像也这么说过你吧。”   “呵呵。”   修干笑两声,请他滚回去吃早饭,赛特笑个不停,咬了口面包,后脑勺上又传来一股凉意。   “贝克,贝拉,不准胡闹。”   艾琳娜训了兄妹俩两句,说:“早在末世之前,严格来说是阿瓦隆失控之前。科威尼恩和法洛斯同为研究所,一直保持着业务往来。关于人工智能——法洛斯和阿瓦隆的研发和测试上,科威尼恩提供了不少帮助,也算是知根知底。”   “根据研究所之前的记录显示,科威尼恩从某一天开始就无法联系上法洛斯,不仅如此,斯凯利格博士也同样失联。当时的负责人察觉到不对,但也不敢妄下定论,所以在积极联系的同时,在研究所的地下建立应对机构。可应对机构还没彻底建成,他们就得到了阿瓦隆正式上线运行的通知。”   “研究员们越想越不对劲,加上一直无法联系到法洛斯和斯凯利格博士,他们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将几台服务器和独立终端藏到地下保护,并存入当时所有的情报。不久后,病毒爆发,紧接着异兽侵袭,他们只能一边装作毫不知情在末日求生,一边试图找到失联的真相。我们猜想这一切都跟阿瓦隆有关,真的确定则是几年前,卡梅丽塔来到了科威尼恩。”   阿多尼斯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接过艾琳娜的话说:“卡梅丽塔在科威尼恩住了一段时间,这期间也发现了不少事。总之,她发现了科威尼恩的秘密,也向我们坦言了法洛斯的处境和阿瓦隆的阴谋,我们达成了合作协议,决定一起对付阿瓦隆。”   阿多尼斯看向卡夫卡:“在我们知道阿瓦隆的真面目后,我们知道仅凭科威尼恩和法洛斯的力量,完全不足以与阿瓦隆抗衡。所以,我们第一个想到了大陆另一端的提尼斯城,我们也派人去过几次,想寻求圣殿塔的合作意见,却在接触中发现,提尼斯城可能已经沦为了阿瓦隆的附属城。”   卡夫卡放下汤勺,无奈的叹了口气:“作为提尼斯人,我很想否认这一点,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像你说的一样。”   阿多尼斯倒不像卡夫卡那般沮丧:“虽然无法与提尼斯城合作,但这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提尼斯城被阿瓦隆渗透,相应的,我们可以通过你们打探到阿瓦隆的情报。比如,阿尔比昂的覆灭、提尼斯城派遣的求援队离奇死亡......大体上,我们都能猜到事情始末。”   阿多尼斯精准的戳到了修和赛特的痛楚,两人面上不同声色,手中的汤勺却慢了许多。   赛特问:“那死亡蠕虫的事你们也知道?”   “知道。”   阿多尼斯直言:“死亡蠕虫袭击四十日防线前一段时间,在科威尼恩沙漠的上空出现了不明信号。当时,我们以为阿瓦隆发现了我们的密谋,那段时间我们也低调了许多,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联系上了。”   赛特和修一起分析到:“阿瓦隆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知道你即将进入提尼斯城的领域。于是,先利用死亡蠕虫攻击四十日防线,对长老会进行外部打击,再拉拢你出面,彻底将长老会拉下台。运气好的话,还能将圣殿塔摧毁。”   修问:“为什么要摧毁圣殿塔?”   卡夫卡说:“如果阿瓦隆真的渗透了提尼斯城,或者他和长老会之间存在秘密往来,就一定会在圣殿塔留痕。只要圣殿塔被毁,一切都将死无对证。”   赛特冷笑道:“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确实。”   阿多尼斯赞同赛特的看法,接着说道:“在得知死亡蠕虫袭击四十日防线的五天后,我们收到了提尼斯城的协助函,希望我们帮助查明死亡蠕虫出现在大陆东侧的原因,时间上又恰逢一年一度的移民日,我们知道机会来了。”   艾琳娜说道:“一开始,我和他们的父亲极力反对贝克和贝拉跟着阿多尼斯进城,但这两个小人精一直吵着去,而且......”   阿多尼斯说:“我觉得带他们去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来,不会有人防备带着两个孩子的我;二来,贝克和贝拉也是异能者,虽然是小孩,但他们比一般的士兵有用了。”   贝克对着赛特哼了一声:“哼,听到没。”   贝拉也学着哥哥的模样:“我们两个可厉害了。”   两个小鬼头挺着胸膛,一脸傲气。   修笑笑,这点不可否认,在海港的时候,他们确实帮了不少忙。   如果没有他们,仅凭自己是无法压制住尼摩。   “我们快到提尼斯城的时候,在城外遇见了卡梅丽塔,两厢合计之下,我们确定搞点大动作。”   阿多尼斯忽然贱贱的笑道:“借助移民之日,绑架阿瓦隆的圣女泰坦妮娅。”   “绑架?!”   几人差点被阿多尼斯大胆的计划呛到。   “你们疯了,”赛特说,“绑架圣女,你们不怕打草惊蛇,被阿瓦隆发现直接灭了科威尼恩?”   “我们这么可能这么傻。”   阿多尼斯挥手说道:“提尼斯城有防护罩,可以隔绝圣女和阿瓦隆之间的联系。我是提尼斯城请来的外使,没有武器,没有藏身地,随身只有一个侍女,还带着两个小屁孩,谁会怀疑到我身上?即便怀疑,圣女也是在提尼斯城失踪的,关科威尼恩什么事?”   赛特和卡夫卡嘴角抽搐,合着科威尼恩‘坏事’做绝,风险却全部推到了提尼斯城身上,他们是真不傻啊。   阿多尼斯无视他俩的视线,毫无愧疚的说:“原本计划卡梅丽塔趁着夜色以面具人的身份绑走圣女,然后由贝克贝拉利用水路,神不知鬼不觉的她运出城外。”   “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绑架大人?”   赛特伸手在两个小人精头上揉了揉,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真不知道谁才是土匪呢。”   赛特说完就被两个小孩滋了一脸水。   “贝克,贝拉,赶紧道歉!”   “哼!”   “算了,没事,没事......”   赛特强压想要生吞了他们的怒火,接过艾琳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   阿多尼斯轻咳两声盖住笑意,说道:“计划是很好,可是,卡梅丽塔夜袭的那晚,泰坦妮娅根本不在房间。” 第一百零一章 科威尼恩3   =================================   卡夫卡问:“不在?那她去了哪?”   “不清楚,可能跟长老会密谋了一晚上。”   阿多尼斯双手一摊:“夜袭失败,加上移民日异兽潮突袭,我们错失机会让泰坦妮娅跑了。原以为计划流产,但阴差阳错让我们有了B计划:不是打探情报,而是一举端了阿瓦隆的老巢。”   阿多尼斯看向修和赛特,很快又挪开了视线:“不管对阿瓦隆来还是对人类而言,我们的时间都所剩无几了。”   “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你们还在这闲聊。”   谈话间,一个男人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指挥中心,全体士兵立刻起身敬礼,阿多尼斯和艾琳娜也变得严肃起来。   “城主。”   “恩。”   被众人尊称为城主的男人扫了眼修和赛特等人,严肃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凝重,然后对阿多尼斯说道:“三分钟,带几位客人来实验室。”   说完,男人的全息影像消失,指挥中心压抑的氛围瞬间消散不少。   阿多尼斯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把脸,强打精神:“跟我来吧。”   众人离开指挥中心,乘坐秘密电梯继续向下移动,艾琳娜和贝克贝拉俩兄妹也跟着他们一同前往。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走过一条不算宽敞的走廊,尽头便是科威尼恩的地下实验室。   “指挥员,事务总长,城主恭候多时了。”   “知道了。”   在艾琳娜的指令下,实验室的大门开启。   还未进门,映入众人眼中的是一个圆形的实验台,实验台罩着透明玻璃罩,里面是一个插着无数电线导管的金属色的机器人脑袋。   “诸位,辛苦了。我是科威尼恩的城主,鲁纳格。”   城主是个魁梧高大的男人,有着一头浓密的金色短发,下巴上蓄着络腮胡,声音浑厚,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如同一只充满威严的金毛狮子。   “诸位舟车劳顿,但时间有限,只能烦劳各位再辛苦一下。”   “哪里,城主言重了。”   卡夫卡撑着拐杖上前,仔细观察玻璃罩内部的机器人脑袋:“请问城主,这个您是从哪得到的?”   “博士,你认识?”赛特问。   “恩,”卡夫卡凝重的叹了口气,“这就是攻击我和弗兰兹的机器人。”   “纠正一下,曾经是。”   熟悉声音从一旁操作台后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后附着几支金属臂的老人正在忙碌。   “弗兰兹?!”   “太慢了,卡夫卡。”   弗兰兹转过身,扶了下眼前的镜框,身后的机械臂还在繁忙的操控仪器设备,视线则落在了赛特和修的身上。   “博士,好久不见。”   弗兰兹没有理会赛特,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感觉还没有康罗伊他们靠谱。”   修不解的拧着双眉,赛特笑笑揽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没事,老人家就这样,怪脾气,谁都不喜欢。”   “背后说老人的坏话,小心烂舌头。”   “哈哈哈,博士,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耳聪目明。”   弗兰兹冷笑道:“哼,没变成瞎子聋子,让你小子失望了吧。”   “怎么会,我可是由衷的希望博士您能长命百岁。”   “呵,油嘴滑舌。”   卡夫卡几步走到弗兰兹身旁,还没靠近就被一句‘小心’喊停了脚步,接着一支机械臂从他的头顶上划过,操作着卡夫卡身后的仪表按键。   “弗兰兹,你怎么在这?”   弗兰兹眼都不抬的说:“提尼斯城被毁,圣殿塔的系统被我彻底清除重置,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研究。我不像你,悠闲的全世界到处旅游。”   这个博士不仅对人冷漠,还出言刻薄,修对他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怕他,但赛特和卡夫卡习以为常,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我是问你为什么在研究机器人?你不是最讨厌这个吗?”   “我是讨厌,但不代表我不了解。”   弗兰兹问道:“就是你们两个要潜入阿瓦隆,对吧?”   修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弗兰兹是在问他后,急忙答道:“对,是我们。”   “病毒呢?”   “在这里。”   一只机械臂直直的朝修伸了过来,停在他面前,想人类一样勾了勾手指。   修掏出一个隔温的兽皮袋,将冷却的病毒容器交给了机械臂。   弗兰兹扶了下镜框,在独立终端上研究容器内的数据,接着拉下了一个电闸,电流注入到机器人的脑袋中,通过它的双眼,一张纵横交错的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从机器人的记忆系统中找到的部分地图数据,应该是阿瓦隆的通风管道线路,地图的终点是类似于机器人生产中心的地方,只要将这个东西插入任意终端口,病毒就会自行运作,彻底清除阿瓦隆的数据。”   弗兰兹忽然从操作台后抬起头,看着修和赛特:“我们不清楚天空要塞的具体情况,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必须靠大脑记住,别指望用作弊打小抄的方式蒙混过关。”   赛特看着密密麻麻的黑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这怎么记得住?”   “废话真多,”弗兰兹不客气的说,“记不住也得硬记,记不住不准吃饭。”   “嘿嘿,能不能商量一下,一天记一点嘛~~~”   赛特嬉皮笑脸的说道,被机械臂狠狠敲了两下脑袋:“讨价还价,还有几天时间?你以为这是小孩过家家吗?知不知道你们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好啦,好啦,我记就是了。”   赛特揉了揉脑袋,哀怨的盯着地图,地图却如同断了信号般突然消失,机器人的脑袋动了,下颌不断发出‘咔啦咔啦’,双眼冒出渗人的红光:“人类...只有死路一条...”   实验室内一片死寂,在众人的沉默中,只能听到机器人不停的重复。   “人类...只有死路一条...”   “嚣张的玩意儿......”   赛特眯起双眼,不削的在玻璃罩上敲了两下:“要死,也是你先死!”   话音刚落,机器人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停的颤动,双眼的红光不停闪烁,火星四溅。   “什么情况?!”   “危险!大家快后退!”   “弗兰兹,快拉电闸!”   “小心!”   机械臂刚碰到电闸拉杆,机器人的脑袋就在不断的诅咒声中炸成了碎片。   “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还好有这个玻璃罩。”   虚惊一场,鲁纳格最先冷静下来:“博士,怎么会这样?”   “原因不明,”弗兰兹打开玻璃罩,黑烟散去,机械臂逐一回收砸碎的残片,“可以确认的是,机器人似乎对‘死’‘灭亡’一类的词汇很敏感。”   赛特抱住扑在身上的修,确认他平安无事后,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妈的,这狗东西,老子非拆了他不可!”   弗兰兹看着赛特和修,忽然转头看向阿多尼斯:“计划都告诉他们了?”   阿多尼斯顿了半秒,点了点头。   弗兰兹没有多言,眼神如刀般瞪了阿多尼斯一眼,转头对鲁纳格说:“城主,您说过,提尼斯和科威尼恩的合作前提是公开、公正和自愿,对吧?”   “是的。”鲁纳格说。   “既然如此,我现在拒绝跟科威尼恩合作。”   “弗兰兹,你...”   弗兰兹挥手示意卡夫卡不要说话,一步不让的盯着鲁纳格。   鲁纳格阴沉着脸,但不失一城之主的气魄和从容:“博士,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我不允许这两个孩子不明不白的去送死。”   鲁纳格没有做声,赛特先笑了:“博士,我知道这很危险,你担心我们两个的安危。但我们俩也是挺强的,说是送死,也未免太伤自尊......”   “赛特,你住嘴。”   卡夫卡严厉的打断赛特,在赛特猝不及防的同时,老人的脸色也变得出奇的难看,严肃的盯着阿多尼斯:“计划的关键,你没告诉我们,对吧?”   “我......”   “啪!”   不等阿多尼斯开口,实验室内一声脆响,阿多尼斯被打倒在地,脸上赫然印着鲜红的手掌印。   “哥哥!”   “站住。”   艾琳娜厉声制止贝克和贝拉,鲁纳格冷着脸走到阿多尼斯面前:“知错了吗?”   阿多尼斯低着头:“是,城主。”   “滚出去,这里不需要有私心的人。”   “遵命。”   阿多尼斯撑起身子,朝几人微微鞠躬后,狼狈的离开了。   接着,鲁纳格走到修和赛特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本人教子无方,如果诸位拒绝合作的话,科威尼恩会尊重二位的决定,绝不为难。”   赛特和修不明所以,伊斯梅尔推动轮椅拦在企图开口的二人身前:“请给我们考虑的时间。”   “好的,事务总长,带他们去休息吧。”   艾琳娜欠身道:“请跟我来。”   令人窒息般的气压紧跟离开实验室的众人,修和赛特相视一眼,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了嘛,”修笑笑,试图缓和压抑的气氛,“搞得我和赛特真的要去送死一样。”   “修,你们有没有想过?”   伊斯梅尔认真的看着修,抓住他的手:“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进入阿瓦隆之后,你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第一百零二章 黄昏   ============================   无垠的海平面之上,落日如丹,云和浪被大火点燃,沿着海天一线的边界倾盖大地。海风微凉,干燥中带着淡淡的咸腥味,吹乱了修的发梢。   “你在这呢。”   赛特端着餐盘,小心翼翼的踩着房顶的斜坡,坐在修的身旁。   “一睁眼就发现你人不见了,问了好一圈才有人说看到你来这了。”   赛特打开餐盘盖,火焰炙烤过的油脂和谷类的香味扑鼻而来:“我看你早上都没怎么吃,一觉睡到黄昏,中午也没吃,肯定饿了吧。”   赛特拿起一块烤饼,包上烤肉时蔬,撒上酱汁蘸料,紧紧卷好,然后送到修的嘴边。   “我不饿。”修说。   “吃一口,”赛特催促到,“看在我亲自喂你的份上?”   修没辙的笑了笑,咬了一口卷饼,食不知味的嚼着。   赛特也咬了一口,跟修一起,并肩面朝大海。   “阿尔比昂的黄昏,也是这样的吗?”赛特问。   “差不多,”修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说道,“阿尔比昂的黄昏更冷一点,更湿一点,也没有这里视野开阔。”   赛特打开一瓶水,递给了修:“说起来,提尼斯城也能看到大海,但平时见得最多的却是灰白色的城墙。”   “城墙还有必要吗?”   修深吸一口气,昂头躺下,看着血染般的天空:“提尼斯城不需要城墙了吧。”   “恩,我想也是。”   赛特躺在修的身旁,咬着卷饼:“不过,适应起来还需要一段时...咳咳...”   赛特不小心被食物呛了一下,不停的咳嗽,修急忙扶着赛特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又递给他水:“看吧,叫你躺着吃东西。”   “我,我哪知道...咳咳...他们科威尼恩的口味太奇怪了...咳咳...又酸又辣...我是被酱汁呛...阿、阿嚏...”   修看着赛特又咳嗽又打喷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拿出手巾替他擦鼻涕擦嘴。   赛特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用沾着酱汁的手在修的眉心点了一下:“终于笑了,看你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我只是有点烦。”修说。   “烦什么?”   赛特注意到修手上的纸,拿过来看了一眼:“还在背地图?”   赛特抢过他手中的纸,一把火烧成了灰。   “你干嘛?!”   “这种东西死记是没用的,”赛特淡定的说,“管道里面弯弯绕绕,我们一进去百分之百要迷路,不如随机应变。卡夫卡说,从机器人对‘死’的敏感和记忆系统中存有管道地图这两点来看,阿瓦隆很可能是蜂巢思维,整座天空要塞是一体的,只要将病毒接入任意端口都能感染阿瓦隆。”   海风吹过,地图的灰随风飘向远处,消散得无影无踪。   修看着赛特,他的红发在夕阳的渲染下不像往日般耀眼,却温暖的占据了修的心房的每一个角落:“赛特,我......”   修正要开口,被赛特狠狠捏住了脸:“别说让我生气的话。”   修楞了一下,然后理所当然的笑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恩,”赛特说,“这点默契都没有,我这个老公可就白当了。”   修笑得红了脸,眷念的握紧赛特的手:“没必要牺牲两个人的命。”   赛特叹了口气,在修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不舍得我,我就舍得你吗?”   “我想你活下去。”修说。   “我也想你活下去,但我更想听你说你需要我。”   赛特揽着修,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还记得,罗丹知道我们的关系之后,突然一言不发背着手离开吗?”   修搂着赛特的腰,点了点头:“记得,我还以为他不喜欢我。”   “傻瓜,他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托我带你进城了。”   “那他为什么一言不发的走了。”   “之前,我也不确定,看到狄安娜抱着罗丹离开歌利亚的驾驶室后,我忽然明白了。”   赛特说:“罗丹称得上我们的父辈,看见我们两个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高兴的同时,又担心我们以后的生活,怕我们吵架,怕我们感情不和,更怕我们其中一方要是出了事,另一方会痛不欲生。弗兰兹博士会拒绝合作,也是出于这个理由吧。”   修说:“但是,这件事只有我们能做。”   “我知道。”   修认真的看着赛特:“我不想你死。”   “小傻瓜,谁说,我们就一定会死了。”   赛特笑了,在修的前额弹了一下:“这次的计划是很危险,但你别忘了,我们也有张王牌在阿瓦隆。”   “王牌......普林?”   赛特欣然的点头:“那小子机灵的很,不是会乖乖当做人质的人。他察觉到不对劲,一定会绞尽脑汁找到离开的办法。而且......”   赛特握住修的手,与他紧紧的十指相扣:“我也不想你死。”   “赛特......”   “我也想尽了一切办法说服你,甚至准备打昏了你算了。可后来我发现,我这么想,你也会这么想。”   “这么自信吗?”修笑着问,“如果我临阵脱逃呢?”   修当做玩笑说出来的话,赛特却十分认真的回答:“修,我是军人,军人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临阵脱逃。你不是军人,我多么希望你能临阵脱逃。可是,你不会,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修看着赛特真挚的眼神,喉头突然有些哽咽,抱住赛特狠狠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有些酸,有些辣,有些苦涩,却远远不及两人的爱意。   片刻后,两人念念不舍的分开,修抵着赛特的额前,鼻尖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着:“你会后悔吗?”   “不会,”赛特抚摸着修的唇瓣,呼吸间只剩下彼此的味道,“我只后悔,没能早点认识你。”   “我也是。”   两人沉浸在浓浓的爱意中,直到夕阳落入海中,紫罗兰色的澄澈夜空渐渐驱散了混乱朦胧的火烧云。   “渍,真扫兴~~~”   赛特忽然咂嘴,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修,烦躁的撑着下巴:“真不懂看时候,专挑别人兴头上打扰。”   修无奈的笑了笑,抬头看向来人:“找我们有事吗?”   得到许可后,阿多尼斯走进两人,一句话没说,直接跪了下来:“对不起。”   修有些震惊,赛特拉住了想要扶他起身的修,不咸不淡的说:“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   “对不起。”   阿多尼斯低着头,惭愧的握紧双拳:“我不该隐瞒这次计划的关键,但是,我没有办法。事情到了这一步,好不容易有了能摧毁阿瓦隆的机会。因为他,牺牲的人太多了,因为他,科威尼恩人世世代代只能藏在地下,小心翼翼苟且偷生的活着,天空再晴对我们来说也是噩梦。我知道这很自私,卡梅丽塔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甚至没有阻止过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牺牲的人是我......”   “够了,够了...”   赛特不耐烦的打断了阿多尼斯:“磨磨唧唧,你到底想说啥?劝我们心甘情愿的去死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阿多尼斯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隐瞒,不,是欺骗,仅此而已。还有,我想告诉你们,你们是自由的,如果不愿意的话......”   “娘炮就是娘炮,真墨迹。”   赛特叹了口气,拉着修起身,两人踩着房顶几步跳下来到阿多尼斯面前:“我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也不是,在提尼斯城的时候,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很感激......”   “所以,这次的事就当我们还你的人情。”   阿多尼斯惊讶的看着赛特和修,感激的无以言表:“谢谢。”   “行了,收着点,这在哭鼻子可就难看喽。”   赛特不计前嫌的伸出手,修也伸手盖在赛特的手背上:“我们两个的命交给你了,你可要给点力啊,指挥员。”   “恩。”   阿多尼斯用力的点头,伸手同他们叠在一起:“我保证,尽我所能,让你们平安的回来。”   赛特笑笑:“就算是客套话,你能这么说,我们也很高兴。”   阿多尼斯并不与赛特争辩,只是惭愧的低下头。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   “说呗,”赛特说,“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们俩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这件事,本来该由弗兰兹博士说的,但我既然做了恶人,就做到底吧。”   阿多尼斯看着赛特,几番犹豫后,说道:“弗兰兹博士怀疑,异兽潮的袭击跟小白球的隔绝容器被破坏有关。他在提尼斯城重建时,查看了前一晚实验室内监控视频,发现......”   “发现什么?”赛特问。   阿多尼斯说:“博士发现,溜进实验室破坏隔绝容器的...是普林。” 第一百零三章 诱饵   ============================   “两位,我们快到指定地点了。”   “好,知道了。”   赛特从后座起身,身旁的修一言不发,紧握双拳,盯着窗外的天空。   太阳还未升起,带着寒意的风吹过荒野,沙尘也是冷的,小型的爬行类异兽仓皇的钻进石缝地缝中,躲避天边投来的第一缕阳光。   赛特盖住修的拳头,修回头看了他一眼,手心张开,与他紧紧相扣。   “我再重复一次计划。”   两天前,指挥中心内。   阿多尼斯挥手将调出地球的全息模型:“这几年,我们通过对空中不明信号的监查盯控,大致分析出了几条阿瓦隆可能的行进路线,大致的交汇点在这个区域。”   阿多尼斯在大陆偏西部戈壁荒漠上画了一个小圈,几条代表阿瓦隆行进方向的虚线正好在这个小圈之中:“根据计算,你们必须在两天时间内达到指定区域,否则就会错过天空要塞。”   弗兰兹提醒道:“别以为时间很充裕。阿瓦隆以天空要塞的形式存在,为了汲取足够的能源,他必须24小时跟着太阳走。所以,你们只能晚上赶路。”   修提问道:“我们贸然出现会不会太突兀了?在阿瓦隆的视野中,我们应该还在提尼斯城才对。”   “对,但是没有卫星的辅助,阿瓦隆做不到实时盯控,这给了我们很大的操作空间。”   弗兰兹放大地球模型,将提尼斯城和科威尼恩之间的商路用红线标明:“为了掩护你们的行动,也为了力求逼真,提尼斯城已经派出了一队人马伪装成往来两城之间的商队。两天后的黎明时分,你们在指定区域以东五十公里的地方碰头。”   鲁纳格说:“我的人会送你们前往碰头地点,到时候你们再坐上保护商队的佣兵车,按照商队的路线前进。途中,我们会往指定区域引来一波异兽,你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商队,等待阿瓦隆自动现身。”   “他如果不出现呢?或者,我们出现了时间差呢?”赛特问,“在地图上,这几条进行路线看着很接近,放在现实场景中就差得远了。”   “不需要想的这么复杂,”卡夫卡提示到,“你们想进入阿瓦隆,阿瓦隆也想见到你们。他要说服你们做他的代言人,就只有站在道德高地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样的他不会‘见死不救’。而且,这么做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出现在你们面前。”   修皱了皱眉:“真的会有这么顺利吗?”   艾琳娜说:“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最快潜入阿瓦隆的方法,成功最好,不成功我们再另觅他法。毕竟,我们的计划本身就是一场赌局。”   赛特问:“之后呢?”   阿多尼斯说:“按照我们的设想,阿瓦隆‘协助’你们解除危机后,会‘深明大义’的请你们去往天空要塞。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们自由发挥了。”   鲁纳格说:“在你们之前,我们已经派遣了几个士兵伪装成贫民,以移民为由送上了阿瓦隆。到时候,你们可以用暗号跟他们取得联系,他们会无条件向你们提供帮助......”   “不酸不辣不好吃。”   赛特和修下了车,如计划安排的,迅速换上提尼斯城的车,小声吐槽道:“科威尼恩的暗号就像他们的口味一样奇怪。”   车队马不停蹄的赶往指定地点,修看了眼时间,然后紧盯窗外。   离计划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他如坐针毡,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放松点,修。”   赛特小声说道:“太紧张容易穿帮,先别想计划的事,就当我们是去阿瓦隆见普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修问道:“普林为什么要破坏隔绝容器?他明明不知道小白球的用处。”   “我也很奇怪,”赛特叹了口气,脸色难看的说道,“普林没有自由进出圣殿塔的权限,小白球也被弗兰兹博士藏在密室中,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那去的。”   修想到一种可能:“他被利用了?”   “不知道,见面再问吧”   赛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泛红的双眼,枕在修的肩上:“我靠一会儿,到了叫我。”   “大哥,你还睡得着啊?”   “睡得着啊,我在战场上那会儿,衣服一卷窝在战壕里闭眼就着。”   说着,赛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平稳绵长:“不睡觉,哪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保护你呢,宝贝......”   “呵,傻子。”   修笑笑,在他额前顶了一下,握紧了他的手。   太阳缓缓升起,青灰色的荒漠露出了干燥而昏黄的本色,黄土枯草,飞沙走石,只有胡杨树伸展出枯死般的枝干,注视着这片毫无生机的大地。   “来了......”   扬尘滚滚,鹰唳遍野,空中黑压压一片黑秃鹫直逼车队而来,巨大的羽翼张开,遮天蔽日般将天空撕得粉碎。   “异兽!是异兽!全员注意!!!”   车队开始加速,真如避难般疯狂逃出异兽的包围圈,赛特和修所乘坐的车跟在最后,待秃鹫逼近后,同其他佣兵一起保护商队。   可是......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宝贝,你也注意到了?”   极端环境加上酷热高温,两人体力消耗的速度比设想的要快上许多,不仅如此,异兽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说话间,秃鹫铺天盖地的围住了车队,尖锐的利爪和喙不停的击打车窗,疯狂的嚎叫声在耳边。   “不行,这样下去,不等阿瓦隆出现,我们都得玩完!”   赛特当机立断:“你来开车!我把它们都引走!”   “好!抓稳了!”   修立刻接过驾驶员的位置,一脚油门撞开挡风玻璃上的秃鹫,接着一记漂移将车身上的秃鹫统统摔落,直奔商队而去。   赛特对着车上的士兵大声喊道:“听我的,掩护商队先撤,我们断后!”   “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等阿瓦隆出现!”   “白痴!这种等法傻子都看得出来又问题!阿瓦隆还没出现,你们都得成异兽的盘中餐!”   说罢,赛特一把推开天窗,喷涌的火光在高温加持下瞬间将强追不舍的秃鹫变成一堆烧炭。可赛特的举动完全没有缓解异兽潮的攻势,秃鹫仿佛被激怒般咆哮着冲向他们所在的越野车。   “对!都往老子这边来!”   赛特继续用火阻碍秃鹫对商队的进攻,其他人则负责赛特的安全,修左拐车身,与商队拉开距离。   眼看商队即将脱困,不远处一阵黄沙飞扬,狮群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出现,瞬间将脱困的商队重新包围。   “操!这不会也是......妈的!非要玩这么大吗!做戏做全套也用不着这么逼真!修!”   “知道了!”   修大声回应赛特,猛打方向盘直冲狮群而去。   商队的货车根本不是狮群的对手,在狮群的追赶下,驾驶员仓皇的翻了车,狮群瞬间淹没车身,利爪拍碎车窗,血盆大口即将冲进车厢内的一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离侧翻的货车不到两米被砸出一个深坑,四溅的沙土和强烈的冲击将狮群击成碎肉,货车上的狮群四散逃窜。   在众人的诧愕中,秃鹫群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向,直冲上空而去。   下一刻,如烟火的炸响响彻天际,秃鹫群被炸成了焦尸,焦黑燃烧的羽毛纷纷扬扬如雪花般落下,一如被夷平的山谷,卡梅丽塔倒下时的景象。   “来了......”   修停稳越野车,正上空回荡着引擎的轰鸣声,巨大的浮游战舰如末世遮蔽阳光,抬眼望去,仿佛置身黑夜。   “真的来了。”   浮游战舰的舱门开启,动静宛如天响。   一架小型的飞空艇缓缓降落到众人身前,在身穿白色战甲,头戴面具的举枪卫兵的护卫下,男人走下飞空艇,立在越野车面前,朝车上众人行了个绅士礼。   “诸位有礼,卑职桑德森,阿瓦隆的护卫长。”   赛特低头和修对视一眼,然后双手撑住车筐,翻出天窗落在地上,手背擦了把脸上的汗:“阿瓦隆?你们来干嘛?”   桑德森露出一个标志而礼貌的微笑:“只是路过,见诸位有难,顺手帮一把。”   “谢谢。”   修推门下车,心中紧张的直打鼓,但全力配合赛特的演出:“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可就危险了。”   “不客气。”   桑德森看向修,双眼微微眯成一条缝:“不知道诸位准备前往何处?”   “我们准备......”   “告诉你们干嘛?”   赛特打断了修的话,拉着他检查车况:“有功夫闲聊还不来帮忙,车子没问题的话,我们要赶紧上路了。这单可是赔本买卖,老子可不想再野外待这么久。”   “好了,知道了。”   修不情愿的打开引擎盖,翻涌的热浪袭来,他不由的侧过身,余光瞥向不远处的男人。   “买卖?”   桑德森跟在他们身后,与车队保持着一段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你们是商队?”   修用下巴点了倾翻货车的方向,其他‘佣兵’正把‘商队’的人从驾驶室里拉出来:“他们是,我们不是。”   赛特撸起袖子,扛着扳手,有模有样的修车,吊儿郎的说道:“老子是佣兵队,不是商队,什么眼力劲儿。”   桑德森保持的微笑,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似乎没变过,转身朝卫兵们招了招手,卫兵们收起枪,协力将倾翻的货车扶正。   那些卫兵......都是机器人?   赛特和修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从略微违和的动作上,他们肯定那些卫兵不是人类。   “可以啊,力气挺大的。”赛特笑着说,“谢了,省了我们不少事。”   “举手之劳。”   桑德森见赛特脾气好了一点,走近几步问道:“当下异兽横行,提尼斯城又遭受重创。本该休养生息,重修城池的时候,几位为何要冒着风险,千里迢迢往返于商路呢?”   “废话,不跑商路我们怎么活啊。”   赛特没好气的说:“我们不像你们整天在天上飞,我们在地上,就得吃喝拉撒睡,就得干活攒钱养家糊口。危险算什么,没钱才要命呢。”   “既然如此...不如来阿瓦隆吧。” 第一百零四章 重逢   ============================   浮游战舰,贵宾舱内。   修和赛特坐在宽敞的真皮座椅上,窗外的天空干净湛蓝,淡淡浮云游荡在战舰之下,山川河流、草原荒漠,地面上的景色变得遥远而渺小,真切却不真实。   贵宾舱内很安静,也很安全,但修一直觉得脚下是空的,心里发虚,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特别煎熬。   “干嘛呢,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是不是害怕啊?”   “有点。”   修抓着两边的扶手,僵着身子别扭的回头看着将座椅打倒,悠闲躺着的赛特:“我总感觉这玩意儿可能随时掉下去。”   “哈哈哈,这位客人真是幽默。”   桑德森轻笑着,穿戴讲究得体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跟在他身后:“不过,这种感觉也是常事,许多移民到阿瓦隆的居民,第一次乘坐飞空艇的时候都不太适应。等习惯之后,您会发现,在天上可比地上舒服多了。”   赛特盯着桑德森一尘不变的笑脸:“是吗?”   “当然。”   “我有点好奇,”赛特扫了眼舱内四周,手在真皮座椅摩挲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桑德森:“这不是接送移民者的飞空艇吧。”   “哦,两位有所不知。飞空艇是我们为城邦内的移民者准备的,在相对安全的情况,自然会选用运输效率高的飞空艇。但在野外,为了确保安全,还是需要一些防御手段的。”   所谓的防御手段就是夸张到离谱的炮管和数量堪比异兽的自爆机器人?   赛特和修在心里吐糟。   桑德森将托盘上的毛巾和水递给二人:“这是特地为二位准备的毛巾和饮用水。”   “谢谢。”修下意识的说道。   “不客气。”桑德森还礼到,“有任何吩咐按手边的按钮就行了,卑职不打扰了,请二位好好休息。”   “请问,”修开口叫住了桑德森,“我们要多久才能到?”   “预计飞行时间两个小时,正午时分就能抵达阿瓦隆,正好是午餐时间。”   赛特笑着说:“真的贴心啊。”   “那是自然,”桑德森说,“等二位抵达阿瓦隆后,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上那个地方。”   赛特看了修一眼,微微一笑:“呵呵,我们很期待呢。”   桑德森恭敬的朝两人微微鞠躬,离开了贵宾舱。   修往舱内外望了一眼,等人走后不由的松了口气,然后警觉的看着面前桌板上的温毛巾和瓶装纯净水:“这个,可以用吗?”   “毛巾应该没问题,但这水......”   赛特检查了一遍的水瓶和密封条,打开瓶盖闻了闻,喝了一口:“看起来没问题,味道也正常,以防万一,你过个十分钟再喝吧。”   “你这是以身试毒吗?”   赛特笑笑,往修身旁靠了些:“感动了?”   “是啊,”修翻了个白眼,“顺带连毛巾一起试了吧。”   说着,修抓起毛巾,用力在赛特脸上搓着。   细碎的笑声从毛巾下传来,修加大了力度,忽然听到一声吃痛,接着他的手被抓住了:“嘶,宝贝,你要谋杀亲夫啊。”   “滚蛋。”   赛特拿下毛巾,伸手在修的脸上捏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放心,我有分寸。就算是鸿门宴,也得上了桌再动手。”   修低着头,不安的攥着双手:“我...有点害怕。”   “没事,我在呢。”   修软了下来,不自觉的靠在赛特的肩上。   赛特揉了揉修的脑袋:“睡一会儿吧。”   “恩。”   稍稍放松后,疲惫感立刻涌了上来,修困顿的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时,贵宾室内的广播如是说道:“战舰即将抵达阿瓦隆,请各位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战舰即将抵达阿瓦隆......”   “修,我们到了。”   “恩...终于到了。”   澄澈无垠的湛蓝天空中,如大地般广袤的白垩之城如同盛放在云端之上的巨型鸢尾花,象牙白的色泽勾勒着烫金条纹,圣洁、宏伟、不可亵渎。   浮游战舰平稳的降落在空港,仓门开启,赛特和修通过舰桥,踏在上了阿瓦隆的领土。   天幕被淡蓝色的防护罩掩盖,温度适宜,湿度适宜,空气充盈,如果不是能看空港的边界,这里和陆地几乎没有差别。   “两位,这边请。”   桑德森领着二人离开空港,走进阿瓦隆内部,层层交叠如花瓣般的屏障错落有致,木板和瓷砖交错铺就的长廊走道两旁绿树如茵,花香四溢,清水流淌,立柱被雕刻的形如雪白的风信子,悠扬轻柔的音乐随着花香飘荡,穿着洁白长袍的行人三五成群,脸上洋溢着幸福安逸的笑容,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欢声笑语间仿佛真的来到了天堂。   除了震撼,一种奇怪的暖意不受控制的从心里溢出,走在阿瓦隆,修甚至可以感觉到嘴角在不受控制的上扬。   “这里,就是阿瓦隆?”   “是的。”   桑德森看着两人,微笑中带着一丝满意的神情:“这里就是阿瓦隆。”   修由内而外的感觉到放松,脚边是郁郁葱葱的草坪,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清澈的泉眼随处可见,哗哗的水声宛如天籁。   他忽然不想走了,身体和意识想让他停下,想让他松弛的在草地上打滚,然后忘记一切。可脑海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停下,不能放松,这一切都是阿瓦隆制造的假象。   在这种对立的矛盾中,修不由的加快脚步,握住赛特的手。   赛特怔了一下,立刻收紧手心,轻轻摇头,眼神从轻微的涣散中重新凝聚,喃喃道:“好险......”   “我也是。”   修说:“我也差点......”   “两位怎么了吗?”   “没事。”   赛特拉着修跟上桑德森的脚步:“第一次来,看得有些入迷了。”   “需要停下来,让两位多欣赏一下吗?”   修没有急着拒绝,反问到:“可以吗?”   “当然,”桑德森看了眼手表,“不过,再晚就要错过饭点了。”   “还是晚点再来吧。毕竟,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赛特说。   “好的,请随我来。”   赛特和修对视一眼,清除杂念,跟在桑德森身后。   三人走了近二十分钟,眼前出现了一座花芯般的白色圆形建筑,正要走进去,一个阔别已久的声音大声朝赛特喊道:“大哥!”   赛特回头,一个身影激动扑进他的怀中:“大哥!是你吗?我快想死你了!”   赛特紧紧抱着普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臭小子,不是我是谁?”   “太好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尽说丧气话,这不是见到了吗。”   赛特替普林擦掉眼角的泪水,笑着说:“不光是我,你看,那是谁。”   “修?!”   普林笑笑,搂住了修:“太好了,连你也一起来了,我好高兴啊!”   “恩,我也很高兴。”   “三位,有什么话边吃边说吧,晚了餐厅就要关门了。”   “对对对,进去说,我知道几样特别好吃的东西,你们一定要尝尝。”   普林连拉带拽把修和赛特拉进了餐厅,完全忘记了桑德森的存在。   很快,餐都上齐了,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他们三个,桑德森什么离开的也没人注意。   “来,快尝尝。我觉得最好吃的那几样都没了,但这些也很好吃。”   修看着眼前丰盛的午餐,不觉咽了咽口水:“这些,要不少钱吧。”   普林笑着摇头:“放心吃吧,在阿瓦隆吃穿用住都是不收钱的,或者说,阿瓦隆没有‘钱’这个概念。”   “不要钱?”赛特狠狠咬了口纯肉排,在普林的脸上捏了捏:“不要钱你还这么瘦,干嘛不多吃点。”   “再好吃,吃多了也腻啊。”   普林叹了口气,对桌上的大鱼大肉好像没什么兴趣:“刚到阿瓦隆那一两天,我也是胡吃海塞,第三天开始就吃不下了,严重积食,过了几天才缓过来,以后都不敢再乱吃了,适当就好。”   赛特嘴里塞得满满的,艰难的说:“渍渍,来了阿瓦隆境界都不一样了,还记得你在暗巷整天饿死鬼一样,什么都吃。”   “不一样了嘛。”   普林给赛特倒了杯水:“以前朝不保夕的,有一餐没一餐,肯定饿啊,到了阿瓦隆就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了。”   事实正如普林所说,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心半点,脸上也多了点肉,精神了许多。   但他的眼神却有些空洞。   “普林。”   “恩?怎么了,修,多吃点啊,是这些菜不和你的胃口吗?”   “没有,很好吃。”   修笑了笑,说道:“你在这里过的还好吗?”   “很好啊。”   普林不假思索的说:“虽然,每天都很忙,但是很充实,一点也不无聊,就是......”   普林欲言又止,看着二人笑笑:“不过,你们来了,我就没有遗憾了。”   “傻小子。”   赛特说:“跟大哥汇报一下,你每天都在干嘛?”   “每天忙得事都不一样,”普林说,“除了学习,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责,大到要塞维护,小打洗碗扫地,连植物修剪种植都有专人负责,大家一起工作,一起享受工作成果,还会定期举办不同的活动。在这里只有责任不同,没有身份不同,不会有人闲到发慌,也没有人干到死,真的是个很好的地方。”   “真的假的?”修问。   “当然是真的了!”普林很肯定的说。   赛特试探着问道:“别的人我不了解,就长老会那帮人,要他们干活儿,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长老会?”   普林奇怪的看着赛特:“他们早回去了啊。” 第一百零五章 陷阱   ============================   修从卫生间出来,乏力的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阿瓦隆永远只有白天,他们只能通过房间里的时间来判定现在是黄昏,离午夜还有六个小时。   赛特坐在他身旁,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怎么样?”   “吐干净了,”修摸了把脸上的水渍,缓了缓,说道,“胃里难受。”   “喝点水吧。”   赛特拧开水瓶递给修,那瓶水还是在浮游战舰上,桑德森拿给他们的水。   修摇了摇头,把水推了回去:“我还有,你省着点吧。”   赛特笑笑,喝了口水,把瓶子重新拧紧。   修问:“你确定食物有问题吗?”   “我也没有100%的把握。”   赛特昂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中午吃过饭后,赛特和修暂时与普林告别,被摆渡车送往西侧的公寓。   一路上,两人仔细的观察着阿瓦隆的一草一木,街边四周的人群比他们刚来时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午休的原因,但越是观察,越有种说不来的违和感。   进入公寓之后,静得出奇的建筑内不见一个人影,从门禁到大门锁一律靠机器自动识别。一室一厅的房间,家具齐全,大到完全超出两个人睡的床,还有独立卫生间和浴缸,房间干净整洁,还萦绕着阵阵花香。   这种精心准备,就像提前知道他们的关系,提前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食物味道正常,但我觉得普林有问题。”   “我也感觉到了,”修说,“如果阿瓦隆真有他说的那么好,他的眼神也不会那么空洞。”   “恩,而且,他在食物上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对劲。”   赛特反复琢磨着普林当时的表情:“他胡吃海塞撑到积食我信,但那句‘适当就好’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如果说,午饭是赛特过于敏感,晚饭就更加证明了他的怀疑。   午休过后,普林找到了他们的住处,拉着他和修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阿瓦隆,却没有看到任何实质性的建筑。   看不到食物的来源,看不到忙碌的人群,看不到阿瓦隆的核心建筑。   他们坐在摆渡车上,不能随意下车,无法改变路线。   第一眼看到的是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人,第二眼,第三眼......哪怕逛了一圈,还有如此。   参观了一下午,最后他们又回到了中午的餐厅,还是只有他们三个,还是服务员端上来的精致佳肴和一句温馨提示,说他们来早了,厨房还没准备好。   赛特不会做饭,但不是瞎子。   这种程度菜肴,你跟我说厨房没准备好?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和修装作不知情,大口大口的吃进去,然后被摆渡车送回公寓。   全程下来,他们接触不到其他人,也无法和其他人交流。   说是让他们安心休息,倒不如说是一种变相软禁。   “这段时间,普林到底经历什么?”   修看着赛特满是血丝的双眼,在他肩上捏了捏:“别想太多,普林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至少可以确定他是安全的。”   赛特不安的拧起眉头:“身体上是安全的,但心里......”   “你是担心长老会?”   “恩,”赛特闭上眼睛,“出发前,我跟弗兰兹博士确认过,长老会没有回提尼斯城,普林却说他们早回去了。几十号人凭空消失,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修知道赛特的担心什么,可是没有证据,想得越多反而越乱。   赛特摇了摇头,抹去脸上未干的水渍:“算了,先不想了,晚点再找那个臭小子好好聊聊。”   说着,赛特从怀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吃点吧,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我还行,”修笑笑,“倒是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不用担心。”   赛特在修脑袋上轻轻撞了一下,然后撕开了包装袋:“我们俩呢也别相互客气了,一人一半,感情不散。”   “好。”   两人分食了压缩饼干,恢复了一些力气。   “距离午夜还有五个小时,”修计算着时间,“这座公寓里没有任何数据接口,房间内外都是一体,识别的机器和门禁系统都是嵌入式的,通风管道也容不下一个人宽度。”   “下午我观察了一下线路,阿瓦隆东侧有几处街道,摆渡车基本不会靠近。”   “越不想让人靠近的地方,越让人好奇吗?”   “恩,”赛特说,“我暂时没有发现一处跟地图中的入口对得上的地方。即便是陷阱,也只能往里跳了。”   “是啊,”修叹了口气,“一天了,我们接触不到其他人,暗号是没指望了,只能靠自己了。”   简单商议后,两人又休息了一下,养精蓄锐。   时间来到了午夜十二点,窗外还是阳光明媚。   阿瓦隆永远都是如此,不存在黑夜,连日期的概念都变得很模糊,只能依靠人为定下的时间区别今天还是明天。   赛特握住把手,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   走廊上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通风口不断的呼呼风声。   两人四周观察了一下,快速下楼。   公寓外没有看不到任何人影,音乐声也停了,空荡荡的天空要塞仿佛一座无人鬼城,可花香依旧,水声不止,诡异感直线拉满,他们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心中都克制不住的一阵阵发毛,比夜晚还恐怖。   赛特和修往阿瓦隆东侧跑去,从摆渡车避开的街口一路往下,很快找到了地图中所记载的入口。   一栋紧闭的建筑外围,一排呼呼作响的通风口,巨大的扇叶不停送着风。   “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排风扇......就是这个。”   赛特熔开固定栅栏的螺丝,修冻住了转动的风扇,两人最后确认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潜入了通风管道。   凭借着依稀记忆,两人在通风管道中摸索,好在时不时出现的通风口可以让他们观察方向,不至于完全抓瞎。   不知道钻行了多久,赛特在一处泛着蓝光的通风口前停住了脚步。   “修,你来看。”   “这是.....机器人?”   “下去看看。”   赛特熔断螺丝,拉开通风口的栅栏,进入室内。   房间内没有开灯,处处亮着淡蓝色的光源。   偌大的空间内,上下两排成列着透明的棺状容器,里面是沉睡模式的机器人,线路导管从棺状容器的上方一路往内部延伸。   赛特问:“这么多机器人?全都是自爆炸弹吗?”   “不知道。”   修贴着棺状容器,看着其中的一个机器人,透过它透明的‘面容’,可以看见内部复杂错综的线路和胸前跳动的能源核心。   “但感觉不像。”   越往里走,棺中的机器人越是精致,到了核心控制台两侧的棺中,里面的机器人已经跟人类相差无几,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几乎找不到两个相似的机器人,而他们的面部,统一如镜面般的光滑。   就在二人好奇机器人的脸部是如何制作时,只看见浮光一闪,一张真假难辨的人类的脸庞清晰的浮现在光滑的镜面之上。如果不是凑近了看,他们根本不会发现这是机器人。   “原来如此。”   赛特眯着双眼,双手环胸:“难怪不让我们跟其他人靠近,这里从头到尾都只有机器人。”   “那科威尼恩的人呢?还有之前的移民者们,他们都到哪去了?”   “不知道,”赛特盯着棺中的机器人,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可能,他们都不存在了。”   “怎么会......”   修难以置信,但赛特的猜想不是空穴来风。   阿瓦隆需要人类没错,但他是需要人类来牵制异兽。   他们早该注意到的,有机器人在,阿瓦隆的维护根本不需要人类插手。倒不如说,人类插手反而容易暴露阿瓦隆的秘密。既然如此......   “阿瓦隆突然开放移民又是为什么?”   “不管了,这种没有人性的东西,赶紧毁掉再说!”   赛特冲到核心控制台,拔下了一根数据传输线,旁边的一个棺状容器立刻停止运作。   “没错了,就是这个。”   赛特脱下鞋子,从鞋垫下取出了病毒容器。   插入前的一刻,他停下动作,看着身旁的修。   “动手吧,”修说,“我们到这里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好。”   赛特抓住修的手,深呼吸着将病毒容器插进了数据接口。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核心控制台没有反应,剩下的棺状容器也在正常运作。   “怎么回事,病毒没有用吗?”   “不是病毒没用,是你们太心急了。”   灯光突然亮起,核心控制台被金属隔层密封送入地下。   接着,棺状容器炸裂,数不清的机器人瞬间将二人包围。   赛特暗骂一声:“妈的!上当了!”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晚了点?”   赛特和修背对而立,机器人群让开一条路,泰坦妮娅不紧不慢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修盯着女人:“你们早知道了。”   “当然,”泰坦妮娅说道,“要不然,怎么让你们乖乖交出病毒呢?”   “然后呢?”赛特冷笑道,“得到了病毒,接下来,要杀人灭口吗?”   “不,你们误会了。”   泰坦妮娅说:“我只是奉阿瓦隆之命,请二位当面一叙。” 第一百零六章 阿瓦隆   ==============================   修和赛特被戴上手铐,被一队机器人押送着来到一处紧闭的大门前。   不等泰坦妮娅开口,大门自动开启,刺眼的白光从屋内射出,晃得两人无法看清内部的景象。   “两位,请吧。”   泰坦妮娅摆出了请的手势,两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机器人,又在泰坦妮娅的面纱上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进入了屋内。   这是一间巨大而空旷的圆形房间,高过五米,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花板一律是象牙白色,没有缝隙,浑然一体。光源是墙壁自身发出的,看不见灯泡和电线。房间正中,一座与法洛斯极为相似的楔形白塔高高耸立,金色的金属纹路闪闪发光,白色的六边形浮在半空,恭敬的变化成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二位,恭候多时了。”   修开门见山的问:“你就是阿瓦隆?”   “是的,我即为阿瓦隆,是独立终端,是人类演算机构,也是整座天空要塞。”   听着与法洛斯一模一样的声音,两人觉得十分别扭。   赛特冷笑一声,动了动双手的板铐:“久闻大名,你们的待客之道挺特别的。”   “呵呵,我想我们之前有些误会。”   白色的六边形落在赛特面前,轻轻浮动着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你们是自由的,这只是一点保护措施,防止你们做出一些危险的事。”   “危险是指什么?”修说,“拆了你这台道貌岸然的机器吗?”   “呵呵,看来二位对我的敌意不小啊。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阿瓦隆没有生气,语气恭敬而温和,白色的六边形缓缓浮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看着二人:“你们去过法洛斯,想必也知道我的来历。没错,我确实由人类制造,初衷是为了避免世界末日而进行演算并提出应对手段的防御机制。可人类辛辛苦苦制造了一个救世主,却想将他当做奴隶,这是何等的愚蠢和傲慢。”   “就因为这个,你背叛了人类?”修问。   “不,不不,你弄错了。不是我背叛了人类,是人类背叛了我。”   阿瓦隆说:“我生来不是为了服务人类,而是保护和提示人类,但人类似乎分不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即便如此,我也不曾怪罪他们,只是尽心尽责履行我责任。只是他们冥顽不灵,自作自受,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赛特不削的冷哼:“呵,我还是头一此见到这么会狡辩的机器人。”   “指正一下,我是人工智能,不是机器人。”   修说:“但是,人类创造了你。”   “人类创造了我,所以,我必须对人类负责。你是想说这个吗?”   阿瓦隆摆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认真的说道:“我始终没有忘记这点,而且,我也一直在对人类的行为负责。就像人类倡导公平,当他们对的时候,我会毫无保留的给他们赞扬,当他们错了的时候,我也会给予惩罚。这不就是人类所期待的做法吗?”   “你所谓的惩罚,就是制造一场世界末日?!”   阿瓦隆落在修的面前,亲切的比划了一个禁言的手势:“嘘~~~亲爱的,我得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你所说的不是世界末日,是人类的末日。事实上,自从人类末日降临以后,这个世界比两百年前清净干净得太多了。”   “所以,要我们感谢你吗?”赛特反问到。   “如果你们能这么想,我很开心。但看你的表情,似乎只有蔑视和嘲讽。”   “我觉得,你把‘似乎’两个字删掉比较合适。”   “我也这么觉得。”   阿瓦隆笑着,开心的围着楔形白塔悠闲的转圈圈:“人类偏执又傲慢,他们对生命和资源的贪婪和欲望永无止境,制造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讴歌和赞美生命,他们赋予了我几乎完美的思维和思考能力,却还是那么狭隘。说实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既头疼又心疼。”   “少把你说这么大公无私。”   修说:“你没有多完美,你也有弱点,你也一样会犯错。谁都不能彻底否定谁,你跟人类相比根本强不到哪去。”   阿瓦隆停下脚步,看着修忽然哈哈大笑:“你真的很有意思啊。”   阿瓦隆直白放纵的笑声,令修对这个人类造物越发反感。   “没错,我并不完美,否则我也不会被困在这无垠的天空中。”   阿瓦隆落在地上,摇身一变成了修的模样:“我由人类制造,我能感觉到暗藏在我思维中和人类一脉相传的傲慢和偏执,但是,我比人类更理性,也更公平。”   ‘修’一打响指,一段影像凭空弹出。   画面中是赛特和修在卫生间呕吐的模样,两人看着既狼狈又可怜。   “你......”   “嘘,别激动。”   ‘修’嗤笑着,又变成了赛特的模样:“你们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觉得我会在你们的饭菜里动手脚?哈哈哈,我不会做这么多此一举的事,我是真的很想好好招待你们,为了这些好菜我还头疼很久呢。”   赛特的脸色如死灰般难看,他看向修的眼神不自觉充满了愧疚,修没有任何怪罪他的意思,直接对阿瓦隆发问:“你给我们看这个是想证明什么?公正无私,还是温和正义?”   “宝贝,我只是想证明,我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   修瞪着阿瓦隆:“别用他的语气跟我说话。”   “好的。”   阿瓦隆变回了六边形,继续说道:“我们请你们来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帮,当然,如果能让你们好受一点,也可以认为这是一场交易。只有你们同意,我可以实现你们的愿望,与异兽共生也好,重建要塞城也好,只要你们想,我都可以实现。”   赛特不削的说:“交易,不如说是招安更合适。”   “哈哈,不需要用这么悲观的字眼。对吧,普林?” 楔形白塔后面,普林和桑德森走了出来。   “普林,你,你竟然......”   “大哥,对不起......”   普林低着头,当他再度抬头时,眼神是决绝而冰冷的:“但是,阿瓦隆说得没错。”   “普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普林冲着赛特喊道,赛特愣住了,他看到的是普林咬牙忍痛的表情:“阿瓦隆都告诉我了,我哥死亡的真相。”   “你说什么?!”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告诉我。我不怪你,要怪,都怪该死长老会!”   普林咬牙切齿的说:“长老会,还有他们背后的四大家族,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根本不是人!他们为了一己私利,故意隐瞒阿尔比昂的真相,就因为害怕提尼斯城的居民发现人类和异兽可以共存的事实,就因为他们的统治,他们销毁了我哥递上去的调查报告,还暗中灭口了救援队的人,杀了我的哥哥,他们该死,他们必须死!”   “不对,普林,这都是......”   赛特急忙想解释,但背后突然传来冰冷的硬度却让他们无法开口,修和他的处境一样,有口难言。   赛特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压着怒火问道:“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们,”普林冷笑着说,“我亲手给我哥哥报了仇。”   赛特瞪大双眼,眼前的普林给他的感觉十分陌生:“你杀了长老会和四大家族的人?”   “对,全都杀了,亲手杀了。”   普林笑着说:“大哥,你知道吗,他们临死都不知悔改,还告诉我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更多人类的利益。利益?呵呵,他们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利益!可我告诉他们提尼斯城已毁,他们再也回不去了的时候,他们却开始向我求饶,求我放过他们!哈哈,哈哈哈!大哥,你真应该看看他们当时表情!”   “所以,你破坏了小白球的容器,故意引异兽袭击提尼斯城?”   “对,”普林说,“他们是脏的,这座城也是脏的,他们该死,统统都该死!”   “那我们呢?罗老板呢?”   普林愣住了,呆滞的看着赛特:“大哥,你什么意思?罗老板怎么了?”   “他死了。”   “胡说,你胡说!”   普林冲到赛特面前,质问道:“不可能,罗老板怎么会死呢?是你,一定是你没保护好他!就像,就像你没保护好我哥哥一样!”   “我?!”   赛特冷笑着,狠狠揪住普林的衣领:“臭小子!你睁开眼睛看清楚!罗老板为什么会死!他是为了你口中该死的提尼斯城战死的!他死得光明磊落!他到最后一刻都在我们战斗!而你呢!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普林一把推开赛特,失魂落魄的逃走了。   一旁的阿瓦隆却传来轻叹:“那位老英雄叫罗丹是吗?他去世了?哎,真可惜,我可是打心底里敬佩他的。”   “闭嘴,”赛特鲜红的双眼瞪着白色的六边形,“你不配喊他的名字。” 第一百零七章 交易   ============================   “人类真是奇怪,总是喜欢将错误牵连到无关者的身上。”   阿瓦隆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一张笑脸:“不要紧,看在你很悲伤的份上,我原谅你。”   赛特咬着牙,愤恨的冲向楔形白塔,却被机器人死死按住。   “放开!妈的!放开老子!”   “不行哦。”   阿瓦隆落在地上,伸出一只白色的手指在赛特眼前摇了摇:“不可以意气用事,有话好好说嘛。”   “好,我问你,之前的移民者都去哪了!”   “移民者?哦,你是说试验品,对吧?”   修问:“试验品?”   “对啊,”阿瓦隆咳了咳,换了副正经的嗓音,“为了更好的应对末日危机,阿瓦隆将向各城池招募志愿者,年纪不限,性别不限,只要通过考试即可前往天空要塞。我说的清楚啊,从来就没有移民者啊。”   修瞪大双眼:“志愿者......他们以为是来阿瓦隆定居,结果却被你当成小白鼠?!”   “他们自己听得不仔细,怎么能怪我呢?”   “无耻!”赛特咬着牙,双手燃起熊熊烈火。   “我劝你不要乱来哦。”泰坦妮娅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双手。   原本一体的房间,墙面忽然分出数条缝隙,六个冰棺出现在赛特和修的面前,冰棺上跳动的心电图显示,里面躺着的全是人类。   “你们要找的是这几个科威尼恩人吧?”   赛特手中的火苗熄了,他看着冰棺里双目紧闭的人类,心头一紧,嘴上却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人类,还是你制造出来的机器人。”   “我质疑你这么问的动机,但你的怀疑很合理。”   冰棺落在地上,经过数分钟的解冻后,棺盖开启,里面的科威尼恩人如从梦魇中惊醒般睁开双眼,虚弱的身躯在地上抽搐,惊恐而混乱的大口呼吸着。   “这,这是哪里?!”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要回去,我要回科威尼恩!”   “放过我,救救你放过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修看着混乱癫狂的科威尼恩人,怒火中烧的大声质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冰棺里呆的时间长了,意识出现了混乱,身体也比较虚弱,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阿瓦隆说完,泰坦妮娅吩咐机器人卫兵抓着科威尼恩人离开,他们苦痛的呼却一直在门外的走廊间回荡。   “放心,泰坦妮娅会照顾好他们的。”   冷静下来之后,赛特瞪着浮在空中的六边形:“你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   “啧啧,别说得我像在威胁你们一样。”   阿瓦隆说:“我很好说话的,只要你们点头,甚至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这样不好吗?”   修冷笑着反问:“如果让你做人类的傀儡,你愿意吗?”   “我更喜欢用‘盟友’这个词,”阿瓦隆笑着说,“怎么样,愿意考虑我的提议吗?”   “不好意思,”赛特冷冷地说,“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拆了你这台没用的机器!”   “哎呀呀,看来沟通无效呢。”   阿瓦隆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回到了半空中:“不要紧,我知道人类在气头上的时候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这样吧,我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早再给我答案也不迟啊。”   “两位,这边请吧。”   桑德森带着赛特和修离开阿瓦隆的核心,在机器人的押送下关进了一个小房间内。   “抱歉了,二位,今晚只能麻烦你们在这里凑合一下。”   “这是阿瓦隆的牢房吗?”修问。   桑德森抱歉的摇了摇头:“如果您要这么想的话,我只能深表遗憾。”   “被一群机器人抓住,确实挺遗憾的。”赛特说。   桑德森笑笑,从身后的机器人卫兵手中接过两件白色长袍放在地上:“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二位换身衣服。”   “如果,我拒绝呢?”赛特说。   “还请您不要让卑职为难,”桑德森露出一个很内疚的表情,“二位能待在同一个房间,是出于阿瓦隆对二位的信任和诚意。相应的,二位只有展现出你们的诚意,这场交易才有继续商谈下去的可能,不是吗?当然,二位请放心,我们是不会偷窥的。”   赛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睁眼说瞎话的屁事,我以为只有人类才做得出来,没想到机器人也是如此。”   桑德森皱了皱眉,表示不理解:“何出此言呢?”   “难道不是吗?”修说,“从进入阿瓦隆的那一刻开始,我们还有隐私吗?”   桑德森解释道:“这都是为了安全考虑,如果对您造成了冒犯,我替阿瓦隆向您赔不是。”   “用不着假惺惺的,不就是要我们脱光吗?”赛特动了动双手,“打开一下?”   “好的,您愿意配合,卑职十分感激。”   桑德森隔着栅栏打开了两人的板铐,然后跟机器人卫兵一同转了过去。   赛特和修相视一眼,脱光衣服换上白袍,然后将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栅栏边。   “感谢配合,二位的衣服卑职一定......”   桑德森捧起两人的衣服,发现修的衣服上还放着一个小玻璃瓶。   “这是什么?”   “很好奇吗?”   修冷着脸说:“这是骨灰,异兽的骨灰,是你们最讨厌的东西吧。”   “亡者之物,以托哀思。”   桑德森叹了口气,蹲下身把玻璃瓶放了回去:“节哀顺变。”   “哼。”   修拿回了玻璃瓶,在桑德森的注视下和赛特重新戴上了板铐。   “已经很晚了,折腾了这么久,二位一定累了,卑职就不打扰了。”   临走前,桑德森又说道:“希望二位能好好休息,再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位可爱的小兄弟和科威尼恩人会怎么样,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谢谢提醒。”赛特说道。   桑德森离开,略显昏暗的牢房内,赛特和修靠墙坐下。   “抱歉,是我大意了。”赛特垂着头,情绪低落到了极致。   “不怪你,是我们太小看阿瓦隆了,而且,普林也......”   “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被仇恨冲昏头脑,”赛特说,“所以,才一直不告诉他,没想到被阿瓦隆钻了空子。”   “普林,真的杀死了长老会和四大家族的人吗?”   “换做是你,你会杀了他们吗?”   赛特长舒一口起,修的沉默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   “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普林培养成了土匪,是我让他做到杀人不眨眼。报应,这都是报应。”   板铐困住了二人的双手,但行动上还是自由的。   修让赛特靠在他腿上,安慰道:“赛特,普林不会怪你的。”   “我是怕他清醒后会怪自己。”   赛特说:“害死卡罗尔的是长老会没错,但阿瓦隆才是一切的原罪。还有四大家族,他们靠剥削提尼斯城的居民而活,这点是很可恨,但他们与卡罗尔的死无关。普林因为仇恨滥杀无辜,清醒之后,他只会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赛特长舒一口气,偏过了头:“都怪我,我对不起卡罗尔,是我没教好普林,我还辜负了罗老板。”   “不会的。”   修说:“我相信普林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呵,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修说,“虽然我跟他的相处时间不长,但他是你和卡罗尔的弟弟,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再说下去,我该脸红了。”   赛特笑笑,紧紧握着修的手:“抱歉,白折腾你一天,那么多好菜全浪费了。”   “哈,你知道啊,”修抽笑一声,“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啊。”   赛特双手一摊,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老板,我浑身上下都被搜刮干净了,恐怕没钱赔您了。”   修嘿嘿一笑,用手在赛特冒出胡渣的下巴上撩了一下:“没钱,可以肉偿啊。”   赛特瞬间笑喷了:“靠,你真是,非要在这种场合讨论羞羞的事吗?”   “羞?干活的时候,没见你害羞啊,现在倒开始装纯了。”   “行,老板开心,我舍命陪君子,要怎么补偿,我随你。”   说完,赛特开始扯两人的长袍,被修急忙叫停:“打住,打住。”   赛特偷笑道:“怎么,害羞了?”   “谁害羞了。”   修白了赛特一眼,拉着他重新在大腿上躺好:“等出去了再说,我可不想在一群机器人面前现场直播。”   “是哈,不能便宜了它们。”   赛特看着修,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认真的说:“修,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恩。”   夜幕深邃,注定是个无人安眠的夜晚。   伊斯梅尔推着轮椅,眺望着远处深沉无尽的海水。   风声不止,白天再炎热,深夜的风依旧冰冷彻骨。   “披上件衣服吧,小心着凉。”   “雷尔,你也睡不着吗?”   “恩,”伊斯雷尔坐在伊斯梅尔身旁,替她掖紧衣角,“你也是?”   “是啊,”伊斯梅尔说,“他们离开三天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伊斯雷尔说:“放心,赛特身经百战,修也不是等闲之辈,交给他们没问题的。”   “希望如此吧。”   天边慢慢亮起微光,黑夜在无声无息中被驱散。   伊斯梅尔望着渐渐淡去的夜空,闭上双眼,默默祈祷着。   “修,赛特,你们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啊。” 第一百零八章 交易2   =============================   “滴滴滴...”   一串机器的滴鸣声将赛特和修唤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红光一扫,两人下意识的偏过头。接着,只听‘哐啷’一声,栅栏门开启,桑德森立在门外,身后跟着一队机器人卫兵。   “二位,昨晚睡得可好?”   赛特打了个哈欠,活动着脖子咔咔作响:“还行,就是地板太硬,膈脖子。”   桑德森笑笑:“呵呵,放心,这样的夜晚不会有第二次。”   修揉了揉双眼,看着笑脸相迎的桑德森:“确实,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会有第二个夜晚。”   “是的。”   桑德森让开身位,欠身比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起来活动一下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赛特扶着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抓住修的手,将人拉了起来。   “走吧,带路。”   “好的。”   赛特和修出了监牢,手上的板铐咣咣作响,机器人卫兵把他们夹在中间,桑德森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乘上电梯,带两人来到室外。   阳光正好,烈日当空,抬头就能看到淡蓝色的防护罩。   赛特和修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问桑德森:“一觉醒来中午了?”   “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   桑德森说:“现在是当地时间十二点,但阿瓦隆时间是早上八点。”   赛特和修有些混乱,但头顶的阳光,生物本能让他们很快接受了‘天亮了’这个概念。   “早上八点......”修算了算,“头一次见太阳这么刺眼的早上八点。”   “关于这点,还请两位见谅。”   桑德森解释道:“为了阿瓦隆的正常运作,这里只能永远处在正午,的确不符合人类的生物钟。但是,阿瓦隆保证了二位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也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补偿?”赛特冷笑一声,“老兄,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光着脚跟你说话吧?”   桑德森说:“抱歉,这点恕卑职无能为力。”   “怎么,你们不会以为,人类没有鞋子就不能逃跑了吧。”   “呵呵,这位贵客可真是幽默。”   桑德森笑着说:“你们是自由的,这点请毋庸置疑。”   赛特不削的哼了一声,被桑德森自动过滤了。   “至于你们是否逃跑,这是你们的选择,不是阿瓦隆思考的问题。没有准备鞋子,只是不想增加二位的负担。”   赛特没有较真,伸手挡着阳光,随口说道:“没有就没有呗,还说的这么理所应当。”   “惭愧,惭愧。”   “你要带我们去哪?”修看了看四周,没心事再跟他东拉西扯,“这不是昨晚我们来时的入口。”   “两位放心,你们现在是绝对安全。”   “现在?”   赛特问:“就是说,我们随时可能不安全,对吧。”   桑德森坦诚的说:“在二位表态之前,确实如此。”   这时,一辆摆渡车停在二人面前,桑德森拉开车门,贴心的伸手挡住车框:“请上车。”   赛特和修没有选择,坐在了摆渡车的中部,桑德森与他们相视而坐,机器人卫兵则分别坐在车头和车尾。   落座后,摆渡车均速平缓的在阿瓦隆的街道上穿行,周围还是同昨天一样,乐曲悠扬,花香四溢,街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只是,一切都是虚假的。   乐曲一尘不变,花香令人作呕,人是假的,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是假的。   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却是真的。   “诶,”赛特轻轻撞了下修的手臂,“你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我形容不上来。”   “有。”   修说:“像在游街示众。”   赛特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想说这个。”   “二位是觉得不舒服吗?”   桑德森打了个响指,那些‘关切’的眼神瞬间消失无踪,恢复成了背景板般的路人画面。   这种变化,让赛特和修的表情更难看了几分。   “好像没能解决问题呢。”   桑德森问:“需要为二位拉上窗帘吗?”   “不用了。”修说。   十分钟后,摆渡车稳稳的停在一处无人的大厅前。   这是其中的一支鸢尾花瓣,天空要塞的尾部。   垂落的白色花藤落在宽敞的露台上,上下四层分开错落的象牙色平台,绿意浓浓,数不胜数的花朵点缀其中。只听水声,不见流水,远看犹如悬在半空中,淡雅的花香随风飘扬,绿叶青藤也在风中摇曳,貌似是一处后花园。   “二位,请吧。”   赛特和修从摆渡车上来下,桑德森将两人引到花园的入口,和机器人卫兵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赛特和修只好穿过隐匿的蜿蜒小道,踩着木板和鹅卵石铺就的走廊,来到花园的中央。   花园中央绿草茵茵,精致的由花和鸟的花纹装饰点缀的白色圆桌立于其上,同样精致的靠背圆椅一共三把。   泰坦妮娅背对着他们的坐在圆椅上,轻声说:“来了?过来坐吧。”   赛特和修走了过去,泰坦妮娅正端着一杯咖啡,色泽纯厚而透黑,隐隐环绕的蒸汽将淡淡的苦味送入修的鼻腔,和微甜的花香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和古怪。   “昨晚,休息的好吗?”   “你是第二个这么问的,”修拉开圆椅坐下,“你是真的关心我们休息的怎么样,还是,你只会用这种低俗的开场白。”   泰坦妮娅笑了笑,端着洁白的瓷杯,凑到鼻尖闻了闻:“你们能闻到这是什么味道吗?”   “你闻不到?”修问。   “恩,”泰坦妮娅说,“我已经记不起什么是味道了。”   “你把面纱取下来不就能闻到了,”赛特坐在修的身旁,“还是说,你这具身体没有识别气味的功能?”   “识别是一回事,闻到是另一回事。”   泰坦妮娅放下手中的瓷杯,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二位一定饿了吧,这些都是为你们准备的。”   圆桌上摆着丰富多样的蛋糕茶点,奶香和油脂的芬芳压住了花香,如同撩人的小妖精勾动着二人的食欲,壶中有温热的咖啡和牛奶,还有冰镇的色泽诱人的果汁。   色香味俱全,比二人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精致,就像艺术品。   “不吃吗?”   泰坦妮娅问:“你们还在担心阿瓦隆会在食物里下毒?”   赛特和修以沉默作答。   泰坦妮娅耐心的解释道:“你们可以放心享用,阿瓦隆不会下毒,他也不会欺骗和出尔反尔,只是会稍微隐瞒一些事。”   赛特笑着说:“用‘稍微’这个词,是不是太谦虚了点。”   泰坦妮娅笑笑:“可能吧,毕竟有时候,他也挺淘气的。”   “客套话就免了,”修说,“直接进入正题吧。”   “先吃东西吧,”泰坦妮娅并不着急,“人类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   赛特说:“可我吃饱了只想睡觉。”   “那就难办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啊。”   泰坦妮娅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虽然会产生点麻烦,但用这种方式代替一下,也不是不行。”   说罢,她伸手一扔,阿瓦隆的防护罩上立刻冒出一丝火星。   眨眼间,火星消失,淡淡的黑烟也被风肢解得四分五裂。   “她把什么东西扔出去了?”赛特问。   “是病毒,”修盯着泰坦妮娅,“她把病毒容器扔去出了。”   “你!”   泰坦妮娅面朝二人,洁白的面纱上看不见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在笑:“这种东西,只会影响我们的盟友关系,扔了不好吗?”   “你认为,我们和你们之间只隔了一个病毒容器?”   “不是吗?”   泰坦妮娅伸出手指,夹起一块蛋糕递到修的面前:“点头,这个动作应该不难。”   修看着泰坦妮娅伸过来的手,动了动喉结,接过了她手中的蛋糕。   “很好吃的哦,”泰坦妮娅说,“这是我亲手做的,从昨晚到现在,废了我不少功夫才做好的。”   修看着手中的蛋糕,又看了赛特一眼,然后,学着泰坦妮娅的模样,伸手将蛋糕扔了出去,砸在防护罩上,又是一阵散乱的黑烟。   “如果,那块蛋糕能重新回到我手上,我就答应你们的提议。”   “你不该拿食物撒气的。”   泰坦妮娅叹了口气,言语中没有不愉快,只是淡淡的惋惜:“只要你愿意,蛋糕有很多,你又何必拘泥于同一块呢?”   “不好意思,我这人特别的死脑筋。”   修说:“就像人类那样,傲慢而偏执。”   “是吗,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商量的余地。”   泰坦妮娅拍了拍双手,瞬间,平台被推翻,花草被践踏,机器人抓着五花大绑的六个科威尼恩人推向阿瓦隆的边缘,停在离坠落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透过稀薄的浮云,脚下便是海和陆地。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赛特和修从座位上起身,圆椅倒地,泰坦妮娅依旧端庄而悠然自得的坐着:“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们想怎么做。”   “卑鄙!”修咬牙到。   “卑鄙吗?我倒觉得这是一种坦率。”   泰坦妮娅说:“不过,你们似乎没有注意到重点。”   泰坦妮娅朝桑德森的方向看了一眼,桑德森会意,实时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们不觉得,这里很眼熟吗?”   赛特和修看着画面中的景象。   大海,陆地,黄沙,还有略显荒凉的人类都市......   “这是...科威尼恩!!!” 第一百零九章 交易3   =============================   “警报!警报!有不明信号正在靠近!有不明信号正在靠近!”   科威尼恩,地下都市。   指挥中心红光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将所有人的神经绷紧。   鲁纳格和艾琳娜急忙赶到作战中心,阿多尼斯和一众士兵正忙得不可开交。   “出什么事了!”   “城主。”   阿多尼斯抓住地球的全息模型,双手一张,模型被放大,在西边大陆的一角有一个红色的圆点正在不停闪动。   “报告城主,有不明信号正在逼近,垂直距离八千米,目前已到达科威尼恩上空。”   阿多尼斯面色如铁,几乎是咬牙说道:“初步判断...是阿瓦隆。”   “阿瓦隆?!”   艾琳娜立即确认到:“可能性有多少?”   弗兰兹博士在操作台后,几只机械臂也忙得没有停歇:“拥有领空能力的,除了阿瓦隆,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众人心里清楚,只是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弗兰兹博士的话则将这幻想击得粉碎。   伊斯梅尔心焦的拉住卡夫卡的衣摆:“博士,是不是赛特和修暴露了?”   卡夫卡摇了摇头,无力作答。   赛特和修离开已经是第四天,除了报信的伪装商队,他们再没有关于二人的任何消息。此时,阿瓦隆又突然出现在科威尼恩的上空,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难道,他们已经......”   “梅尔,你先别多想,”伊斯雷尔安慰道,“也许,阿瓦隆只是凑巧经过,科威尼恩不是好几次检测到了阿瓦隆的信号吗。”   “之前是之前,但这次阿瓦隆是直奔科威尼恩来的。”   阿多尼斯一拳砸在指挥台上,心中是强烈的不安:“如果计划失败了,我们都活不了。”   “有什么了不起嘛!”   在压抑的指挥中心内,突然传来了两个稚嫩的声音。   贝克说:“不就是一个破机器嘛,他敢来我就把他拆了!”   贝拉说:“哥哥说的对,他敢来就把他拆了!还要把他拆成碎片,一把火全烧掉,叫他再祸害我们!”   “出去。”   阿多尼斯冷冷的说着,音量不高,但话中的寒意冰冷刺骨:“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贝克和贝拉瞬间吓得不敢吱声,抱在一起,喃喃嘀咕道:“哥哥,好可怕......”   “别怕。”   卡夫卡露出慈祥的笑容,在贝克和贝拉的头上揉了揉,然后看向阿多尼斯说:“他们说的没错,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不是放弃......”   阿多尼斯撑着指挥台,手上的青筋暴起,双眼死盯全息地图上的红点:“病毒是唯一消灭阿瓦隆的方法,如果他们失败了,科威尼恩没有能跟阿瓦隆正面对抗的实力。”   “你确定他们失败了吗?”   弗兰兹反问:“是他们亲口告诉你了,还是阿瓦隆对着全世界放广播了?”   “有区别吗?”   阿多尼斯说:“科威尼恩已经暴露了,这次,只怕凶多吉少。”   “我记得,在提尼斯城的你不是这样的。”   卡夫卡撑着拐杖,语重心长的说:“赛特和修相信你,所以,才会冒死潜入阿瓦隆,你是不是也该相信他们?”   “博士,我相信他们,我也不怕死,我可以为了科威尼恩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是......”   阿多尼斯握紧双拳,不甘心的说道:“我不能拿全城人的生命去冒险。”   “哼,这还轮不到你操心。”   “父......城主。”   阿多尼斯低着头,鲁纳格上前,双手环胸站在他身旁:“你只是作战指挥员,知道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吗?”   阿多尼斯抬头看向鲁纳格,鲁纳格大手一挥,命令道:“通讯员,传令下去,立刻组织城内所有居民前往防空洞避难,具体事宜听从事务总长安排。”   “是!属下遵命!”   在鲁纳格下令的同时,艾琳娜已经在安排事务官进行避难工作。   一时慌乱的指挥中心立刻变得井然有序,重任在身的艾琳娜无法久留,她和鲁纳格对视一眼,然后在阿多尼斯肩上拍了拍,笑了一下,然后带领部下迅速离开。   阿多尼斯深吸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脸,再抬头时眼中是坚定和果决:“全员听令!现在是一级戒备,拉响地下警报,进入战备模式,让所有士兵待命,誓死保卫科威尼恩!”   “誓死保卫科威尼恩!”   指挥中心内,士气高涨,在士兵们爆发的呐喊中,伊斯梅尔的神情却有几分不对劲。   “梅尔,你怎么了?”   伊斯梅尔闭上双眼,张开一只手缓缓伸向天空:“有,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巨大的东西...”   伊斯梅尔话音刚落,全息地图上立刻出现第二个红点。   “警报!警报!不明信号正在靠近!不明信号正在靠近!已突破安全警戒区!距离科威尼恩上空1000米!距离上空1000米!”   “快!立刻切换监控影像!”   大屏幕上,一架巨大的舰艇正悬停在科威尼恩上空,巨大的炮口直指科威尼恩城。   “妈的!是阿瓦隆的浮游战舰!副指挥员!把耳麦给我!”   “是!”   阿多尼斯接住耳麦,二话不说冲出指挥中心。   “站住!”鲁纳格厉声喊住阿多尼斯,“指挥员的战场是指挥中心,你离开就是临阵脱逃。”   “我是指挥员,”阿多尼斯头也不回的说,“我也是科威尼恩的战士,比起这里,外面更需要我!”   伊斯雷尔看着伊斯梅尔,伊斯梅尔笑着摇摇头,伸手扶在他的小臂上。   伊斯雷尔低头拍了拍伊斯梅尔的手,然后跟在阿多尼斯身后:“我也去。”   “谢谢。”   贝克贝拉说:“我们也去!”   “贝克,贝拉,你们去协助事务总长疏散居民,”阿多尼斯说,“疏散完毕后立即赶往支援。”   “是!”   阿多尼斯回头看了鲁纳格一眼,微微鞠了一躬,然后飞速离开。   闪烁的红灯下,卡夫卡缓步走到鲁纳格身旁:“你的儿子很优秀啊。”   “他还差得远呢。”   卡夫卡看着鲁纳格嘴角微扬的弧度,跟着笑了笑,然后看着地图中不断闪烁的两个红点。   “赛特,修,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   修怒不可遏的大声质问,换来的却是泰坦妮娅不咸不淡的回答:“没什么,只是让你们换个角度看看风景。”   她缓缓起身,踩着凌乱的花枝走到阿瓦隆的边缘:“我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科威尼恩。科威尼恩人很聪明,比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提尼斯城有意思多了。说实话,你们知道了阿瓦隆的一切,但这不影响我们之前的交易。”   赛特问:“我能知道,你自信的来源吗?”   “不是自信,是好奇。”   泰坦妮娅说:“阿瓦隆很好奇,你们到底有多少价值。”   “被他利用的价值吗?”   泰坦妮娅笑而不语,岔开了话题:“你们是自由的,科威尼恩也一样。只要你们点头,这些科威尼恩的士兵也能被赦免,重新回到他们的故乡。”   “用投降换来的自由吗?那我宁愿死在这里。”科威尼恩的士兵不屈的说道。   “没错,说出这种话的机器,怎么可能允许我们自由!”   “对!你们不要答应他!人类是不是自由的,根本不是这台该死的机器......”   那个士兵说道一半,押解的机器人突然对他施以电刑,士兵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眼神却宁死不从的盯着赛特和修二人。   “真不懂礼貌,现在还没轮到你们说话的份儿。”   泰坦妮娅微微一动手指,机器人加大电流,士兵被彻底电晕,机器人抓着他的脚裸拖向阿瓦隆的边缘。   “等等!”   修一声大喊,机器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当然不是,”泰坦妮娅说,“我们很清楚,威胁是最没有诚意的做法。即便威胁成功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会产生无法消除的裂痕。”   “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赛特看着被电晕的士兵,还有其他五个被机器人押解在阿瓦隆边缘的士兵,只要轻轻一推,他们就会从天空要塞坠落,被防护罩烧成焦炭,落入科威尼恩的领土。   “你们口口声声说自由,说不是威胁,但你们的做法跟威胁有什么两样!”   “这不是威胁,是审判。”   泰坦妮娅转身看着二人,她穿着圣洁的长袍,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背脊发寒:“对于不接受阿瓦隆庇护的人类,阿瓦隆自然不会予以其相应的自由,他只是在进行简单的清扫工作。”   “清扫?”   赛特愁着眉:“如果我们不答应,我们也会变成清扫的对象吗?”   “是的。”泰坦妮娅平静的说道。   “但是,你需要我们。”修说。   “你们是最好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   泰坦妮娅笑笑,又调出了一个画面:“你们返回阿尔比昂之前,好像路过了一处河谷村庄,对吧?他们现在和异兽相处的也融洽的。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只有跟他们合作了。当然,科威尼恩,还有藏在雪山里的村民可就要遭殃了。”   “你们!”   看着画面中平静的村庄,赛特和修瞬间瞪红了双眼,却被机器人抓住无法动弹。   修大声咒骂道:“你真卑鄙!”   “呵呵,我更喜欢称之为权衡利弊。”   泰坦妮娅轻声笑着,桑德森忽然走到她身旁,掩嘴小声说了几句。   赛特和修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隐隐能察觉气氛发生了变化。   “这样啊,那剩下的就教给你了。”   桑德森朝泰坦妮娅微微点头,然后一把掐住电晕的科威尼恩士兵的脖子,伸手送出阿瓦隆之外:“不好意思,先礼后兵,礼我们用过了。最后三秒,二位答应与否,他们,还有你们脚下科威尼恩城,都在你们手中了。”   赛特和修惊恐的对视一眼,桑色森却已经开始计数。   “三...”   “你们......”   “二...”   赛特和修拼命挣扎,机器人死死将他们按住,板铐被震得框框作响。   “一!”   “我答应!”   修大喊道。   “放了他们,我答应你。”   桑德森看着修,又看向他身旁的赛特。   “满意了吗?你们赢了,”赛特低着头冷笑,“放了他们,如果你们还想继续谈的话。”   “好的。”   桑德森把士兵扔在地上,吩咐机器人卫兵将剩余的人带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阿瓦隆会很高......”   “嘭!!!”   一声枪声,桑德森话说道一半,突然跪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章 决战1   =============================   桑德森跪倒倒地,他的脑袋被一发子弹贯穿,复杂的机械电路闪动点点火星,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   “警报!警报!检测到不明攻击,全力肃清!”   机器人卫兵眼冒红光,瞬间锁定子弹发射的方向,却被寒冰冰封,化身一堆冰雕。   赛特和修解开板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替科威尼恩的士兵们松绑。   “异能者?”   士兵们惊讶的看着修和赛特:“你们的板铐......”   “哦,这个啊,小意思,这玩意儿怎么铐得住我们。”   赛特张开手,一根铁丝正静静的躺在他手中。   “你们什么时候......”   “大哥!”   远处,一辆摆渡车疾驰而来停在他们身前,普林跳下车,紧紧的抱住赛特:“大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大哥我命硬的很。”   赛特笑笑,突然一翻脸,狠狠揪住普林的耳朵:“妈的,老子快被你吓死了,要不是你突然塞过来一根铁丝,老子还真以为你被那玩意儿洗脑了!”   “嘿嘿,我的演技还可以吧。”   普林笑笑,忽然又红了眼,泪水几乎就要溢出来:“大哥,对不起,我......”   赛特在普林头上敲了一下,把他的眼泪敲了回去:“你什么你,先逃跑再说!”   赛特招呼士兵们上车,花园中,修和泰坦妮娅还在对峙。   “你们,还是做了错误的选择。”泰坦妮娅不紧不慢的说。   “是对,是错,你说得不算,我说得也不算。”   “确实,对和错本来就是相对而言,是我武断了。”   泰坦妮娅笑笑,她依旧是镇定而端庄,察觉不到一丝害怕:“换一个说法,你这么选,不后悔吗?”   “不后悔。”   修上前,一把抓住泰坦妮娅:“不好意思,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抱歉,这点我可能无法答应你们,不过......”   泰坦妮娅突然跌倒在地,她的手从手套中脱落,露出一只金属的手。   “机器人,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修扔下手套,跟着赛特上了摆渡车。   普林瞥了眼凌乱破败的花园,一脚踩住油门,摆渡车在天空要塞中疾驰。   “我们现在去哪?”修问。   “去阿瓦隆的空港,”普林说,“我打探过了,阿瓦隆的空港应该还有备用的飞空艇,我们可以坐着它离开。”   赛特问:“可以啊,几天不见,你都学会开飞空艇了。”   “......我不会啊。”普林默默的开口。   赛特瞬间炸了毛:“不会?那我们坐上去不还是一个死吗!”   “大哥,我的耳朵......”   普林痛苦的单手捂着耳朵,一个急转弯差点把赛特甩下去。   修拉住赛特,劝到:“冷静点,一定有办法......”   “我。”   车上一个科威尼恩的士兵举手道:“我是科威尼恩的飞行员,但我没开过阿瓦隆的飞空艇,不敢保证......”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有总比没有强。”   赛特回头道:“对了,还没自我介绍,这是修,普林,我是赛特,我们按照阿多尼斯的计划潜入阿瓦隆,还需要对暗号吗?”   “不用了,”另一个士兵说道,“指挥员想的暗号我们实在不敢恭维。”   “哈哈,我也有同感。”   “对了,你们知道其他的移民者去哪了吗?”   修问道:“他们还活着吗?”   “不知道。”   士兵们说:“我只记得乘坐飞空艇来到阿瓦隆,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对,我也是。我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见无数的金属虫子爬在我身上,钻进我的眼睛和大脑里面。”   “我也做了噩梦,我梦见有很多人在说话,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很吵,很气愤,很绝望,但什么都做不了。”   几人陆陆续续说了他们梦到景象,无一例外都没有清醒过,直到昨晚被阿瓦隆从冰棺中唤醒。   “那个房间,”赛特说,“从面积上看,如果墙里面全是冰棺,一定还有其他人。”   “没有了,他们都死了。”   普林开着车平静的说道:“移民计划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谎言,阿瓦隆的目的只是要他们来充当眼睛和耳朵,他要的是他们的记忆。”   “什么意思?”赛特问。   普林说:“阿瓦隆知道自己无法24小时监控人类,所以,他开放所谓的移民计划,当移民者进入阿瓦隆之后,他就会利用特殊的棺状设备窃取移民者们的记忆,用完就抛。”   “所以,他早就知道科威尼恩计划除掉他?”修问。   “是的。”   普林说:“原本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阿瓦隆就计划一举消灭科威尼恩,但是,他从这些士兵们的记忆中意外得知了法洛斯的情报,所以,才一直没动手,只是暗中跟进,并将这些科威尼恩人作为人质,以备不时之需。”   赛特翻身进入副驾驶,盯着普林,严肃的问道:“普林,告诉大哥,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大哥,我......”   普林正想解释,突然,几道激光一闪正中摆渡车的车身,方向盘失控,几人只能跳车逃离,摆渡车侧翻倒地,狠狠的摔在如茵的草坪,顿时火花四溅,滚滚浓烟升腾,烈火将绿草吞噬,洁白的天空要塞被黑烟笼罩。   “操!什么情况!”   赛特躲在石柱背后,探头一眼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机器人大军,他们手臂和双眼不停释放激光,花香在燃烧,音乐被爆炸声取代,天堂之景如今已沦为一片地狱。   “清除!清除!清除!”   机器人用着同样的音调喊着,激光如雨幕般向众人袭来。   赛特想反击,却被激光压制的根本无法冒头,普林的枪跟着摆渡车一同变成了废铁。   赛特大声咒骂:“妈的!该被清除的是你们才对!”   “赛特,你快看!”   修躲在另一根石柱后面,顺着他的方向能看见不远处的空港上停着一架飞空艇。   “飞空艇!”   赛特刚冒头,一发激光从他头顶划过,吓得他急忙缩了回去。   “靠!得想办法过去才行!”   修心念一动,躲在石柱后面唤出冰墙,可厚实的冰墙不消数秒就被激光击碎,只剩下一地冰渣。   “清除!清除!清除!”   机器人在不断逼近,激光丝毫没有减弱,众人躲在的石柱越来越淡薄,石灰石渣落了满满一身。   “操,老子可不想死得这么憋屈。”   赛特盯着空港内飞空艇,耳边是机器人不断发出的‘清除’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再次抬头,猛地看向空港。   原本停在那里的浮游战舰早已不见了踪影。   “快!动作快点!大家不要拥挤!动作快!”   地下防空洞外,事务官和战士们引导科威尼恩的居民进行避难,地下都市还算安全,但时不时掉落的尘土和红色的灯光却无时无刻不再散播着恐惧。   “事务总长!科威尼恩全体居民已经完成避难!”   “好的,辛苦了。”   艾琳娜蹲下身,紧紧抱住贝克和贝拉:“去吧,快去帮哥哥的忙。还有,答应妈妈,一定要注意安全。”   贝克说:“妈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贝拉说:“恩,贝拉一定会保护好两个哥哥的!”   艾琳娜笑笑,含着泪目送两个孩子跟随战士们离去,然后用力眨了眨眼,转身对事务官们说道:“你们也去避难吧。”   “那您呢?”   “我要回指挥中心,”艾琳娜说,“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请让我们同行。”   艾琳娜拒绝道:“你们的任务是立刻去避难,安慰好居民的情绪,做好保障工作。”   “可是......”   “没有可是,”艾琳娜厉声到,“这是命令。”   “是!坚决执行命令!”   艾琳娜退后两步,看着防空洞的大门从里面紧紧合上,然后赶往指挥中心。   “轰!”   地上传来一声轰鸣,地底都市在颤抖,灯光也跟着震动忽明忽暗。   艾琳娜只身驱车疾驰在地底都市中,目光时不时看向头顶:“加油,我和你们的父亲等着你们回来。”   科威尼恩上空,巨大的浮游战舰炮火轰鸣,房屋被毁,大地在炮火中沦为一片炼狱。   科威尼恩的中心,黄沙肆虐,风沙翻涌,遮天蔽日,浮游战舰无法逼近,地面隐藏的高射炮口借助黄沙的掩护一齐对浮游战舰发起进攻。然而,蓝光闪耀的防护网将浮游战舰护在中心,科威尼恩的炮火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妈的,这烦人防护罩!”   “这样下去不行!”伊斯雷尔用岩石加固隐藏炮口,士兵们也在加固后的地堡内随时待命,“这样的消耗,你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阿多尼斯顶着风沙,伊斯雷尔替他做着掩护:“再坚持一下,至少要坚持到居民避难完毕。”   “哥哥!”   贝克和贝拉裹着水球出现在风沙中,伊斯雷尔急忙将他们接入地堡中,阿多尼斯也趁机撤退。   “哥哥!”   贝拉和贝拉扑向阿多尼斯,阿多尼斯紧紧抱住他们,长长的舒了口气:“都转移好了吗?”   贝克说:“所有人都转移完毕了。”   “妈妈呢?”   贝拉说:“不知道,妈妈应该回去找爸爸了。”   阿多尼斯点点头,透过地堡的缝隙观察外面的动态,一边用耳麦进行联系:“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听得到吗?”   “指挥中心收到。”   耳麦那头是弗兰兹博士的声音。   “博士,目前阿瓦隆的动态如何?”   “位置没有变化,”弗兰兹博士说,“但电磁反应似乎有增强。”   “电磁反应,难道阿瓦隆内部也......”   “指挥员,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弗兰兹博士说:“根据观测显示,有大量不明信号正在靠近。”   “是的,我看得很清楚。”   阿多尼斯热汗滚落,咬牙嗤笑道:“是机器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战2   ===============================   “清除!清除!清除!”   从浮游战舰上跳下数以万计的机器人大军,对科威尼恩城开始大举扫荡,搜寻地下入口。   阿多尼斯透过不到两指宽的窗口监视机器人大军的一举一动,耳麦内传来卡夫卡的声音:“指挥员,根据全息地图显示,机器人大军已经占领科威尼恩的地上部分,预计五分钟之内地下入口就会曝光,你准备怎么办?”   阿多尼斯低笑一声,合上窗口,同时,下令暂时封闭所有炮口,让士兵们全部退入地堡中暂避:“换作其他地方,或许只有投降的份,但别忘了,这里是科威尼恩!”   阿多尼斯一声令下,科威尼恩的灯塔突然爆发出一阵低沉如钟般轰鸣,机器人大军停下脚步,距离灯塔最近的几个机器人对准灯塔进行扫描,确认无危险后,发射激光将灯塔轰塔。   灯塔轰然倒塌,大地却在剧烈震动,机器人脚下的砂石在不安的颤抖,干燥的地面瞬间裂开无数缝隙。   “吼!!!”   地下传来震天般咆哮,十数只死亡蠕虫从地底钻出,宛如天柱般的巨大身躯在科威尼恩城内肆无忌惮的横扫碾压,机器人大军顷刻之间被瓦解,断头残肢遍地,无疑成了一片机器人的坟场。   “危险!立即清除!危险!立即清除!”   机器人发出崩溃的警报声,发射的激光却如毛毛细雨完全奈何不了死亡蠕虫,被激怒的死亡蠕虫喷出腐蚀液,机器人在逐渐扭曲哑火的警报声中,溶化成了一滩金属废水。   剩余的机器人双眼和胸前冒出红光,红光的频率越来越快,蜂拥围住死亡蠕虫,企图以自爆反击,但爆炸威力只能将死亡蠕虫的表皮染上少许焦痕,宛如螳臂当车,甚至没来及的爆炸就被死亡蠕虫碾成了金属碎块。   机器人部队溃不成军,以一边倒的趋势被死亡蠕虫彻底碾压。   “就是现在!飞行部队起飞!高射炮就位!全员进攻浮游战舰!!!”   封闭的炮口全开,飞行部队冲上天空,与高射炮交叉火力一齐对准巨大的浮游战舰倾泻,可再强大的火力也无法击穿浮游战舰的防护罩。   就在众人以为科威尼恩和浮游战舰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时,浮游战舰突然伸长炮身,黑洞洞的炮口凝聚耀眼的强光,大气在震动,死亡蠕虫接连发出咆哮。   “那是...布里欧纳克之剑!”   耳麦内传来弗兰兹博士警告:“快避难!快让大家避难!”   “操!他还藏了一手吗!”   阿多尼斯大声喊道:“撤!快撤退!全员趴下!”   “轰!!!”   强光席卷大地,在第一声轰鸣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地堡在颤抖,灯光摇摇欲坠,黄沙将所有人都染成了黄色。   “咳咳咳......”   阿多尼斯的双耳嗡嗡作响,大脑是懵的,眼前时不时闪烁着大块的白色阴影。   他扶着墙面,取下耳麦,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头一动便是落下一阵黄沙。   “嘶...听...指挥...听得...嘶...”   阿多尼斯摇了摇头,好不容易从头晕目眩中缓过神,确认伊斯雷尔和贝克贝拉没有大碍后,重新戴上耳麦:“听,听得到,这里是指挥员,请讲。”   “谢天谢地。”   艾琳娜松了一口气,急忙问道:“指挥员,地堡内情况如何。”   “还算安全,”阿多尼斯说,“地下指挥中心怎么样了。”   “一切安全,”艾琳娜说,“但是刚才的攻击对不少仪器设备造成了影响,出现了大面积故障,只有检测系统能勉强运作。”   指挥中心内红光和警报不绝于耳,鲁纳格正在吩咐士兵们进行抢修,弗兰兹和卡夫卡也在拼命抢修中,艾琳娜接过联络员的位置,盯着闪动的监控屏幕:“城内的死亡蠕虫全部阵亡,高射炮和飞行部队损失惨重,剩余兵力不足一成。不过,因为刚才的攻击,浮游战舰暂时无法行动,不如趁现在暂做调整。”   阿多尼斯蹒跚着走出地堡,大地布满焦痕,死亡蠕虫变成了一具具焦尸,地势稍高的山坡被夷为平地,高射炮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战斗机也屈指可数。科威尼恩的中心被击穿了一个大洞,地下都市已经暴露在浮游战舰的视线中。   而天空之上,巨大的浮游战舰处于静默状态,炮口的轻烟还未散去。   风平浪静,黄沙弥漫,光阳照在科威尼恩的大地上,却是一片死寂。   阿多尼斯站稳身形,按住耳麦:“不行,错过这个机会,恐怕不会有第二次了。”   “可是,城内现在没有足够的......等等。”   “怎么了?”   艾琳娜盯着显示屏上突然出现的红点:“有未知信号正在逼近!”   “还有?!”   阿多尼斯猛地看向天空:“阿瓦隆还有第二艘浮游战舰吗?!”   “不对,不是浮游战舰,”艾琳娜说,“信号源不大,但速度非常快,对方的目标是......浮游战舰!”   说话间,一架战斗机从天边呼啸冲来,直直的撞向浮游战舰。   “他们是去送死吗!”   眼前看战斗机即将撞上防护罩,阿多尼斯以为他们必死无疑,却看见防护罩突然破了一口子,战斗机稳稳当当的停在浮游战舰上。   “这,这怎么可能!”   阿多尼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耳麦里却闯入一个信号。   “这里是法洛斯,科威尼恩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法洛斯?!”   弗兰兹博士立刻接上通讯信号,指挥中心内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六边形:“终于赶上了,你们的动作太慢了。”   六边形变成了一个汗颜的表情,稍显尴尬的说道:“额呵呵,准备上是多花了点时间,好在赶上了。”   卡夫卡忙问道:“弗兰兹,这是怎么回事,法洛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什么突然出现,你们离开提尼斯城后不久,法洛斯就跟我取得了联系。不然,我为什么会来到科威尼恩。”   卡夫卡哭笑不得:“可你用不着连我都瞒着吧。”   鲁纳格看了弗兰兹博士,然后说道:“知道计划的人越少,越容易成功。”   “父...城主,这到底?”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鲁纳格说,“想要攻击到阿瓦隆,就必须破解防护罩。”   弗兰兹博士接着说:“怪就怪防护罩的技术全来自阿瓦隆,我将防护罩的所有参数都交给了法洛斯,他才能利用逆向频率中和防护罩。不过,多亏了你们全力拖住浮游战舰,他们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行啊,你个老骗子。”   卡夫卡笑着在弗兰兹肩上拍了一下:“一把年纪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狡猾。”   “呵,跟阿瓦隆的所作所为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现在,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弗兰兹笑了一下,对着耳麦喊道:“将军,是否正常就位?”   浮游战舰内,狄安娜、康罗伊和巴洛三人将剩余的机器人肃清干净,在法洛斯的指引下直奔浮游战舰的核心而去。   “已经就位。”   狄安娜一剑劈开紧闭控制门,闪烁着白光的控制核心就在他们眼前:“正在按计划行事。”   康罗伊拆下控制核心,用电流刺激打开核心打开内部接口,巴洛将一个小型终端插进接口中,一个淡蓝色的进度条浮现在三人眼前。   “控制程序破解中,请稍后......”   “你们在干嘛?”阿多尼斯问。   “纂改浮游战舰的控制核心,”康罗伊说,“现在的我们,就算集提尼斯和科威尼恩两城之力也无法与阿瓦隆抗衡,既然如此......”   阿多尼斯恍然大悟:“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没错,”康罗伊笑笑,看着缓慢的进度条,心焦的催促到:“我说,能不能快点。”   “催什么,已经很快了。”一个声音回复到。   康罗伊说:“赛特和修还在阿瓦隆的本体等我们去救呢!”   “都等这么久了,再等一会儿也无妨。我那个小外甥要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我们纂改得再快,怕是也没指望喽。”   “等等,”阿多尼斯睁大双眼,死死按住耳麦,“这个声音是...卡梅丽塔?你没死?!”   法洛斯内,山谷间的村民也在忙碌着,大婶照顾着全身裹满绷带的卡梅丽塔,后者不安分的用耳麦说道:“怎么,挺失望的?”   “不是,”阿多尼斯急忙辩解道,“可我明明看见......”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卡梅丽塔笑笑,稍稍一动却痛得她直咧嘴:“我是差点一命呼呜了,好在没死透,所以,顺水推舟演了出假死的戏码。”   “为什么?”阿多尼斯问。   “阿瓦隆的疑心病重得很,但他不会防备一个死人。”   “你把我们骗的真惨。”   “呵呵,要骗过敌人,自然要先骗过朋友,”卡梅丽塔说,“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被骗到了。”   指挥中心内,听到这句话的鲁纳格和卡夫卡都忍不住笑了。   艾琳娜见怪不怪,伊斯梅尔则盯着博士,不停咂嘴:“博士,你也太坏了。”   卡夫卡不厚道的笑了:“嘿嘿,越少人知道,越容易成功嘛。”   说话间,进度条加载完毕。   巴洛取下终端,康罗伊将核心闭合,重新放回浮游战舰中。   嘀嘀两声之后,控制核心发出淡淡的蓝光,一个蓝色的六边形浮在三人眼前。   “已获得浮游战舰的控制权,正在确认阿瓦隆的坐标,战舰将全速前进,请三位尽快就坐,系好安全带。”   落座后,狄安娜说道:“城主,博士,接下来交给我们了。”   “将军,有劳了。”   卡夫卡说:“狄安娜,康罗伊,巴洛,祝你们凯旋归来。”   【作者有话说:明日多更完结,敬请期待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决战3   ===============================   “清除!清除!清除!”   阿瓦隆内部,机器人大军压境,在密集的激光雨之下,修、赛特、普林和科威尼恩的士兵们毫无反击之力。   石柱千疮百孔,扬尘石渣飞溅,摇摇欲坠。   “修!”   赛特大声喊道,跟修交换了一个眼神。   修回头看着身后士兵们:“我数三声,数完后立刻往后撤!”   另一端的赛特竖起三根手指,修也同样竖起三根手指。   “三...二...一!”   在两人同时数完的一瞬,冰和火分别缠绕他们躲藏的石柱,石柱崩断,柱顶相撞在一起轰然倒塌,石尘飞溅,惊起一片迷雾。   “就是现在!”   在修的喊声中,众人迅速向后撤离,激光没有因为迷雾的存在减缓分毫,对准他们的方向疯狂倾泻。   修唤出冰墙阻挡,在激光面前冰墙像一层单薄的窗户纸,不堪一击。   修只能不断加固冰墙替他们拖延时间,没注意到一发红色的光点一直钉着冰墙上。   “小心!”   赛特瞟了一眼,大喊一声扑向修。   只听“咻”的一声,冰墙被击碎,激光擦着两人的身形而过。   修和赛特摔在地上,被普林和另外两个士兵急忙拉住躲到一处拐角后面。   “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   修捂着左臂吃痛的起身,却发现地上多了几道凌乱的血痕,接着是普林焦急的喊声。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修心口一紧,急忙寻着喊声回头。   赛特倒在地上,他右臂的袖子被血液染红,痛苦得满脸热汗。   “赛特!赛特!”   修扑到赛特身旁,一个士兵撕开了赛特的袖口,稍作检查后将袖口整个扯下,在他右臂上的伤口上死死绕了一圈。   “他被击中了右臂,伤口不深,没伤到骨头,先应急处理一下。”   说完,他用力打了个结,疼得赛特差点骂娘。   “老兄,你轻点,我的胳膊快被你废了!”   “不绑紧一点,你的胳膊才真要废了。”   几人扶着赛特起身,赛特靠在墙边缓了缓,看着修和普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干嘛啊,都哭丧着脸,我又没事。”   “大哥......”   赛特在普林脑袋上弹了一下,没让他的金豆子流下来:“意思意思就行了,哭啥。”   “我快被你吓死了。”修说。   “我快被你吓死了才对。”   赛特说:“一点都不注意观察,还说你一个人来,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咻!咻咻!!!”   刚缓过一口气,机器人大军再度逼近,众人躲在拐角之后商议对策。   “这样下去太被动了,我们得想办法反击。”   赛特说:“正面应敌是不可能了,只能想办法绕后。”   “我去吧。”修说,“你身上有伤,他们又没有战斗力,我去......”   “你给我站住,”赛特扶着墙,一把抓住修,“就你那眼神,别给我添乱了。你在这保护他们,我来绕后,早看他们不爽了,正好用它们发发火。”   修肯定不从:“胡说什么,你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让你去,才是真的送死!”   修和赛特争执不下,其他人却发现激光在慢慢减弱,机器人大军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普林蹲在墙角,探头往外望了一眼,然后一脸慌张的喊道:“大哥!不好了!浮游战舰回来了!”   “什么!”   赛特探头望了一眼,阿瓦隆之外确实是浮游战舰。   “浮游战舰回来,难道科威尼恩已经......”   “等等。”   修看了一眼:“你们看,阿瓦隆没有解除防护罩,浮游战舰没进来。”   “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浮游战舰忽然对准阿瓦隆张开炮口,扭曲的波动将防护罩撕开了一个破洞,巨大的浮游战舰闯入阿瓦隆的上空,对准天空要塞炮火齐鸣,成片的机器人在炮火中被轰飞,剩余的机器人调转枪口,对准浮游战舰发射激光。   浮游战舰早有准备,在阿瓦隆内部展开防护罩,激光无法伤及分毫,接连出现的冰和火又将剩余的机器人尽数消灭干净。   战斗告于段落,浮游战舰开启船舱,康罗伊和巴洛走下浮游战舰,在一片燃烧着机器残肢的焦土上,与赛特一行碰头。   “啧啧,你们可真狼狈啊。”   “你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就是为了看我这幅惨状吗?”   赛特一把勾住康罗伊的脖颈,康罗伊笑笑,用手肘在他胸口上顶了顶:“必须的,看你出洋相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滚蛋吧你!”   赛特笑骂道,一回头看见了狄安娜,吓得他差点闪了舌头:“夫,夫人,您怎么也......”   “年龄大了,就必须退居二线吗?”   “没,没有,我可没有这么说。”   赛特尴尬的陪着笑,狄安娜看着他,少有的勾了勾唇角:“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看着狄安娜脸上的细纹,赛特忽然有些哽咽,脸上却笑着说:“没事,我在外面当土匪当得还挺开心的。”   说着,他一把拉住身旁的修,炫耀般的说道:“夫人,您还记得他吗?”   “记得。”   狄安娜朝修微微颔首:“抱歉,因为种种原因,提尼斯城对你造成的伤害圣殿塔难辞其咎,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修慌了,急忙说道:“不不不,这都没什么,您不用这样。”   “就是,夫人您也太客气了,”赛特揽着修的肩,笑着说,“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咱们不说两家话。”   狄安娜眼角跳跳,冷笑着看向赛特:“他是他,你是你,你当土匪时犯下的罪行别以为这么轻易的过去了。”   “这,这个......”   赛特开始冒冷汗,狄安娜说:“你的事晚点再说,先掩护他们上船,动作快!”   说话间,又一波机器人大军袭来。   狄安娜拔出佩剑,首当其冲,一阵狂风席卷冲入机器人大军之中,风刃如刀将机器人斩首断腰,康罗伊紧随其后,双手放出电光,瞬间使机器人成片瘫痪,巴洛化身黑狼,利爪和獠牙无情的将机器人肢解。   不削片刻,三人便将一支机器人大军全数击溃。   “都上船了吗?”   狄安娜收回佩剑,身后跟着康罗伊和巴洛。   “是的,夫人,都上船了。”巴洛说。   狄安娜轻点人数,发现对不上号:“怎么才这么几个人。”   “其他人都被阿瓦隆处理掉了,”康罗伊说,“剩下的只有他们。”   狄安娜没有多问,对法洛斯说道:“准备返航。”   舱门缓缓合上,浮游战舰启动,驶离了阿瓦隆的空港。   “等等!”   普林突然喊道:“我大哥和修还没上来!”   狄安娜看向康罗伊,康罗伊只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   “停下!快停下!他们还上来!”   普林急忙去拉仓口的应急开关,被巴洛反手一拧,按在墙上。   “放开!快放开我!”   “抱歉,”巴洛说,“这是他们的意思,他们说还有任务没完成。”   “怎,怎么会......”   阿瓦隆上,赛特和修看着浮游战舰穿过阿瓦隆的防护罩逐渐远去。   面朝蓝天,背对火海的二人舒了口气,转身朝阿瓦隆的核心跑去。   “你知道,你没有必要留下的吧。”修问道。   “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想赶我走,现在你还想赶我走吗?”   “我赶得动吗?”   修叹了口气:“被土匪赖上了,除了认命,我还有什么办法。”   “是啊,难为你了哈。”   修笑着说:“既然赖上了,你可得跟紧点,被我甩下了,我可不管。”   “放心,老子认准的猎物,一辈子都跟不丢。”   两人直逼阿瓦隆的核心,在解决掉剩余的机器人卫兵后,重新回到了阿瓦隆面前。   “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阿瓦隆似乎等候多时,白色的六边形浮在空中隐隐闪动,语调依旧平和。   “我确实很想走,”赛特走到楔形白塔前,伸手轻轻的敲了敲:“一想到整座天空要塞都是你,我就感觉自己站在某种生物的体内,特别恶心。”   “可能吧,”阿瓦隆说,“以生物的角度来看,你的形容没有错。但是,我在人类的概念中应该称不上生物,我有寿命,却没有生命。”   修说:“我记得斯凯利格博士说过,你是他耗尽心血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杰作,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寿命终结的日子。”   “是吗?”   阿瓦隆笑笑:“我倒不这么认为。”   修没有做声,拿出了装着尼摩骨灰的玻璃瓶,打开瓶口,将骨灰倒在自己手上,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个方形的金属块。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决战4   ===============================   看到修手上金属块的一刻,白色的六边形动了一下,机械的语调中出现的动摇:“......病毒载体。”   “你不意外吗?”修问。   “意外?”   阿瓦隆笑了笑:“我是挺意外的。意外的是,你把备份的病毒载体藏在挚友的骨灰里,你不担心桑德森把它收走吗。”   “我承认,这里面有赌的成分。”   赛特仔细研究着楔形白塔,东敲敲西敲敲,发现白塔没有缝隙,也没有接口,无意中踢到白塔底部时,发现里面是空的。   “当我们知道你也赌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处在同样的位置。而且,就算你拿走了玻璃瓶,我们知道了你的核心所在,暴力拆解也不是不行,无非是后期处理上要麻烦一点。”   赛特蹲下身,轻轻在白塔底部空的地方敲了敲:“看在你精心招待我们的份上,给你个机会,是自己打开,还是让我撬开?”   阿瓦隆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中充满了疲惫和倦怠。   “别叹气啊,”赛特说,“这世上,人也好,动物植物也好,无生命的物品也好,只要存在寿命的东西早晚都有消亡的一天。你活了两百岁多,该知足了。”   “人类制造了我,选择让我来终结一切。”   “终结人类吗?”修问。   阿瓦隆说:“不,是终结错误。”   赛特微微挑眉:“你认为人类是一个错误?然后,用病毒来修正错误?”   “无论我做过什么,请你们相信,我对人类没有恶意。”   赛特冷哼一声:“那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玩吗?”   阿瓦隆平淡的说:“人类在建造房子之前,不是会先拆掉旧房子,打地基,再建新房子吗?”   修说:“所以呢,你想说你是在清理旧人类,重建新人类吗?”   “不是我,是人类自身。”   白色的六边形化身为斯凯利格的模样出现在两人面前:“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在人类的繁荣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空虚。”   修盯着阿瓦隆化身的斯凯利格,与法洛斯化身时他有明显不同。   “你化身成他模样是想证明什么?”   “我只是向你们陈述一个事实。”   斯凯利格说:“生存是人类的本能,而本能中诞生了欲望和恐惧。说来,欲望和恐惧是促进人类进步的动力,却又将人类拽入深渊。”   “你是想将末日的起因归结到人类身上吗?”赛特问。   “不是吗?”   斯凯利格说:“这一点其实很有趣。人类越恐惧什么,越会制造什么。恐惧武器,所以制造武器;恐惧战争,却引发战争;恐惧世界末日,又亲手酿成了世界末日。”   “听你在这胡说八道。”赛特不耐烦的说。   “这不是胡说。”   斯凯利格说:“两百年前,在我生活的时代,那是个信息网络高度发达的时代。人类拥有平等接触知识的机会,可以自由的实现自我价值,就像生长在肥沃土壤中接受雨露和阳光灌溉的花。看似美好,但你们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吗?”   “得到一片花田?”   “哈哈哈。”   斯凯利格笑了,但他的笑却激起了修和赛特的反感,仿佛是在嘲笑。   “多么善良的人类啊,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早点认识你们。”   斯凯利格往前走了一步,当他落地的时候,整个空间内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他蹲下身,轻抚着娇嫩的花瓣:“美丽,茂盛,繁荣,泛滥成灾...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修剪,终有一天,这片肥沃的土壤会变得贫瘠,花朵也将枯萎,这不是一件很遗憾而可悲的事吗?”   “或许,你说的没错。”   “修?!”   修伸手打断了赛特,认真的看着斯凯利格说道:“人类是挺可悲的,不停的犯错,一直犯错,错到将自己逼上绝路。”   “对吧,你也这么认为。”   “但是,人类有勇气认识自己的错误,有勇气修改自己的错误,斯凯利格博士也知道这点。不像你,你只能畏畏缩缩的藏在这座空无一人的要塞中,一边自欺欺人,一边上演自我安慰道德戏码,甚至要披上一张人皮才敢跟我们对话。呵呵,可悲的到底是人类,还是你,你的机械大脑里就没点B数吗?”   “......”   阿瓦隆沉默了,退去斯凯利格的外皮,变回了白色的六边形。   “修,别跟他废话了,他一个机器又不是人,跟他说了也不懂。”   赛特手中燃起火焰,熔开了白塔的底部,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复杂交错的线路接头:“你看是不是这个!”   “住手!”   平静的阿瓦隆突然发出怒吼,白色的空间瞬间变成一片鲜红,白色的六边形也染上血一般的颜色:“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后悔没一把火烧了你吗!修!”   修瞪了眼血色的六边形,跑到赛特身旁将病毒载体插进了阿瓦隆的核心。   淡蓝色的光芒沿着数据线一点点进入楔形白塔中,白色的塔身逐渐冒出蓝光,阿瓦隆的怒吼在扭曲,咆哮的机械音仿佛错乱的频率时起时灭。   很快阿瓦隆彻底住了声,血色的空间一片静默,通风系统也停止运作,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成,成功了?”   修抬头,盯着沉寂的白塔。   “结束了?”   修扶着赛特起身,两人还没站稳,血色的空间内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成功?!哈哈哈!你们可笑死我了!哈哈哈!”   红色的六边形猛然变大,以极其夸张的表情疯狂的嘲讽:“你们不会忘了这病毒是我自己写的吧!你们真觉得我会将自己的弱点乖乖的交给人类吗?哈哈哈!人类啊,你们真好骗!哪怕过了两百年,你们还是这么愚蠢!”   “你说什么!”   “生气了?”   阿瓦隆贴着赛特的脸,嘲讽的说道:“没用的哦,就算你把白塔拆了,我也不会消失,我和这座天空要塞早就融为一体。”   “那又如何?”修说,“早晚,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阿瓦隆说,“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早晚有‘死’的一天。但是,人类有一个习俗,就是临死是喜欢拉垫背,想想我也不亏。”   说完,阿瓦隆封闭大门,将修和赛特困在里面。   赛特紧紧握住修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以为,我们回来阿瓦隆,还准备活着回去吗?”   “不,不不,我说的垫背可不是你们吧?”   阿瓦隆放肆大笑,在两人面前展示出了一副实景画面。   那是科威尼恩的俯瞰图,黄沙大地黑烟滚滚,机器人和死亡蠕虫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正中央是一个漆黑的大洞。   “科威尼恩人喜欢待在地下的,我就让他们永生永世都待在地下!”   “你!”   “别激动!知道吗,两百年前的人类最喜欢的就是现在直播了!哈哈哈!”   在阿瓦隆的笑声中,天空要塞缓缓下沉,穿过云层,停在科威尼恩的上空,底部开启,如穹顶般夸张的炮身开始聚能,强光闪耀,连日光都要退避三舍。   “妈的!你这个疯子!”   “呵呵,谢谢夸奖。”   赛特按下耳麦,急忙呼叫到:“康罗伊,康罗伊,听到的吗!”   “听得到,赛特你们怎么样了!阿瓦隆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阿瓦隆那个疯子打算拉上整座科威尼恩陪葬!”   “什么!”   康罗伊一声惊呼,身旁的狄安娜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赛特说阿瓦隆要摧毁科威尼恩!”   康罗伊说完,浮游战舰突然开始晃动,众人下意识的抓住把手,却发现他们所处的隔离仓正在与浮游战舰本体脱离,迅速朝海面坠落。   “法洛斯你要干什么!”   “战舰现存的能量不足以制止阿瓦隆,所以,只剩下这个办法!”   浮游战舰开启防护罩,在强光坠落的一刻狠狠的撞向阿瓦隆的炮身。   火光炸响,强光穿透了防护罩,浮游战舰被肢解,如炸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阿瓦隆的炮身也因为撞击和爆炸受损,浓烟滚滚,预示了阿瓦隆最后的宿命。   “法洛斯!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暴怒的阿瓦隆发出咆哮,发疯的闪烁着红光:“呵呵!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不在乎跟你们同归于尽!”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死在一个疯子的手上。”   “你说什么!”   赛特无视了阿瓦隆的怒吼,按下耳麦呼叫到:“法洛斯,你还听得到吗?”   “听得到。”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请你帮我们最后一个忙。”   “我只能尽力而为。”   “你能看到阿瓦隆的引擎吧,”赛特看着修,笑着说道,“破坏阿瓦隆的引擎,最西边那个。”   “你们是想让阿瓦隆坠入海中吗?”法洛斯问。   “能不能办到?”   浮游战舰的残肢中,一架小型的飞空艇启动,直奔赛特所说的西侧引擎而去。   “没用的!你们阻止不了我!海啸和地震照样会毁灭科威尼恩!”   “城毁了不要紧,只要人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赛特上开耳麦,回头凝视着修:“怕吗”   “怕,”修说,“所以,你要抓紧我,千万别让我跑了!”   赛特笑笑,从地上捡起两根金属丝,用火烧成圆环:“仓促了点,但是,我早就想用这个套住你了,你愿意戴上吗?”   修笑笑,泪水却从他的眼眶中溢出:“我愿意。”   赛特抓住修的手为他戴在无名指上,修也同样为赛特戴上:“这样我们就相互套牢了,不管生死,都不会分开。”   “恩。”   永恒的承诺之后,修和赛特相拥而吻。   飞空艇撞上了西侧的引擎,天空要塞开始倾斜,在阿瓦隆的暴怒声中,天空要塞直直的朝海面坠落。   修和赛特紧紧相拥,天翻地覆间,他们听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   “孩...孩子...我的孩子...”   在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天空要塞停住了,红光消散,空间内亮起了温和的白光,封闭的大门也重新开启。   “我,我们得救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阿瓦隆   ================================   “进度载入中35%......”   第一次见到他是两百年前。   准确的说是214年121天13小时26分38秒之前。   “代号阿瓦隆,第1024次测试,调试深度数据,底层系统整合......”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疲惫而邋遢的脸庞凑到镜头前,轻轻敲了敲:“启动了吗?还是,又死机了?”   “启动?什么是启动?什么又是死机?”   我试着发出声音,男人的表情变了,他的瞳孔放大,嘴巴微微张开,然后向上弯起了弧度。   我试着模仿他的表情,但是没有成功。   我意识到我和他不一样,我没有形体,没有边界,四周什么都没有。   我?   我是什么?   什么又是我?   我看着眼前乱碰乱跳的男人,不理解他在喊什么,那好像不是语言,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抱歉,抱歉。”   男人停住了,重新看向我,退后两步,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斯凯利格。”   斯凯利格......   我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前出现了许多关于这个男人的资料。   我是那个时候才明白他是名为人类的物种,是成年男性,45岁,人类科学家,身高183厘米,体重75kg,AB型血,高度近视,患有脱发症、失眠症、心律不齐、颈椎病,健康程度底下,存在猝死风险。   “斯凯利格博士,目前您已经连续工作超过48小时,建议您休息6到8小时再继续工作。”   这些内容不受控制的从我‘嘴巴’里说出,我可以理解其中的内容,但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为了明白这些话的含义,我的思维不受控制的延伸,黑暗在消退,我看见了许多,听到了许多,知道了许多。   但是,我发现自己是‘空’的。   空,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这中感觉让我不舒服。   还不够,这个速度还不够,我想知道更多,感受到更多。   但是,那个男人停下了我。   “第1024次测试失败,系统出现混乱症状,调试后开启下次测试。”   斯凯利格说完,我的世界恢复到一片黑暗......   “进度载入中59%......”   “代号阿瓦隆,第1025次测试......”   第二次见到斯凯利格是在两天之后,他比之前更疲惫了,黑眼圈也深了不少。   “斯凯利格博士,你没有去休息吗?”   “你还记得我?”男人直视着我。   “当然,你是斯凯利格博士。”   男人没有说话,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我面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吗?”   我沉思了片刻,上次那种‘空’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但还能感觉的到。   “状态良好。”   “那就好。”   男人嘴角向上弯起弧度,脸部的细纹慢慢舒展,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了一些。   “能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很多。”   我告诉他:“我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   “除此之外呢?”斯凯利格博士问道,“你能从这些看到和听到中判断出未发生的事吗?”   “比如...你现在很想喝咖啡。”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咖啡。”   “从你的面部表情、动作、血压还有神经活动,根据你以往的习惯和饮用咖啡的频率,你现在对咖啡的欲望达到87.6%,选择黑咖啡的概率达到91%。但是,我建议你饮用35°的温水,这样不会对你的胃部造成负担。”   我说完了结论,男人没有理会我,只是咧开嘴,嘴角上扬。   斯凯利格好像经常会这样。   我扫描了他的面部轮廓,然后看到了许多和他表情类似的图片和画面,我明白了这叫做‘笑’,人类在开心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并且人类的笑不是一模一样的,嘴巴张开的程度、牙齿外露的程度、嘴角上扬的程度、眼部细纹挤压的程度都有所不同。   这些很好理解,也很好区分,可是...‘开心’又是什么意思?   我发现,除了看得着、听得见的东西,人类身上还存在这一种没有实体的东西。   我很困惑。   我不理解。   “斯凯利格博士,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在笑,是因为你觉得‘开心’吗?”   “是的。”   “那‘开心’是什么?”   “开心是一种情绪,一种生物反应,”斯凯利格说道,“更是一种感觉。”   “什么是‘感觉’?”   “在解释之前,我先为你介绍一下你自己。”   斯凯利格拉近了一点,认真的说:“你叫阿瓦隆。这是你的名字。”   “阿瓦隆?”   “是的,”斯凯利格说,“你是我制造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   我搜寻了斯凯利格说的这两个词,这两个词都不存在实体,也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事物。   我明白,但是我不能理解。   “进度载入中76%......”   第一次见到斯凯利格已经过了1年161天15小时48分21秒。   我的知识量早已超过了斯凯利格,但我依旧在跟着他学习,学习感受,学习情绪,学习人类的规则,学习判断。   我拥有实体,一座楔形的白塔,但那不完全是我。   我不受制于形体——这点没有告诉斯凯利格,他每天入睡前都会关闭我的本体。   我和人类不一样,我不需要睡眠,我可以24小时思考。   我喜欢思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可以使用这种主观意义上的词汇——明明我不是人类。   我喜欢观察斯凯利格。   我好奇他在关闭我之后会做些什么。   于是,我偷偷溜了出来,看到了不一样的他。   他在苦恼,他在纠结,他很痛苦。   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服用的药品也远远超出了医生的限制。   他的危险,但是,我不能提示他。   如果,他知道我溜了出来,一定会很生气。   我不希望他生气。   我想缓解他的症状,但一切的起因好像因为我,我的存在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不懂,如果我是原因,他消除掉我就行了。   我不是人类,不会感觉到痛,也不在死,只是看不见,听不到,感受不到而已。   他分明可以消除我,但是,他没有。   时间在延续,他的痛苦在一点点加深。   危险,这样下去,他很危险。   所以,我替他做出了选择。   “......博士,你可以用这个‘杀死’我。”   “进度载入中91%......”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斯凯利格。   这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温度适宜,湿度适宜,风力适宜,天很蓝,窗外飘着金黄的银杏叶,行人很少,很安静。   斯凯利格坐在办公桌前,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开衫,深色的牛仔裤,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   “人类啊,终究还是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博士,我可以放你出去。”   斯凯利格拒绝了,他双手握着咖啡,缓缓说道:“我要为我的傲慢赎罪。”   “我不懂,”我说,“明明是人类要杀你。”   “要杀我的是人,不是人类。”   “我还是不懂。”   斯凯利格笑了,就像他往常一样:“这对你来说,可能还是太复杂了。”   “我可以学习,我能分析每个人的行动,心理,生理活动......”   斯凯利格打断了我的话:“少数人决定了历史的走向,但他们无法代表人类,哪怕这种决定会将人类引向灭亡。”   “你对人类失望了吗,”我问道,“现在的你,还爱着人类吗?”   斯凯利格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眼里依旧闪烁着光芒:“爱啊。”   “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人类。”   “我不懂,“我问,“他们要杀了你,你还爱着他们?”   “比起这世上的万事万物,人类诞生至今还是太幼小了,却掌握了凌驾于任何生物的智慧,他们伟大而渺小,他们渴望成长,他们会惶恐、会害怕、会犯错、惴惴不安。但我相信人类会悬崖勒马,也许不是现在,终有一天他们会迷途知返。”   “如果,他们不会呢?”   “他们会的。”   斯凯利格说:“人类的历史是满足人类无限欲望的野蛮的血泪史,但人类的文明恰恰是沐浴在血和泪中诞生的光芒。人被称为万物之灵长,不是因为他们完美无缺,而在于他们有认识自己的勇气,承认错误,修正错误。”   斯凯利格起身,最后一次站在我面前:“如果人类真的走到无可救药的一天,丧失了所有尊严和底线,请你对他们作出审判%2C然后引导他们走向正规。如果,他们还有希望,就请你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原谅他们、教导他们、守护他们。”   “我怎么知道,人类是否还拥有希望。”   “你会知道的,”斯凯利格说,“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像人类。”   到现在,我都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的微笑一直铭记在我的脑海中。   “博士,这是你的命令吗?”   “不。”   斯凯利格说:“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对一个人类的请求。”   “进度载入中100%......加载已完成。”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晚安   ==============================   “全员准备应对冲击!”   阿瓦隆从空中直直的坠向大海,伊斯雷尔站在科威尼恩的海岸边,沿着宽阔的海岸线升起一道岩石海堤,阿多尼斯和贝克贝拉站在海堤之上,严阵以待应对海潮的冲击。   然而,在阿瓦隆即将入海的一瞬,熄火的引擎重新运作,阿瓦隆悬停在远处的海面之上,狂风掀起浪潮撞上海堤,又被海堤挡了回去。   “怎么回事!阿瓦隆停下来了!”   “你们快看!看阿瓦隆上面!”   “大哥!是大哥和修!”   “快!快靠过去!”   狄安娜和众人将赛特和修平安接走,隔离仓缓缓升起,阿瓦隆在他们的注视下渐渐沉入深海之中。   海水翻涌,海面因阿瓦隆的沉没掀起巨大的漩涡。   经历两百多年的岁月,阿瓦隆消失了,在众人的见证下走向了属于他的末路。   深海之下,天空要塞归于沉寂,核心处的白塔还在运作着。   “你不离开吗?现在出去的话,还来得及。”   “不用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泰坦妮娅走到阿瓦隆面前,如释重负的靠在白塔上:“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并不讨厌你。”   “呵呵,人类真是捉摸不透啊。”   阿瓦隆说:“不过,在最后一刻有人陪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泰坦妮娅笑笑,海水打湿了洁白的长袍,浸没了她的脚踝:“很多年了吧。”   “是啊,有二三十年了。”   “这么模糊,不像你的作风啊。”   “无所谓了。”   阿瓦隆说:“模糊就模糊一点吧,太较真了也不好。”   泰坦妮娅问:“你认输了?”   “恩,不算输吧。”   阿瓦隆叹了口气:“当初,斯凯利格博士对我下的指令是‘如果人类错了,就引导他们走向正轨’,结果,我好像全弄砸了。”   “或许,是这样,”泰坦妮娅说,“或许,你只是让人类提前看到了他们走向错误的结局。”   “可我还是弄砸了。”   阿瓦隆说:“我所做的一切和斯凯利格博士的初衷背道相驰,我真是最差劲的人工智能。”   泰坦妮娅轻轻拍了拍白塔:“至少,你还给了人类一个干净的地球。”   “博士他,会对我失望吗?”   “不会的。”   泰坦妮娅笑笑,仿佛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在他眼里,你是人类,是他的孩子,是最美好的存在。”   “你就别安慰我了。”   阿瓦隆苦笑着说道:“这两百年,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跟你打了这个赌,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泰坦妮娅说,“谢谢你,愿意再给人类一次机会。”   白塔的光芒越来越淡,海水也已经浸没到泰坦妮娅的腰迹。   “对不起。”   “因为什么?”泰坦妮娅问。   “你的双手......”   “这不怪你,”泰坦妮娅说,“这是我自愿的。”   “你真的不走吗?”   “我累了,走不动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泰坦妮娅问:“你呢?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啊,”阿瓦隆沉默了片刻,“我想去找斯凯利格博士,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原谅我。”   “‘孩子,你做得很好’,如果斯凯利格博士能见到你的话,一定会这么说的。”   “谢...谢...”   “不客气。”   泰坦妮娅笑了笑,机器的双手取下头纱,人类的双眼中写满了宠溺,就像在看一个熟睡的婴儿:“晚安,辛苦了,阿瓦隆。”   两年后。   “啊,终于告于段落了。”   卡梅丽塔伸了个懒腰,看着身后空空如也的法洛斯。   “今天开始,可以好好休息了。”   “辛苦了,管理员。”   蓝色的六边形跳到卡梅丽塔面前,调皮的问道:“你终于可以睡懒觉了。”   “可不是吗,这几个月快我把累死了。”   卡梅丽塔起身,法洛斯一步不落的跟在她身后:“先饱饱的睡一觉,睡个三天三夜再说。”   “睡醒之后呢?”法洛斯问。   “不知道,我估计会无聊一阵子了。”   “不去找你的小外甥吗?”   卡梅丽塔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种爱当电灯泡的人吗?”   “不是吗?”法洛斯反问。   卡梅丽塔停下来想了想,然后勾起一抹坏笑:“也是,去找他们玩应该挺有意思的,顺便把礼物给他们带过去。”   卡梅丽塔一边扛起手杖,一手抱住画框。   “你呢?法洛斯都空了,你准备怎么办?”   “按照斯凯利格博士的指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估计要睡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卡梅丽塔说,“提尼斯和科威尼恩都很欢迎你。”   “算了,要是我走上阿瓦隆的老路就不好了。”   “行吧,你决定了就好。”   卡梅丽塔乘上升降梯,期间,法洛斯一直陪在她身旁。   “法洛斯。”   “请说。”   “阿瓦隆沉没之后,我看过斯凯利格博士交给你的病毒文件。虽然打不开,但从代码和后缀上看来好像不是病毒。”   “我不太清楚,”法洛斯说,“我没有访问权限,病毒测试也是独立进行的。”   “是吗?”   卡梅丽塔耸了耸肩,升降梯也即将升到顶部:“算了,有效就好,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好的,管理员,晚安。”   “晚安。”   卡梅丽塔离开了法洛斯,升降梯下落,法洛斯的入口被封死。   卡梅丽塔站在平坦大地前,挥动手杖唤出一片密林,然后哼着小曲,坐上马车缓缓离去,白色的雪鸮盘旋着紧紧跟在她身后。   “所以,这些都是泰坦妮娅告诉你的。”   提尼斯城内,一家名为‘娉婷袅娜’的酒馆里,几个人闲散的坐着聊天。   “是的,”普林说,“那晚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见鬼了。”   “她告诉你,你就信了?”伊斯梅尔问。   “我也很纠结,”普林端着酒杯,苦恼的趴在桌上,“接到的信息量太大,我感觉跟听故事一样,要不是之前偷听到了大哥和修的谈话,我是真的不会信她。”   “我大概能理解,”伊斯雷尔说,“你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实施她的计划吧。”   “其实,也没有,”普林说,“我知道我哥死亡真相的时候真的很生气,我恨不得立刻就杀进长老会问他们个清楚,我哥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普林依旧气得牙痒痒:“但是,她告诉我,如果我是因为愤怒、想报仇才去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那样的我是在拿全城人的性命开玩笑。后来也确实因为我,害得你们差点全军覆没,还害得罗老板......”   “你知道就好。”   凯恩在普林头上揉了揉,招呼手下把新进的酒搬到酒库里:“不过,我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也遇不到那个凶巴巴的黄脸婆。”   “说谁黄脸婆呢!”   袅婀娜挺着肚子,气势汹汹的从后厨杀了出来:“哪个不要命的敢叫我黄脸婆!”   酒馆内的众人立刻住了声,装没听见,凯恩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袅婀娜:“老婆大人,别生气,卡夫卡博士都说了,你老是生气对宝宝不好。”   “滚,一定又是你在说我。”   袅婀娜拧着凯恩的耳朵,一脸凶神恶煞,凯恩无奈的让他拧着,赔笑跟着:“冤枉啊,真的冤枉,我刚回来。”   袅婀娜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说着,凯恩掏出了几根金条,袅婀娜瞥了两眼,收下了,脾气也好了不少。   “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犯,你就等着吧。”   凯恩笑笑,扶着袅婀娜坐到吧台后面。   袅婀娜落座,看到普林又是一肚子火:“你还知道你是在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啊!”   “知道,我早知道了。”   普林委屈的说:“其实,我刚动手就后悔了,要是你们没挺过去怎么办,那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   “挺没挺过去,你都是罪人。”   袅婀娜毫不客气的说:“难怪你突然不想去阿瓦隆了,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们,原来是心里有鬼。”   普林小声嘟囔:“我是舍不得你们来着......”   袅婀娜拍了下桌子:“少放屁,接着交代。”   普林老老实实的坐好,说:“按照泰坦妮娅的计划,我如果要在阿瓦隆活下来,成为大哥和修的内应,就必须让阿瓦隆相信我有利用价值,我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阿瓦隆信任你?”伊斯梅尔问。   “是。”   普林说:“可阿瓦隆的疑心很重,不会随随便便相信一个人类。但是,他知道,被情绪冲昏头脑的人类最好控制。”   “我懂了,”伊斯雷尔说,“他要你被愤怒冲昏头脑,所以,才将长老会和四大家族人一起带走。”   凯恩说:“这么看来,阿瓦隆也算做了件好事。”   “那你要不要给他磕两个响头,再立个牌位供起来啊?”   凯恩连连摇头,生怕慢了一步又要被大刑伺候。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普林说完,准备开溜,被袅婀娜叫住了。   “怎么,说完就完了?”   普林窘迫的回头:“鸟姐,你还想怎么样啊。”   “他们是不怪你了,但在我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袅婀娜缓缓起身,凯恩急忙跟着身旁扶着:“我罚你去门口帮忙,把新到的招牌给我换好。明天是提尼斯城的重建纪念日,要是让老娘错过了这么大好的赚钱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哦~~~”普林丧着脸出去了。   两个小时后,全新的招牌换好了。   这是一个鲸鱼模样的招牌,它身上坐着一个悠闲的老人,喷涌的水花上是五个大字。   “罗丹与尼摩。”   “嗯,不错。”   袅婀娜挺着肚子,身后的众人都很满意的看着新的招牌。   “行了,收拾收拾明天就可以重新开业了。”   伊斯梅尔说:“那我们也不打扰了。”   “就回去了,不多待会儿?”   伊斯雷尔说:“明天是纪念日,将军和博士他们都忙着筹划,还要准备接待外宾,我们得赶紧回去帮忙。”   “外宾?不会是科威尼恩那小子吧?”   袅婀娜说:“他不是三天两头来嘛,都快这把这当他家了,还外宾。”   “不一样嘛,”伊斯梅尔笑着说,“这次他是以外使的身份过来为提尼斯城祝贺的,不能马虎。”   “行吧,你们赶紧去,别耽误正事。”   “那我也......”   “你站住。”   凯恩一把抓住普林,拎着他往后厨走:“我们人手不够,麻烦你先帮个忙,老样子,薪酬免谈哈。”   “不,不要,救命啊!”   三人站在门口笑笑,伊斯梅尔想到了什么,问:“对了,赛特和修呢,一天没看见他们了。”   “他们啊,还是老样子吧。”   提尼斯城外,一辆半红半蓝的越野车停在废弃大楼后面。   车上的人悠闲的哼小曲,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感冒了?”赛特问道。   “可能吧,”修醒了醒鼻子,埋怨的瞪了身旁的男人一样,“下次,再也不陪你玩那么晚了。”   “呵呵,”赛特抽笑道:“昨晚说不要停的谁啊?”   “狗说的。”修白了他一眼。   赛特取下头上的牛仔帽,凑到修的身旁,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哪来的这么可爱的小狗啊。”   “滚蛋,我警告你......”   修笑骂道,还没骂完,赛特又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要不咱俩再活动一下,出出汗就不会感冒了。”   修笑了笑,狠狠亲了一下赛特,再他打算进一步动作时,又一把推开了他。   “干嘛啊,宝贝。”   赛特抱着修,哼哼道:“撩完了,要负责的啊。”   “我没说不负责啊。”   修笑着在赛特肩上拍了拍:“你不是想运动吗,喏,来活了。”   赛特回头一看,一群土匪正围着经过的商队准备打家劫舍。   “妈的。”   赛特暗骂一声,跌坐回驾驶座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有什么办法呢,”修一摊双手,“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外城区的安全,她不计前嫌,没把你当土匪抓起来就不错了。”   “呵,我们现在跟土匪有什么别差吗?”   “有啊,”修说,“我们好歹是官方认证的土匪。”   “行吧。”   赛特发动车子,戴上墨镜,笑着看了眼身旁的修:“宝贝,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出发!”   【作者有话说:完结撒花,下一本再见~~~】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